徐乐乐很想大大方方地进去，他知道要相信齐轩不会对不起自己，可是脚像灌了铅一样，怎么都迈不出这一步，既没办法进去

，也没办法离开。

人流熙熙攘攘的，乐乐的视线却没有转移过，他越发艰难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悠闲地谈笑风生。从来没受过委屈的宝宝们，

不停地动着想让爸爸换个姿势。乐乐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酸麻的腿疼，翻搅的肚子疼，还是脆弱的心脏疼。

这一站就是一下午，等到黄昏的时候，他们才结了账，并肩从咖啡厅里走出来。乐乐拨通了齐轩的手机，看见他示意葛振清不

要出声的时候，心就凉了半截。连最后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乐乐。你醒啦。我想给你做一顿超丰盛的晚餐，所以到菜场去了。乖乖的在家里我哦。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齐轩的声

音还是那么得温柔，听不出一丝的慌乱。乐乐却在他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一瞬间，逃命似的掉头就跑。

齐轩根本没有想过会见到乐乐，脑袋转了十几圈都没想到要怎么圆回去。但是看到他挺着个大肚子，就这么横冲直撞地跑走，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横穿马路至追了上去。可是乐乐却好像一转眼就不见了，在穿梭的人群中，怎

么也找不到他熟悉的身影。

齐轩也说不出此刻在心里到底是愧疚多一点，还是气愤多一点，或是担忧多一点。他失神地回到马路对面，看着一脸无辜的葛

振清，想到乐乐站在对面一直看着他们在里面愉快地交谈，心里就像结了冰一样。其实下午他们没谈什么实质性的话题，真的

就像普通同事一样，聊聊最近的见闻。可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葛振清，我们玩完了。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我不会放弃乐乐的。我会把他找回来，向他坦白一切。我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乐乐怕被他追到，躲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再说站了一下午的双腿更加浮肿的厉害，他根本没办法跑远。“嘶……啊。”肚子里

爆发出的刺痛，让他来不及喘口气，就疼得弯下了腰。后腰抵在墙上，双腿微微分开，两只手来回揉按着颤栗的肚腹，过了好

一会儿才缓解过来。

等他从小巷子里扶着墙走出来，天已经全黑了。由于孩子们的动作很大，乐乐也不敢再多动，移到路边的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

。身体稍稍向后仰着，一只手撑在身后，一只手机械地在肚子上打着圈。连夜晚的凉意都没有注意到。

“哟，美人儿~~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老公不要你啦？”一个闲来无事的小混混，叼着根烟走了过来。

乐乐那里受得了那一身烟味，厌恶地转过头去，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止了。他这才发现，已经入夜了，周围的商铺都关门了，

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不想再看他一眼，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着腰就想走。

“美人儿别走呀！这大晚上的遇到坏人多危险，让我送你回家吧。你要是无家可归，就上我那边去呗。”说着居然得寸进尺地

就搂上了乐乐不复纤细的腰。

一股强烈的恶心窜上心头，徐乐乐使出全身的力气把这个章鱼一样扒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

小混混明显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家伙居然还这么有力气，自己竟被推了个踉跄，吐掉烟头，一巴掌呼了过去。

乐乐哪里能受得住，身子直直地向后倒去，肚子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路边的桅杆。“呃……啊啊啊！”呻吟到了最后竟带着哭腔

。躺在地上，抱着肚子，痛苦地辗转反侧。

天色已晚，小混混倒没真的看见血，但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血腥味，是任谁都无法忽视的。他可不想闹出人命，转身就想跑，

刚走没几步就回过头来，翻走了乐乐的手机，怕他报警，灰溜溜地跑掉了。

乐乐几乎疼的失去了知觉，两个宝宝在肚子里不同地踢打着，抗议刚刚的那一剧烈撞击。似乎有血从身下流了出来，温热的液

体侵湿了他的裤子，后来被冷风一吹，就冻得人瑟瑟发抖。乐乐只觉得寒流顺着小穴向腹内涌去，肚子一点一点地变硬变冷，

孩子的动作却变缓了。害怕失去孩子的强烈信念催动着他，加紧了僵硬的双腿，希望能够化解一些。

谁来救救宝宝。乐乐的仪式开始模糊了，但他很清楚，如果就这样躺到天亮，他一定会失去宝宝们。谁来救救我的孩子。乐乐

不断地在心里呐喊，到最后滑出口的，却是痛苦的呻吟。

秦天下了班，整理了这一星期的账目，已是夜深人静。晚上车开的并不快，隐约看见路边有两个人，一个抽着烟，另一个好像

是孕妇。秦天对孕是有阴影的，看到怀孕的人总会让他想起徐乐乐。听说他又怀孕了，也不知道最近好不好。齐轩应该没有再

欺负他了吧。这么想着，就越觉得这个孕夫像他。不由地猛踩油门，抛掉这种念头，他不要自己过得这么卑微，他不想承认自

己还是对他放不下。

都快到家门口了，秦天还是掉转了车头，反正也没人会知道，就让自己回去看一眼，好死了这条心，不然晚上肯定会失眠。等

他开到那里时，透过车前灯看到那个孕夫就倒在那里，身下是一大摊血迹，小混混早就跑的没了踪影。后悔着自己刚刚居然没

有停车，急忙奔下车。

远远地听见孕夫脆弱的呻吟声。“你还好吧。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坚持住啊。”秦天拿出手机准备打120，看孕夫的情况，好像

不容乐观，只希望他会没事吧。

突然有股强烈的意识窜到他的大脑里，这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可他现在多希望他不是。一万次地告诉自己这不是乐乐

，不会是他。才用忍不住不住颤抖的手转过孕夫的脸，心脏一下子跳漏了两拍。“乐乐！”听着怀里的人意识模糊地低声喊着

“疼”，秦天恨不得杀了自己，自己居然差点把乐乐独自丢在这里！为什么没有早点停下来！脱下外套，裹着他冰凉的身体，

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不管他会不会拒绝，这一次真的再也不要离开他一步了。

第五章

虽然乐乐已经醒过来了，孩子们也保住了，但是他的状况，实在是让秦天没办法放心。他一样每天乖乖地吃饭吃药，带他下楼

去草坪散步，他也不拒绝，只是他的话好少，也没有笑容。他就想带着一副躯壳，只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乐乐，我给你换了束花。你喜欢吗？”秦天每天会从医院边上的花店带一束新的鲜花来，他知道乐乐不在乎，但是希望他每

天都能看到新的气象，终于有一天也会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

徐乐乐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秦天，自己似乎永远在给他添麻烦，如果不是遇见他，那现在恐怕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了。可还是

会想到齐轩，倒是没有到克制不住的地步，就是静下来的时候，会偶尔想起和他之间的事情。

“秦天。”乐乐叫住忙着插花的秦天，他真的不太适合干这些活。

“怎么了？”秦天愉快地放下花瓶，坐到床边，对于乐乐他心里也是没底的，但是至少他现在愿意和自己聊聊。

“对不起。”乐乐低着头，对于他而言，真的是在认错。手也从抚着的肚子上放了下来。

秦天才感到原来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豁达，他现在特别不明白，齐轩把他逼成现在这样，他为什么还要原谅他？为什么还能原

谅他？“你不为自己想，也为宝宝们想想。他真的能照顾好你们吗？你真的再也经不起再来一次了。”秦天知道拿孩子做筹码

很怂，但是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阻止他离开自己。

“就是为了孩子才回去。我想给宝宝们一个完整的家庭，这个很重要。我一个人给不了，我和你也给不了。我其实没得选择。

”乐乐淡淡地扯出一个苍白笑容。“而且就这样结束，我也太窝囊了。对吧。生活还是要充满希望的。”

秦天皱了皱眉头，开了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怎么办？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放下你，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幸福。你要我怎么送

你走？”

乐乐却突然笑开了，“哪有你这样的，还当着面说出来。我喜欢他。也习惯他了。我也放不开他。你看婚姻真的很不容易，不

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和在学校里不一样，每天都有好多好多的问题。你现在喜欢我，说不定哪一天就厌倦了。在齐轩身边

的，今天也许是葛振清，明天也许就换了个人。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他有他的问题，我有我的。他有在为我们的婚姻努力，

我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乐乐。”秦天没有看他，“我会跟齐轩说你在这里的。也许对你而言没什么意义。不过我还是要说，在我结婚之前，你都可

以随时来找我聊聊天。”

秦天的话还在耳边，乐乐苦笑了一下。自己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惶恐。不想连累他，拖累他，自己的生活还是自

己过吧。

“乐乐！”齐轩毫无形象地冲进了病房。看着乐乐穿着病号服不太健康地倚在床上，心里揪的疼，为什么总是伤害他，为什么

每次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了，又动摇。“乐乐。”

“齐轩，以后我们一起努力吧。就当是为了给宝宝们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我们好好过。好不好？”徐乐乐拖着疲惫的声音，

揉了揉鼓出来的肚子，神情认真地说。

“好！好！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他坐到床边，伸出手轻轻地附在乐乐的大肚子上，孩子们一动一动地显示着蓬勃的生命力

。要铭记这样的时刻，在每次快要走错路的时候想起来，为了孩子为了乐乐，不能再错下去了。

乐乐恢复的不错，出院的时候，肚子又大了一圈。齐轩乐呵呵地扶着他走出医院，暗暗发誓在宝宝们出生之前，都不要他们在

走进这里了！

“我还不想回家，我们去给宝宝们买点东西吧。”乐乐一边看着育儿的书，一边对开车的齐轩说。他刚听见一句“好。”周围

就只剩下刺耳的刹车声，车子突然打滑，转了360度。乐乐本能地抱着肚子，宝宝们被安全带勒得闹腾起来。还没机会反应发生

了什么事，就感到身边的齐轩压了上来，再就是腹部的一阵强烈的刺痛，再然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齐轩亲眼看到了这场几乎无处可躲的连环车祸，好不容易稳住了车子，却看着前面大货车上的细钢筋飞向车子的正前方。并没

有什么考虑的时间，他只知道要保护乐乐，保护宝宝。却没想过自己的身躯根本挡不住钢筋的冲劲。等一切都停滞下来，他才

睁开眼睛，乐乐靠在椅背上昏迷了过去的脸，就在自己边上。来不及感受心口的疼痛，就试着叫了一声“乐乐。”却从嘴里冒

出一大剖鲜血。低下头，一根钢筋穿过自己的胸口只插进乐乐的肚子与肋骨之间。奇怪的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了，只有一个

想法，得出去一点，不能这么压着他的肚子，不能压着宝宝。

秦天几乎不眠不休地在医院守了一个星期，才换来乐乐转危为安的消息。孩子也是好艰难才保住，尽管医生们都认为拿掉孩子

，乐乐恢复的会好一点。但他很坚定，只要孩子还在，乐乐不论在艰难也会好起来。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怕他呆在医院里压抑，秦天特地安排了一个温泉疗养院，请来了几个权威的医师看护。他多希望乐乐

就这么安安稳稳地睡着，不要醒过来，不要面对这些杂乱不堪的生活。

但乐乐还是在一个多月后的一个下午，清醒了过来。少了食补，他不可避免的瘦了下来，下巴削尖的像是被P过一样。秦天难看

地冲他笑了笑。

“宝宝，好不好？”乐乐几乎发不出声音，秦天只能从嘴型中辨别他想说什么。

“比你好很多。”秦天打趣地说，一边暗自祈祷着，他不要问齐轩的事情。

心里放下了一些，但好像还漏掉了什么，“齐轩呢？”

秦天看着他，又看了看心电图，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的住。

秦天越是沉默，乐乐就越是着急。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最好了一些不好的打算，由于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他自己

其实也猜不到齐轩到底伤成什么样了。“你说吧，无论他伤成什么样我都能承受得住。”

秦天紧紧地看着他，时不时瞄一眼救护铃。“齐轩死了。”

连乐乐也不敢相信眼泪就这么一滴一滴不受控制地砸了下来。他从来没有想过齐轩会死，他长这么大还没有经历过死亡。当下

只是被“死亡”这个庞大的称呼吓到了，至于死亡真正的意义，他根本没有考虑清楚。只是“齐轩死了”这个消息，对于他而

言，已经足够悲伤了。

和之前不一样，脑袋里全是齐轩，回想起和他在一起的这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人生中又能有几个七年，你会这么

毫无保留地献给一个人，几乎每一秒都在和他平分，所有的快乐悲伤都是连在一起的。而这样一个存在，突然有一天就这么没

有了。不是离开了，是死了，是再也没有可能出现了。每每想到齐轩，乐乐都会忍不住流泪，无论是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回

忆的终点都是他生命的完结。是任凭你哭天喊地，伤春悲秋，也改变不了分毫的结局。

乐乐的伤口愈合的时候，都已经八个月了。伤口好了之后，秦天每天都带他去泡温泉，散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乐乐

的话还是一直很少。

“乐乐，我们去买点婴儿用品吧。双胞胎容易早产，趁着最近稳定点了，我们赶快去把宝宝们的东西买了。好不好？”秦天并

不想冒险带他出去，毕竟身体也是最近才恢复的，不过乐乐一定不想错过孩子成长的任何一步，也希望能借这个机会陪他散散

心。

“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天觉得他微微笑了。

感觉好久没有到这么有人气的地方了，乐乐托着肚子撑着腰，觉得有些不适应，胸口闷得慌。

秦天敏锐地感到乐乐不舒服，“我们休息一下？”看他摇了摇头，也不想违背他的意愿。更大地扶住他的腰，承担孩子的重量

。

到了婴儿用品区，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应接不暇。秦天倒像是比乐乐还兴奋，做一样有一样的，跟孩子似的。乐乐看着他，不

知怎的就突然想起齐轩，那时候他别扭地说不想自己的宝宝用和秦天一起买的东西。

秦天挑的正高兴，突然发现乐乐傻傻地愣在那里。放下手中的东西，“乐乐，怎么了？累了？”

乐乐回过神来，看了看他，“我想一个人逛逛。你在车里等我吧。”

“怎么了乐乐？我话太多了？那我不说话了，我就陪陪你。”秦天忽然觉得挺委屈的，似乎自己做什么都不够好，齐轩究竟有

什么好？

“我就想自己逛逛。好不好？”乐乐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知道这个人还能忍自己多久，就好像疯了一样，做什么都像是想着

把他从生命中逼走。

“我不回去，我就跟在你后面。我帮你拎东西，你挑东西的时候，我就退到一边去，这样行不行？”秦天觉得好笑，自己居然

为了这个男人，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不要了。说着就往后退。

乐乐突然拉住他，他不能这么伤害他，他做不出来。“不要了，还是陪陪我吧。”说着好像不放心一样，挽住了秦天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