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这阵爆痛快点过去，可它偏偏过不去，乐乐几乎觉得自己快在这片痛苦的汪洋中溺死了，但宝宝突然下移了一些。出于保
护宝宝的本能，他尽量站的稳一些，自己活下去，宝宝才能活下去。
“嗯——啊！”规律的阵痛又开始了，被这么一摔已经没有间隙。乐乐咬紧了嘴唇，分开双腿，现在只能站着分娩了。“呼。
呼。呃——啊！”随着身体的用劲，双腿自然地向下弯曲，为胎儿的下行提供通道。但腿一弯，原本到胸口的水就漫到了口鼻
之间，一股腥气的温水涌进嘴里，让乐乐急咳之后一阵恶心。
好痛啊！谁来救救我？！秦天！乐乐产力急剧下降，胎头卡在头围的最大处，怎么都下不来。“呃——嗯。”又来了！延绵的
产痛孜孜不倦地侵蚀着乐乐的神经，手指几乎痉挛。“啊——嗯！”聚起一股长劲再次向下挤。“嗯——”再来一次，“嗯—
—呃。”快了，乐乐感觉得到。几乎是蹲了下去，这次使劲终于让胎儿的额头整个顶了出来。松开僵硬的右手，探下水去，从
背后摸到了股间，那个冒在那里硬硬的小球面，就是宝宝的头顶。
想要一鼓作气把宝宝生下来，可他几近虚脱的身体哪里还能凝得出力气，连呻吟都变得气若游丝。秦天，你怎么还不来？
秦天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这种情况下丢下乐乐真的是迫不得以，归心似箭的他真希望自己能有飞檐走壁的功力。只是担心则
乱，为了节省时间，准备直接从栏杆上翻过去，却被自己绊了一跤，头朝下撞在了水泥地上，一下子失去了意识。等他醒来的
时候，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头晕得厉害，跌跌撞撞地就往医生办公室冲，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满脸是血。
这家温泉疗养院分为疗养区和病区，乐乐身体不好一直住在病区。平时来来回回当作锻炼身体，今天才发现特别长。疗养区价
格昂贵没什么人，病区就稍显热闹一点，人群被秦天吓到，以为医院收了个疯子，想阻止他又不敢完全靠近他。秦天就这么推
推搡搡地冲进了医生的办公室。话已经说不全了。医生只能从他不断重复着，“乐乐”“温泉”，再加上自己跌得头破血流猜
出，乐乐怕是在温泉区破水了。想来也就这几天了，今天还准备提醒他们来着。接生的器材早就准备就绪，想把秦天留在这里
也不大可能，只有让两个男护士驾着他，一起上了救护车。
“呃——”一阵阵痛过后，胎头竟又有回缩的趋势，乐乐一只手在下面怎么都拉不住胎儿滑腻的头顶，只能弩起身子，用好似
下坐的姿势，用力向外推挤着胎儿。又一次“呃——嗯——”如果孩子真的在缩回去，自己恐怕没有劲再把他生下来了。想到
这里，乐乐大胆地送来维持身体平衡的另一只手，重重地压向肚子的下端，右手拉开产口，憋足了气使劲往下推，“啊啊啊—
—呃——啊！”“咚”的一下，胎儿的小脑袋终于整个挤出了产道。心有余悸地用手抵住他的小下巴，真的好小，自己一只手
就能包住他整个脑袋。
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次，乐乐将两只手都抹在胎头那里，准备把他拽出来，只是这个动作直接导致，他的肚子大大地向前挺出
，根本没办法用力。赶紧换成从前面摸过去，弓着身子往下推，“嗯——呃。”“呼。呼。”“嗯——呃——”手上不敢使太
大的劲，直到孩子的肩膀出来了，才拉着小肩膀随着用劲向外拽。
“哧”的一声，胎儿终于滑出了产口，带着一滩浊黄的羊水冲进了温泉水里。一瞬间的痛感过去，身上的其他部位才开始肆虐
地疼起来，居然连同之前已经愈合的伤口一起疼起来。
吃力地拉着脐带，把宝宝从水中捞出来，颤颤巍巍地把他放到岸边上。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意识也轻飘飘的。好像又看见了齐
轩，他在对自己和宝宝爱怜地笑着，还看见了秦天，他满脸着急地看着自己。“宝宝已经生下来了。”乐乐对着空无一人的房
间虚弱地说。像是在抱怨爸爸忽视了自己的存在，还在肚子里的那个卯足了劲向下冲起来。没有收缩的产道，瞬间被挤得满满
的，无论是羊水还是温泉水都不能通过。
“嗯——啊！”乐乐扶住已经变了形的肚子，脚下一软，跌进了池里。
第8章
疼，肚子疼，下身疼，左手也很疼。乐乐勉强用右手扒住岸边，才再次从水里冒出来。泉水的味道较之前，血气和腥气都更重
了。来了，又来了！不给生身之人任何喘息的机会，肚子里的那个也跟着哥哥的脚步，猛力地向下顶起来。“呃——啊！”使
劲啊！乐乐，你可以的！你能生下第一个，就能生下第二个！不断地给自己打气，毕竟有了一些经验，显然少了点慌乱，感受
着宫缩，技巧地使着劲。“一二，使劲！”再来一次，“一二，使劲！”“呼呼。”再来，“一二，使劲！”连续推挤了三四
次，乐乐实在没有力气，在水中晃着。
闭上眼睛忍受这难熬的产痛，呻吟声也变得断断续续的。明明产道已经大开了，怎么孩子还是下不来。不比之前，胎儿每一次
下移，都像是在刮着产道一样。乐乐并不知道，由于一直是站着的，导致羊水流尽，他现在面临的是艰难的干生阶段。
“呃——啊！”孩子又向下了一点，乐乐感觉他几乎是一毫米一毫米地在下行。“呃——嗯——”产口被胎头顶着突了出来。
强忍着疼痛，把手指探进去，大约在半个指节的地方摸到了硬硬的胎头。一股磨人的阵痛接着袭来，“嗯——”手指立刻感到
胎头又挤出来了一点。
乐乐疲累地把头坻在石壁上，汗水不断地往下滴，几乎隔几次较轻的阵痛，就回来一次剧烈的。乐乐就在这一次强大的宫缩下
，屈起腿向下使劲推，头颅高高地向后仰起，“啊——”泪水模糊了双眼，总是在这种朦胧之中看到齐轩。太痛了，太累了。
“轩。”乐乐疲乏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你恨我吗？”眼泪象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地掉下来，“嗯——哈。我不肯做家
务。呃——我还，我还没有保住嗯——我们的，哈，哈，嗯——第一个孩子，啊——我，呼，呼，我还喜欢上秦天。嗯——啊
！你，你为什么要死？哈——啊！我已经准备好，呼，呼，准备好要和你好好过了。嗯——哈。好痛！你为什么丢下我？呃—
—啊。丢下，丢下宝宝？我是嗯——哈，，我是恨你的。嗯——你也，你也恨我吧。”乐乐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身体迅速地向
下滑去，“我只是，我只是心疼宝宝。”
“乐乐！”秦天带着医生们赶到，一进来就闻见刺鼻的血腥味，看见池子里几乎被血染成了红色。一个肚子上还连着粗紫色脐
带的婴儿躺在池边，脐带的另一端还没在水里。秦天一下子跳进水中，抓住乐乐就往上托，在两个护士的帮助下，才把他从水
里救上来。已经发紫的胎头，整个夹在他的股间，产口正好勒在了他的脖子那里。
医生果断地剪断了脐带，将婴儿交给护士，做心肺复苏，带上了婴儿专用的吸氧器，送回了医院。同时他和另一个护士，帮乐
乐挤出了肺里的积液，戴上了氧气罩。秦天在一边看着他，他的肚子小了好多，就好像紧紧地贴着胎儿，左手的伤口被水泡的
发白，脸上更是毫无血色。他当初叫自己不要走，为什么自己就这么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医生试图叫醒乐乐，但是失败了，胎头已经被娩出，再进行手术已经来不及了。羊水流尽，产夫失去了意识，胎儿也不知道被
卡了多久，医生从来没遇过这么棘手的情况。还是先把孩子生下来，才行。让护士跪在乐乐腹侧，双手叠加，使劲按压他澎隆
的肚子，自己则到他下体的方位，大大地分开他的双腿，一只手拖住胎头，一只手挤进产道，随着挤压的作用力，把胎儿一点
一点地拽出了父体。血水一瞬间喷涌出来，源源不断地从没有闭合的产口中流出。秦天呆呆地看着医生护士忙做一团，自己只
是盯着那些血，那么那么多的血。
手术后，乐乐一直昏迷，期间还发了两次烧。嘴里一直说着胡话，最多的是，“轩，你恨我吧。”两个宝宝都发育成熟了，只
是生产的时间拖得太长，都有缺氧的症状，现在都住在育婴箱里，有专门的护士照顾。秦天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躺下爱来
睡个好觉了，原来自己一直觉得，乐乐能接受自己没有什么不自然的，毕竟自己付出了那么久。现在才发现，这么快，一点儿
也不想乐乐的作风，自己一直不想乘人之危，可还是在无形中逼乐乐做了选择，导致他这么痛苦。自己一直不想带给他任何的
负担，却没想到自己的执着就是他最大的负担。
乐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一个月了，脑袋里一片空白，甚至有几秒钟，分不清眼前的这个认识齐轩还是秦天。休息了一会儿
，一是才一点一点地回流进身体。“宝宝们怎么样了？”
“挺好的，由专人照看，不要担心。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秦天感觉自己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
“齐轩呢？”乐乐淡淡地问道。
却让秦天像是遭雷劈了一样，愣在了那里。“乐乐，齐轩死了。你不记得了？”
“他怎么死的？”乐乐并没有太激动，只是依旧淡淡地问道。其实秦天并不是想要刻意隐瞒齐轩的死因的，只是乐乐从来没问
过。现在既然他问了，那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吧。他本来就有权知道真相。自己跟他在一起，也得是他心甘情愿，清清白白的
。
“他是恨我的。”乐乐看着天花板，眼睛没有聚焦，“他来接我了。”说完居然闭上了眼睛。
秦天这才吓了一跳，“乐乐！”摇了摇他的肩膀，“乐乐！”
再次陷入沉睡的乐乐一直很平和。秦天每天都回来医院陪他聊聊天，有时候也会把两个儿子带来，给他“见见”。一晃那么多
年过去了。医生都说他醒过来的机会很小。很多人劝他重新找一个，都被他拒绝了。虽然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还得定时
来照顾乐乐，实在很辛苦，但是他不愿意放弃。
他相信乐乐会醒过来的。到时候他会尊重他的选择，他希望他能自由快乐地生活。他爱他。他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证明，这个世
界上是有不计回报的爱情的。生活也好，婚姻也罢，都没那么简单，正是因为过得辛苦，我们才更要相信那些美好的令人向往
的东西一定存在，并且向着这些方向不断努力。这样才是生活的意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