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落花至+番外——十二王爷
十二王爷  发于:2013年0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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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僵着身子等了半天,他却只是拥住我,什么动作也没有,就好似他本来就纯洁的只想和我盖棉被纯睡觉一样。

我拧起眉毛仰头看他,刚好蹭过他的下巴。缭斓居然一直在看我,对上我的眼,笑了笑:“睡不着?”

他的呼吸近的要命。我有些不习惯,把头扭到一边:“你只是来睡觉?”

缭斓闻言,先是稍愣了一愣,而后眼缓缓缓缓地弯起来,意味深长地“哦呀”了一声。

我登时觉着不对。可是也已经晚了。缭斓轻轻松松一个翻身就把我半压在下头,贴近我轻笑:“想不到子归对我的期待这么大……那要是只睡觉岂不是对不住你了?”

我挣也挣不开,对着他呲牙咧嘴:“滚开!”

缭斓笑的愈发荡漾。手指就顺理成章地滑进我的前襟。却并没有继续动作,顿了顿,揪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根乌黑的发簪。样式古朴简洁,一看就很有些年头。似乎是某天我在街上随手买来想送给缭斓结果一直忘记了的。

缭斓细细摩挲着那根发簪,微微眯起眼,似是在寻思什么。我顺势从他身下爬出来,蹲在床上搓搓鼻子:“那本来就是要送你的。现在被你发现了,你拿去好了。”

缭斓用三根手指掂这那根发簪,抬眼看向我,满脸的奸诈满脸的志得意满满脸的淫邪,笑的春光灿烂。我顿觉一阵子毛骨悚然:“你要干啥??”

眼前一白,再回过神来,已然已经换了一个地方。我恍恍惚惚瞅见自己坐在梳妆台前,面前一面硕大的铜镜,铜镜里映出我尚惊愕的脸,身后缭斓一身大红衣袍,手执玉梳,眉目依稀柔和。头发上有冰凉东西划过的触觉。

缭斓在给我梳头。

我反应过来,登时一身鸡皮疙瘩簌簌往下掉。本仙使可是雄赳赳的一大老爷们儿,丫闲没事儿给我梳头干啥,还摆出这么恶心的一副缠绵缱绻的表情??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破口大骂并且把缭斓痛扁一顿。可是不知为何,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坐在那里,就是动不了也开不了口。

那是我几千年来头次看到缭斓露出那种表情。

万分怜惜,万分仔细,万分专注,眉目平和,没了往日的装神弄鬼,还没由来的带了几分沉积的悲凉。

就像是……就像是父母兄弟姐妹在一夜之间死光了家产尽无想死却死不了的那种表情。

缭斓梳的很仔细,足足梳了小半个时辰。到最后插到我头发里头的,居然是我送他的那根发簪。

我盯着铜镜,总觉着缭斓有些不太寻常,却又说不出不寻常在哪里。玉梳在缭斓的手里头一晃就不见了。他俯身,缓缓拥住我,带着花香的发从我脸颊旁边划过去,略有些痒。他道:“我梳的可还好?”

我发现我可以动了。刚打算扭过颈子踹他一脚并骂他装神弄鬼娘娘腔,他的一根手指就抵上了我的嘴唇:“嘘——”

随着他的手指来的是他的嘴。没容我闪避,直接的就堵了上来。

我有些错愕有些惊悚,不过好在也不是头一次了,开始还有力气踹上他一脚,到后来脑袋一片混沌,混沌着混沌着就不知不觉地到床上去了,到床上去了以后身上的衣裳就不知不觉的没了。再然后,再然后缭斓还体贴地问了一句:“怕疼吗?”我当时一片混乱,也不晓得回答了什么还是压根儿就没顾得上回答。只觉着紧接着来的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疼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外头太阳高照。我起床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硬忍着疼把缭斓从风道长的法会中揪出来揍了一顿。

缭斓被我拎在手里头,还笑眯眯地关切我:“子归~当心身体啊……”

太欠揍了。

相翎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在一旁掩着口咳了一下,道:“左护法,你先去休息罢。”

风道长的法会又做了三天,我也又在床上躺了三天。第四天才堪堪能下地行走。好在缭斓不算完全没良心,几天里头一直亲自照顾我,吃饭饮水直至沐浴,无微不至。

第四天广源老儿撂了一句话说没事儿就尽快回天庭之后就一阵紫光飞远了。缭斓拥着我在廖府门前站了站,看杏花开的纷沓。道:“可愿去街上转转?”

离回天庭的日子也不远了。

第二十三章

春日扬州城的白天一向热闹。

我再次走上扬州的大街,心里头的感触却不一样了。

人山人海里头我只是个过客。

我突然的就有些想回去当一个凡人。看花开花落人去人来,随岁月荣枯最后又入轮回。人生再开始前尘尽忘,一切又回到起点,一切又完满如初。

缭斓一直没怎么说话,安静的很不寻常。我抬眼看了看他,就见他一脸惋惜之色,悠悠道:“来凡间一趟却未去过花楼……真是可惜啊。”

……亏本仙使还以为丫也难得意境一回,和本仙使有同样的感悟。

我当下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将过去。缭斓也不顾满大街的人,笑吟吟地伸手就把我抱了个满怀:“有子归在这儿,我怎么还需要别人呢……”

要多肉麻有多肉麻。

前头的街上突然人流密集起来,攒在那里仰头,喜气洋洋,叽叽喳喳不晓得在谈论什么。我跟缭斓随着众人的目光也抬头望。蓝天白云下映着栋披红挂彩的二层小楼,二楼落地栅栏前挂了个偌大的粉红幔子,里头隐隐有人在走动。

幔子的一个掀开的角落那儿有几个姑娘,个个姿容都不错,掩着嘴兴奋地不知在说什么,一双双含羞带怯的眼明显都瞄向我这个方向。

我拿眼斜了斜缭斓。缭斓就站在我旁边,一身生怕不显眼的大红袍子晃眼的要命,妖妖娆娆冲上头一笑。我就看见那几个姑娘登时脸蛋通红,幔子刷一下拉上。

没半时,楼下有家丁燃起鞭炮,噼里啪啦响的颇喜庆。吵闹里头楼上的幔子刷地拉开,一派头十足的中年男子喜气洋洋地笑开:“今儿是小女绣球招夫的大喜日子,邬某先在这里谢各位捧场了。”

绣球招夫。

我提起精神。缭斓在旁边“哦呀”了一声。我刚要问他怎么了,就见楼上的中年男子的眼也立时一下瞄到这里,冲缭斓拱了拱手。缭斓回礼,就又揽着我负手站在那里。

看样子八成又是缭斓四处招摇认识的哪个员外。

盈盈地又在栏边出现一女子。年方十五六岁,梅花百褶广袖长裙,一头黑发披的素雅。脸上罩着一方白纱,点墨样的眼溢着水汽。气质之素雅绝伦,是我生平仅见之二。

之一就是相翎。不过男人自然不能同女人相比。论清雅儒淡,这女子还远不及他十成之四。

本仙使的眼界毕竟不是下头这些凡夫俗子能相比的。那姑娘一出,漆黑的眼只迢迢一望,底下一片寂静。再然后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邬员外负着手,看到下头这些人的反应,显然也相当满意。抚着须子道:“小女流光,承蒙天朝诸位兄弟姐妹抬举,赐一个'第一美人'的虚名。年方一十有七,自小深居闺中,琴棋书画诗书礼仪粗通少许。眼见就要到了出嫁的年纪,所以邬某厚着老脸来办这招亲会一场,期待小女能得有缘人,相偕到老。”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就在往缭斓身上飘。

缭斓挺适当地问了他身旁的人一句:“这邬流光是第一美人?”

他边上的是一个公子哥儿样的男子,一脸不耐在看到缭斓的脸的时候烟消云散,笑容满面道:“廖兄有所不知,这流光可是我们举国皆知的美人。不仅相貌好看,武功更是了得,音律更是没话说,据称琴声可引凤。自小随父经商,天南海北走,现下走到了扬州,居然要招亲。咱们赚了。”

缭斓若有所思地颔首,挂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这样啊……”手指摩挲下巴,微微眯眼向上望。

我冷眼看着。没吭气儿。

上头又唧唧歪歪闹了一阵子,轰轰烈烈地敲起了鼓。鎏金溢彩的绣球被盛在上好乌木雕花的托盘里呈了上来。邬流光微微抬手,捧起了那只绣球。

我登时听见底下一片屏息声。

缭斓仍然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仰着头。邬流光玉手微扬,然后绣球在日光下头划了道线,在邬员外以及她身旁的一众小丫鬟期待的目光里头,不负众望地,狠狠地,笔直地,砸到了缭斓的怀里。

缭斓似乎并不诧异,笑吟吟地掂起那只绣球。四周响起整齐的抽气声。缭斓道:“哦呀……砸到在下了,该怎么办?”

鞭炮声登时又响起来了。邬员外喜气洋洋地下来迎,缭斓红衣如火艳绝群芳,邬家流光第一美人素雅淡然。郎才女貌,没人有怨言。

我扬了扬手,也凑了个份子,对缭斓道了声:“廖落公子,恭喜恭喜,抱得美人归。”扭身从人缝里插了出去。

人大都都聚到招亲那地儿去了,大街上安静了许多。我拐过一个街角,一个大红袍子挡住前路,花香顺着风扬过来。我眯了眯眼。缭斓笑吟吟地捉起我的手:“走。”

身后响起一片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声大吼:“抓住那个红衣裳的!!”

我迷迷糊糊地就跟着缭斓跑,七拐八拐不晓得拐到了哪里。缭斓显然被追的很是高兴,领着我绕了几个弯子,最后进了一家茶馆。

茶馆中央的戏台子正在唱戏,咿咿呀呀的似乎是牡丹亭。缭斓倒是很不心虚,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了,脸上还兀自带着笑容。

我挺疑惑,也坐下,这才注意到缭斓怀里鼓鼓囊囊揣着个什么东西。还没等我发问,一只雪白的脑袋从他怀里挣出来,火红的爪子在他那身颇名贵的袍子上抓挠,同样火红的嘴毫不客气就往他脸上啄。

缭斓全身上下最大也是唯一的优点就是他那张脸,自然不可能让它啄到。手指只微微一衔就抓住了那张嘴,另一只手无视他怀里那只鸟的反抗,顺理成章地顺着那身雪白的毛,还悠悠地问我:“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道:“这就是那流光?”

缭斓微微一笑。我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那只鸟的脑袋,道:“这是鹦鹉?”

缭斓道:“否~这是相翎家的亲戚。”

打死我也不信这么小的一只活似鹦鹉似的东西是凤凰。

缭斓的眼弯起来,继续顺毛:“你不知道的还多,凤凰小时候大抵都是这么个样子,还小,没长开。”火红的爪子抖了一下,挠上他的手。缭斓笑眯眯任着它挠,又道:“这小东西,我几百年前见过一回,想不到居然还是没变样儿。”

我恍然大悟。难怪缭斓那时候的眼神那么怪异。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有些感叹。像本仙使这么高深的法力,也只能堪堪看出那邬流光不像个人,没想到缭斓这厮慧眼一眨就能看出人的原型。这就是差距啊。

我道:“相翎是凤族少主,那这也是相氏那一支的?”

缭斓道:“否。这只是护脉凤凰族的。”

第二十四章

护脉凤凰这一说,我在仙界这些年也听过。

仙界分工分明。天枢南明映帝王,文曲武曲掌时运。而真正和人间江山兴衰变更息息相关的却是护脉四神。

龙、凤、麒麟、玄武。

龙掌帝王之脉,世代守护帝王,一代护脉龙君护一朝。凤凰护佑后宫妃宠,护脉凤凰中以护佑皇后的金凤最为尊崇。麒麟掌武将,翻云覆雨。玄武掌文相,指点江山。四护脉神代代相传,下界隐在其主的左右,暗中相助暗中指点,直至脉主西去,下一代江山续传。

护脉一族向来人丁稀少,只是没想到,眼下的这一只就是。

不过,若是它是护脉凤凰,那么这邬流光……?

缭斓明白我的意思,手指揪住小凤凰的翅子掀起来,春暖花开地道:“看,羽毛泛金了。显然是刚下界没多久。”

护脉凤凰自出生以来就是白色,羽毛颜色会随其护佑的命主的神脉而变更。彩凤护后妃,金凤护帝后。

小凤凰把翅子缩回来,团成一团,跟个土豆一样缩着脖子在那里不动了。缭斓摩挲摩挲下巴,道:“我素来听闻这邬家流光姑娘外柔内刚颇为勇猛,不想这次竟让护脉凤凰变成她,自个儿跑出去玩儿……”

茶馆里头人来人往。凤凰缩着脖子,瞪圆了漆黑的眼。我翘起腿,道:“我说小孩儿……你到底是来当军师还是来当老妈子的?身为一神族,居然会被凡人发现踪迹还被吃死了,你可真厉害嘿,嘿嘿。”

缭斓只笑吟吟地不吭气儿。小凤凰也圆着眼不理我。我觉着无聊,索性凑合凑合听听台子上的戏。那戏咿咿呀呀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眉目。我昏昏欲睡地听着,也无非就是什么男欢女爱加上一点儿神神叨叨的妖鬼神魔。这场戏唯一吸引我注意的就是那个穿花衫子的小戏子,身子窈窕长发飘飘,嫩梢的紧。

我盯着台子上看,没留神相翎就坐到了桌子的另一端。清冷无波的眼先看了一眼那只凤凰,又对缭斓道:“帝座,南明帝君有话。”

缭斓止住了他,滞了滞,回头看我。

我起身拍拍屁股,从他怀里头捞起那只凤凰,道:“你俩谈着。小爷出去遛遛凤凰。”

小凤凰这次倒没挣扎,老老实实窝在我怀里。我绕出茶楼,踱到一个小巷子里头,道:“你走罢。你家那大小姐还需要你去顶缸。”

松开一直环抱着的手臂。凤凰跳下来,大抵也是觉着大白天的不能太过招摇,没有飞起来,只跃上一堵墙头蹲着。乌溜溜的眼看着我,却没飞走。我咧咧嘴,挥手:“走罢走罢,还看小爷干啥。”

说完一转身,先走的十分潇洒。

凡人死后,其灵体将去往冥界阴间,过了奈何桥饮了孟婆汤,三途河一过是彼岸花海,就此重入轮回,一生重头,自此往事不再问。

仙妖魔者超脱了六界轮回,自然不会过问生死祸福。我原本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来阴间,结果我还是来了。站在奈何桥头,脑袋顶上是不知多少尺的红云黑雾,脚下是漆黑冰凉的石砖铁瓦。身旁不时走过些表情或安宁或不甘的灵体。耳朵边上阴风阵阵。阴间死寂,这感觉真不怎么好。

我突然想起当初尚在天庭的时候,见过一次冥王和玉帝和乐下棋谈天的样子。当初我还跟缭斓感叹这冥王怎端的一张棺材板子脸,比相翎还冷硬,可惜了那副天人相貌。现在身处奇景,才想想在这种环境下能养出冥王那般人物着实不易。倘若换了我,大抵不用几千年,只呆上几日八成就被自个儿冻死了。

在阴间走这一趟,才发现不止是冥王。那些什么鬼差黑脸白脸也都一张张死人脸。不过也是。冥界自古就是个悲伤和绝望的汇集地。见惯了生死别离见惯了歇斯底里,想不面瘫都难。

桑燕公主依旧一身红裙,安安静静地站在我身边。好歹也当鬼当了几千年,心理素质自然不是我能比的。我扭头看,她皮肤白皙眉目姣好。不禁有些感叹,缭斓也是这朱砂也是,果然红衣裳天生就是为生的好的人准备的。

身旁不断有算不上人的人走过。桑燕公主一个个儿仔细地盯着看,问我:“为何等了这么久还没见到兄长?”

我心里感叹一声。看来这小鬼真的对世事一无所知。在她心里大抵还以为现在是桑槐天下,却不料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桑槐王朝早成了几千年前的过往。想要找一个几千年前的人谈何容易,指不定人早已重入了几百次轮回,现下正在哪家屋檐小头过着滋润的小日子,再无迹可觅来着。

桑燕公主焦急地看着我。我顿了顿,只道:“再等等罢。”

这一等,又不晓得等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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