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犹回首+番外——柳惜过
柳惜过  发于:2013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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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砚台打翻了!”

07.师父在上七

明月城里最不管事的理应是双雪堂,这几年来,暖阳堂管渐总揽内务,金玉堂齐三映打点商铺。双雪堂身处幕后,堂主宁如谦深居简出,连明月城的人也不常见他。

最近宁如谦却时常出现,不过,但凡他出现的地方,一般都有两个混世魔王在。

今日齐三映难得回城一趟找宁如谦,奇怪怎么城内又一派祥和了?正巧抬眼就看到双雪堂的侍女,便问道:“城主和段公子今天怎么安静下来了?我往常回来可不是这样,鸡飞狗跳的,还是说一早就领罚去了?”

侍女听了禁不住抿唇一笑,道:“城主和段公子正在比武切磋呢。”

齐三映一听来了兴趣:“这么说,宁堂主定是在旁了?我且去看看。”

习武场就在双雪堂的偏僻一处,平地数十丈见方,周围便是青翠竹林,前两天下了场雨,竹子愈发显得翠绿欲滴。

宁如谦坐在小亭子里,侍奉在旁的是兰沁,以及前不久从暖阳堂接过来的盛禾。

比武切磋是宁如谦提出的,段昔拜他为师,武功精进不少,与宁如是切磋,对他们两人都有益处。

如果说段昔是个'得了便宜卖乖''打蛇随棍上'的主,那宁如是就是个典型的'扮猪吃虎'者。

比武一开始,段昔就被宁如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唬住了,待他想起宁如是每每跟他抢食那动作都无比迅疾——已是过了十几招而他明显落在下风之时。

明月城虽然重商,武功家学却也是从未轻慢过的。这从宁如谦一入江湖便锋芒毕露中可见一斑。宁如是幼年时接任城主,一直未曾被外界所留意,甚至有坊间传闻他的权利已被三堂架空,然而虎父无犬子,段昔这回是大意失荆州了。

眼见着宁如是手中长剑直击面门,段昔身形一闪,并借势出招——是他改良过的青风剑法,角度十分刁钻古怪,实际杀伤力并不大,但足以让宁如是有所顾虑。

趁宁如是躲闪之际,段昔乘胜追击,身影蹁跹,剑如流水——竟似云中舞剑,而无肃杀之气,他着一身水蓝绸衣,月白发带束发,显得极为优美。

接招的宁如是却暗暗吃力,流云剑法行云流水,肆意狂放,此时段昔未尽全力,就让他感到有些吃紧,激得他一改病猫模样,剑似灵蛇缠上段昔。

一霎时剑刃交锋,发出锃的声响,让旁观者一阵耳鸣。

来到习武场的齐三映驻足观看,不觉大吃一惊,城主是他看大的,他很清楚城主的能力。但没想到段昔竟是如此厉害的角色。他不禁看了眼小亭中淡然的宁如谦,忍不住暗忖,啧啧,又多了个得力徒弟,不成,改明儿再跟他要多几个人。

话说段昔被宁如是缠上,立即长剑一挑,借着剑气逼人,他足尖点地顺势往后退了几步远。

眼见宁如是又要出招,段昔长剑脱手,就地耍赖:“不打了。”

正紧张的看着他们比武的兰沁和盛禾愣住了,呆若木鸡。

宁如是见状也收剑入鞘,转眼又是一副病弱公子的模样:“平手没意思。”

说完跟段昔交换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一个在说“你个臭狐狸,居然装娇弱扮可怜。”

一个在说“你个黄鼠狼,竟深藏不露。”

宁如谦看向他们,给了两个字:“尚可。”

走上前来的齐三映笑眯眯的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在下可真是不虚此行啊!”

宁如是接过兰沁递来的汗巾擦了擦手,瞥了他一眼:“齐堂主,你又阴阳怪气了。”

齐三映咳了咳,道:“我那是客套。”

见齐三映特地过来,想也知道来找宁如谦的。大家便都识趣的先行退下。

待段昔他们走远后,齐三映才低声跟宁如谦说:“青风道长留了口信给你,说他在大漠找了许久仍不见段冥,倒是看到另外有些人也在找他。”

“让他继续留在大漠,顺道查一下'另外有些人'是哪些人。”沉吟片刻后,宁如谦淡淡说道。

宁如是见段昔老是回头看,便道:“平常可不见你这么好奇。”

段昔收回目光,喃喃道:“他们可能在讲我爹的事。”

宁如是对他的事略知一二,一时也沉默下来。

走在前头的兰沁感到奇怪的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怎么都不做声了,是肚子饿了?”

盛禾也眼巴巴的望着他们。

段昔眉眼一弯:“对,兰沁姐姐你太温柔体贴了!我突然好想吃水晶肘子。”

“我也好久没吃过红烧狮子头了。”宁如是一脸认真的搭腔道。

兰沁佯装生气道:“我可不是厨娘。”

话是这么说,可到了晚上吃饭之时,桌上便是水晶肘子和红烧狮子头。

宁如是跟段昔关系融洽,最近一到饭点,宁如是也跟着他到双雪堂蹭饭。算算自从他当了城主,大哥宁如谦成了堂主后,兄弟俩能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真的是屈指可数。

用过晚饭后,宁如谦便回书房处理事务。

宁如是要回去,段昔闲来无事就跟着他出了双雪堂。

“明日我要随齐堂主到杭城,你要不要一起?”宁如是问道。

“好,我跟师父说一声。”段昔心中一动,想到可以去打探一下爹爹的消息,便连忙应了。

宁如是何等聪明,一下就猜到他的想法:“你爹的事暂时还是交给大哥吧,明月城都打探不出的消息,凭你一人之力更是难上加难。”

段昔笑道:“你觉得我能安心坐等消息?”

宁如是看他,忽而笑得极为狡黠:“不如你过几年便来帮我,到时我可以提供明月城的力量助你一臂之力。”

段昔一愣,眯眼道:“你这主意打得倒是不坏。”

“好说好说。”

“不愧奸商。”

“过奖过奖。”

08.师父在上八

到了杭城,正是赶上富家公子小姐出门踏青寻芳的日子。晚春的微风暖软,临水的杨柳依依,街上熙熙攘攘,香车上的小姐们遮着精致小扇探头,露出半边姣好的脸孔,眼波流转,惹得锦衣公子想靠近又怕唐突佳人,只得悄悄跟身边好友打听相中的佳人是谁家小姐。

只可惜段昔此番跟随宁如是到杭城并非游乐,唯有眼巴巴瞧着这春衫纵马、红袖相招的融融情意,慢腾腾进了八宝客栈。

宁如是的日子看着是一派闲雅,实则他现下已接手了大部分的城中事务,平常人只瞧见齐三映、管渐出面,不知后头早已是城主管事。

段昔是有些小聪明,但到底比不过宁如是这只如假包换的狐狸,傻乎乎的就被分担了不少事务。在杭城愣是忙了整整三天,一犯错就被齐三映和宁如是轮流拍脑袋,过得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不过等段昔一上手,懒人本色就显现出来了,连哄带骗把能推给下面的人去办的都推了下去。

看得齐三映是眼角直抽,这叫什么,长江后浪推前浪?

待杭城的事处理得差不多时,连绵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好不容易雨势见小,已是隔日的下午时分。

被困在屋里几日,段昔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再不出去透透气,我身上就要长出蘑菇来了。”

宁如是推开窗,屋檐滴落的雨水在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他转头道:“没怎么下雨了,我们出去走走?”

“求之不得!”段昔喜上眉梢,一跃而起。

段昔比几个月前抽高了不少,任凭兰沁等人如何哄骗,也不肯再梳总角双髻。此番到杭城,管渐挑了两个仆人照料他,不愧是暖阳堂出来的人,细心乖巧,又懂察言观色,知道段昔不喜小儿打扮,便挑了天青色发带给他束起乌黑长发,换上了明绿软罗,一副年少风流的雅致模样。

宁如是则着月白袍子,袖口上绣的是靛青兰花纹,他手上拿着两把油纸伞,抬眼看到段昔走来,便伸手递了一把给他。

他们住的这一处离八宝客栈不远,是明月城在杭城的别院。走出院门,是一条幽深小巷,只听见滴滴答答的屋檐滴水声,脚下湿漉漉的,落下的雨水往道路两旁蜿蜒流去。

“齐堂主居然答应让你出来,真是奇了。”段昔说着撑开伞,伞面是天青烟雨图,他仰头看着,呆了一下,“这……也真是太讲究了。”果然如传闻所言,暖阳堂出来的人个个精通伺候衣食住行,细枝末节亦是万分讲究。

宁如是笑了笑,他手里的是秋色芦花伞面,诗意盎然的样子,若非段昔提到,他也不会去留意。

原想着转个两圈估计就得打道回府了,毕竟是阴雨天,虽然雨势小了许多,但缠缠绵绵的雨丝在某种程度来说,颇为烦人。

没想到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在河岸边但见华灯映水,画舫凌波。

越走越觉得繁华不似人间,歌吹沸天,隐隐有银铃般的娇笑声。

段昔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走到花街柳巷来了。

段昔对青楼并不陌生,他坏笑着瞄了眼宁如是,道:“要不要本公子带你进去开开眼界?”

宁如是略一挑眉,收起油纸伞,施施然便进了灯火最耀眼的那家青楼,天香楼。

老鸨见两位十三四岁的小公子进门来,眼底掠过一丝讶异,笑意不减,袅袅婷婷走上前招呼:“不知两位公子喜欢我家的哪位姑娘呢?”

宁如是含笑道:“不知翠浓姑娘和绯儿姑娘今晚赏不赏脸?”

老鸨掩嘴吃吃笑,眼波轻转,道:“绯儿能歌,翠浓善舞,乃我天香楼的招牌,看来公子也是位有心人,岂有不赏脸的道理,公子,这边请。”

段昔在旁目瞪口呆,暗暗扯了扯宁如是的衣袖,低声道:“你连人家的招牌都打听清楚了?该不会是早有预谋?”

宁如是喊冤:“两位姑娘的大名早在商贾间传开了,我们难得过来吃顿饭,顺便瞧瞧传闻中的天香美姬,一举两得嘛!”

一席话戳中段昔的爱美之心,便欢欢喜喜跟上老鸨。

天香楼是杭城首屈一指的青楼,四大花魁更是从不轻易见客。天香楼前有厅堂后有小院,装潢精巧,格局繁琐,走廊穿堂环环绕绕,没有楼中小童在前头带着还真会迷路了。

段昔一不留神就落在了后头,眼前是分岔路口,到处是丝竹管弦、窃窃人声,也不知老鸨领着宁如是往哪边走了去。

想着在这要找个人并非难事,段昔也就随便拐了个方向慢悠悠的逛了起来。

“哎——”忽然有人自后头擦身而过,桃红宽袖轻拂过面,香气扑鼻,段昔转头一看。

那女子扶住身边小童站稳,云鬓上簪的金步摇颤颤闪着,她娇笑着微微低头,以示歉意:“小女子若柳失礼了。”

段昔眨眼,伸手虚扶了一下:“美人体态依依若柳,这名字取得真妙。”

“公子谬赞。”若柳见惯欢场中人,没想眼前这俊美少年看似青涩,出口倒是风流。

小童在旁悄声道:“若柳姐姐,龙公子许是等太久,从房里出来了,咱们还是快些吧。”说着暗暗使眼色,让她往走廊那头看。

若柳抬头一看,转而便对段昔浅浅一笑,迤逦而去。

段昔看了眼走廊那头伫立门口的人,是位高冠束发,衣着华丽的公子,狭长凤眼,眉飞入鬓,着实让人惊艳。

只见他上前了几步,伸手揽过若柳的纤细腰肢,轻佻却不失情意的轻啄了一口美人的如玉脸蛋,他低声说了几句,进门时回头看向段昔,唇角微微掀起,淡淡笑容意味深长。

段昔见状,误以为是对方吃味于方才他调戏佳人的举动,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快步离开了此处。

待唤了小童带路,才好不容易找着了宁如是包的厢房。

那家伙早一派慵懒的享受着美味佳肴,与两位佳人你一言我一语,好生惬意。

段昔坐下,挑眉道:“你竟弃友人不顾,一人独享美食佳丽!”

宁如是一脸无辜:“我还以为你相中哪位美人,撇下我就追过去了。”

段昔眯眼。

宁如是见状夹了块贵妃鸡到他碗里:“来,赔罪的。”

段昔指了指宁如是跟前那道酱鸭,不客气道:“我要那个。”

“又跟我抢食。”宁如是嘀咕着,一边将碟子推了过去。

段昔满意点头,拿起筷子,笑眯眯道:“这赔罪才有诚意。”

旁边的翠浓和绯儿见了不禁偷笑。

在天香楼坐了一个时辰,两人便起身离开。

段昔没想到在楼外竟就又撞上了那位龙公子。

近看他,那与寻常人家不同的气息愈加浓烈。直到他走远,段昔才拉住一边的小童问:“那位公子叫什么名?”

“你是说龙音公子?他可是我们的常客。”小童笑嘻嘻道。

“龙音?”段昔松开小童,随后与宁如是并肩走着,“你有没有听过这名字?”

宁如是摇头:“没有,你是觉得他有什么不同么?”

段昔老实道:“觉得他并非寻常人。”

“青楼历来便是是非之地,多的是来历不明的高人。”宁如是笑道。

“这倒是。”段昔应着,便把这龙音公子抛到脑后去了。

09.师父在上九

次日一早趁天色尚晴,段昔一行人回到明月城。

没想到一回去,管渐就皮笑肉不笑的等在那里伺候家法了。

“小小年纪喝花酒,城主你随我来。”管渐说着,看向幸灾乐祸的段昔,“段昔,你也快些回双雪堂,别让宁堂主久等。”

“……”笑到一半的段昔生生噎住了,耷拉着脑袋往双雪堂走去。

罚得倒不重,但比起宁如是,段昔显然惨多了,没有抄完宁如谦指定的书卷不准踏出房门半步,连饭菜都是盛禾送进屋里的。

段昔一边抄写着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惕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

宁如谦从习武场归来,经过段昔屋外,稍微顿足,笛管家在旁道:“小公子想必是体会到堂主的用心良苦,已经一整日没有出门了。堂主你看……”

宁如谦瞥了他一眼,往前走去,说道:“他能不能体会,还有待商榷。”

笛管家干笑,果然在堂主面前说不得情,小公子玩心太重,尚未定性,堂主罚他抄圣贤诗书,也是希望他能从中有所体会。

屋内渐渐暗下来,盛禾过来点了油灯,见段昔端坐桌前愁眉苦脸,忍不住问道:“段大哥,你还有多少没抄完?”整个双雪堂的人都知道段昔被关在屋子里受罚,宁堂主还下令除了盛禾送饭,其他人未经许可,统统不得入内。

段昔一手支起下巴,指了指身畔那堆一尺来高的书,哀怨道:“没三天三夜都出不得门了。”

盛禾一听,泪眼汪汪的靠过去:“段大哥,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段昔搁下笔,摸摸他的发顶,笑嘻嘻的说道:“你现在乖乖去休息就好了。”

盛禾一脸担忧,又问:“真的不用吗?”

“你怎么跟小老头似的?乖,快去休息。”段昔推着他到门口。

盛禾这才恋恋不舍的关上门走了。

“盛禾这小孩儿还真是可爱。”

段昔一转身就看到偷偷溜进来的宁如是翘着腿坐在桌边笑眯眯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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