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就见得凌霄往这边走过来，不由得笑笑，两步迎了上去，“小子，不知道来这边探班是要先申请的吗？昨天看你刚回来也没管你，怎么今天这一大早的又来了，小心我去找你老子告状啊。”

凌霄扬了扬手里的餐盒，“这不是听说今天的早场，知道戚导肯定是没吃东西，赶着给您送来了？再说了，我昨天根本就没走，不算犯规吧？”

戚长风本来就是调侃，此刻又见凌霄居然这么细心，不由得笑得更欢，“虽然我知道你是给肖雯送饭顺便想起我来的吧，不过念在你表现不错的份上，今天许你在组里再留一天了，说起来你今天没有别的通告？”

那一边，肖雯也跑了过来，凌霄只笑笑，“这几天都没有，刚回来，想休息几天。”一边就把手里两个餐盒中的一个递给戚长风，“戚导快先吃点儿东西吧。”

戚长风不客气地接过，“对了凌霄，说件正事，当初《云锦》的本子你也是看过的吧？”

肖雯从凌霄手上接过另一个餐盒，似乎也没考虑现在插话是不是失礼的问题，“他当然是看过了，之前我们在巴黎的时候，他还帮我对戏呢。”

戚长风一脸“如此甚好”的笑容，“那正好，凌霄，帮我个忙。”

凌霄抬头，“什么？”

戚长风也不绕弯子，“写首歌，《云锦》的片尾曲就交给你了，写好之后你和肖雯来唱。”

只思量了片刻，凌霄便应了下来，“好，我尽力。”

戚长风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急，我这也是看见你就先说一声，离杀青还早呢。”

正说着，远远地见凌天皓朝这边走过来，戚长风一下子就笑出声了，“老凌就是个不省心的命啊，好不容易凌云不是一早的戏，结果你来了，他还是得这么早就起来。”

凌霄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却没有接戚长风的话，他是为自己过来的？这话，凌霄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待到凌天皓走近，戚长风指了指身边的座位，“今儿怎么这么早，不是一上午都没你的戏么？”说着故意往凌霄的方向看了一眼。

凌天皓只说醒了之后就睡不着了，就想着不如下来转转，然后才淡淡地看了凌霄一眼，“坐下吧，弄得一副很怕我的样子。”

戚长风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用“我就不戳穿你这个口是心非的人了”的眼神看了凌天皓一眼，然后笑道，“我看凌霄是因为准备了我的早餐却没有准备你的份儿，在那儿紧张呢。”

凌天皓有些无力地瞥了他一眼，“我吃过了。”

肖雯一边喝着粥一边笑着开口，“凌叔啊，你是特意一早来看我拍戏么？”语气是显而易见的促狭。

凌天皓叹口气，“肖雯丫头这才跟长风相处了几天，就学得这么牙尖嘴利的了。”

肖雯扁了扁嘴，“那是因为我说的是事实，好啦，我吃饱了，再去看看本儿，凌叔你和凌霄还有戚导聊吧。”

见肖雯找借口离开了，戚长风也颇为识趣地道，“我去场务那边看看设备，你们聊着。”

凌天皓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待他离开之后才看向看起来有些不自在的凌霄，“长风又要支使你干什么？”

凌霄微微低了头，“戚导说，要给《云锦》写片尾曲。”

凌天皓只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语气却是突然严肃起来，“抬起头来。”

条件反射般地抬头，对上凌天皓认真的眼神，一时不知道该要说什么是好，却在下一瞬又见到他笑了起来，“昨天睡哪儿了？这两天有通告吗？”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地回答，“剧组还有空的客房，就去凑合了一夜，这几天都没有别的通告。”

凌天皓心满意足地笑，“那好，一会儿我跟长风说一声，你再在剧组里留两天吧，正好写什么片尾曲的也得熟悉熟悉剧情，嗯，还有，今晚开始搬我房间里来睡吧。”

凌霄飞快地回忆了一下凌天皓房间的构造，一张大床，一个沙发……腹诽着我不想睡沙发，“不用了爸，剧组还有客房，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凌天皓根本也不管他说什么，“就这么定了，我看你也没有什么行李，不过一会儿还是都搬我屋里去吧。”

话说到这份上，也就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凌霄强忍住扶额的冲动，心里完全想不明白这老头到底是怎么想的……看他睡沙发就这么爽么……

凌天皓也没再说什么，又坐了会儿，看着戚长风和肖雯前后脚地走回来，知道是快要开拍了，笑着跟肖雯说了句加油。

肖雯也笑，很俏皮的模样，“今天压力好大啊，两个影帝都坐在场边看我。”

凌霄起身，极为细心地帮她把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理好，“加油。”

肖雯不可察觉地微微红了脸，却还是笑得明媚，“知道啦。”

所有工作人员各就各位，戚长风一声开拍话音未落，肖雯便是向前跑了过去，迎着早上的阳光，十足的追寻的姿态。

街上有三三两两的人，相当的悠闲，和奔跑中的肖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直到肖雯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街道的尽头，戚长风喊了停，监视器里已经开始镜头回放，凌天皓和凌霄都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往监视器的画面上看去。

初醒的街道，人间烟火的味道已经慢慢地染了上来，红尘浮世中，这样美丽的女子迎着光，奔跑的姿态有种极致的美丽。

戚长风对着从远处慢慢走过来的肖雯喊了一句太完美了，转头看向凌天皓，然后又看了看凌霄，但笑不语。

凌天皓知道他想说什么，轻轻拍了拍凌霄的肩膀，“怪不得那些媒体都说，你和肖雯丫头是什么‘金童玉女’，虽然形容得恶俗了点儿，倒也是事实。”

戚长风笑得爽朗，“老凌，是谁每次都嘴硬不肯夸儿子半句的？结果这无意中就把自己真正的想法给说出来了啊。”

凌天皓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凌霄，凌霄没有太多喜形于色的表情，眼神却是亮了起来，那样清澈明亮的眼神看得人不由得温暖起来，“长风你就挑拨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吧，我儿子，一向很优秀。”

说话间肖雯已经走了回来，“怎么样，凌叔，表现还过关不？”

凌霄接话接的十分自然，“刚还夸你了呢。”

肖雯笑了笑，“我得去换妆了，下一场和凌云对手。”

戚长风看了看表，还不到七点半，“时间还早，要不然再休息一会儿吧。” 昨天跟凌云说的是九点开拍，他倒是真的没想到一早的这几场次居然会拍得这么顺利，本来以为怎么也得八点多才能都拍完的……

凌天皓也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先休息一会儿吧，丫头，不过估计不用等太久，凌云就该下来了。”

事实证明，凌天皓的预测是对的，还不到八点的时候，凌云就已经出现在了片场，看见在场边坐着的几个人微微一怔，随即笑了开来，“戚导。”另外的那几个人同时出现的时候当真是觉得怎么称呼怎么别扭，索性不再一一招呼，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

凌霄礼貌性地还礼，却也不说什么，倒是肖雯笑着走到了凌云面前，“你倒是早，我正愁你要是真的九点才来怎么办呢，走，先上妆去，今儿凌叔和凌霄都在，咱们可不能给AM丢脸。”

看着肖雯拉着凌云走向了化妆间，凌天皓才回头看了看凌霄，目光里的意味很明显：你看看人家肖雯多识大体。

凌霄自是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味，却没有辩解半句，甚至不顾凌天皓还站着，自己坐回了椅子上，目光渐渐地投向远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十四、同门

说来也巧，今天安排的恰好是凌云和肖雯的一场感情戏，《云锦》里，凌云和肖雯正是饰演一对情侣。

肖雯比凌云年龄略大些，但是终究也只是大了不到两岁，加上她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小上许多的，此番和凌云站到一起，竟是显得十分登对。

这是几年后的一场戏，凌云早就不是穿着校服一脸稚嫩的模样，一身商务休闲装，竟是显得英气逼人。

肖雯走到戚长风面前，笑了笑，“戚导真会选人呢，说实话，我之前还担心，凌云会扮不来几年后的这样子，现在看，真是担心的多余了。”

凌天皓抬头看向凌云，心中有几分赞叹，更有几分骄傲，没有说什么，只是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凌云的肩膀。

凌云也并没有抗拒什么，甚至是抬头轻轻笑了一下，然后静静地站在一边，等着戚长风说开拍。

戚长风不紧不慢地坐到了凌霄身边，伸手一把揉乱了他的头发，“小子，既然来我剧组了，总得帮我做点儿事，你在这儿好好看着，一会儿凌云要是有什么演的不到位的，你教教他。”

这话一出口，现在的几个人都怔住了，凌霄和凌云难得的反应一致，看向戚长风的眼神里鲜明地写着不解，肖雯反应过来，抿着嘴轻轻一笑，凌天皓瞥了戚长风一眼，就差直接说“你真阴险”了……

戚长风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我这是在帮你好不好。

凌天皓当真想了一下，似乎真的是这个道理，清了清嗓子，“嗯，凌霄你好好看着，凌云也好好表现，能让凌霄指导的机会也不多。”

凌霄无奈，只好点了点头，凌云不知道该要作何反应，一时间仍愣在一边，倒是肖雯伸手拉了他一把，“别紧张，好好演就是了，我相信你。”

戚长风这才喊了开拍，肖雯迅速进入状态，两步跑到凌云身边，伸手去拉他的胳膊，“云凌……”

凌云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欲言又止，“睿颖，我……”

肖雯绕到他身前，强迫他直视着自己，“云凌，我只问你一句，留下来，为了我，留下来，好么……”

镜头拉了一个特写，凌云脸上的神色很复杂，不舍，迟疑，甚至还有一点点的茫然，过了十几秒，才听见他的声音，有几分疲惫还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脆弱，“睿颖，我，你相信吗，我也想……”

肖雯稍稍后退了一步，眼神执拗地盯着他，“想就留下来啊！云凌你知不知道，这些年，这些年我……”

凌云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要搂住她，扬到一半的时候终于还是放弃了，微微阖了双眼，语调止不住地有些颤抖，“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睿颖……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我怕……”

“非常好！”看起来，凌云的戏当真是越来越好了，戚长风挥挥手，“准备下一场。”

凌云轻轻松了口气，昨天看剧本的时候这一场当真是没有把握的，甚至有些担心不就这一场会不会一直拖一个上午，却没想到……

不自觉地看了看戚长风旁边的位置，或许，尽管无意，还是和他有关的吧，说是少年人的好胜之心也好说是其他也罢，刚刚凌天皓的那一句“能让凌霄指导的机会不多”的确让他心里有些堵，心里拼着一口气，竟然就真的一条过了。

而另一边，看着监视器里画面的凌霄也有些震惊，他是从新人走过来的，成名之后也见过不少新人，其中也不乏被赞天赋极佳的，但是和凌云一比……

他想，他不得不承认，哪怕是自己，刚刚出道的时候，怕是也不如现在的凌云的吧……

直到很久之后的某一天，凌霄在自己和凌云主演的电影票房过亿的庆功会后，才对凌云提起了初见时的那种几乎可以称作惊艳的感觉。

凌云只是笑，说，哥你应该明白的，其实我，是个天生的演员。语气不见任何骄傲，只有些许的感慨甚至心酸。

凌霄一把搂过了凌云，轻轻地拍了他一下，“现在不是都好了么，不许再说这些话，否则别怪我真的罚你了。”威胁意味甚浓的一句话，却是带着满满的心疼。

凌云也没辙地笑了起来，安安心心地任由凌霄搂着，“我知道了，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戚长风看了看明显失神的凌霄，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和当年你第一次拍戏相比，还差得远，你专心看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教他，可不许藏私啊。”

凌霄回过神来，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不由得存了几分感激。

戚长风没再说什么，目光重新回到场上，“摄像师准备，3号机位定格特写，开始。”

云凌快步往某个方向走着，萧睿颖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就这么一走一追了一段路之后萧睿颖终于跟不上他了，停住了脚步，看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云凌，如果你今天非要走，我也不会拦着你，但是……你再回来的时候，不会再有人去接你。”

她的声音太冷静，又太笃定，云凌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

他并没有回头，只是背影太过单薄也太过落寞，萧睿颖一时间看得心疼起来，终于还是跑了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停！”戚长风喊了停，却转头看向凌霄，“凌霄，你告诉凌云，问题在哪里。”

“不够生动，确切地说就是，一开始的时候只顾着走，脸上的表情太僵，后来停的时候停的太快，没有表现力，最后被肖雯抱住的时候整个人的表现都太假，根本没法入眼。”

站在凌云旁边的肖雯非常鲜明地觉察到凌云整个身子都僵了起来，手握得很紧很紧，却终究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扯开一个笑容，“我再试试。”

肖雯伸手轻轻拍了凌云一下，然后回头对凌霄笑道，“我说凌霄，你别这么严肃，凌云还是新人，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凌霄看了看肖雯，又看了看凌云，正想说什么，却被凌天皓抢了先，“凌霄说的没错，就事论事，不存在严苛不严苛的问题，凌云你这场怎么演的？！”

凌云只略略低了头，“前辈说的是，我会注意的。”

肖雯打圆场似的笑了笑，“好啦，我状态也不太好，光顾着自己演也没和凌云配合好，”说着朝凌云眨了眨眼睛，“没事儿，咱们再来一回，这次一定能演好。”

戚长风再次喊了开拍之后，凌云在原地停了两三秒才迈开了步子，脸上有一些挣扎，更多的却是坚毅，脚步很快，肖雯饰演的萧睿颖从身后一直追着他，一直忍住没有叫他的名字，到了快要跟不上他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那一句台词说完，凌云怔怔地停下了脚步，想要强迫自己往前走，却是脚步沉重，无法移动半分。

萧睿颖两步跑过去，伸手抱住了云凌，云凌身子一僵，然后慢慢地，抬起手握住了萧睿颖的手。

这一次，戚长风喊停的声音是相当愉快的，肖雯回头一笑，“凌叔，还有凌霄，我就说没问题吧。”

戚长风笑，有意无意地看了凌天皓一眼，“肖雯，我发现你对师弟真好啊。”

肖雯理所当然道，“那当然，我自己的师弟，当然要照顾的。”

踱步到凌天皓身边，戚长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