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老人——刚才已经做出了自我介绍的埃莫森依旧是最初那副微笑,一脸慈爱地看着胖子,就像是在看着心爱的孙子在撒泼。
“没关系,我可以再说一次。”他轻柔地开口,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因为是用在你身上,我有的是时间。”
老人很是随意地找了一个椅子坐下,他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形成一种让胖子畏惧的气势。“既然你没听懂,那我就从头说起。”
“你觉得,人类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
胖子死死窝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卷成一团,塞住耳朵,好像这样就可以不用去听老人的话。埃莫森没有在意胖子无声的抵抗,而是微笑地自问自答。
“智慧生物?万物之长?人类已经是所能接触到的所有物种之上的支配者。不不不,那不是我想要说的,在我眼里,人类和其他物种没有区别,都是屈服于本能的有机组成。”
“那么,你觉得人的本能——准确来说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是什么?”
“是进化!”埃莫森眯起的眼中闪过狂热:“人在进化!所有物种都在进化!世界在进化!不进化就要被淘汰,它是世界的真理!”
“进化如此重要,我们早已不再是当初那懵懂的原始人类,人类要把进化掌握在手中,这是必须的,人类已经有能力催化它,将被动的本能转化为主动。进化是人类最核心的课题,我已经研究它整整170年(人均150岁)了。”老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时候有些感慨。“最初的研究是从人的肉体开始的,我们利用数不清的手段去促使人体的增强——强化药剂就是在那时候开始流行的吧?记不太清了,呵。但是我们后来发现,无论怎么样促使肉体的进化,它都会达到一个极限——因个人的差异这个极限也有所差别,但是那个极限太小了,肉体增幅的幅度很是有限。也就是说,人类顶多得到一个三十倍重力的身体(意思是那个人可以不用任何设备承受三十倍重力),这之后便是肉体的崩溃。太脆弱,肉体增强的幅度远远达不到当初理论计算的结果。于是我们将目光放在人类的大脑上,也就是人类的‘上帝禁区’。”(PS:根据科学家研究表明,人类的大脑脑细胞通常只被应用10%,即使那些科技界的天才如爱因斯坦等人也只运用到20%,70%以上的脑细胞处于休眠状态。长期以来人们不知何故,于是假托说是上帝之手封存的,免得人类太聪明,破了天界的许多禁忌,因此习惯地称这部分未开垦的脑区域叫“上帝禁区”。 )
老人停顿了一小会,似乎在回味一些事情。胖子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装死,他有些泄气地承认,埃莫森说的事对他来说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实验的结果证明了我们找对了路,我们发现,只要将‘上帝’的限制解除那么一点,肉体的束缚就会解放一倍甚至几倍!我们很是兴奋,进化的大道终于被我们摸清了。”埃莫森笑容的幅度增大了一点,带着对自己的肯定和对自身努力的自豪:“然后我们发现,解除上帝的桎梏不总是那么顺利的。无数实验之后,进化告诉了我们,生物体越年幼,大脑能够开发的程度越大。我们的最高成就,是一个名为多米的男孩,他的脑域被开发到55%,在他出生13分17秒23毫65微的时候。”
胖子很想张口问:那个叫多米的小鬼后来怎么样了?但这又揭示了他一直在“偷听”的事实,所以胖子很是郁闷地将自己裹得更紧了。
老人似乎知道胖子的好奇心,故意跳过那件事说了下去:“但这不是极限啊,55%怎么能满足我们呢?还有45%的奇迹等着我们。但是在这之后我们却失败了,我们始终不能突破那55%!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埃莫森显得有些激动,然后,不甘一瞬间被一种狂热取代:“于是我想到了!”
“既然出生后无法再改变,那为什么不干脆在出生前便解开上帝的枷锁!?”
“既然后天远远比不上先天,那为什么不干脆在先天便铺开进化之道!?”
胖子被埃莫森的狂热骇到了,他惊恐地透过被子的缝隙看到老人那双快要充血的眼球不停地颤动。
“于是我制定了这个计划。这个计划最初称为‘造神计划’,我想要制造一种载体:我会改造他们的生殖系统,他们是未来‘神’的温床,这样一来,他们与其他人交配生下的后代,一出生就是打破‘上帝禁区’的新人类,是‘神’!”埃莫森似乎又恢复到他那慈祥的样子,他温柔地看着裹成一团的胖子,胖子却感到无比的寒意,尤其是他隐隐约约知道眼前这个疯子想要他做什么的时候。“但是有点小意外,这是我算漏的。人类雌性的卵子虽然也可以孕育新人类,但是卵子的哥巴斯特性……恩,简单来说,就算我改造了她们的子宫,但她们属于‘一次性用品’,即一个女人一生只能生育一个新人类。这样一来,性价比太过失衡,远不如理论上只要改造成功和交配成功,便可以生成无限数的新人类的人类雄性。资源有限,我们决定选择人类雄性来延续这个计划。因此,这个计划最后更名为‘父体计划’。”
胖子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埃莫森时不时说出“一次性用品”“雌性”“雄性”时的那种漠然的语气,还是因为已经贴切知道自己那没有未来的未来。老人和蔼地、慈爱地看着胖子,温柔地下达了死刑。
“12小时后,我们将会做第一次化验。我保证,你将会有个难忘的经历。”
4、Forth child
胖子倒在地上,双瞳没有焦距,口涎从嘴角流出,滴落在合金地板上。白花花的肉映着金属的冷光,反射出一种死僵的灰色。
隔离玻璃外,一组研究人员正在调试着数据。
“第三次化验的结果如何?”埃莫森双手背在身后,望向眼前的光线构成的屏幕,上面被分成六七个小格,每一个格子里都有一个被剥得精光的人,他们或倒在地上抽搐,或是无神地坐着没有生气,有个青年正在傻傻地笑着抓着自己的生殖器,突然凶狠地向外拔去,像拔的不是他身体重要的一部分而是萝卜什么的。在青年用力的那一霎那,他软软地倒下去了,一只尖端是麻药针的机械触手收了回来。埃莫森收回视线,淡漠地问着。
“觐大人,本次化验之后,存活者5人,平均排斥反应率为98.342%,反应程度不同,其中4号为A-级,52号为B+级,69号为C+级,77号为A级,103号为B-级。副作用如下:4号神经系统损伤度为67伽法,细胞活性……以上,为这次实验报告。”
埃莫森静静地听着,什么也没说,直到报告完毕。老人又扫视了一眼光屏,淡漠地道:“准备下一次化验。”
“大人……?”所有人愣了愣,一名研究人员跑了出来,有些迟疑地说:“实验品最多只能承受3轮化验,他们已经无法承受再多的化验了。而且本次化验的后遗症至少需5个星转才能消除。”
老人静静地看着那名研究者,那人的声音在埃莫森冷漠的目光下越发微弱,却还是坚持说完。埃莫森在听完后笑了,笑眯眯的脸很是慈祥。
“化验继续,难道你想让我去给他们注射‘法特’吗?”老人的微笑在研究室中显得格外冰冷:“为了这种货色?”
“就像之前的那帮蠢货?恩?”一瞬间,埃莫森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那帮蠢货以为‘法特’是无限的吗?还是他们有能力将片段塞入DNA分子里?这比不将他们的生殖器塞入自己的屁眼中难吧?恩?如果不是那帮蠢货不懂得珍惜资源,我的计划至于到了这种地步吗!?”
父体计划可以划为基因工程的一个扩展:提取目的基因,目的基因与运载体结合,将目的基因导入受体细胞。涉及到“上帝禁区”所要重组的基因片段实在是太庞大和琐屑了,一般的运载体在这里完全派不上用场,父体计划也因此搁浅了一段时间——直到他们找到了“法特”。那是一种极其稀有的微菌,以现在的科技人力也只能找到区区一毫克的分量。法特与其说是一种微菌的运载体,不如说病毒更能体现它的特性,会与人类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使测验者瞬间死亡。所以父体计划的执行人员必须先从茫茫人海中寻找排斥反应相对而言较小的人类作为测试对象,再经过不断的化验、化验再化验来选出能适应法特的实验载体——也就是父体计划最终的载体。
之前或多或少有撑过三个化验的人——没撑过的只能因排斥反应而死,然后作为有机材料被送走。但是,曾父体计划的执行者无奈地发现,那些存活的实验体最终都没能撑过无限于100%浓度的法特。失败者没有权利留下,所以父体计划的发起者之一埃莫森成为了计划的负责人。而这时,关系到整个计划的法特也只剩下不到4个人的分量了。
“实验品坏了就去找新的。”埃莫森转过身去,没有人见到那冷静至极而又疯狂至极的神情。“5次化验后再来找我。”
说完,消失在磁力门外,留下的研究员们面面相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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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有无数次设想过,如果他没有那天去第五区,没有去招惹那个女人,没有被警察抓住,没有碰上那个疯老头,那该会是一个怎样的未来?或者换个角度来想,如果他没有撑过第一个化验,没有撑过第二个化验,没有撑过……第五个化验,没有撑过、最终的实验,那又是一副怎么样的画面呢?
不,这很好想,他的尸体将被分解成有机材料,就这样留下他最后的价值,如此简单。
但也好过前者被做成黑食品的下场吧?更好过他现在的处境吧……?未来的时刻,胖子常常这样思考着。
无论实验时胖子是如何生不如死、如何渴望死来解脱一切,但最终撑过实验的他,作为父体计划唯一存活的实验体,所受到的待遇是过去在贫民窟怎么也妄想不到的极高和奢华:胖子住的地方不再是仿佛可以随时吞噬他的白色囚牢,而是类似总统套房一样的地方,四周随时随刻都有女仆伺候着,连上厕所都有女人为他把尿。而胖子所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交配。交配、交配、交配,每一天都和不同的女人交配!为了尽快产生父体计划的第一个结晶。
住的是金窝,每日淫乐。这大约只有传说中古地球中的皇帝才能拥有的享受生活吧?
最初,胖子抛开了被当成试验品的不爽和实验时那痛苦的回忆,痛快地享受着这种日日笙歌的生活——自尊心这玩意儿对于第七区的人比狗屎还没用。
老子吃你们的,住你们的,还干你们的女人,哼哼,老子当初说的话全部都实现了!胖子很是得意。
——有什么不满呢?再也不用被某些人当做垃圾一般来看了,每天一睁眼就被一群姿色上等的女佣天呼后应地供着;再也不用过贫民窟那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了,只要他一伸手,便有无数连名字都没听过的高级食物堆在他面前;再也不用为嫖女人而费心了,这里有无数美丽漂亮的女人被眼巴巴地塞到他的怀中任他为所欲为。
只要心安理得地当个种马,他就可以一生无忧了。
这样很好,不是……吗?
但事实上,这种生活胖子没过一个星转,他就腻了。准确来说,他是害怕了。
从每天塞给他一个女人,到每天两个,直到现在的三个。每天一个女人说起来是男人的一种幸福和梦想,但是天天、不间断地这样做下去,即使对象是再怎么貌美如花的女人,也会逐渐丧失“性趣”,而变成一种折磨。胖子好歹还有补品来支撑,他所吃的食物95%都是壮阳补精的。但是从一天一个变成一天两个,胖子想这好歹也算得上是他的工作,可能只是特殊的一段时间。采用速战速决法,咬咬牙也就支撑下来。但是增加到三个的时候,胖子崩溃了。
胖子甚至鼓起勇气对前来的埃莫森抗议,胖子有些委屈地辩证:这世界上没有耕坏的田,只有耕坏的犁。他声明他的“兄弟”已经支撑不住这种激烈运动了,连皮都开始掉了。而且也没必要一天换几个女的,他看之前的几个波霸还挺有感觉的……最后一句是胖子弱弱声地提议。
胖子的习惯是每次XXOO后都睡得和死猪一样,可每次第二天醒来后,与他欢爱的女人都会不见,然后便是又一个新面孔塞到他的怀中。
在这样下去他会不举。胖子完全不在意地说出如此丢脸的话,让他承认阳痿也好过被一群女人吸净精气而死。
埃莫森冷冷地看着胖子——胖子已经有好一阵子没看到他脸上那惯常的伪慈祥假笑,但老人眼中的疯狂却一日比一日浓厚,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狂暴和失望,这样的埃莫森给人一种就算死也要拉上所有人陪葬的疯狂感。
老人冷笑了下:“很好,我答应你,明天你再与一个女人交配,我会申请让你休息几天。”
5、Fifth chlid
“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从繁育室传出来,门外工作的研究人员一愣,然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继续手上的工作,只是那颤抖的双手和转动的眼珠揭示出他们的恐惧。
一阵难以形容的尖利哭叫声、悉悉索索声与嘈杂声交织混合在一起,然后在某一刻戛然而止,研究人员顿了顿手,他们知道,繁育室的“那只东西”已经被处理掉了。
——那只Apostle(使徒)。
父体计划终于在它完全无效前获得了一个成功的——也是唯一的一个实验载体,胖子。兴高采烈的研究人员顾不上休息就展开了接下来的项目,让实验载体和异性交媾,繁衍,产下父体计划的最终结果:打破“上帝禁区”的新人类。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就像一盆液态氨狠狠地浇到了所有人的头上。
胖子的精子很顺利地通过性爱进入到女性的阴道——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但是,接下来的状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本应该与卵子结合形成受精卵的精子,竟开始吞噬卵子!这不是终点,吞噬完卵子的“伪法特”——它已经完全不能被称为“精子”了,更像是之前他们所用来做运载体、与病毒无异的“法特”。伪法特开始吞噬周围的细胞,像只饕餮一般永不知足,人类的免疫细胞在它面前就像是餐后甜点般可笑。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那个可怜的女人不断尖叫惨嗥,用指甲用力地勾扯自己的肚脐,恨不得将自己的肠子抠出来的疯狂样。女人的皮肤逐渐吹鼓起来——就像是有人在向她的身体内吹气,皮肤因紧绷而变得越来越透明,直到嘭的一声,研究人员对面上的隔离玻璃染上了一层均匀的血色。惨刑并没有完结,只剩下血肉骨头的女人就像是生物室中那个人体结构模型,她并没有死,所以她一直清晰地看到、完完整整地体验到她被融成一堆血水的过程。
观测室一片死寂,这是第一次的不祥。
埃莫森并不会因为一次实验而终止计划,对于他来说这都是“样品”,需要不断地、不断地采样测试实验,最终达到目的。很快,第二个女人就送了过去。
似乎第一次的实验真的只是个意外,第二个、第三个女人很顺利地就受精了。透过仪器观察到那小小的受精卵,所有人都安心了不少 ,有条不紊地做着工作——接下来,只用等到胎儿出生就可以了吧?这是所有人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