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王安王都闭门不出,王府外被羽林军围得似铁桶一般,府内还有兴王暗卫严密监视。除了厨子每天出来买菜,无人轻易离府。即便是厨子出入,也必会受到严密搜查,防止夹带消息。如此这般已有数月,也不见一丝松懈。今日我扮作樵夫去卖过两担柴,那军爷离着大门三丈远便将我拦下,之后我隐在暗处看他们将柴捆拆了细细查过才叫仆役担进去。”
“前几日,韩家老夫人病重被送到安王府上休养,皇上派来的御医也被府外的羽林军严密搜查后才能出入。”
“可知韩老夫人现下如何?”
“不知。但我见御医神情如常,大约病情并无恶化。”
“隔壁的林公子昨天邀我参加了一场诗会,席间颇有几个官家的公子,听他们话中透出的口风。兴王现在略有失意,虽有些官员暂缓将嫁女儿到昌王府的念头,但是大多数都认为兴王地位牢固,所以意欲与昌王结亲的官员仍大有人在。”
“柳昶和众言官仍旧抓住贪污一事要扳倒兴王,但兴王树大根深,断不是轻易能够撼动的。”
“的确,如今京中谈论最多的便是昌王选妃的事情,胭脂铺子衣裳铺子里最好的货色几乎都有价无市了,如今一匹紫烟罗的价格已经翻了十倍。很多老板都急着派人到各地搜罗上好的货物。”
“我看不然,兴王现在赋闲在家,皇上已经调用宋文重新接掌大理寺。那位新进的窦大人发现韩骥强买民宅案另有隐情,那苦主当时其实债台高筑,因此已将那人拿了压在牢中。”
“听说如今在皇帝面前最红的是过去默默无闻的皓王,他先是进药,听说那皇帝老儿用了他的药身体强健了不少;后来又引荐了一个和尚,现在皇帝不炼丹了,天天跟那和尚讲经论佛。”
“讲经论佛?洒家就是一个得道高僧啊!不如洒家毛遂自荐,待得了他的信任就跟他说韩家是忠兴王是奸,”“啪”两只肉掌一合,两眼放光,“整件事儿不就结了?!”
“嗤,除了‘阿弥托佛’你还会别的吗?就你这肥头大耳的样儿,瞎子也能看出你是酒肉和尚,一进宫瞧见漂亮宫女还不得色相毕露?”
“这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历?”
“据说是一个云游四方的苦行僧,当初皓王在城郊遇见他的还当他是个乞丐,本来只是要舍给他些钱,谁知一谈下来却发现这人谈吐不俗,请到府内论了几天佛,同时着人细细查了底细这才放心引荐了。这和尚肚里的确有些货,到了皇帝面前也不怯,侃侃而谈舌灿莲花很快便得皇帝倚重……”
“这皇帝老儿到底老了,怕死。先跟着道士炼丹,后与和尚念佛,也不赶紧立下太子,就不怕他那天突然翘了辫子天下大乱吗?”
“可不是,朝中大臣哪个不是紧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如今看他这样,揣摩着皓王要得势,有些人开始到皓王府上走动。最近几日皓王府门前可比过去热闹多了。但他谨慎,只是称病闭门谢客。”
“那兴王倒还沉得住气,大约知道皓王根基太浅又见他如此识趣,目前并无打压举动。”
“昌王还是一径的斗鸡走狗,只是多少收敛了些,除去找了皓王一次晦气并无大事。”
……
众人七嘴八舌地倒光了各自的消息才恍然发觉风曜竟然一直没有开口,不约而同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贾老爷”。此时逢人便带三分笑的“贾老爷”面色沉郁,垂眼沉思。
过了片刻,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觉众人噤了声都在看他,连忙笑道:“各位大侠为小弟连日奔波收集了这许多消息,小弟感激不尽,夜已深了各位早些休息吧。”
众人闻言多少有些汗颜。
静了片刻,沈妙妮愧道:“可惜,我们多方查找仍未探得韩珍公子的下落……”话虽是对风曜说,眼睛却瞄向身旁的柳如风。
柳如风见状,哪里不知她的担忧,连忙暗暗握了她手向她微微一笑,以示自己并未多心。
沈妙妮面上微红,却没有抽出手来。
众人心知两人已生情愫,除了行颠并薛铁骨其他人只当未见。这两人促狭,死盯着他们笑得不怀好意,直到两人红着脸松开手这才罢休。
璇玑子捻须道:“说来奇怪,这韩公子自从离了宁西大营,就未曾露出一点踪迹,现下也不知他人到底在不在京城。”
“别不是已经落到……,哎呦!老乞丐你打我作甚,老黄毛你干嘛踢我?!”
“花和尚,明明是你不长眼撞到我手上的。”
“你嘴巴喷粪我替风少侠教训你!”
“……!”
众人都有些担心地看向风曜,生怕他因此不快。
风曜却微微仰头,似是感受无声细语,“他不会有事情的,我知道。”
“老弟可是想出什么妙计?快说来听听。”
风曜对熊天宝一笑,“小弟只隐约有些想法,一旦考虑成型,必拿来与各位相商。”
“依洒家的主意,干脆劫了那天牢去!”
“可不是,依我看趁着那一夜月黑风高,苗姥姥先一把毒放倒守卫,我老薛溜进去将所有牢门统统开了,趁乱咱们带了韩家老小逃出城去。”
“不妥不妥,天牢守卫森严,若是一把毒不能立时放倒所有人,势必召来官军……”
“老杂毛,官军来了又如何?咱们难道是吃素的不成,还是你怕了?”
“我们武功不弱,与大内高手硬碰硬也未必没有胜算。”
“韩家忠义,必是宁死也不愿背着谋逆恶名苟且偷生。我们若一意孤行反倒陷他们于不义。”
“尔等休要信口雌黄!韩家人可没有武功,刀剑无眼伤及无辜怎么办?”
“道长此言不虚,韩家老老少少几十口,咱们只得八九人怎能护得周全?况且真能侥幸逃出城,这许多人如何隐藏踪迹?便是真的离开了,难道后半辈子就躲躲藏藏下去吗?”
“劫狱无异于以卵击石,下策下策下下策!”
“嗨,难道眼看着他们秋后问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偏你们计较这些虚名!”
沈妙妮见行颠薛铁骨与璇玑子熊天宝黄金魁分作两派吵成一团,眼瞧着就要拳脚相向,不由急道:“各位伯伯别吵啊,有话好好说嘛。”
风曜见状,忙道:“大家别吵,若因风某伤了和气有什么闪失,在下便是粉身碎骨也罪无可恕。”
柳如风年纪虽轻处事倒是冷静,附和道:“各位前辈容晚辈插句嘴,若是在下说得不对再打不迟。
我们本来素不相识,全因与风少侠相交才继而相识。大家性情各异,却都是侠肝义胆的英雄好汉。大家来此不为名不为利,只为给好友排忧解难而来,是为一个义字。可如今形势棘手,正是需要大家团结一致的时候,可我们却先自己打了起来,倘若有所损伤非但不能救出韩家更让好友内疚难过,岂非大违初衷?
各位都是久经江湖的老前辈,想想看可是这个道理?”
一班老江湖被个二十出头的后生晚辈说得哑口无言,红了老脸。
半晌璇玑子道:“风兄弟要我们如何做,尽管吩咐。我等若再私斗,别人我管不
到,老道我便削了一头杂毛当和尚去!”
众人忍俊不禁也纷纷立下毒誓,誓要精诚合作。
风曜感激地看了众人一眼,“我风曜何德何能得诸位鼎力,大恩大德没齿难……”
“你小子少来,”黄金魁一掌拍在风曜肩上,“朋友间还需拽这些虚文?”
风曜看着众人,人人眼中都是全然的信任与支持,不由眼眶发热。
“敢问风兄弟,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风曜凝神细想片刻,“老薛泰王家厨子每日都到哪些摊贩处买菜买米买盐,买什么菜什么米什么盐买多少,说什么话给什么钱;老黄留神安王家的厨子,亦是每日都到哪些摊贩处买菜买米买盐,买什么菜什么米什么盐买多少,又说什么话给什么样的钱。
柳贤弟沈姑娘留神几个王爷的动静,特别是昌王每日里做了什么,跟那些人接触,买了什么,用了什么,选了谁家的女儿做妃子,各家要置办什么嫁妆,婚礼什么时候举行,打算置办什么请什么班子。
行颠大师着重留心皓王兴王各自与什么人暗中接触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苗姥姥留神周翰林和柳昶府上动静,熊大侠留意一下闻啸宋文张照几个府上的动静,他们家中戒备应该比几个王爷家要弱却也不要大意让人发觉了,韩珍若到了京城最可能先与他们联系。
各位若有发现,先回来大家商量,切勿孤身深入,打草惊蛇。
道长请速与唐旭联系,请他务必多选些最好的绫罗绸缎运来。贾老爷我不开古董店了,要在京城开个绸缎行!”
众人齐声应是。
此时此刻,月明星稀。
泰王府内一片静谧,书房内泰王与世子秦昭各占了一张书桌,聚精会神。
秦昭临完一篇字,搁下笔从头仔细审视了一遍暗自觉得着实不错,这方碰了走到父亲身旁。泰王正持了一管狼毫作画,眼角余光瞄到爱子近前也不抬头只举起左手示意。
秦昭见状立刻停住脚步,静候一旁看着父亲细细勾描画中人的眉眼。良久,泰王终于勾好最后一笔这才直起身来长吁一口气,微笑着搁下笔来。
秦昭笑道:“父亲,母妃见了你给他画的这副晨妆图定然欢喜。”
泰王但笑不语,伸手取过秦昭捧着的字,看了片刻,欣然道:“果真进益了,可见你这几日的确用心了!”
秦昭听了父王夸奖,喜不自胜。
泰王见状,又板起脸道:“虽有些进益却不可骄傲,需得更加努力知道吗?”
秦昭忙正色道:“父王教诲,孩儿谨记在心。”
就在此时,书房门吱嘎一声开了,泰王妃韩琼拎着食盒走了进来,看到那父子俩笑道:“练了半天,快来歇歇吃碗碧梗粥吧。”
秦昭一声欢呼,跑了过来,先盛给泰王泰王妃,然后才盛给自己。
三人吃过宵夜,父子二人对王妃的手艺赞不绝口。秦昭先让她看自己的字得了好大一通称赞,再拉着她让她看泰王的画。韩琼一见不觉红了脸,她与丈夫成亲多年却聚少离多,只道丈夫有统帅千军之能强国富民之志,却不知道他擅画,这画像用笔细腻纤毫入微,不用细看也看得出绘画人对画中人的深深情意。
王妃抬眼看向泰王,“殿下……”
泰王握住她的手,半晌叹道:“你跟着我,受苦了。”
就在此时管家求见,两人方松了手。
管家进来向三为主子请了安,才道:“殿下,老奴此来是问明日想吃些什么菜。”
第二十一章:药
皓月西沉。
城郊一处幽暗偏僻的宅邸中一间布置舒适的卧房,藕荷色的床帐上绣着疏落的荷花。
帐内两具赤裸的身体交缠在一起。
陈锐侧身搂住韩珍,细细吻着他的脖颈耳垂和面颊,用力抚摸着怀中人饱满结实的躯体,灼热的体温、汗湿的皮肤、压抑的喘息,无一不让他深深迷醉。
“够了。”韩珍冷声道,同时抬起绵软的手臂试图阻止他的动作,……未遂。
“呵呵,你总算肯开口了。我弄得……舒服吗?”陈锐一边把玩他的要害,一边笑嘻嘻地探头去亲,韩珍却用力扭头避开。这个动作激怒了陈锐,他板过韩珍的脸来一口狠狠咬在唇上,直到腥甜的气味充满二人唇舌才气喘吁吁地离开。
韩珍冷着脸试图推开那只作恶的手,却被用力一捏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他僵了片刻等得痛意过去,却只是冷声道:“三次了,让我睡。”
陈锐吮着他的耳垂,果然感到他的身子一颤手中的物件再次硬了起来,不由笑答:“你的小东西可不是这么说的。”
话中毫不掩饰的戏谑与自得让人愤恨,韩珍压下满腹热意,咬牙道:“宫主迟迟不肯亲身上阵,可是……有疾?”
陈锐闻言双眉一挑,邪笑道:“男人到了我这个年纪,看着情人在身下癫狂迷乱远比追求自身快活更令人满足。”
韩珍冷哼一声,突然用力一拧竟翻身将陈锐压在身下。情势突变,陈锐略微惊诧,随即放松身体任他将自己压住,只似笑非笑地看着韩珍微微扭曲的俊颜。
韩珍撑起胳膊,居高临下地瞪视着他,恨恨道:“劳动宫主大驾,在下惶恐非常,不如……”
“怎样?”陈锐挑眉一笑,眼波流转间竟是出奇的风流妩媚,饶是韩珍恨他入骨也不由晃了晃神,随即眯起眼睛冷笑道:“不如在下代劳!”
说话间一滴血从他唇上跌落,在陈锐苍白的脸上添了一抹艳红。
这时他感到撑在头旁的手臂微微一颤,不由一笑,慢慢数道:“一、二……”
当韩珍倒在他身上的那一刻,陈锐不由放声大笑。
“用掺了春药和软筋散的吃食招待客人?!没想到几年不见宫主的品味下降得如此之快!”
陈锐用力揉开韩珍纠在一处的眉毛,柔声道:“点心里只下了点让你四肢无力的药,你之所以情难自禁却要归功于……我。”
“胡说!”
陈锐满意地审视着对方愤怒下那一丝慌乱,反问道:“我却为何骗你?”
韩珍一怔,垂下眼睛,咬唇不语。
陈锐看着从他唇上再次流下的鲜红,心中不由一动,一边着力挑动他的欲望,一边缓声道:“任你如何清高光鲜,骨子里也只是个普通人。”一个会屈从于欲望,会在仇人身下婉转承欢的普通人。
平淡轻柔的话语却像一柄匕首直刺心底,韩珍感到一股锐不可当的凉意席卷而来,可是身体却在对方高超的爱抚下不可遏制得热了起来。
陈锐叹了口气,贪婪地吻上他的嘴唇将所有腥红纳入口中。
云歇雨收,陈锐喘息着将脸埋入韩珍肩窝,嗅着充满汗湿与激情的气味,听着耳边粗重的喘息,感受着身体久违的热力与慵懒,异常满足地收紧手臂。
这回韩珍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不动分毫,任他为所欲为,只偶然泄出一丝半毫压抑的呻吟,却足以令他疯狂。
歇了半晌,陈锐疲累已极,精神却亢奋依旧。他忍不住再次抚摸起身下肌肉饱满有力的身躯,即羡且妒。
“怎样,开心吗?”
“……还好。”
陈锐本不期望能得到回应,此时听他答话不由心中一喜,调笑道:“只是还好?”
只听韩珍冷冷回道:“难道病夫和瘫子还当得起被翻红浪的香艳评价吗?”
陈锐闻言心下一沉,却挑眉笑道:“怎的当不起?”
韩珍忍下周身关节泛出的刺痛,冷嗤一声,“我想明白了。”
陈锐神情冷了下来,心知韩珍此番绝无好话,却依旧笑问:“想明白了什么?”
韩珍恍若不查,说道:“想明白你为什么要先给我下软筋散再将我折腾得筋疲力尽之后才敢亲身上阵。”平淡语气中自有一番极致的嘲弄
陈锐僵硬片刻,自嘲道:“若非如此,一个回合之后你只手便可置我于死地。” 语气中更带了一股阴森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