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珍传(穿越 女变男 三)+番外——玲珑竹
玲珑竹  发于:2013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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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暄大约是玩得累了,吃了两块点心便心满意足地窝在舅舅怀里,最后竟睡着了。

韩珍轻声阻止了想来接手的侍女,调整姿势让秦暄睡得舒服些。

韩瑶感叹:“阿珠,你日后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韩珍一怔,“何以见得?”抬手用袖子拭去秦暄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

韩瑶笑道:“单看你这份耐心温柔就可以肯定了。只是,你得先娶个妻子哦。”

韩珍低头“恩”了一声。

韩瑶以为他在害羞,笑道:“跟姐姐害什么羞,你都快十七岁了,也该好好考虑这事了。”

“……我不急。”

韩瑶关切地看着他,若有所悟,“你还惦记着去了的……那位?”

韩珍依旧垂着头,不置可否。

韩瑶叹口气,安慰地拍拍韩珍的手,沉默良久,才道:“你这么专情……,可你也很喜欢孩子,难道你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吗?”

“……我,我不想和没有感情的人成亲。这对双方都是种侮辱。”

韩瑶沉思片刻,开口说道:“你的这种看法未免太过偏激。世间除了两情相悦之后的美满婚姻,还有一种在生活中慢慢积累起来的感情,或许它来得缓慢却同样深刻。”

韩珍抬头看了韩瑶一眼,又低下头去注视着秦暄的睡脸。

“呵,虽然我的婚姻是第一种,可我也同样笃定第二种的存在。我爹娘成亲之前从未见过对方,可是这几十年来两人相濡以沫风雨同舟,难道不深情吗?大哥大嫂成亲之前也未见过对方,你看他们的婚姻不美满吗?”

“可……”

“就算你对顾小姐念念不忘,但你这么喜欢小孩子,难道就不想有一群自己的孩子吗?就算你日后为了子嗣成亲,对你的妻子本无感情。可是等到你们的孩子出世之后,看着一个小婴儿慢慢长大,会坐会爬会说会笑,你怎能不爱?看着孩子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糅合着你和她的特点,你对她还能淡漠对之?”

韩珍有些怔忪地看看姐姐,又低头看看怀中的秦暄。

“除了孩子,还有什么能把夫妻二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呢?”

韩珍看着姐姐,苦涩道:“不,我不能为了子嗣与人成亲。”

韩瑶被他眼中隐忍的痛楚镇住了,不由伸手抱住他,过了半晌轻声道:“没想到你对她……”

安王一进客厅便被眼前的情景吓住。只见韩珍抱着昏睡的暄儿,一脸沉痛,妻子揽着韩珍的肩膀,默默垂泪。

“暄儿怎么了?!”

从安王府离开,韩珍沉默地独自走在街道上,与周围喧嚣的人群格格不入。

今日韩瑶的那番谈话让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现在他不想回家,家人的态度看似宽容却在无形中给他很大压力。

他也不想去找闻啸他们派遣寂寞。因为闻啸时常流露出的热情与关切越来越让他难以装作毫不知情。何况,何况他对韩骏说的那句“您当年没有打错”更让家人疑心当年那人便是他好友兼同窗中的一个,因此对他那些老友的态度颇有……转变。毫无疑问闻啸的嫌疑最大,连韩琮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免两人单独见面。闻啸也不是傻瓜,他已感觉到韩家人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变得冷淡疏离。

他也不想去见李捷。对此人,他的感觉极复杂。两人之间的确存在一种奇异的联系和默契,可以坦诚各自最大的秘密,可以直率地指责对方。但实际上两人的思想性格完全不同,若不非因着那层特殊的渊源,二人只能成为陌路。那个人理智到无情,冷静到冷酷,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他为难困惑,无论何时只从利害角度选择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道路。他若有事难以抉择,他会是个好顾问,若论及感情上的困顿彷徨,他却不愿去听他的无情讥讽。

“这不是韩逸之韩大人吗?怎么一个人在街上闲晃?”

韩珍抬头一看,只见昌王一身锦袍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后跟着一队衣着鲜明的侍从。

“微臣见过昌王殿下。”

“难得碰到你闲来无事,不如到本王府上坐坐。来来来,给韩大人匀匹马。”

道不同,不相为谋。韩珍不愿和昌王多做接触,可自己闲逛时被昌王撞个正着,实在不便推托,何况侍从已将缰绳递到他手中。

到了昌王府,昌王就吩咐管家安排酒宴,又领着韩珍去看花园中新造的假山凉亭,甚至安排了一场歌舞表演。韩珍耐着性子称赞他的奢华品位,用过晚膳便想告辞,却被昌王拦住。

“阿珠,去年你过生日时本王说过回京之后领你见识一番,谁知竟拖了这么久,索性今晚便留下来让本王好好款待你一番。”说罢拍拍手,便见一队衣着轻薄的少年男女应声而入。

这些少男少女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却无一例外均是容貌艳丽,姿态妖娆。

韩珍怔了片刻才想起昌王当年说过什么,顿感十分尴尬。

昌王见他如此,不由大笑,“一瞧你这副样子,就知你见得太少。宋文他们一个比一个古板,跟着他们能玩到什么啊。这些个孩子各有所长,你随便挑几个去陪你都行,若有中意的索性带走好了。”

韩珍素知他睚眦必报的个性,因此极少公然反对他的决定。但此时他既不愿留下胡闹也无心虚与委蛇,便道:“殿下的好意逸之心领了,只是逸之实在不喜这种嬉乐。”

昌王闻言立刻沉下脸,目不转睛地审视他片刻,随即挥手让众人退下,

“逸之失礼了,殿下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与我计较。”

昌王冷哼一声,“本王骄奢淫逸行事放诞,韩大人素来洁身自好,当然耻于与本王这种纨绔为伍。偏偏本王一厢情愿地念着昔日同窗之情还有曾在南吴共过患难,上赶着被人厌弃。”

此时见他动怒,韩珍不知为何并不害怕,只觉得无奈。

他叹口气,“殿下出身高贵英俊威武,逸之怎敢厌弃?只是殿下的某些行事方式,在下实在不敢苟同。”

“哼!本王知道自己有个断袖恶名,少不得被人诟病!可是本王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又碍到谁了?为何偏要被人揪住横加指责?!”

韩珍见昌王愤愤不平又极之委屈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可还记得我们当年的一位同窗?”

“同窗?张照,宋文,还是顾谦?”

“……秦默。”

“秦默?”

看着昌王有些茫然的神情,韩珍突然愤怒了,“殿下竟不记得他了?他与您同窗八载,他对您一往情深!事发之后他身败名裂被禁家中,到现在已整整三年!……您怎能忘记他?!”

昌王看着神情激动的韩珍,怔住了。

二人相识足有十二载,在人前他一向是聪慧淡然温柔从容的,他却见过他的惊慌迷惑羞涩,还见识过他的勇敢坚毅决绝,却从未见过他的愤怒与伤痛。所以,大延当朝最显赫最跋扈最不可一世的王爷,面对一个臣子的指责竟然怔住了。

“……为何如此生气?你与他很要好吗?”

第二十一章:改变

夜深人静,满城的人都已沉入梦乡之中,城南秦府一偏僻小院中仍闪烁着些微灯光。

室内,一灰衣青年坐在书桌旁,正聚精会神地在灯下研读。

忽听得敲门声,青年略带诧异地放下书卷向门口看去。此时敲门声又起,细听下来竟有些急促,有些无力。

青年起身去开门,待看清来人,不由笑道:“逸之。”

“拙言(秦默的字),我来看你。”

此时,秦默已注意到韩珍神情疲惫,隐有两分焦躁,忙道:“外边冷,快进来坐。”

韩珍半垂着头任他将自己引进屋内,将自己安顿在火盆边,又默默地接过他递给自己的热茶。秦默随后在他对面坐下。

过了半晌,韩珍才抬头强笑道:“好久不见,你好吗?”

“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

说完这几句,两人一起陷入沉默,屋里安静得让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秦默孤僻寡言,容貌才情均是平平,在人才济济的太学中极易被人忽略;韩珍自幼备受关注,又喜结交开朗健谈之人。因此,二人同窗多年,交集却不多。

倒是当年韩珍无意中撞到昌默二人的亲密举动,后来又主动解去秦默心结,才使得两人多了一分与别不同的相知相惜。但之后两人却并未因此增加来往,在旁人眼中不过是点头之交。

三年前,昌默事发闹得满城风雨,秦默独自承受所有责难鄙夷。他无甚知心好友,此时旁人或为避嫌,或因不齿,没有当面辱骂便是好的了,哪有人肯上门看望开解于他?半年后,当他万念俱灰,犹如行尸走肉般地蜷缩在家中最偏僻的小院中,却见韩珍捧着一只大海碗,笑容轻浅地向他走来,说道:“拙言,好久不见,我来看看你。”

……

秦默看了放在书桌上的那只海碗片刻,扭头看向韩珍,只见他坐在那里,垂着头双眉微蹙,似有心事。

略经踌躇,秦默开口问道:“听说你前阵子病了。”

韩珍垂着头,清淡地回了一句,“嗯,已经好了。”

再那之后韩珍又来探望过寥寥数次,有时陪他消磨数个时辰,有时不过停留盏茶功夫。二人并未约定见面时间,有时只隔数天他便又来了,有时过了数月也不见他的踪影。每次前来韩珍多是经过通禀后的正式拜访,却也曾偶尔深夜翻墙而入,今晚想必也是如此。

思及此处,秦默又道:“是从西边那处矮墙翻过来的吗?”

“恩,是啊。”

两人每次谈论的多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比如城南的桃花开了啊,灵隐寺的大佛重塑金身啊,偶尔韩珍也会谈论一些自己的经历。几乎每次都是韩珍在说,他在听。因此今晚见韩珍心事重重,他却不知该如何开解。

他被幽禁家中,消息闭塞,却也耳闻这位昔日同窗颇受皇上器重,步步高升。他一直觉得韩珍与自己并无深交,来探望自己也是同情怜悯的成分居多。这一年不见,大约是他忙于政务与交游无暇前来,又或者,爱惜羽毛不愿再与他来往……

想到这一点,他不由心下黯然,但过了一段时间也就慢慢放下了。连至亲都弃他如弊履,又能要求旁人如何?

而现在,隔了一年他竟又来了,秦默心中着实有些欣喜。

“啪嗒”一声脆响拉回了秦默飘远的思绪,抬头一看,原来是韩珍将茶杯放在桌上。

“夜已深,我该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韩珍边说,边笑着起身。

秦默怔了片刻,跟着起身。

韩珍笑道:“外边冷,别送了。”

“你,这就要走?”

“是啊,我看过你了,还讨了杯热茶喝。已经很晚了,我不打扰你……”

“韩珍!”

秦默突然打断他的话,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韩珍看了他一眼,便转开眼睛避开他的视线。

“逸之,你有……心事?”

“没有。”

“胡说!”秦默沉默片刻,又道:“你来时心事重重,可是有何烦恼?若是你的事情,我很希望你能信任我;若与我有关,那我有权知道。对吗?”

韩珍注视面前恳切的双眼,过了半晌,他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又坐了下来。

秦默不再开口,只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中,随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韩珍垂头慢慢喝茶,秦默安静地捧着茶杯坐在对面,手指却无意识地反复摸挲杯子。

二人对坐良久,韩珍缓缓开口:“活着好累。”

“活着累,想活得好更累。”

“我很烦。”

“都会过去的。”

韩珍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爱情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亲情友情又是什么?”

秦默沉默得更久,方缓缓开口:“亲情因血缘产生,是种明确深厚的感情;友情是种合则聚不合则散的感觉,可以很宽泛也可能很深刻;爱情不像亲情那么明确,也没有友情的包容随意,所以最麻烦。”

“你为他,值得吗?”

极轻极低的一句话却让秦默身子一震,险些将茶杯里的水泼出来,随即抿紧嘴唇,握住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就在韩珍后悔莽撞之时,秦默轻声道:“不值得吧,可我不后悔。”

“还爱着他?”

良久,方听到秦默“恩”了一声。这一声细不可闻,却饱含着酸楚与无奈,沉重得像座山。

韩珍突然激动起来,追问道:“到了此时此刻到了这般境地为何仍要爱他呢?是爱他的美貌,他的出身,他的权势,他的高傲,还是他的自以为是和冷酷自私?!我不懂他何处值得你……”

秦默苦笑着打断他,“我不知道。……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他抬头定定看向虚空,仿佛那人就在眼前,“他像团火,明亮耀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蓬勃的热力,走到哪里都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有只卑微丑陋的傻蛾子不可自拔地被这团火吸引,一心想只离他近些再近些,如此而已。”

“可这团火根本没有心!”

“他的出身决定了他的自私,他的才貌造成了他的自负,他的地位使得一切都来得太容易。所以,他不知珍惜别人的付出,也体会不到旁人的痛苦,甚至都不曾想过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或许,他也在爱着某个人,自己却不知道。”

韩珍一怔,有些醒悟,“你在等他长大。”

谁知秦默涩声道:“即便那人真的存在,也不会是我。”看着韩珍有些诧异的眼神,又道:“他开始与我一起,不过图个新鲜有趣,后来撇下我,并非怕了而是厌了。我与他从来都是单方面的,所以也怪不到他头上。”

韩珍没有想到本以为执迷不悟的人却比所有人都看得通透,半晌,方喃喃自语:“感情竟能这样坚定,也许五年不算太久。”

“我对他何止一个五年?”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叹随着灯盏的青烟飘散在空中。

二人各自垂头想着心事,又是一室静谧,只有灯心偶尔发出“噼啪”的细响。

“喜欢孩子吗?”

秦默被这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怔。

“我是说,你想不想有自己的孩子?长得像你,小小的,抱在怀里?”

若是旁人问起这个问题,他多半会认为是在嘲讽自己,可那双眼睛恳切地望向自己。他突然明白今晚有些问题虽是在问他的感受,其实却是为他自己寻找答案。

他仔细想了想,答道:“我不讨厌小孩子,但也不特别喜欢。至于我自己的孩子,我不认为做我的孩子会幸福。我相貌资质都很平庸,像我有什么好?就算我很想有个孩子但我只喜欢他,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别人成亲的。”

他注意到,韩珍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释然与感激。

秦默突然笑道:“你难得来一次,快来指点一下我写文章。”口气轻快,仿佛刚才并未谈论什么沉重话题。

“文章?”

“我准备参加后年大比,最近一年来一直在温习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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