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南宫迹竟然大笑起来,“没想到连号称无药可解的夺命阎王散都毒不死你这个老东西。没错,既然你还活着,我也不想隐瞒了,毒就是我下的。”
如果说之前在昭阳殿的大臣只是倒向南宫瑾的话,现在他们看向南宫迹的眼神就充满了鄙夷,一个妄图谋权篡位,毒杀亲父的凶手,在恒国人心中是不可容忍的。
“来人,把这个畜生给朕打入死牢。”恒王也怒不可遏。
禁卫军都冲了进来,副统领赵恩也跟着进殿,不过他们抓的对象不是南宫迹,而是南宫瑾和乔勋等人。
恒王气道:“都反了吗?朕让你把南宫迹拿下。”
南宫迹笑道:“你别白费心机了,赵统领是来抓人的。抓一个藏在殿里燕国的刺客。”
“赵恩,你投靠了南宫迹。”乔勋问道,这句话已经是个肯定句。
赵恩不以为意的点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不投靠大王子,永远都只能是你的副将。”
南宫迹冲着面无表情的段禹玄:“把这个燕国的刺客抓起来。”
段禹玄不怒反笑,“我是使臣,你有证据说我是刺客吗?”
“证据就是我自己,几日前你潜入我府中行刺我,还需要什么证据吗?”
“南宫迹,你以为收买了赵恩就高枕无忧了吗?做梦!”南宫瑾被两个侍卫压着,却丝毫不见狼狈。
南宫迹冲着他冷冷一笑,“你是指望吴恪凛和他驻扎在城外的五千精兵吧?我告诉你,做梦的是你。说不定吴恪凛比你们还早一步被他的副将送上西天了呢。”
“你!”南宫瑾没想到连吴恪凛都招到了南宫迹的毒手,“就算你登上了王位,你以为恒国百姓会容得下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做恒王吗?”
“你真是蠢。”南宫迹得意的笑,“说你蠢都是抬举你。只要你们都死了,我把这场宫变全部推到了你身上,到时候我就是勤王之师,有谁能质疑我?谁又能知道真相?”
这一刻,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为了一个王位杀掉所有的人,包括他的弟弟和父亲。是在是天理难容。
南宫迹可不管在他眼里这些将死之人在想些什么,径自走到萧函禹身边,轻声道:“久闻光耀帝大名,没想到竟是如此出色的人物。”
段禹玄挑挑眉:“你知道我的身份?”
南宫迹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还要感谢你的身份才让我多做了一个准备,不然今天死的就是我了。”
他又轻声说道:“我其实很佩服你,五年之间就能让整个燕国焕然一新,甚至还有余力出兵齐国,如果你选择的合作对象是我,而不是我那个愚蠢的三弟,或许你就不会客死异乡。我一想到伟大的光耀帝即将死在我手上,我的血液就忍不住兴奋得沸腾起来。”
南宫迹说完之后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掐住了段禹玄的脖子。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白皙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连段禹玄都忍不住怀疑南宫迹是不是打算就这样把他咬死。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南宫迹忽略了除段禹玄以外的其他人,也忽略了殿外嘈杂的脚步声以及乔勋突然对赵恩发起的攻击。
一眨眼,南宫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段禹玄的脖子就脱离了他的手,而他的脖子现在正在段禹玄的手上。
殿外再度被人包围,这次来的不是李霸祁的冀北军,也不是铁卫军的副将,而是另一个南宫迹以为已经做了鬼的人,吴恪凛。
赵恩的武功本来就是逊乔勋一筹,眼看南宫迹被制住,他心急之下露出破绽,很快就被乔勋拿下。
吴恪凛跪在地上,高声道:“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恒王轻声道:“爱卿免礼。”
他中的夺命阎王散本来是无药可救的,但是段禹玄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续命丹,硬生生的从阎王那里抢来一个月的时间。他全身已经瘫痪,勉强还能说话,但身体十分虚弱。
两个士兵亲自押住了南宫迹,还不明所以的他大喊道:“怎么会这样?吴恪凛,你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吴恪凛冷哼道:“乱臣贼子,你收买的王广已经被本将军就地正法。多亏丞相通风报信,不然本将军就着了你的道了。”
南宫迹不可置信的看着归子期:“竟然是你出卖我?为什么?”
归子期淡淡的看了狼狈的南宫迹一眼:“逆臣,人人得而诛之。”
把之前所有的状况全都串起来想一遍,南宫迹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死死的盯着整个过程一直从容优雅的段禹玄,悲声道:“原来是这样,原来你是他的人,哈哈哈,输给你我服了,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一边喊着一边竭尽全力朝段禹玄扑过去,南宫瑾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把剑,一下子刺入南宫迹的胸口,殷红的血不停的涌出来,南宫迹恨恨的看了南宫迹一眼,倒在了地上。
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也没有了生命,只剩那双眼睛还睁着,写满了愤恨和不甘。
南宫瑾扔下剑,“大王子南宫迹企图篡位,毒害恒王,其罪当诛!”
绿瓦红墙的宫闱里掩盖了这一场丑闻,活下来的人永远不会去质疑什么,也不想再寻找真相,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他们比谁都明白生命的可贵。
恒王自那天后便一病不起,三王子南宫瑾即位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大王子的叛党除了及时投诚的归子期丞相外,李霸祁、云妃还有南宫茗都从轻发落,这不过是因为萧函禹一句“劝降”。
恒国经此一役,必然要休养生息,何况还有与燕国结盟出兵的契约,若此时引发内乱,恒国便会自动土崩瓦解。就是深明这个道理,萧函禹才要南宫瑾安抚为主,恩威并施的收服人心。
从宫变那日到新恒王登基大典,天气都出奇的好。万里无云的碧空蔚蓝如洗,萧函禹每天都坐在御花园里晒太阳,闻着混杂在一起的花香,享受难得的宁静。
登基当天,恒王在大殿上进行表功封赏,萧函禹更以燕武帝的身份为其加冕,南宫瑾在昭阳殿宣布,为感念大燕皇帝帮忙平定内乱,从此恒国将永世对大燕称臣。
至此,大陆上将不再有恒国,恒王南宫瑾被封为北郡王,奉旨管辖恒都。
百姓得到的关于大王子叛乱的消息都是官方版本,在这个版本中,全靠隐藏身份的光耀帝段禹玄识破大王子的奸计,解救镇国将军吴恪凛,劝降丞相归子期,才保住了老恒王和新恒王的姓名。
在强有力的宣传下,南宫迹自然成了万恶不赦的罪人,而光耀帝段禹玄竟然成了恒国百姓交口相传的英雄。
恒国的事顺利结束,光耀帝也打算不日启程回京。恒国更名为青州,归大燕管辖。这其实是一开始段禹玄与南宫瑾合作的协议。
段禹玄在临走之前又到慕环殷住的别院转转,自从那天宫变之后慕环殷就失踪了,在段禹玄看来应该是躲在某个地方伺机而动。
他坐在桌边一杯一杯喝着葡萄酒,看起来像是在等人,却又没有等人的焦急和不耐烦,但桌上却摆着两个酒杯。
一个人影从窗外飘进来,一点也不客气的拿起酒杯,一口喝干,“好酒。”
“葡萄酒是以鲜葡萄或葡萄汁为原料,经全部或部分发酵酿制而成”,萧函禹又帮慕环殷斟了一杯,“你现在喝的这一种是以蛇龙珠为原料酿造而成,丰悦客栈存量不到五坛。”
“蛇龙珠?”
“是一种很名贵的葡萄品种,由它酿成的酒,宝石红色,澄清发亮,柔和爽口,酒质上等。但由于资源稀缺,所酿之酒实在不多。”
慕环殷又细细品了一口,的确与以往喝的有些不同,味道也更为醇正,“丰悦客栈的老板怎么肯给你?”
段禹玄笑了笑,“这是御酒,我上次喝了你的,这次只好借来还你。”
慕环殷慢慢的喝着,好一会儿才问:“和一个呆子交朋友的有什么感觉?”
“我如果和呆子交朋友,那我必然也是个呆子。”段禹玄也喝着,回答得不甚认真。
“那一个呆子算计另一个呆子,是不是一件很可恶的事?”
“是很可恶。但那个呆子算计的并不是另一个呆子,而是一个恶人。”
“函禹,你在骗我还是骗你自己?”慕环殷突然不喝了,定定的看着段禹玄。
段禹玄也叹了口气,“我猜到你会去找南宫迹,处在云南王的立场,这是无可厚非的,我没有理由阻止你。”
“一个人若连被别人借了手去算计另一个人都不知道,难道还不算是呆子吗?”慕环殷冷冷自嘲。
“如果我说那晚我在等你,只是怕你因为南宫桀的事难过,你信不信?”
“如果你是我,你信不信?”慕环殷把问题丢回给段禹玄,“归子期本来就是你安插在恒国的棋子,所以南宫迹怎么都不可能斗得过你,不是吗?”
他接着说,像是憋了很久,要一口气说完才能安心:“你处心积虑帮南宫瑾当上恒王,然后让他心甘情愿的对燕国称臣,这才是你的计划吧?挽救恒国于为难之中,百姓就不会反对恒国对燕国称臣,也不会反对两国结盟出兵齐国。我只是不小心做了你的侩子手。沾满了鲜血,洗也洗不干净!”
慕环殷的声音很平静,但却一字一句都很清晰,最后那句话一直盘旋在夜空中,久久不曾散去。
“如果我是你,我的确不信。”段禹玄苦笑着喝了一杯酒,他现在才知道慕环殷有多痛恨践踏人命和沾上鲜血。
其实他本来没想过把慕环殷卷入其中,但两人身份对立,有些事根本无可避免。无论慕环殷有没有提醒南宫迹,有归子期这张底牌,南宫瑾都是赢定了。
“续命丹怎么会在你手里?是不是从醉红楼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算计的?”深吸了一口气,慕环殷问道。
有时候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慕环殷不是不懂,只是一时放不开。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无论什么事都能客观看待的他为什么对上段禹玄就会突然钻牛角尖。
你想要答案,我会说,只不过就算我说你也不会再信我,既然不信,何苦要问?段禹玄思绪翻涌,口中却淡然道:“醉红楼的梦老板是个生意人,我不过是和他做一笔生意。他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钱货两讫,我拿续命丹,他赚他的金子。”
吹着凉爽的夜风,慕环殷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他的声音一如往常,淡雅悦耳,“为什么南宫瑾会那么不遗余力的帮你把恒国并入大燕的版图?”
“七年前,我救过他一命,他发誓永远效忠我。”
慕环殷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再留恋,使出轻功,潇洒的离开。一如来时的悄无声息,不带走一片云彩,走时更是无牵无挂。
仅剩的半坛珍贵的葡萄酒孤零零的放在桌上,两个杯子都空了,却不会再有人去斟满它们。
段禹玄对着地上的影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感到有些悲伤。
这一夜,夜凉如水,一夜无眠。
17、聘礼与嫁妆1
齐国最出名的有四样,昏庸无能的齐英王、国宝天山雪莲、过重的赋税导致的民不聊生以及如花似玉冰雪聪明的七公主。
宁枫泽和梦诺非刚赶到齐国就逢上一桩喜事,光耀帝派来向七公主求亲的使者已经到达,带着光耀帝的信函和足足装满了十辆马车聘礼,连燕国国宝蓝釉灯也送到了齐英王手中,排场之大,令人咂舌。更让宁枫泽和梦诺非震惊的是这么浩大的工程他们在事先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收不到。
慕环殷就是料到燕国会有一些动作给齐国安一个罪名,才让两人先行过来。七公主才貌双全,无奈眼高于顶,求亲者没有一个看得上眼。如今看来,光耀帝要找的就是这个“拒绝”的借口。
出师无名会大大影响士气,名不正则言不顺,即使成功了也会被历史诟病。段禹玄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就算是欲加之罪,只要有舆论支撑,军队的斗志就不会熄灭。
齐英王不仅昏庸无能,而且嗜财如命。齐国国库的银子大多被他用在建造奢华的宫殿和园林之上,他宠信贪官秦姚,为满足自己的奢侈连年加重赋税,百姓怨声载道,可惜皇宫之中高墙之内寻欢作乐的齐英王充耳不闻。亲小人、远贤臣,民怨不休,明眼人都看得出齐国的王位摇摇欲坠。
肆意妄为的齐英王在国内只怕两个人,一个是忠义贤明的太师曹庄,还有一个就是他巾帼不让须眉的皇妹,七公主姜吟雪。
没有人会对巨额财富丝毫不动心,何况是贪图享受的齐英王。他在看到燕武帝纳妃的彩礼黄金二百两、白银一万两,金茶器一具,银茶器二具,银盆二具,各色缎千匹、全副鞍辔文马二十匹之后立刻把宠臣秦姚召入宫,回信答应婚事。
一个贪财的人要是能在金山银山面前还能想到别人那简直是个奇迹,齐英王显然不属于奇迹的范畴,所以当姜吟雪匆匆赶来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同意求亲的信已经发出去。
若拒绝,就是给燕国出兵的借口,若答应,齐英王少了七公主的管束必然变本加厉,齐国迟早会出内乱。姜吟雪就是深明这层道理,才迟迟不嫁。想不到最后还是被自己皇兄被卖了。
七公主出嫁的消息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启程去燕国当日齐国街道上到处都是满面愁容的男性和兴致勃勃的女性。齐英王也很开心,不过他开心的留在前一晚和两位王妃大战一宿,第二天睡过了头连为七公主送行都没有到场。
豪华马车内坐着美艳动人的七公主,陪嫁的队伍约有五百人,加上送聘礼来齐的数百人精兵小队,可谓声势浩大。七公主坐在马车里不发一言,手上把玩着华美异常的蓝釉灯,看不出在想着什么心事。
宁枫泽与梦诺非扮作侍卫跟着送亲队伍,一边隐藏身份以防不时之需一边通知慕环殷想对策。要挑起两国战争,这一场亲事不成功就会是最好的借口。
相较于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送亲队伍,燕京皇宫内倒是一派祥和。
乾清宫,御书房。
按照段禹玄一开始的计划,齐国不会这么快答应,但显然他低估了齐英王看重亲情的程度,迫不及待的把七公主送走好无拘无束的逍遥快活。
“皇上,下毒之事已经查明。”站着的出声的是天武将军昭日,名义上是天武将军,实则是燕武帝的心腹侍卫。
一排顺着数过去,顾梓恒、季舒墨、杜玮彻都在,还有一个吊儿郎当的英俊青年大喇喇的后面一点。稀奇的是段禹玄也不介意,其他几人习惯了一般也不去理会他。
能站在这的,全是段禹玄的心腹大臣。
段禹玄合上奏章仍在桌上,淡然道:“说说。”
“是瑞亲王手下一个叫李清的门客,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收买了小太监把毒下在陛下的衣服上,卑职已经把李清暗中关押起来,听候陛下发落。”
七夜幻是一种奇毒,不是吸食,而是渗透人的皮肤才能发作。
“杀了李清和那个太监,把尸体丢到瑞王府,”段禹玄面上不漏一丝情绪,仿佛之前中毒的不是他,“朕倒要看看这个不理政事装疯卖傻的老七想要干什么。”
太过明显的放任,让在场的几位都忍不住皱眉,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光耀帝的生命是不能受到任何一丝威胁的。
“陛下,瑞亲王韬光养晦野心勃勃,不可放纵。”顾梓恒无奈当起出头鸟。
“不让他野一野,等朕拿下齐国之后不是很无趣。这次就先给个警告,老七那个畏首畏尾的个性搞不出什么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