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环殷脸上有点红,被握住的手微微的发热,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只好转移话题,慕环殷问道:“你怎么会亲自来恒国?”
段禹玄把人拉到床上坐下,才道:“猜猜。”
慕环殷笑道:“盟约虽然重要,但还无法劳烦光耀帝亲自出马。想来还有更重要的事。”
段禹玄道:“不错。”
慕环殷苦笑道:“能比和燕国结盟更重要的事实在是不多,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件,恒国怕是要易主了。”
段禹玄微笑着看着他道:“说得很对。这是我此行的次要目的。”
慕环殷摸摸鼻子,道:“还有比这件事更重要的?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段禹玄道:“一个人如果身上披着龙袍,那他自己的想法自然是会被人忽略的。我来恒国是因为知道你要来。”
慕环殷道:“也对,兵部尚书叶伽罗与定北王是至交一事你没理由不知道,而你既然知道还让叶伽罗参与有关结盟的讨论,的确让人怀疑。”
段禹玄笑道:“不错,我是故意让叶伽罗知道,他一定会通知王叔,王叔定会去找你。你们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会来恒国阻止两国结盟。”
慕环殷苦笑道:“事情的确这样发生了。”
段禹玄温柔的看着慕环殷道:“我来这里不过是想见见你。”
慕环殷避开段禹玄的目光道:“皇帝不在朝中这么久,怕是会引起骚乱。”
萧函禹笑道:“光耀帝自然是在朝中的,而且必定每天上朝,勤于政事。”
慕环殷道:“你既然在这里,光耀帝又在朝中。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你找人易容假扮你在朝中坐镇。”
段禹玄不在意道:“从我还是太子的时候,昭武就开始假扮我了。”
慕环殷道:“是先帝的安排?”
段禹玄笑道:“是,父皇让他从小就模仿我,一举一动都十分神似,再加上精妙的易容术,有时候就连顾梓恒都分辨不出来。”
慕环殷道:“先帝为何要这么做?”
段禹玄道:“因为帝师楼洛梵。”
慕环殷笑道:“天下第一奇人楼洛梵?”
段禹玄道:“我十五岁,也就是刚被立为太子那一年,父皇命他带我四处游历,当时就是昭武易容成我的样子,让世人以为我还在宫中。”
慕环殷叹气:“先帝的遗愿想必就是真正的一统天下了。”
段禹玄笑道:“少卿果然聪明。楼洛梵武功盖世,又精通术法、医毒、占卜,还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军事奇才,能受他教导是我的荣幸。”
慕环殷道:“但你会的似乎不多。”
段禹玄道:“他只负责教我武功和军事谋略,带我四处游历是要让我能了解各国的地理情况和增长经验。”
慕环殷看过密卷,知道自段禹玄九岁起,燕文帝就以帝王的标准来要求和教导他,下了很大的功夫。
慕环殷笑道:“依你看,我阻止燕、恒两国结盟的几率有几成?”
段禹玄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慕环殷道:“我想听你要告诉我的话。”
段禹玄笑道:“一成都没有。”
慕环殷道:“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段禹玄道:“我既然敢出兵齐国,自然是有把握才做的。”
慕环殷道:“不错,你的确不是贸然行事之人。”
段禹玄道:“我当然有把握,因为恒国一定会出兵。”
慕环殷苦笑:“看来你们已经签订了协议。”
“一年前协议就已签订,我现在不过是要恒国兑现。”段禹玄说着,突然靠近慕环殷,一只手更搭在了慕环殷的腰上。
慕环殷道:“可是恒国要变天了,你是担心协议无效?”
“无论谁做国王,协议都有效,我只是担心卑鄙小人上位之后撕毁协议,毕竟这个协议是不能公开的。”段禹玄一边回答,一边沿着腰线慢慢往下移,脸也凑得越来越近,呼出来的热气都能喷到了慕环殷风流俊美的侧脸上。
慕环殷微微别开头,问道:“那你看中了哪位王子?”
段禹玄搂紧了慕环殷,在他耳边低声呢喃:“三王子。如此良宵,怎么能浪费在谈论这些无趣的事上呢,不如我们做一些有趣的事吧。”
慕环殷脑中浮现三王子南宫瑾那张儒雅英俊的脸,抬手挡住了段禹玄凑上来的唇,说道:“我累了。”
萧函禹也停止了动作,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慕环殷。
慕环殷苦笑:“我从云南到郢城足足赶了三天三夜的路,还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段禹玄看着慕环殷脸上货真价实的疲乏和略微带血丝的眼眸,轻轻在慕环殷的脸上吻了一下,才起身下床,顺便帮慕环殷盖好被子。
他看慕环殷盯着他看,才轻声道:“早点休息吧,过几天就是你想好好休息也不行了。我会等到你愿意的那天的。”
段禹玄笑容满面离开了房间,还体贴的带上了门,他没有忽略慕环殷听到最后那句话时微红的脸。
13、盟国与援兵5
现在的恒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潮,处在殿堂之上掌舵的这些人颇有几分“晚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的闲情逸致。几方势力都在等,等鹬蚌相争之后做渔翁。
皇宫里的温情总是少得可怜,不是不知道王位上的孤独与冷酷,但在巨大的权利诱惑下,这一点苦也就不算什么了,何况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恒国的四个王子里八王子算是独善其身,没有加入任何一个党派,立志当一个逍遥王爷。归丞相和容妃是大王子南宫迹党,恒国向来有立长子为太子的传统;十王子南宫茗是云妃之子,深得恒王宠爱,更有国丈忠义公的支持,呼声很高,可惜才十二岁;至于萧函禹所支持的三王子南宫瑾一派,有手握重兵镇国将军吴恪凛拥护,也不容忽视。
慕环殷刚醒不久,南宫璇就过来别院找他。看上去心情非常的好。他不意外南宫璇会过来,但连三王子南宫瑾也过来就让他吃惊了。
南宫璇笑着拉起慕环殷的手:“慕大哥,父王让我和三哥陪你。”
南宫瑾也笑道:“璇儿,父王可是只叫了我带世子在郢城看看,不知道是谁硬是要跟着一起来啊。”
南宫璇嘟起嘴:“三哥你又笑我。”
慕环殷想起昨晚和段禹玄的谈话,意识到自己此次算是白跑一趟。但他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打定主意索性趁着这次机会好好逛逛郢城。
他笑道:“趁着好天气,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我对郢城的繁华可是闻名已久。”
南宫瑾道:“也好。”
三人换了便装,出了宫门,就见一位白衣公子站在那里等着他们。
南宫瑾是一脸惊喜,而南宫璇是表情疑惑,慕环殷只是挑了挑眉,像一个贪吃者吃到了一道美味的菜肴却突然发现里边有一条虫的心情。
这个人自然名义上是博学多才、清俊雅致的燕国使团郎官萧函禹,也就是段禹玄。
南宫瑾声音里含着毫不掩饰的惊喜,笑道:“函禹,你怎么来了?”
段禹玄也笑道:“我在燕国时就听闻云南王世子的大名,就想借这次机会才见见风流倜傥的世子,三王子可介意我与你们一道同行?”
南宫瑾道:“函禹愿意来,我当然是求之不得。”
女人的直觉向来是很准的,南宫璇虽然性格开朗大方,但每个女人在感情上都被赋予了一项天赋,南宫璇也不例外,她敏锐的直觉到段禹玄与慕环殷之间的关系比表面上看来更加亲密。
南宫瑾虽然没有女人的直觉,但一向淡漠的段禹玄对慕环殷如此明显的另眼相看,也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惊讶之余也带了些苦涩。
郢城的繁华并非浪得虚名,街道上酒肆店铺林立,往来百姓络绎不绝。四人一路逛下来,就见前面一家客栈围着许多人,还不是传出叫好声。
一问才知,客栈里在举办猜谜比赛,获胜者将得到一只德化的瓷萧。
南宫璇有些不屑:“不过是一只萧而已,也值得这么多人争吗?”
慕环殷笑笑:“昔有《南村随笔》云:德化瓷箫,色莹白,式亦精好,但累百枝无一二合调者,合则声凄朗,远出竹上,不意云梦柯亭之外。说起来,这德化的瓷萧不仅造型美观、式样优雅,犹如白玉雕制,声调更胜过竹制箫笛,而且不因气候干湿变化产生音调变化。是难得的佳品”
南宫瑾也附和道:“珠宝玉器,具是世人珍爱之物,难怪会吸引这么多人围观。”
段禹玄问慕环殷:“你会吹箫?”
慕环殷道:“曲不成调,也不能说是会,只是有点喜欢。”
客栈内现有两人对垒,一个中年儒生,一个青年学子。
中年儒生道:“鱼腹丹书。请猜四字常言。”
青年学子低着头想了一阵,说道:“胜者为王。”
中年儒生点点头,额上全是汗,两人已经对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分出胜负。
青年学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扫之前的阴霾,道:“皇上谕旨:刀下留人。打七字成语。”
中年儒生皱着眉头转来转去,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年轻的店主突然开口:“时间到。请问在场的有没有人能答上来?”
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想起,“置之死地而后生。”竟然是最不爱管闲事的段禹玄。
站在一旁的三个人都愣了,不过各怀心思,南宫璇是不屑,南宫瑾则是困惑,而慕少卿则是实打实的看好戏。
青年学子叹气:“没错。”
年轻的店主再度开口:“还请这位兄台走出来。”
段禹玄信步走到人前,眉目之间尽显潇洒从容,清俊雅致的脸上带着微笑,迷煞了众人。他笑道:“点点萤火照江边,猜字。”
青年学子摇摇头,败下阵来。
年轻的店主又问了一句,这一次倒是没有人应声,他便道:“可是‘淡’字。”
段禹玄笑道:“店主好才华。”
店主道:“过奖,湖光水影月当空,也是猜字。”
段禹玄道:“古。”
店主点头,又道:“窗前江水泛春色,才一味草药。”
段禹玄低着头,不自觉的看向慕环殷的方向,正好看见慕环殷在对着他做口型,于是笑道:“空青。”
注意力都在谜题上,倒也没人注意到两人的暗中交流。
店主也有些惊讶,他自认是猜谜游戏的高手,因此才敢拿瓷萧当奖品吸引客源,没想到今天竟然遇上一块难啃的骨头,叹道:“确是空青。”
段禹玄道:“遇水则清,遇火则明,猜字。”
店主不停的踱步,时而锁眉,时而欣喜,过了许久,终于道:“我不知道。”
段禹玄笑道:“登字。遇水为澄,意为清澈,遇火为灯,意为灯火。”
店主道:“公子高才,但在下还有一题,若公子能答出,瓷萧竟赠与公子。”
段禹玄道:“请说。”
店主得意的笑笑:“无,没有谜面。”
段禹玄笑道:“既然没有谜面,那不就是迷吗?”
店主惊讶的看着萧函禹:“你怎么知道?”
段禹玄但笑不语,看着放在一旁的瓷萧。
店主抹了一把汗,一字一顿道:“在下还有一题,望公子解惑。”
他这样一说,众人都是一片嘘声,都看出他不愿轻易割爱。
任何一个生意人都不会做亏本生意,哪怕亏得再少,也不行。何况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瓷萧,怎会轻易拱手相让?
段禹玄倒是爽快:“就请店主赐教。”
店主镇定了一下:“日落香残,洗确凡心一点。火尽炉冷,平添意马心猿。”
段禹玄走到放置瓷萧的盒子旁,轻轻拿起来观摩了一下,道:“多谢店主割爱。秃驴。”
店主颓废的坐到了椅子上,眼睁睁的看着段禹玄把瓷萧拿走。众人见比试结束,也不多做停留,一一散去。
14、盟国与援兵6
段禹玄拿着瓷萧走到慕环殷前面,笑道:“刚刚有你帮忙,我才能答对,这支萧就当做谢礼如何?”
南宫璇惊讶的问:“慕大哥有帮忙吗?怎么我都看不到。”
段禹玄难得好脾气的解释:“心有灵犀一点通,他在心里告诉我答案。”
南宫璇一脸不信的样子,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段禹玄道:“不然以我对药材毫不了解,怎么会知道‘窗前江水泛春色’指的是空青呢?”
南宫璇似乎有点信了。南宫瑾心里是不信的,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段禹玄把瓷萧递给慕环殷,轻声道:“定情信物。”
慕环殷失笑:“那我可不敢收。”
段禹玄道:“你不是喜欢吗?瓷萧放在我这对音律一窍不通的人手上,可是很大的浪费。”
段禹玄还是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段禹玄无奈的叹气:“送给知己的礼物,你要不要?再不要我就把它砸了。”
慕环殷顺手接过了,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但低着头的段禹玄没有看见。
一个穿着侍卫装的男子急冲冲朝四人跑过来,边喘气边说:“三王子,不好了!陛下出事了。”
南宫瑾急切的抓住侍卫的手,问道:“出什么事了?”
侍卫一脸的着急:“乔大人说是中毒,已经不省人事了。”
南宫瑾冷声道:“回宫。”
世上如果还有一个地方能让人同时感受天堂和地狱,那一定就是皇宫。任何人进了皇宫都会变得身不由己,不是被它掌控就是掌控它,弱者在这里连生存的机会都没有。
走过御花园,上午还觉得很好看的景色也沾染了一些硝烟,花卉也有些憔悴,带着几大党派争斗的波云诡谲无端的让人感到压抑。
红日又西斜了一点,照着皇宫的雕栏画栋,一如上天俯看苍生的漠然,冷眼旁观着。
太医根本查不出恒王南宫桀中的究竟是什么毒,颤抖着向禁卫军统领乔勋告饶,王上的生命在急速的流失,他怕自己死得比恒王还要快。
南宫瑾赶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劈头喝问:“是不是大王子干的?遗诏呢?”
虽然一早知道帝王之家无亲情,但看到南宫瑾丝毫不关心恒王死活的模样,慕少卿还是不禁有些厌恶,默默上前为恒王诊脉。
乔勋也一脸自责:“遗诏不见了。今早恒王喝了云妃送来的参汤就不省人事,属下怀疑不是大王子。”
“什么?”南宫瑾握紧了拳头,似乎想不通云妃怎么会给恒王下毒。
这里最冷静的恐怕就是段禹玄了,他既不担心遗诏,也不在乎恒王是死是活,分析了整件事之后,他道:“南宫茗太小,就是恒王死了,也轮不到他即位。云妃虽然不聪明,但也没有蠢到替人做嫁衣。毒害恒王,又拿走遗诏,到时候把下毒之事全推到云妃头上,再治乔勋护主不力之罪,谁最有好处?”
南宫瑾和乔勋的脑中同时闪过一个人,大王子。
段禹玄继续说:“云妃如果不是被南宫迹利用了,就是有把柄捏在他手里。也就是说,你可能要做好准备和他们两人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