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少卿叹道:“规矩我还是知道一些的,特别是有关道德的。”
颜兰昕冷笑道:“你知道?那就是明知故犯咯,更是罪大恶极。”
慕少卿道:“哎,我只知道扰人清眠是不道德的,却忘记了不讲道理的人自然也是不会讲道德的。”
颜兰昕哼道:“好伶俐的口,来人啊,给我抓住他。”
慕少卿笑道:“我本来以为女子中最恶劣的不过是小人,没想到今天见到一个连小人斗都称不上的。”
慕少卿正说着,两个太监已经走过来,一人抓住他一只手。
颜兰昕冷笑的看着慕少卿,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因为愤怒而稍稍有些扭曲,慕少卿不禁怀疑起她到底是如何选进宫的。
颜兰昕怨毒的说道:“你不是很能讽刺吗?继续说啊?你刚刚骂了我多少次,我就一巴掌一巴掌的还回来,把你的脸打坏了,看你怎么勾引皇上。给我打。”
太监一巴掌下去,慕少卿虽然及时偏开脸,卸了不少力道,但白皙如玉的脸还是泛起五道手指印。那淡红色异常的刺眼,特别是对刚刚感到的燕武帝来说。
另一个太监刚要动手,整个人就不知怎么回事飞了出去,当场吐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一眨眼之间,慕少卿已经被带入一个人的怀中。等在场的人看清打伤人的脸的时候,所有人都立刻跪下,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段禹玄的双眼泛着寒光,尤其是看到笑得很无辜的慕少卿脸上的手指印的时候。
段禹玄轻声对慕少卿说:“我很生气。”一字一字都很清晰,语调也很僵硬。
慕少卿道:“我知道。”
段禹玄在路上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一巴掌是他故意挨的。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段禹玄的武功很高,绝不像之前表现出来的那样,甚至和他相比可能都不相上下。
光耀帝没有叫他们起来,所有人都必须跪着,也包括大难临头而不自知的颜兰昕。
许久,段禹玄平息了一下怒火才冷声道:“李贵,传朕旨意,淑妃颜兰昕骄纵任性、仗势欺人,有失仁行,着其入冷宫好好反省。”
颜兰昕惨叫道:“皇上,臣妾知错了,求皇上不要把臣妾打入冷宫。皇上!”
昔日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淑妃看着段禹玄面无表情的脸感到一阵惧怕,在她生命的近二十年里,没有如此后悔和不知所措过。她看得出,她的夫君是铁了心要拿她开刀了。
段禹玄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对着打了慕少卿一巴掌的正索索发抖的太监道:“把这个狗奴才凌迟处死,剩下的颜贵妃带来的通通打入死牢。”
大太监李贵道:“嗻。”
自光耀帝登基以来第一次血洗后宫,当天在场活下来的人至今都记得光耀帝眼底的寒光,比恶鬼更恐怖惊悚,没有人忘得掉。
段禹玄带着慕少卿回到乾清宫,帮他仔细的上药,只是一言不发。
慕少卿摸摸鼻子,叹道:“光耀帝以仁孝为天下人称颂,何必因一时之气坏了名声。”
段禹玄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虚名吗?”
慕少卿道:“可我确是在乎的。”
段禹玄看着慕少卿脸上的伤,幽幽道:“你若不是故意让他打到你好让我愧疚,我又怎么会动这么大的怒。”
慕少卿道:“我不能长留宫中。”
段禹玄道:“你用一巴掌来换你的自由?”
慕少卿轻笑道:“你和我都很清楚我一定要走的。”
段禹玄道:“因为你云南王世子的身份?”
慕少卿笑道:“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才接近我的吗?以你的武功,在醉红楼遇到的杀手根本就伤不了你分毫。”
段禹玄淡然道:“不错,我是为云南王世子而去,只是认识之后,我只把他当成慕少卿。”
慕少卿道:“有时候人的想法无关紧要,主宰一切的是命运。”
段禹玄深情的看着站得笔直的慕少卿,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认真的他,好久才叹道:“你若一定要离开,我不会拦你。一开始我接近你的确是因为你的身份,只不过现在有些不一样。如果我说,我并不想利用你,你信吗?”
慕少卿看着段禹玄,恢复了他往日的风流的神采,“有区别?一个人能被利用说明他还有用处,不是应该高兴吗?”
段禹玄听完这句话,无奈的露出一抹苦笑,目送着慕少卿离开,似乎要将那抹紫色的人影刻在心底。
在慕少卿走后许久,段禹玄才像是自言自语般:“我虽然坏,但也不喜欢骗人。”
一阵风吹过,枝桠轻轻晃动。段禹玄转身返回宫内。
时隔不过半月,皇宫就传出消息,颜兰昕受不住冷宫之苦,竟以一尺白绫悬梁自尽。那些看在右丞相的面子上向光耀帝为颜兰昕求情的人也纷纷和颜家断绝来往,有心的人都看得出,光耀帝这次是铁了心要拔掉颜家这颗眼中钉了,早先与颜家来往密切的官员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找靠山,以撇清关系。
果然,右丞相颜道被查出通敌卖国,满门抄斩。
更有小道消息称,淑妃颜兰昕自尽前一天,光耀帝亲自去冷宫看她,还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颜兰昕笑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近日来,又有一消息在大街小巷疯传,据说容貌无双的云南王世子是光耀帝的男宠,颜贵妃就是得罪了云南王世子才会被打入冷宫。
一些说书人更将光耀帝与云南王世子一事变成一段凄美的艳遇,故事里的云南王世子容貌天下无双,比天下第一美女苏君娅还美,光耀帝与云南王世子一见钟情,把人接入宫中,无奈两人身份特殊,对立的身份使得两人只能暂且抛下儿女私情。俨然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
一时之间,宫闱秘事的八卦传闻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是野史,有人完全不信,也有人半信半疑,还有人坚信不疑。
9、盟国与援兵1
燕国东临齐国,北靠恒国,南接南海。占据着优异的地理位置,土地肥沃,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但盘横在燕国皇帝心中有两根刺,一个是早年开国元勋慕枫占据的封地——云南,封为云南王,如今相当于云南的土皇帝,两代相传,早已脱离朝廷的掌控。另一个是当今皇上光耀帝的亲皇叔定北王,自先皇燕文帝驾崩后就不曾上京述职,当时恰逢光耀帝刚即位,朝中内乱,定北王就趁着混乱之际在北方站稳脚跟,安家落户,成为一方霸主。
三国之中当属燕国面积最广,最为富饶。但如今两块封地脱离掌控,使得燕国的实力也大打折扣。是以三国才能勉强和平共处,没有爆发战争。
光耀帝是少年天子,十六岁登基,在一班忠心爱国的有志之士的帮助下,一参政便大刀阔斧的改革,从水利农业到商贩科举,全部整顿,因此整个燕国也呈现出涣然一新的局面,百姓生活提高,国库自然也逐渐充盈,仅仅五年就从原本的亏空到如今的满当。明君的称号不胫而走。
云南,望仙阁。
这是宁枫泽、凤诺非和慕环殷三人最经常凑在一起的地方。
“哈哈,环殷,你竟然也有今天!”一名白衣公子肆无忌惮的笑着,声音如击玉敲金,煞是好听。
被嘲笑的紫衣公子摸了摸鼻子,自顾自的喝酒。
房里另一位蓝衣公子时候忍不住道:“诺非,你已经笑了一个时辰了,还要笑多久?”
凤诺非闻言停了一下,又接着大笑起来,对着宁枫泽道:“自诩最是风流云南王世子竟然成了燕武帝的男宠,哈哈,这还不够好笑的话,世上还有什么事值得一笑?”
没错,云南王世子慕环殷就是刚从京城回来的慕少卿,他似乎一点都不受嘲笑的影响,也不介意别人看他的眼神。
陪着慕环殷在望仙楼喝酒的这两位就是绮梦山庄少庄主梦诺非和现任武林盟主宁无过之子宁枫泽。是慕环殷相交十几年的好朋友
宁枫泽冷声道:“无论多一件事就算再好笑,笑了一个时辰之后只怕要哭了。”
慕环殷道:“人活在世上,能多笑笑总是好的,笑能使人年轻些,就是再丑的人真心笑起来也是好看的。”
宁枫泽道:“不错,一个粗犷的男人笑起来会让人觉得亲近,相反一个很俊秀得漂亮的男人笑起来却会让人认错他的性别。”
宁枫泽刚说完,梦诺非立刻就不笑了。这回倒是慕环殷笑了,笑得如春日朝阳般绚灿。
若论美,慕环殷没有见过比梦诺非更美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是那张脸若生在女子身上,必是见者倾心。但若生在一个男人身上,还是一个大大咧咧说话不经大脑更一直标榜自己很有男子气概的男人,就是十万分的可惜了。
至少认识梦诺非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按理说,眦睚必报的梦少庄主不会轻易放过出言讽刺的和嘲笑他的人。但此刻梦诺非却很安静,好像听不到宁枫泽的讽刺和慕环殷的轻笑。
如果你以为梦少庄主是顾念相交十几年的友情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打了十几年都打不过宁枫泽和慕环殷,这还不是梦诺非最郁闷的。最让他郁闷的是无论是用迷药还是陷害还是告状还是设陷阱制造麻烦,最后倒霉的都是他自己,而不是他想报复的人。
十几年血与泪的教训终于让梦少庄主明白了,这两个人是不能惹的,惹了的话不仅老天不帮他,智慧斗不过人家,就连自家老娘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梦诺非屈服了。在云南王世子慕环殷和宁枫泽宁少侠面前做小伏低状。
梦诺非狗腿的笑了笑,向慕环殷问道:“你是怎么和燕武帝扯上关系的?”
宁枫泽接口道:“孽缘。”
梦诺非也不理他,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看向只顾着喝酒的慕环殷。
慕环殷扫了梦诺非一眼,淡然道:“用你的话说就是一个很狗血的开始和一个预料得见的结局,用枫泽的话说就是那两个字。”
宁枫泽冲梦诺非得意的挑眉。
梦诺非叹了口气,道:“一个人如果遇到这么狗血的开始和这么悲剧的结局还能这么处之泰然,我是真的佩服他。至少在抗打击力方面我是自愧不如的。”
宁枫泽道:“你总是在有个人优势的地方谦虚,而在劣势的地方逞强。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自知之明,但识己不清到你这个地步还能活着的,也是时间少有。”
梦诺非恨恨的盯着宁枫泽,在清楚的看到宁枫泽眼里写满“来吧,我等你来挑衅”这句话后,乖乖的‘借酒浇愁’。
宁枫泽无趣的也跟着喝酒。
慕环殷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对时常斗嘴的朋友。自三人认识起,梦诺非就有些排斥宁枫泽,小时候顽劣的梦诺非最经常整的人就是宁枫泽,无辜的中招几次后看起来很冰冷的宁枫泽也奋起反击,两人便由八岁斗嘴到二十一岁。
宁枫泽长得是玉树临风,俊逸英挺,很有男子气概。这或许就是小时候的梦诺非不自觉排斥宁枫泽的原因,毕竟梦诺非很讨厌自己女性化的相貌。
三人喝酒喝得正开心,雅间里突然就闯入了一个人。云南王府的仆人,慕环殷的小厮付辛。
付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梦诺非递给他一个杯子,慌忙接过来灌入口中。还没咽下去就全吐了出来。气也顺了,正看到梦诺非得意的朝着他笑。
付辛哭丧着脸道:“这是酒啊,梦公子,你不是不知道我酒精过敏的。”
梦诺非笑道:“你取名叫‘负心’,必是风流之人,怎么不会喝酒呢?”
慕环殷开口道:“付辛,你急冲冲的赶来,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付辛这才记起来,急道:“世子,定北王来了。”
“什么!?”
三个人同时出声,梦诺非惊讶的看着付辛,宁枫泽和慕环殷则动作一致的挑了挑眉毛,不过一人挑左边,一人挑了右边。
付辛红着脸道:“我是说定北王来拜访王爷,现在人还在王府。”
只一眨眼,雅间内就只剩下付辛一人,他认命的摇摇头,一步一步的走回去。
10、盟国与援兵2
云南王自三年前就将家业扔给了独子,带着爱妻四处云游,浪迹天涯。行踪飘忽得想找他处理件事都做不到。
慕环殷前脚进门,宁枫泽也后脚跟来,带着一脸的遗憾。
定北王段延修年过四旬,仍旧一副老当益壮的模样。毕竟早年上过战场的人,一身的将气,但又比一般的武将多了几分儒雅,气度不凡。
云南王与定北王的关系倒是不错,所以慕环殷与定北王也见过几次。
慕环殷笑道:“段叔叔,您这次来了云南可要好好住几天,我带四处玩玩。”
定北王大笑,看着慕环殷似乎很是满意,道:“我这次来可不是玩的,是有事和你商量。”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梦诺非才慢吞吞的走进来,腹诽道:这两人轻功比哪吒的风火轮还快,怎么也不见刹车不及时摔个狗啃食。
定北王瞧了宁枫泽一眼,在看向梦诺非的时候明显呆了一呆,笑道:“环殷小子,想不到你连红颜知己都有啦,怎么?不肯介绍给你段叔叔认识认识。”
聪明如慕环殷看见定北王瞄向梦诺非的眼神,就知道他误会梦诺非是女的了。
显然,同样很聪明的宁枫泽和不是特别聪明的梦诺非听到这句话后也想到了,梦诺非的脸拉得更长了。
就是付辛在这里也会想到的,因为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
慕环殷笑道:“他是绮梦山庄的少庄主梦诺非,我的好兄弟。还有一位是飘渺剑客宁枫泽,也是我的好兄弟。”
定北王瞪着梦诺非,像是在估量慕环殷说的是不是真话,“你是男的?”
梦诺非冷哼:“如假包换。还是定北王要脱了衣服验明正身才肯相信。”
他一说话,定北王就相信了。梦诺非的声音虽然好听,但绝不是女人的声音。
定北王也很爽快,道:“小兄弟,对不住了,是我看走眼了。”
找到台阶的梦诺非也不再为难,叹道:“您不是第一个误会的,我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您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
定北王也叹了一口气道:“本来这件事应该是和你父王商量的,但既然他不在,我也只好和你说了。”
慕环殷道:“段叔叔请说。”
定北王道:“燕武帝要出兵齐国。”
慕环殷惊道:“此消息段叔叔如何知道的?”
这件事关系的不仅仅是一两条人命,而是千万条人命,因此一定要确定消息的来源。
定北王道:“是兵部尚书叶伽罗派心腹告知我,必不会错。他极力反对出兵,奈何皇帝一意孤行,再加上左丞相顾梓恒和户部尚书季舒墨的支持,想来他们已在准备了。”
叶伽罗与定北王段延修是多年好友,这消息应该不会有错。
慕环殷沉思道:“齐国虽然兵少马弱,但也不易对付。以大燕的兵力,若强行出兵就不怕恒国趁虚而入吗?”
定北王道:“不错,所以光耀帝已经派出使团前往恒国与其结盟,使其援兵伐齐。”
宁枫泽道:“恒国国主虽然年迈,但还不至于糊涂,怕是不会同意结盟。”
定北王叹道:“只怕光耀帝诱以重利,不可能也变为可能。”
慕环殷点头道:“凡事皆有可能,光耀帝既然敢出兵,想必就有一定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