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金——颜一笑
颜一笑  发于:2012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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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低头看,阴沈了脸,“老板娘,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老板娘就笑了,“你少来,你上我这来找事就是打著要赖在我这里的主意吧,老娘一看你那样就知道你几斤几两,就你这样的

毛都没长齐还敢在外面混,找死。”

5

我连忙哈腰,“是是,那就求老板娘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

老板娘眉一挑,眼一瞪,“饶了你?想得美,先还完我的钱再说,”一手扯了一张纸,圆珠笔刷刷写了一阵,写完往我脸上一

摔,“把这个签了。”

我忙拿过来一看,看完当场就想撕,这哪是什麽劳动合约,分明就是一张卖身契!什麽在店里免费做一年的劳工,管吃不管住

,唯老板娘的话是听,违约者随老板娘处置。

我憋了一口气,“老板娘,这条件也太苛刻了!”

老板娘一把薅住我挥舞的手,大长指甲在我手指头肚子上一划,我立马就蹦了个高,操!都出血了!

等我抽出指头含在嘴里使劲吸的时候,那张摁了血印的卖身契就这麽被老板娘收起来了,老板娘一看事情成了,屁都没放一个

,趿拉著拖鞋踢踢打打就给上楼了。

我杵原地骂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娘也没把她给骂下来,到最後没力气了,口干的不行,一屁股坐椅子上想著以後要怎麽办。

那上菜的小孩跟只羊羔子似的小心蹭过来,手里端著一杯茶水,我毫不客气接过来就喝。

小孩开口,“我、我叫小丁。”

我看他一眼,“你姓丁?”

小丁摇了摇头,“不知道姓什麽,就叫小丁。”

“我姓韩,你在这干了几年了?”

小丁抿著嘴说,“没多长,不到半年。”

“你是不是也卖身了?”

“卖身?男人也卖身吗?”

我看了看这个一脸傻相的小孩,摸摸他脑袋,“走吧,给我找个能睡觉的地儿。”

小丁小心翼翼的说,“租房子是要花钱的。”

“那你就给我找个不花钱的。”

小丁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租房子没有不花钱的……要不你去我租的地方住?”

我一挥手,“走吧。”

小丁带著我,锁了饭店门就走上了一条七弯八拐的路,路灯都被人给砸了,一路乌漆抹黑的,後来走到个小胡同,小丁说韩哥

你等会,我先进去开开灯。

结果进了他那个破出租屋,里面小的就跟个老鼠壳子似的,还是间库房,里面什麽破烂都有,堆的乱七八糟的。我踢开地面上

那堆缺了口的杯子盆子,走到里面一看,那钢丝床不光小还是个地铺。

小丁使劲把床单抻的平一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这地方小,你别嫌弃。”

我躺在床上,慢吞吞的脱了上衣,无所谓的说没关系。这样已经比我预想的好多了。

黑暗中躺在充满潮气的陌生床铺,窗外的月光透过歪斜的窗棂泄在脸上,我睁著眼睛,毫无睡意。

小丁开始的时候还有点紧张,慢慢呼吸放松下来,不多久就睡熟了。我一时无法调整自己的状态,但是也明白此时再想任何都

是徒劳,便闭上眼睛,随著他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明明身体很累,却一点都睡不著。

我小心坐起身,摸过小丁的衣服,翻了翻。

小丁睡眠很浅,迷迷糊糊问了句,“韩哥,你在做什麽?”

“有没有烟?”

小丁脑袋还不是很清醒,半天才反应过来说,没有,我不抽烟。

我扔下衣服,躺下来望著头顶房梁上摇摇欲坠的蛛丝,它跟我一样,连没有风都在不安稳的摇动。

小丁声音有些含混,说韩哥你睡不著吗?要不要我陪你说说话?

我打了一下他的脑袋,“睡你的觉去吧。”

小丁小声咕哝了咕哝,“那我真的要睡了?”

第二天跟著小丁进了饭店,也没人理我,我不知道干什麽,就随便找了个地儿在那坐著,後来来了个戴白帽穿白衣手里还操个

大勺的,眼睛都长到天上去,说你过来。

我跟著他过去,还以为给厨师打下手是照顾我这个新人来著,结果那厨师扔给我十几箱鱼,“切吧。”

我很欠砸的问了句怎麽切,大厨师鄙夷的看了我一眼,肥爪举著菜刀砰砰砰几声就把鱼剁了脑袋尾巴,揪起身子往盆子里一扔

,一盆子的鱼血。

以後我就蹲在那跟只大狗似的切了一天的鱼,中间卸了三次货,一次卸十几箱,中午吃老板娘打著呵欠起床,看了我一眼啥都

没说。吃的是我剁的那些鱼,鱼刺不小心卡在喉咙里了,老板娘大发慈悲给了一勺子醋,老子喝了直接吐了酸水。

老板娘拿筷子点划著我脑袋,“咋了?胃不好?早知道你这麽不中用,就该要你多签几年的合同。”

我不声不响把碗筷重新拿起来,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切鱼切到晚上十点,还有好几箱没切完,到了关门的时候,小丁也拿了把菜刀熟练的帮我切,还安慰我,“这东西就是这样,

你第一天切肯定慢,以後习惯了就好了。”

我看他手心里还有大麽指食指上那些茧子,就问,“你以前也是切鱼的?”

小丁点了点头,“干这个干了好些年哩,韩哥你也好好干,说不定很快就能跟我一样在前头端盘子了呢。”

我说,“你不是说你才来这个地方不到半年吗?”

“恩,我以前不是在这里切,在越南。”

我脑袋里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偷渡,结果小丁又说,他小时候是被人拐出去的,後来蛇头吸毒没钱了,就把人给转到了中国,卖

给了老板娘。

这孩子太单纯,都被人给卖了还屁事不懂,说什麽老板娘表面上看著凶,实际上人不错,对他也好。

我没说话,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时间长了才能看出来,我吃过这上面的亏,不能再犯这种错误。

小丁说干什麽都是一种习惯,习惯了就好,这句话没错。第一天切鱼,我两条胳膊都跟不是自己的一样,腰以下的部分几乎没

了知觉,而这样重复繁琐的生活,过了一个月就好多了。

每天累极,头沾上枕头就睡,一夜连个梦都不做。

过日子就应该是这样,重复重复再重复,时间一点一点的叠加,什麽都不想,什麽都想不起来,用一句好听的话形容就是岁月

静好,现世安稳。

不知道我这算不算是重生。

老板娘新交了个男朋友,听说老板娘爱他爱到不行,就差把心给掏出来了。

後来有次我跟小丁下班回家,看见老板娘挽著那人的胳膊出来,我不小心跟他对上了眼,他一见我就是一哆嗦。

我装没看见他拉著小丁就走,都走出去好一段路了,那人忽然啪嗒啪嗒的跑上来,拉著我问我是不是韩澈。

我一挥手,“你认错人了。”转身就走。

那男的肯定认出我来了,不过他没敢追,也许是怕我也认出他来。

我转头就想老板娘精明了一辈子,这回算是栽了。

这男的跟我一样是个基佬,还跟我好过一阵,後来抽大烟抽的分文不剩,毒瘾上来了就跟我借,我倒也不在乎这个,就是他每

回借了我的钱揣裤兜转头就装的跟没借过我钱的样子让我很恶心,我很快就跟他分了。

从那後他就烂的不行了,跟他睡过的人要列个名单比手卷纸还长,後来在圈子里混的臭的不行,又去骗女人,看来他那张脸连

老板娘都没免疫。

结果没几天,店里忽然来了个胖女人,领了一大夥戴黑墨镜的人,气势汹汹进门说要找老板娘,这时候才十点多,老板娘还在

睡觉呢,那女的直接就上了二楼,一会上面就一声杀猪似的嚎,劈里啪啦一阵砸,老板娘被胖女人揪著头发拖下来的时候短小

的睡衣被撕的七零八落,几乎就是全裸了。

小丁一看老板娘被人欺负,喊了声就冲了上去,结果被那群戴黑眼睛的保镖给拦下来,钳著他的胳膊制的死死的。

胖女人就当著一屋子吃饭的客人,说老板娘这个骚狐狸精勾引她的男人,她今天来给老板娘个教训,让谁都别管,也不许走。

那女人抡圆了胳膊,!!!甩的老板娘的耳刮子震天响,老板娘被打的一张脸通红,憋著一句话不说,就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

找电话。

我向四周看了看,揪住那个要溜的厨师,两指夹出他口袋里的手机,给老板娘递了过去。

那胖女人正好又来一巴掌,老板娘看见了就往我身後一躲,那巴掌不偏不倚正打我脸上,我当场就给打的眼冒金星,脑袋一下

子就不灵光了,心说就这股子像被熊拍过了似的劲,老板娘能捱到现在也实在不错了。

“你他妈是从哪冒出来的一根葱,给老娘滚!”

有两个黑墨镜毛毛躁躁伸著只爪子过来抓我,我反手将他的手往後一折,哢嚓一声,他捂著被折断的腕骨不住的嚎。另外一个

人冲著我给我来了个左勾拳,我往後一仰,一脚就踹在了他裆上,也不知道给他那玩意踢碎了没有,那人捂著裆躺地上就没起

来。

6

胖女人一招手,那群黑墨镜直接就对著我上来了。

我实在不想管老板娘这档子破事,也不想跟这些人打,就盼著老板娘能找什麽帮手来了呢,那群黑墨镜上来我就打的少躲的多

结果老板娘没给她那什麽头头打电话,缺心眼到给她那男朋友打了,顶著张猪头脸对著电话哭,骂的都是些什麽混蛋,骗子,

臭不要脸,我一听这些话就知道这事完了,捱这通人的砸今天是躲不了了。

老板娘还没哭完呢,就被人给抢了手机摔了,揪住头发就是好一顿打。小丁挣吧开那个踩他脊梁的人,冲过去就给了那个打老

板娘的一巴掌,那人又反打过去,旁边的菜桌直接就倒了,店里的客人早趁乱飞跑出去了,就这样十几个人打架店里还装不开

,人与人的距离太近,拳脚施展不开,躲也没处躲。

混乱中有人打在我腹部一拳,那是我死穴,我全身一下子就软了,蹲在地上爬不起来,拳头跟牛皮鞋雨点般落在我身上,我只

好抱住脑袋,死死的咬住牙。

被人打了十几分锺,我心里只想著这些人打累了赶紧走,这时店里突然冲进来一夥大盖帽警察,人手一根电棍吆喝著我们抱著

脑袋蹲地上。

都是些黑社会,哪有不怕警察的,一看那身衣服,个个都打怵,那个胖女人先蹲下的,其後就是呼啦啦一大片,那夥警察咋咋

呼呼吆喝了一阵,就是说我们打架生事什麽,哗啦啦的手铐就给我们全铐上了。

有个警察看了我一眼,就跟他长官说,“老大,店里的人就不用扣了吧?”

那长官考虑都没考虑,点头就说行,当场就把我们三个给放了,还鼓励我们好好开店。那些闹事的就都给押上了警车。

老板娘是哭傻了,小丁是真傻,说幸亏警察来了,不然今天非被他们给打死。

警察有染黄头发的吗?警察有办公时嘴里叼著烟的吗?警察称自己的上司为老大?那夥假警察为什麽要抓胖女人?

我疼的直抽凉气,歇了半天,才慢吞吞的起来收拾店子里的东西,桌子椅子几乎都被砸烂了,满地都是碎玻璃渣子跟脏兮兮的

菜叶子菜汤,就一个地方还是好的,桌子不光没烂连移动都没移动,椅子上还坐著个人。

那人长相普普通通的,脸上没什麽表情,就跟刚才没看见我们打架那一幕似的,镇静的出奇。

我虽然不知道他是干什麽的,不过看他的气质也该知道他是个人物了,打扫到他跟前的时候就没把笤帚伸进他桌子底下,而是

蹲下来,将手伸进去从他脚边把那些玻璃渣子给捡出来的。

从桌子下钻出来的时候那人正看著我,我猛然浑身一震,这个人,怎麽感觉我好像是见过他。

那人皱了皱眉,我感觉更加熟悉了。

“你流血了。”他抓起的我的手,出血的伤口不少,他张开嘴含进口里吸吮,舌头温温润润的。

我不舒服,抽出手随便在身上的脏围裙上擦了擦,“我没事,谢了。”

他又皱皱眉,及至我走才出口一句,“我姓衣。”

为什麽要告诉我他姓什麽?我不是在前厅工作的,以後也见不著他,所以就没跟他客气搭话,稍微收拾的能走人了之後,老板

娘也差不多缓过来了,收拾了收拾自己去找她老大去了,让我跟小丁看店,有事打她电话。

那个姓衣的坐在窗户边一直不紧不慢的喝著眼前的一杯橙汁,除了吃了几块鱼,其他的菜几乎没动。

也不知道这个饭店还能不能开下去,小丁一直在前厅忙,我切好了鱼,也没有货车拉来新的,就拉了张椅子坐在上面,为了缓

解胃痛,我随手点了根烟抽。

饭店不远处就是大海,海浪一波一波打著海岸,潮水涌动的声音特别的安宁。过去的种种大都只在梦里稍感疼痛,醒来便全部

忘记。

我不知道自己的运气算不算好,要不要感谢老天,但是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过低微的生活,把心也放在低微处,即使在重复

繁琐的切鱼过程中能偷十几分锺的懒也觉得很满足。

姓衣的在前厅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我,我转个身面向窗外,背对著他。

许久之後姓衣的进来,一只手忽然抽了我手中的烟,用中指掐灭,“吸烟对身体不好。”

我又掏出一只叼在嘴里,掏出火机,“你管的太多了,衣先生。”

姓衣的皱皱眉,出口一句,“我不想看到你抽烟。”

我差点一口给呛出来,我靠这人是我谁啊,没事管我干什麽!

我看他举止得当,穿的也挺好,不定就是富家公子或者什麽组织的头头,我可惹不起,当下也没跟他说什麽难听的话,自己走

出去了。

老板娘到晚上十一点多才回来,眼珠子通红通红的,什麽话都没说,挥手打发我们回家睡觉去。

小丁问老板娘结果怎麽样,被老板娘一巴掌给揍回来了。看老板娘那副样子,结果应该是不怎麽样,不过这也不是我操心的事

儿。

姓衣的跟我们一起出的店门,竟然没车子,回家还得用两条腿走的,跟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

到了第三天,老板娘才把我们叫过去,说是她新租了个店铺卖饰物,让我们换上干净衣服去那里上班。

我们到了海边,在沙滩上一溜的店铺终於找到了那个名字“天真”,老板娘脸已经消了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正在招呼客人,

店里卖的都是些贝壳海螺做成的手镯,项链,风铃,什麽的,老板娘一指墙角里捞鱼的小水桶跟网抄子,打发我出去出租,小

丁就在店里当店员。

在沙滩上出租这种东西比切鱼好干多了,就是太晒。

巧的是姓衣的也来沙滩了,穿著件跨栏背心跟橘黄色的沙滩裤,脸上还戴了个墨镜,手里捏了张一百块钱过来说要租小水桶,

我说我找不开钱。

他为难了一下,问我要多少。

我说五块钱。

那人折回身去,抓住个人拿一百换了张五块的,过来给我,我卷起钱收到口袋里,给了他一只小水桶跟一把网抄子。

我托著下巴研究著他的背影,怎麽就感觉到这个人这麽熟悉呢,就跟我曾经认识他似的。

又一波海浪冲过来,姓衣的正撅著屁股在沙滩上捞鱼,正好被海浪浇了个兜头,像个落水的鸡,他湿淋淋的提著小水桶过来,

里面就半桶海水。

我找了三块钱给他,他接过去,在衣服上蹭了半天也没找著个口袋,就捏在手里了,最後一屁股坐我跟前,张口就来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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