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欲(第三部)+番外 BY 尘印
  发于:2012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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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让工匠在你的棺室下建个密室,日后用来放我的棺木。”云清寒靠在他肩头,边在图纸上比划,忍不住轻叹:“贤宗,

我无法光明正大地葬入皇陵,只能如此了。你说好不好?”

赫连贤宗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字眼来形容自己的狂喜。倘若真能与云清寒生同衾,死同穴,便是叫他立赴黄泉,他也甘愿。

可欢乐,总是短暂易失。一场微服巡游,彻底打碎了赫连贤宗的美梦。

自从偶然救下一个楚楚可怜的孤女后,云清寒热切的目光,便不再围着他打转,而是肆无忌惮地投向那孤女。

震惊、嫉恨、愤懑,填满了赫连贤宗的心胸。他怒而下令随行的侍卫斩杀孤女,却被云清寒拔剑阻拦。

那双曾经在床笫间柔情流溢的眼眸里再也找不到半分暖意,只余一片彻骨冰冷,一剑,狠狠向全无防备的赫连贤宗刺来。

血溅满地,痛彻心扉……

番外(下)

“啊啊——!!!”赫连贤宗遽然从床上坐起,大口喘气。

“贤宗,你又做噩梦了?”云清寒亦被惊醒,急忙披衣而起,点起床头的烛台。

一点暗红,照亮了卧房内简陋的几件家私。屋外廊檐下,寒雨淅沥不绝。

“是梦……”看清两人所在的,是今晚投宿的客房,赫连贤宗惨白的面庞缓慢恢复了血色。默默喝完云清寒递给他的一杯温水

,心神终于稍定。

云清寒看着赫连贤宗微白鬓角处的冷汗,心头暗自生疼。三年前和赫连贤宗离开京城后,本打算云游四方,看遍各地美景,好

好追回两人失去的二十多年光阴。不料自今年年初开始,赫连贤宗的身体便变得越来越虚弱,逢到阴雨天气,更是筋骨酸痛。

他知道,那是因为赫连贤宗曾遭他两度挥剑重创,又被连冀囚禁在暗无天日的阴湿地宫内,寒气入侵伤身,落下了病根。他自

责之余,免不了对连冀颇有微词。

赫连贤宗却只是笑笑,替自己爱子开脱道:“不关冀儿的事,只怪我当初一时不察,被祖鼎天废去了武功,身体比从前差了点

而已。清寒你不用为我担心。”

云清寒数度想追问详情,可每次他一旦开口,赫连贤宗就缄口不愿详谈,云清寒也只能作罢。

而随着赫连贤宗日益糟糕的身体状况,男人夜间,也是噩梦频发。云清寒问过几次无果,他又不喜挖人隐私,便没多往心里去

。今晚见赫连贤宗似乎惊吓不轻,终是忍不住问道:“贤宗,你近来到底都在做什么噩梦?唉,你要是真的不想说,我也不勉

强你,不过你老是这么心神不定的,我不放心。”

赫连贤宗搁下茶杯,避开云清寒满眼的担忧之色,沉默一刻后,才低声道:“我梦见……我又要失去你了……”

云清寒微愕,旋即了然,胸口慢慢浮起难言的心痛与愧疚——若非他当年中了邪术,对赫连贤宗连下两次毒手,赫连贤宗也不

至于到了今时今日,仍心存余悸,对他患得患失。

“你别胡思乱想!你我后半辈子不会再分开的。”

面对云清寒的劝慰,赫连贤宗笑了一笑,心头惶惑却更深。三年前,他确实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可渐渐地,他竟不再那般自信

云清寒待他很好,知道他武功尽废,更因为负疚,这三年来,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赫连贤宗感动每深一分,悔恨也加重一分

即便云清寒尚不知情,赫连贤宗也抹灭不了自己玷污过云清寒孩子的事实。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将这秘密永远埋葬,装作什么事

都没发生过,如今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三年里,每逢云清寒提起云锦书的名字,赫连贤宗都会一阵心惊,暗自揣度云清寒的语气、神态,琢磨云清寒是否已经知道了

什么,是否在试探他什么……

提心吊胆疑神疑鬼的日子,远比一切刑罚更折磨人。他开始无法安稳入睡,无法坦然正视云清寒的微笑。好几次,他实在受不

了,想对云清寒坦承,可话已经到了舌尖,始终没勇气说出口。

犹记得当日在天下盟,云清寒从祖鼎天口中听说此事时那不可思议的眼神,比当年穿胸利剑更刺人。赫连贤宗丝毫不敢去想,

当云清寒得知此事属实,会是什么反应,更不想云清寒再一次离开他。所以,只能任由自己的心,永无休止地承受着这份日以

继夜的嗜心煎熬。

可是,纸包不住火。指不定有朝一日,云清寒就会知道这秘密。或许,只有他死了,才能真正让这秘密随他入土。也不对,哪

怕他死了,云清寒也可能会从云锦书、冀儿、甚或当初侍奉过云锦书的几个小太监处得知真相……

“贤宗,你究竟怎么了?”发现赫连贤宗目光越来越混乱惊惶,云清寒微微叹息,剔暗了烛火,道:“时候也不早了,睡罢,

明天我先去镇上找个大夫,替你开几贴安神养气的药。”

赫连贤宗在暗中无声苦笑,他的心病,便是倾尽天下良药,也医不了。

两人躺回床上,聆听着后半夜寒雨敲窗,都没了睡意。

云清寒更觉心口沉重,与赫连贤宗重逢迄今,本想用尽余生来陪伴补偿贤宗,可贤宗反而在他眼皮底下多了白发,添了皱纹,

虽是同龄人,看着,却似比他老了好几岁。

随着时日推移,他更觉察到赫连贤宗在他面前固然经常展露笑颜,但往往转过身,笑容便被他看不透的忧虑替代。

心疼日复一日,在云清寒胸口堆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又做错了。想问,又不知该从何下手,唯有加倍地小心翼

翼。至于床笫缠绵,最近的一次,也已经是在半年之前。

那回亲热到最后,贤宗竟昏厥过去,事后还发了整天的低烧。云清寒也是自那次开始,意识到贤宗的体力已大不如前,加上赫

连贤宗日渐严重的风湿,云清寒便将欲望收敛起来。

他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尽快带赫连贤宗回京,找御医治病。依两人的脚程,再走上十天半月,当能抵达。

“贤宗,等你回宫调养好了身体,我们就别再四处奔波,找处山青水绿的地方定居下来吧。你喜欢哪里?江南?还是我们两年

前去过的蜀中?”

云清寒满怀憧憬的微笑,听在赫连贤宗耳中,不啻鞭笞。他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气息变得平稳些,勉强笑道:“到时

再说罢。”

如果可能,他只想寻觅个无人烟的所在与云清寒厮守,只有他们两个人,再也不必担心云清寒知晓他的秘密。就怕这地方尚未

找到,他已经熬不过心病的折磨。

越在意枕边人,也越难以忍受自己对云清寒的隐瞒欺骗,可一旦真相大白,那后果,绝非赫连贤宗所能承担。

这盘棋,怎么下,于他而言,均是死局。

赫连贤宗颤抖着,无望地阖上了眼帘。

翌日雨势越发地大。赫连贤宗又犯起风湿,痛得连下床行走也十分艰难。云清寒替他推宫过血,收效甚微,便冒雨去请了这小

镇附近名气最大的大夫回客栈。

大夫医术平平,为赫连贤宗开了方子,私下对云清寒直摇头,劝他另请高明。

云清寒本就没指望这小镇大夫有多高明的医术,服侍赫连贤宗喝了两天汤药后,买了辆马车,直奔京城。

眼看离京城日益接近,赫连贤宗的惊惶也日夜加剧,病情日重。

这天黄昏,两人已抵达京城百里开外的城池,入店投宿。

赫连贤宗在云清寒相助下洗漱停当,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卧床休憩,而是央云清寒拿笔墨来。

云清寒有些诧异,也没多问,叫小二送来了笔墨纸砚。他陪赫连贤宗坐在桌边,磨着墨,想看赫连贤宗写些什么,然而赫连贤

宗提着笔,面对白纸发起呆来,久久都未落笔。

蜡烛无声滴泪,烧剩了半截。纸上依旧空无一字。

“贤宗……睡觉罢……”

云清寒想收走笔墨,被赫连贤宗阻止:“清寒你先休息,我还要写完这封信。”

那一夜,云清寒躺在床上,看着赫连贤宗烛火下微微颤动的背影,不安的阴影,笼罩心头。

贤宗究竟是在给谁写书信?又有什么,是不能让他看到的?……

赫连贤宗一直坐到窗纸泛白,才搁笔,将纸笺慢慢地折好。

轻飘飘一张纸,握在手中,却重逾千钧。他轻手轻脚地走至床边,对已熟睡的云清寒凝睇许久,最后把纸笺放到云清寒枕畔。

“……清寒,我走了。等你看到这封信,就会明白的……”

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他居然会弃云清寒而去?懦弱至此,赫连贤宗也忍不住想唾弃自己,但与其坐等日后云清寒自别人口中知

晓一切,愤而拂袖绝情离去,他宁可先自我放逐,至少,不必面对云清寒将来冰冷刺骨的指责。

他转身,悄然踏出了客房。下楼取了坐骑,费力地翻上马背,扬鞭向城外驰去。

天方拂晓,沿途行人寥寥无几,到了野外更是景色单调,唯见农田阡陌相连。朔风起处,晨鸟啁啾乱飞,赫连贤宗亦接连打了

几个寒噤。

身边,再也没了三年来朝夕相伴的熟悉体温。从今往后,也都不会再有人对他嘘寒问暖……

绝望的悲凉便如大风也刮不散的寒气,一丝丝,渗透进赫连贤宗四肢百骸,可他已无法回头。

“贤宗……贤宗!”云清寒焦急的呼唤夹杂在马蹄声中,追赶上来。

赫连贤宗猛地一震,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已经看了他留下的书信,云清寒居然依旧来找他了。

清寒,是愿意原谅他么?

他此刻心情,便似死囚被押赴法场,即将临刑却听到了大赦天下的喜讯。激动之余,没留意到前方路面一处泥坑,踏了上去。

坐骑踩个空,一个趔趄,将赫连贤宗抛下了马背。

云清寒大惊失色,奋力一鞭冲到赫连贤宗身边,下马扶起他,仔细审视,见赫连贤宗只是手脚蹭破了几处皮,并无大碍,他才

放下心,低声道:“贤宗,为什么要走?”

一句责备,语气却温柔一如往昔。赫连贤宗喉头都被强烈的酸楚堵得生疼,涩然道:“清寒你就让我走吧……我、我做了那种

事,实在没脸再跟你在一起。清寒——”

“别说了……”云清寒打断了赫连贤宗的忏悔,扶着赫连贤宗上了马,一手牵了空余的坐骑,缓慢往回走。

赫连贤宗的身体,一直都在轻微颤栗不已。旭日已冲破了清晨的云层,落在他身上,他却觉那阳光不似真实。

“……清寒,你真的,能原谅我?”

他屏住了呼吸,紧张万分地等着对方回答。等到的,是云清寒拂过他耳后的一声轻叹:“贤宗,不管你做过什么,都是过去的

事情了。我说过,你我永远都不会再分开。”

云清寒用力收紧手臂,牢牢锁住怀中人,只有如此,他因赫连贤宗不告而别而慌乱失措的心才逐渐得以安宁。“贤宗,我不会

让你离开我的。你我已经阴差阳错地分离了二十多年,我怎么可能让自己再一次失去你?”

赫连贤宗的心神,就在身后人喃喃低语声中,被狂喜所主宰。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紧握住云清寒的手——但有一线希望

,他又何尝舍得放手?

马蹄轻踏,载着两人悠悠而行。

冬日的晨间,虽有阳光,仍凉气萧瑟。云清寒于是抖开斗篷,裹住了赫连贤宗。

斗篷,是他追出客栈时带上的。赫连贤宗以为他那时正在熟睡,其实他整夜心事重重,根本未曾睡着。听到赫连贤宗下了楼,

他甚至来不及看枕边那封信,随手往袖子里一揣,偷偷尾随着,跟上赫连贤宗。

他起初,尚不敢相信赫连贤宗真的要走,等看见赫连贤宗毫不犹豫地解马离开,云清寒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远远超出了他的想

象,急忙驾着坐骑,直追出城。

幸好他那时并没有真正入睡,否则一觉醒来,就再也见不到赫连贤宗。人海茫茫,一朝错过,也许便是天涯两隔,从此再无重

逢之日……

云清寒猛打个寒战,不敢继续往下想。手指悄悄摸到了袖中的那纸信笺,他指尖微一用力,已将信笺碾成无数碎屑,随风洒落

马背后。

不知道赫连贤宗究竟做错了什么事,他也完全不想去深究。比起失去心爱之人,纵使赫连贤宗真的犯下千般错,也不过是微不

足道的尘芥,均将如那信笺一样,漏过他的指缝,灰飞烟灭。

他唯一不愿松手放开的,只有赫连贤宗。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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