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曾理揭掉叶小毛眼角的泪,笑容更甚。“叶小毛,是你自己选的,你没资格跟我讲后悔。”
叶小毛的资格,与之爱情,卑微无比。他甚至没办法离开,因为他爱他,爱这个时刻都在凌迟他的男人,爱情的血肉化成花瓣,美到万念俱灰。“我去厕所背剧本。”叶小毛的逞强溃不成军。
试镜很顺利,助手跟导演和制片方寒暄了几句,转头领回了娃儿。“估计没有什么问题,这个电影的投资相对单纯,用不着担心关系户。要真定了你演男一号就给我好好演,这电影票房不好说,但就专业角度而言,拿奖是肯定的。小毛,你是块演戏的料,就给我好好的演出来,圈儿里的风花雪月不适合你,曾sir——”
“也不适合我。”叶小毛劫了助手的话,些些丧气。
助手怔了怔,低言。“曾sir跟谁都不适合,每个跟他在一起的人都得配合他的脚步,我是真看好你,不想让你被爱情冲昏头脑——但换而言之,曾sir这种BOSS也不是绝对的不好,跟他好过的人到最后发展都不错——”
“我是其中一个?”可能会发展不错?叶小毛的心空了,原来电影不是全部。
“叶小毛,我跟曾sir一起工作了八年,没看过他对谁特别好,你也不例外。我也想他安定下来,一直帮他处理分手相关压力很大的。”助手叹一口气,揉了揉娃儿的头发。“你要的跟别人不一样,这是你高明的地方,也是你失败的地方。”
叶小毛扬起嘴角。“要哪天我真的失败了,您在公司给我多找点儿活干就成!”
“行啊!要哪天你真跟曾sir掰了,我就跟他申请当你的经纪人,铁定把你打造成段夏第二——哦不!比段夏还牛!”助手是真喜欢娃儿。叶小毛的野心晶莹剔透的,罕有。
“我不要变成段夏,我就想好好演戏,演电影。”娃儿纯粹到傻。
“好!”
助手把叶小毛捎回宿舍,告诉他公司会给他换个经纪人,因为曾理没时间带他。娃儿无所谓,反正当初就是跟公司签的约,和曾理没直接关系。然后助手又告诉他其实曾理这样的安排最好,他不适合混娱乐圈儿,安心往独立文艺片里奔最好,但独立跟独立还不一样,如果他凭这片儿拿了奖,自然会吸引更好的剧本和投资商,总而言之就是即便走小众路线也得往精致了走。叶小毛似懂非懂的,只有点头的份儿。
三天后,片方确定叶小毛演男一号,娃儿由新经纪人领着去导演工作室签了约。而公司方面引来一场小“地震”,关于包养的种种好处。更多的人想将叶小毛取而代之,娃儿还没什么自觉性,天天来公司,借练功房学现代舞,因为男一号是现代舞演员。
“小毛!有人找!”练习生敲了敲练功房的门,没好气。
“哦——乔鑫言!”叶小毛回过头,乔鑫言已经站在门口了。
“妨碍你了吗?”乔鑫言做回公子派头。真正的上流公子。“听说你签新电影了,想帮你庆祝一下。曾sir应该也在公司吧,叫他一起——”
“不用了,没什么值得庆祝的。”叶小毛擦掉额间的汗水,讪讪。
乔鑫言默了一刻,轻笑。“怎么?终于明白曾sir无情了?那好,甩了他,我随时欢迎你来我身边。”
“你丫的能不能不恶心我!”叶小毛被激得一身鸡皮疙瘩。
“我是真心的。”乔鑫言把娃儿揽到怀里,不计隔墙的眼耳。“曾sir办得到的,我都办得到——”
“这么说你也是公狗腰?”叶小毛以此类推,说冷笑话。
乔鑫言真被冷到了。“或者你也该跟我睡一回,这样才有比较——”
“乔鑫言,我真要恶心死了!”娃儿狂翻白眼。
“我舍不得你死。”乔鑫言笑弯了眼。“练习完了吗?练习完了就跟我去吃饭。”
叶小毛抓了抓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饿了。“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吃肉。”
城中五星级酒店的全肉宴,让叶小毛手足无措,因为在这儿吃肉是用刀叉的。“怎么?你不是说想吃肉吗?”乔鑫言喝光了杯子里的红酒。
“我以为是红烧肉或者糖醋排骨之类的。”娃儿是真想吃肉!一脸大的牛排总不能手抓似的啃吧。
乔鑫言把叶小毛的牛排换了过来,一刀一刀的切好,再还回去。“这样总可以了吧?你该不会连叉子都不会用吧——”
“放你的狗屁!”叶小毛狂叉牛肉块,一嘴塞满了。
乔鑫言笑眯眯的续酒,叶小毛是他的下酒菜,怎么就错过了这么有意思的人呢?好像没办法跟曾sir争叶小毛,娃儿的心不在他身上。“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吧?你好像又瘦了。”
“我有好好吃饭啊!”叶小毛不仅嗑光了自己的甜点,还把乔鑫言的那份也吃了。“你呢?真的回家当少东了?”
“唔,你看这酒店怎么样?”乔鑫言挑眉,得意之极。
“反正要我自己花钱我打死都不来这儿,一破牛排五百八,吃饱了撑的——”
“的确是吃饱了撑的,但这世界就有那么多吃饱了撑着的人。”乔鑫言的红酒见底。“你也一样,吃饱了撑的喜欢曾sir——”
“咱能不能不说这个。”叶小毛转过了脸,倔强得委屈。
“嗯,那你想说什么?”
“你们家不是经营XX快捷酒店的吗?怎么一下子飞跃档次了?”其实叶小毛什么都不想说,可沉默更痛苦,乔鑫言看穿了他演的戏。叶小毛的人生剧本。
“快捷酒店只是经营项目的一种,而真正赚钱的是这些所谓的五星高档酒店。”乔鑫言签了单,另要了两份外带的甜点。“去喝酒吗?”
“不了,我想回家。”叶小毛还没精神到神经,练一天的舞差点儿累散架。
乔鑫言没有勉强叶小毛。“我送你回家。”
五星级酒店的停车场都热闹,叶小毛在候车区见到了好几个明星,还有曾理。曾理和一群人站在一起,其中一个男孩儿特别黏他。娃儿被疼痛网住了,动弹不得。“乔鑫言,曾理多久换一个人?”
“嗯?”乔鑫言笃眉,顺着叶小毛的视线看了过去,慢一拍接过侍应递过来的车钥匙。“我去打个招呼。”
叶小毛看着乔鑫言走过去,跟曾理寒暄,仅仅是看着。他跟他们隔得太远,耳朵成了废物。
——叶小毛,是你自己选的,你没资格跟我讲后悔。
叶小毛后悔了,无从说起的后悔。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一路上乔鑫言都在说曾理和那些人的关系,叶小毛听得犯困。“如果他真跟别人有什么也没关系,我补了段夏的空,总会有人补我的空。”
“小毛。”乔鑫言靠边刹了车。“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啊?”叶小毛没明白。
“我以为你会更执着。”
“执着?”叶小毛就更不明白了。
“你如果没那么爱曾sir就放弃他——”
“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叶小毛的笑容,荒芜。
“我不愿意看到你受伤——”
“我已经受伤了,我爱他,还没爱到可以放弃他。”叶小毛解掉了安全带。“谢谢你的晚餐和忠告。”谢谢,可是太迟了。
乔鑫言叹了口气,下车,把外卖的甜点塞到叶小毛的怀里。“如果不能放弃他,就不要理他的周围。爱他的人很多,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爱他,如果他对你有感情,他会回来的。”
“我不一定等。”叶小毛对乔鑫言摆了摆手,回宿舍。不放弃,不等,爱,恨。
绯闻传得快,叶小毛隐隐有了旧物之势,旧的大多被抛弃,曾理却未有一言。电影开拍了,叶小毛进组,“叶一条”的名气渐响,演戏成魔。即使没他的场,他也习惯性的呆在剧组里。邻居姑娘来探他的班,说起新欢:“……你都不知道他那个得瑟劲儿,要不是因为他是富二代,老子真能上去biaji两耳光伺候他!”姑娘替他心疼,娃儿倒迟钝。“你要难受就说出来,别这样打落牙活血吞的,我问了你的合同,违约金不算高,真要不行,咱另谋高就……”叶小毛茫然的盯着姑娘一开一合的嘴巴,一个字都没听不进去,要是受委屈了怎么办?他会打电话给王翊,告诉他自己受委屈了,王翊会骂他,请他吃饭,让他心情好起来。可现在,他不能给王翊打电话,因为他不是FA了,因为这委屈跟爱情有关。
电影拍了一个多月,叶小毛因为过劳昏倒住院了。病房很安静,安静到听到隔壁房的咳嗽声。“点滴还要掉多久?”晚上还有他的戏呢。
“还有两小时吧,导演说你今晚的戏挪到后天,这两天放你的假。医生也说你最好休息几天——”助理玩着手机游戏,心不在焉。
“不用,吊完点滴就回去吧,反正戏也快拍完了,到时候我有的时间休息——”叶小毛的话被开门声打断了,曾理走了进来。
助理吓得站了起来。“曾,曾sir!”
“没事了,你出去吧。”曾理关上了房门,摸出口袋里的烟,点燃。“禁烟”在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装饰。
叶小毛本来想趁起身的,可惜没力气。“你不必来。”他害怕曾理来,害怕曾理跟他说分手。尽管曾理从不说“分手”。比“分手”冠冕堂皇的词汇还有很多,多到让人发狂。
“怎么把自己搞成怎样?”曾理理解不了叶小毛对表演的热爱。这孩子应该更热爱他才对。
“不知道。”很多事情叶小毛都不知道,知道了也理解不了。“这部戏拍完了我会另找房子住,公司可以给我报销一部分房租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被你赶出来,就算你不赶我走,我也不能住在和你一起住过的房子里。那样的感觉很糟,就像一部没有完结的电影,好像永远也完结不了。”叶小毛闭上了眼睛,不看扰乱他心智的男人。这个男人非常英俊,也非常冷酷。“我会按合约上写得做,你放心,我不会乱说话——”
“叶小毛,你已经选择过了,剩下的,都由我来决定。”曾理按灭了烟,床头柜脱漆的木头被烫出一个黑色的烟圈儿。
一个烟头大小的黑点,烙进叶小毛的心里。曾理的吻,烙进叶小毛的心里。“我在吊水——”
“就不要乱动。”曾理脱掉了叶小毛的裤子。
“我会死的!我不要别人看到我这样死掉——”
“你不会死,你爱我。”曾理笑着,舔过叶小毛的肚脐。圆圆小小的肚脐,漂亮。
他们在单人病床上做爱,叶小毛输液的右手被曾理死死的卡住。肉体是痛苦的表象,甜蜜又绝望。叶小毛爱这个男人,比任何人都爱。寂寞掐死了孤独,无边无际的寂寞,还有濒死的快感。“我爱你。”叶小毛轻不可闻的说道。我爱你,你可以爱我吗?我后悔了,可是我爱你。我爱你。
第五十二章:叶小毛——决定
叶小毛被做晕了,却未曾安宁,一路颠簸,被温暖萦绕。“去,去哪儿?”
曾理裹紧了娃儿身上的被子,一吻。“回家。”
娃儿不知道家在哪儿。梦中的家是很久以前的家,阿爸坐在石阶上抽烟,阿妈背着小弟对他招手:“毛娃子去哪儿了?咋这半天都不着家!”叶小毛说不出话,眼泪一个劲儿的掉。回家。
“醒了?我吩咐下人炖了乌鸡人参汤,醒了就起来吃饭。”曾理拉开窗帘,未体谅生病的叶小毛。
娃儿本能的缩到被子里,阳光刺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哪儿?”拥有露台的卧室,暗喻的奢侈。
“我的家。”曾理把叶小毛从被子里挖出来。“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还不够?”
娃儿愣愣的:“一天一夜?那电影怎么办?会拖后进度的——”
“导演准了你的假,一个星期后再补你的戏。”
“一个星期——后?”叶小毛抱着脑袋想了一阵,助理说是“后天”,曾理说“一星期”。“可是——”
“起来刷牙吃饭,别耽误时间,我预了两点的约。”曾理点了根烟,下楼。冷冰冰的男人,温柔都有限。
叶小毛洗脸刷牙刮胡子,在卫生间里忙活了好一阵,因为牙膏和洗面奶都是英文标识的,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清楚什么是什么。佣人候在卫生间外面,把娃儿吓了一跳。“叶先生,您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放在床上,您要是不满意我再换——”
“呃,挺,挺满意的。”叶小毛手足无措。
“那就请叶先生换好衣服后来餐厅用餐,我先退下了。”佣人对叶小毛一鞠躬,真就恭敬退下了。
娃儿好半天后才明白自个儿是“叶先生”。衣服都是按他的尺寸找的,叶小毛小诧异,因为他基本上买不到合适的裤子,不是短了就是肥了,活了小二十年,第一次穿合身的裤子。出了卧室,叶小毛就大诧异了,四层别墅,差点儿没把他绕晕了。这穷凶极恶的高帅富生活不是娃儿等小屌丝能够转悠过味儿的。
一桌午饭家常菜——乌鸡人参汤,平桥豆腐,清炒虾仁,茨菰烧肉。叶小毛没顾得了曾理鄙夷的眼神儿,左右开弓。“你少吃点儿。”曾理实在忍受不了娃儿狼吞虎咽的龌龊相。
“呃——嗝!”叶小毛没来得及恭顺就打了个大嗝。
“会消化不良。”曾理撂了碗筷,彻底没食欲了。
叶小毛没理解“消化不良”这词儿,但他的胃帮他理解了。娃儿胡吃海塞的那些个肉啊菜的最后全都贡献给马桶了。“靠。”叶小毛有气无力的扒住水台,涮口。
“整理好来车库。”曾理凉薄,连纸巾都不递。
娃儿呕了呕,再也呕不出东西才飘飘然的由佣人领着去车库。飞人标志的轿车,叶小毛犹豫了:“要我吐车上怎么办?”
“忍着。”曾理皱眉,愈加没耐性。
娃儿缩在后座,规矩,老实吃着司机给他的话梅糖。这时候他才发现他回城了,原先娃儿以为这儿离拍摄地最多两三个小时的车程,的确,就两三小时,飞机程。所谓的约是曾理在私立医院挂的专家号,叶小毛花了两小时任医生和仪器把身体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检查了遍。所有与虚弱有关的词汇都给娃儿套上了。“这不妨碍我明天回剧组继续拍戏吧?”叶小毛只关心这个。
“我介意这两天最好休息。另则——”医生偏头看曾理,不把娃儿放在眼里。“他这种身体不是一两天或者一两个月就能调养好的,近段时间最好不要给他安排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