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岛茂、东早苗、吉井勇、谷川俊太郎……
痛楚。
紧紧咬住牙根。不,不是痛楚。博登颤抖了一下。
肉身苦痛并不是自己所有。是分离,切割于灵魂之外的。
他默背昨夜念过的,令自己寒毛直竖的诗。
关于原爆。
「他们在寻找什么,奔跑着到失去时光的峰顶时,数百人瞬间蒸发在行走的空气之中。
「我们不要死。」
「我们在闪光中跳过死亡而变成精神。」
「给我们真正的、人性的死亡。」
在数百人之中有一个男人的影子烙印在石阶。
「为什么我被囚禁在石头里?」
「我的骨肉会去哪儿,并从它的影子漫开?」
「什么是我必须等待的?」
二十世纪的神话以火刻印。
谁将从石头解放影子?」
养父解开博登身上的麻绳,然后舔舐背脊,那些红肿与绽开的皮肉。
这令博登浑身紧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试着忘记一切。
面朝庭园,半开放式的书房中发生的一切。更多的诗句被记忆。
「我曾爱着飞扬的雪,虽然它刺骨如鞭笞。」
博登的悲鸣细不可闻,他试图抵抗养父,却被痛赏两个耳光。
他额头、脖颈、双臂涌现数道青筋,充斥血丝的双眼极力瞪视。
铁锈味、汗酸和庭院的小苍兰、橙花混合。博登疯狂吸气。
彷佛一次一次救命的帮浦,将自由的能量打入体内,转化成托起鸟类双翼的气流,升空翱翔。
蓦然挣开齿列,博登朝养父喉管狠咬,感觉牙床与筋肉紧密嵌合。
「我曾爱着一切美好的事物。」
真的。
章之二:石川啄木
室内回荡着Sigur Ros轻软的嗓音,博登从宿醉与头痛中爬起。
顶着乱发,他拉松领口发出呻吟。
枕头有股芦荟混和豆蔻的香气。昨晚被诚搀扶着跌撞出店面时,博登也闻过这种令人胸膛发热的香味。
与自己惯用的冷香,檀香、睡莲,氛围大不相同。
开锁声。
才想抬头,诚已经把一袋热腾腾的早餐抛到博登身上了。
「早!」脱下Boss Orange渐层染色休闲鞋,诚猛地坐在床边开始拆解餐盒。
「喝得还尽兴吗?」
「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博登急急扣回领口,开始寻找羽绒外套。
「要续摊也欢迎,不过只剩没冰过的啤酒。你外套吐得乱七八糟,我拿去洗了。」
诚露出促狭的笑容,伸手朝博登头发猛揉:「好看,还是这样适合你!」
博登窘红了脸,瞪大眼睛,像某个细节遗漏而没有扣牢的关节人形。
「接下来是Andrew Bird的Armchair.」电台播出了另一首歌。
整整两天,周末、周日。博登被诚半强迫带着到处游走东京。
从表参道站B1口漫步出来,沿青山通道转入骨董街,直行一个巷口往左,寡言的博登跟在浅棕眼珠的诚后面,看糖褐色的浏海
在风中飘。
「晒一晒就不会那么苍白了。」诚回头抓住迟疑的博登冲过马路。
阳光细细泼洒,漆涂上一层金箔似的。
连睫毛边缘都染上光辉。
车水马龙的繁杂世界,诚率直、偏低的声线穿刺而来。
博登抓紧手中的提袋,战战兢兢地,露出一丝连自己都感苍茫的微笑。
「你大概是我到新宿念书以来,所认识过最正经的家伙。」
坐在Kawano Hotride中,诚兴味盎然地看着博登。
他提及上次在纪伊国屋看见一本旅游杂志。
「这里有25间以河流命名的独立房。你喜欢诗,应该也会喜欢水景。
觉得一定要带你来看看……呜哇、这什么,有够贵!」翻开菜单的诚惊呼咋舌。
「让我请吧。」博登按住菜单:「作为上次的回礼。」
「这怎么可以,你也是学生吧?一副文科的贫穷脸。」诚将菜单拉了回去。
「太失礼了,我可是社会人。」博登瞪起乌亮的眼珠压住菜单:「说了我付。」
叹了一口气,诚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
「对了。你没跟家人一起住吗?上次住院也没见到。」
博登勾起薄唇:「那种东西早就舍弃了。亲情也好,血缘也好……」
血、血、血。
剧痛、愤怒、厉嚎、抽搐、翻滚。
颈动脉喷薄而出的滚滚腥红,带着气球漏气般的嘶嘶声。
画轴,墙埵,纸门,榻榻米,花台,长廊,溅射出一飙一飙赤艳。
从绳缚挣脱,齿列染满蛛网般的血丝,少年苍白的躯体爬过满地湿泞。
「灵魂怎么还滞留不去,行至骨骸所在之处,观看遗骨?」
博登状若厉鬼,不断呢喃。
朝地上捂着颈部,辗转痛嚎的躯体看了一会,才慢慢移开视线。
远方隐隐雷响。湿度与汗粒在光裸的肌肤上凝结。
博登面无表情地拾起脚旁的纸镇。
男子左颊被钝器横向击碎,骨骼爆裂出断续的破片。
少年高举纸镇吼出模糊不成调的句式。天才诗人石川啄木的短歌。
颈椎、头颅、肩骨、胸骨与眼珠破裂了,再一次。手臂好酸啊。
汁液四溅,坏掉,身体坏掉的声音。再一次。崩解的轮廓。
为什么要哭呢。爸爸。很痛吗?
废弃的眼球连结着六条肌肉,悬挂在空洞的框架外头,富含弹性地晃荡。
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
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
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
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
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
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
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很痛吗?
我也好痛啊。
为什么总是没人听见呢?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少年嚎啕大哭,再一次举起纸镇。
养母哀丽的面容出现在半倾的纸门后方。丰润鲜红的唇膏。尖利华美的指甲。
濡湿的……鲜红的……带着秽腐的芳郁。
妈妈。
「即使一个人,也好好地活下来了呢。」
陷入回忆的博登彷佛变了一个人似地,声调冷漠。
听出他语调中的异样,诚低下头,掏出皱巴巴的烟盒。
「我倒是被舍弃的那一个。」诚自嘲地笑了笑,打火机擦出一闪火光。
「国中毕业那天,班上的模范生阿彻到家里来庆祝。」
诚呼出一口白烟。
「我们个性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因为座位相近的关系,交情倒是好得不得了……
一起打球,一起到顶楼偷抽烟,帮对方打洞穿环,连A书都一起看。
老妈是业馀的色情小说家,我经常带她的新作给阿彻,换取作弊的福利。
师长、父母、同学看了成绩,还以为我交了益友,脑袋就他妈的跟着灵光。
但我非常清楚,都是谎言啊。
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那小子是东大的料。将来要当混蛋菁英,进一流商事的。
对只懂得跑田径障碍赛的我来说,阿彻的成绩单就像外星人考出来的一样。」
「我总是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有点像你。一团迷雾似的。尤其眼神。」
「那天开了灰雁伏特加。跟那一样。」诚指着隔壁桌的瓶子。
「亲自调酒,吆喝划拳的老妈穿得好性感。低胸V领黑洋装,上卷子的长发,水晶指甲与浅色唇膏,极细的碎钻银链。
三个人醉得不得了,等我回过神来,醉醺醺的老妈已经骑在阿彻身上了。
阿彻哭着拜托她离开,说被诚知道就糟糕了,请你放过我……」
诚忽然打住了叙述,静静地看着眼前佳肴。
「结果呢?」博登不禁问出口。
「结果我哭得比阿彻还惨。真他妈活见鬼。」诚拿过烟灰缸,捻熄香烟。
「老妈惊愕的模样我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阿彻也慌了。
“诚、对不起啊。真的很对不起。请原谅我!呜呜……”边啜泣边道歉。混蛋。
“下面还连在一起,就期望宽恕,别太小看人了!”说完这句话我就摔门走人。在河堤跑田径一整晚,跑到膝盖打颤,眼泪流
乾,走都走不动为止。
回到家才发现老妈不见了。她最宝贝的首饰、衣物、钢笔……以及阿彻。
父亲瘫坐在沙发。桌上一张已经签名的离婚协议书。
我们家就简简单单的被老妈舍弃掉了。真是乱来啊,那女人。」
「到今天他们还认为是我老妈预谋诱拐阿彻……或许真是如此吧。」
诚以刀子拨弄盘内的食物,叉起一块牛膝送入口中咀嚼。
博登习惯从周遭配料开始品尝,配菜依序吃完之后,才开始切羊肩。
主菜份量虽小,进食速度慢的关系,先吃完的反而是诚。
餐巾擦拭唇角,诚悠闲地打量博登暴露在袖口外的手腕。
博登长相端正穿什么都合衬。由于身型瘦削,表带尺寸显得略松。
「Cartier?」
「嗯。Pasha Seatimer.」
「不像是打工族买的表呢。」
注视着流动的溪水,博登放下刀叉。
「或许吧。」
回到新宿,早已落日西沉。漫步在街道的人潮增加了。
博登摩娑着沾到酱汁的羊毛袖口,低垂着眼睛。
路旁的铁丝栅栏钩着色情广告面纸袋,被车辗过而腐烂的猫尸仰卧在地。
窗沿停着三两只乌鸦,然后又一只,合起翅膀落在边角。
歌舞伎町2-33-1……
改变人心的欢乐街,霓虹逐渐泛滥出一种污染悦乐的况味。
虽然很想问:「一个人住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望着踏上楼梯的博登,诚终究忍下了。
章之三:栖居之所
陌生人的阳具深入博登肠道,缓缓推动,直到肛门被完全扩充,满满吞下对方为止。
「可恶……太紧了。」
博登的唇被封箱胶布黏贴了起来,所有呻吟都转化成沉重的抽气,他紧张地仰头,似乎那样就能缓和一些痛苦。
阴茎垂软地歪在博登腹部,三五个男人在狭小的室内吸烟,或站或坐。
他们并没有好心到帮他润滑,仅仅不时抚摸猎物的胸膛,无反应的阴茎,或者向前拍打几下博登被操得一颤一颤的臀部。
这是第二轮的最后一位了。博登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破碎游离。
男子身体猛然沉下去,又重又快地连操几十下,才将发泄后滚烫的鸡巴抽出。
一名染了金发,左侧穿了3个唇环,表情冷漠的流氓推开房门。
博登浸泡在冷汗与泪水中,虚脱似地闭着眼睛。
看样子是晕厥过去了。
双腿再一次被扳开,金发流氓蹲了下来,盯着濡湿着血沫的皱摺:「只顾着自己爽……畜生,你们把他搞伤了。」
流氓抬起锐利的眼睛,刚射精的男人显得有些畏缩,从裤袋里掏出了几张钞票塞在对方手里。
点好钞票以后,金发青年撕下贴在博登脸上的封口胶带:「阿博。」
他拍打着博登泛红的脸,「小子,没事了。」
博登醒了。
即使睁开眼睛,也像在噩梦里一般。他的脸渐渐惨白,将身体蜷缩到床脚。
青年挥挥手驱赶客人离去,便蹲在床边观察:「喂。」
他捏了博登下面一把。
「你还是没爽到嘛。那些人烂毙了。」
「猫在叫着、等大家安静入睡时,」
博登有气无力的低语:「就在一旁的空地、那个阴暗之处、不断地用徐缓而纤细的声音、徐缓而纤细的声音在暗夜中叫着。」
流氓抓住博登纤细的手臂,搀扶他到浴室梳洗。
莲蓬头冲出温暖的热水,博登瘫软似地躺在澡盆里。
「若说今宵打算如此徐缓地叫到天明,想必是一只抱着揪紧的心,过日子的猫吧……」
他以自己才听得清楚的音量,悄声低语。
「喂,我是金泽。」
流氓一手搓揉博登头发上的泡沫,一手接起了手机:「啊?找那个性冷感的小子?应该可以,他什么都玩。」
「若是因为对悲伤充满憧憬,而在今宵如此哀吟;那么感觉上我的生命也似乎,并非完全无意义。」博登呆滞地叨念。
「不过要搞的话,记得把嘴巴堵起来,手绑好,否则他会很烦,哈哈哈……」
「蟋蟀在鸣叫,就寝的喇叭响起,电车还在运行,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三点,不、还未到三点,从现在开始再过二个钟头才到。
那么,孩子还不睡行吗?」
「小子,你没事吧?」金泽捂着话筒低问。
「孩子应该早点睡的,睡了、然后可以再起来吗?
天亮了就可以起来。要如何让早晨来临呢?
早晨会在早晨的时候来临,是从何处来、如何来的呢?
洗完脸之后来的,那是明天的事吗?
那是明天早上的事。」
「臭小子……老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嗑药嗑过头啦!」
金泽「啧」地弹了一下舌头,露出毫无办法的表情:「抱歉,他明天没有办法……是,哈哈……」
博登伸手拉开了金泽的裤头拉链,掏出阴茎,在嘴唇磨蹭了两下,便开始吞进口中。金泽吸了一口气,停下对话。
他注视自己的鸡巴在博登薄唇间渐渐隐没,直至全根含入喉咙,整条阳具都陷进去。
阴毛因此紧贴在博登俊秀的脸上。
「小子,你他妈该吃点东西。但不是吃这个。」
金泽摸摸博登黏贴在额头上的头发,想把阳具退出来。
包裹阴茎的唇舌突然收紧。
金泽在刺激之下,不由得发出低喘。
「你这扭曲的家伙……妈的有病……嗯……」
在博登拼命吸吮下,金泽脑袋一片空白,钉了唇环的唇发出难耐的呻吟,终于将精液射进了对方喉咙。
「畜生……啊!」
金泽一连串咒骂着,心不甘情不愿地到达了高潮,拖着长长的尾音,不明显的浊白从博登唇边渗出,琼浆四溢。
慢不经心地擦去污浊,博登起身着衣。
「叫外卖吧。我要寿司。」
博登恢复平时的镇静,眼神淡漠。
金泽满脸通红,不知该说爽还是不爽,感到五味杂陈。
他诅咒了一声,抓起手机:「……随你高兴。」
博登咀嚼着海胆寿司,明明是美味的东西,他却像是嚼蜡一般,表情无趣到了极点。电视拨着金泽喜欢的赛马节目,楼上传来
激烈的叫床。
由于是老旧、租金低廉的大楼,隔音效果非常差劲。
寻芳客不会在乎这个,反而会跟隔壁较力,而发狠地搞。
居住在这里令博登安心,与青山那间森丽倨傲的豪宅截然不同,看不到庭院种植的小苍兰、橙花,死沉得彷佛紧盯着人的巨大
书房。
没有穿着顶级和服,美艳高贵却觊觎养子肉体的养母。
「让妈妈爱你。」
养母这么说,渴求着爱的年幼的他妥协了。
洁净的心灵却忍受不了罪恶感。
太早了。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再没有办法忍受女体。
博登感到畏惧,惊惶,而且总是会听见妈妈说爱他。
用他感到作呕的黏腻方式,一遍又一遍地爱他。
茫然地挪动眼珠,望向困痕累累的臂膀。
博登知道自己完好的皮囊下,有着被支解的灵魂,与破碎重组却像拼错的拼图般散乱的记忆。
养母一脸饥渴地撅着屁股,扣住少年的腰强迫他挪动身体,同时养父在后面鸡奸着总是被打得半死,得不到一丝温柔的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