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努力伸长手，想要去触及巫伊的身子，但是巫伊却越来越远，而男子的眼前，也已经黑暗一片。

突然，水面又多了两个跳入河中的身影，两个身影迅速地潜到男子的身边，将男子拖出水面，男子已经因为窒息而晕过去，两个身影便将男子平放在岸边，又立刻跳入水中。

两人的水性极好，身手又敏捷，他们快速灵巧地潜到巫伊身边，将巫伊拖出水面，巫伊因为全身无力，也再无反抗的意识。

男子和巫伊在众人的关注下，被纷纷送回了客栈。

等男子醒来的时候，全身还是湿答答的，他紧张地坐起身，目光触及到躺在他床边的巫伊时，顿时放下心来。

“主子，是属下们的失职，请惩罚我们。”端正地跪坐在地上的两个男子便是救起巫伊和男子的人。

男子无奈却通信地揉揉眉间，然后轻轻地抚摸着巫伊的脸。

真的，好憔悴。

男子将巫伊拥入怀中，两人的身体均是潮湿的，两个蹲在床边的男子突然恭敬地送来两套干净的衣服，男子有些疲惫地接过衣服，摇摇手，两人便安静地退出门外。

男子找了干净的毛巾将巫伊身上的水渍擦干，又轻柔地帮巫伊换好衣服，才像松了口气一般，快速地换上自己的衣服。

等到处理好两人，男子便躺在床上，将巫伊拥入怀中，痛惜地闭上眼，在巫伊地脸上吻着。

每一个吻都是带着深深的歉意和爱恋，只是正在昏睡的巫伊没有感觉到。

这次，巫伊的梦中，没有尹玄，反而是那张讨厌的脸——辛麒。

辛麒安然无恙地站在他的面前，笑得异常邪恶，说道：“巫伊弟弟，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就变得这样没用？”

巫伊冷冷地看着辛麒讨厌的脸，反讥道：“你怎么还没死，都中毒到那种地步了，还没死？”

辛麒笑得异常得意，扬起邪恶却不失俊美的脸庞道：“我哪舍得死，骥儿会伤心死的，就算为了骥儿，我也得活过来。”

巫伊突然不说话了。

辛麒邪恶的笑容敛去，突然一脸郑重地对巫伊说：“巫伊，尹玄没有死。”

巫伊惊诧地抬起头看着辛麒，辛麒笑道：“我曾经不是和你说过，尹玄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普通吗？他是一个身份特别的人，他没做到他想要完成的事，是不会死的。”

巫伊震惊在原地，内心突然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辛麒又笑道：“巫伊，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像你吗？如果我是尹玄，我会爱上从前那个冰冷但是坚强的巫伊，而不是现在这个一副死气没了尹玄便要死要活的巫伊。”辛麒叹道：“当初骥儿走了，我也没有一蹶不振，反而借着那痛楚，我完成了我的霸业，虽然现在毁了，但是总有一天，我会重新来过。巫伊，除了尹玄，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你怎么能忘记？”

族长幽绿色的双眸突然闪现在巫伊的眼中，仿佛一道雷电，劈中巫伊。

辛麒那邪气的笑容又扬起，他看着巫伊，双眸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巫伊，做回自己，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至于尹玄，或许他也有重要的事。”

辛麒俊美的脸一下子消失了，然后是巫族子民狰狞愤怒的脸，一下子惊醒了睡梦中的巫伊。

又是熟悉的帐顶，巫伊耳边还萦绕着刚刚辛麒说过的话。

尹玄还活着？巫伊狂跳的心渐渐安静下来，化为一丝苦笑。

那只是梦。

一双熟悉的手按在巫伊的肩头，巫伊不用转头也知道是那个哑巴男子。

男子虽然屡次救了他，但是他却烧了尹玄的尸体，让尹玄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巫伊真恨男子，恨不得将他化为灰烬，但是，巫伊突然释怀了。

尹玄的尸体若是还在，恐怕这辈子自己都无法走出尹玄的阴影。这样也好，尹玄消失了，化作了风，让自己想念无所想，心死了，让自己再也没有任何顾虑，去做他要做的事。

男子又是递上一碗粥，巫伊没有去看男子的脸，却没有犹豫地接过热粥，一口一口慢慢的咽下去。

男子欣喜若狂。几日来毫无生气的瞳孔也顿时仿若星辰般明亮。

巫伊不紧不慢的喝完热粥，便下了床，神情冰冷，却不再空洞。

“谢谢你救了我，但是你烧了尹玄的尸体，我恨不得杀了你。别再跟着我……”巫伊慢慢抬起头，对上男子失望的面容，目光骤然变得残忍而冰冷，透着阴暗处千年寒冰的森冷，瞳孔的最深处也寻不见丝毫温度“不然我会杀了你。”

男子彻底惊呆了。

巫伊走了，男子却一动不动，原来，还有比伤害更让人心痛的东西，便是冷漠。巫伊的心已经死了。

第四十四章：辛家败落

一个茶摊里，辛六正闷闷地喝着茶，耳边是宝儿聒噪的声音：“啊三哥，我们为什么要出来？好累啊~~”

郭三扇着衣袖，满脸都是汗，狼狈地说道：“宝儿乖，你不是一直想出来玩玩吗？这次老板娘突然有事，所以我们就出来帮老板娘买东西啊。”

宝儿撅起嘴，胖乎乎的脸颊红扑扑的，几缕发丝也因为汗水黏在额上，有些莫名其妙地说：“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走的那么急，一点都不好玩！”

郭三连忙安慰：“宝儿乖，一会儿进了城，阿三哥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宝儿咬着小嘴唇，有些垂涎地睁着明亮的双眸问道：“真的吗？”

郭三失笑，在宝儿的头上摸了摸：“当然啦，宝儿快喝茶吧。”

“好！”宝儿开心地立刻埋下头解决眼前的一大碗茶水。

郭三的双眸透着一丝担忧，不过很快便被敛去，换做一副抱怨的表情，看着辛六道：“这老板娘搞什么啊，大半夜拉我们起床叫我们进城，真是莫名其妙……”

辛六放下碗，有些担心地看着郭三道：“郭三，我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头老跳。往常进城都是老板娘或者我们伙计中的一个，这次怎么会让你我两个还带着宝儿一起去？”

郭三的目光有些闪烁，却很快笑着掩饰着：“有吗？你也知道宝儿离不开我嘛，自然跟着我一起去啊，何况只是进城玩玩，这种好事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辛六狐疑地看着郭三，看得郭三心头直跳，幸好辛六又道：“或许吧，可能我想多了。”

小小的茶摊只有一个老人和小孩经营着，幸而这里是个交通要塞，人来人往多了，一天下来也能赚不少铜板，只是这烈日下，呆久了也不舒服，辛六看得心酸，便招那孩子过来，给了他几两银子，小孩受宠若惊地看着手中白花花的银子，却被老人的一声怒吼吓得手一抖，掉在地上。

“小虫，怎么敢乱收人银子，快退给那个公子！”老爷爷苍劲有力的声音传来，刚刚还一脸温和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那叫小虫的娃只得委屈地闪着泪花，将地上的银子拾起来，还给辛六。

辛六看的不是滋味，也不收回那银子，只是说：“老伯，你就收下吧，我们也只是小二的命，知道端茶倒水伺候人也不容易，何况你们还只是两爷孙，在这种地方摆摊，日子肯定不好过，我也只是尽些力，这些银子对我们来说没多大作用，但是有可能对你们很有用，少来几天，多休息一下。”辛六看着老伯深锁着眉，大有一股桀骜的英气，立刻解释道：“我这不是可怜你们，而是敬佩你们，只希望你们能收下我的心意，老伯。”

那老伯看着辛六一脸诚意，脸色也缓和了几分，却叹道：“谢谢公子，唉，现在这日子真的不好过了。”

郭三看着那爷孙两人的模样，穿的带补丁的破衫，但是却衣冠整齐，并没有多少狼狈样，很是兴趣，问道：“老伯，你们这茶摊一日下来也能赚不少铜板吧，据我所知，你这茶摊不出一里地便是运河，多少河运的船商经过这里休息，进城麻烦，肯定是选择你这么个地方，更何况，你茶摊后面还是西瓜地，肯定会吸引不少人来吧。”

看着郭三辛六有和自己久聊的打算，而且现在摊子里也没什么人，便拿了一张椅子坐下，招呼自己的孙子过来，站在自己身边，神情有些悲伤，脸上的皱纹写满了日子的辛酸：“我们家只剩下我们爷孙两人相依为命，本想摆个摊子，种些西瓜能混口吃的，之前那些的确能够养活我们爷孙两，赚的也不少，可是……哎……”

老伯讲到一半，突然停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辛六担忧地问道：“老伯怎么了？”

“最近物价翻了好几番，从前每石米五百文，现在每石米至少要五千文，这还让我们怎么过日子啊！”

老伯的话让尹玄和郭三震惊万分，不解的问：“怎么回事，官府不会压制吗，这不是乱叫价吗，这让百姓还怎么活！”

老伯叹了口气，看了看辛六他们道：“官府也没办法啊，之前我们这城的大米十有八九都是从其他城河运来的，可是如今，自然辛家的河运被年帝封了之后，我们的大米就断了河运这道，只能靠陆运了，你要知道，这种天气，从其他地方陆运来，至少也要半个月，这半个月让城里的百姓怎么活，所以本城的米商见时机大好，便抬高价格，才让我们苦不堪言。我们爷孙两一日赚的铜板都不够买我们三餐的米量。”

老伯的话仿若巨石落入塘中激起的千万层波浪，巨响在耳中轰鸣。

“老伯，你刚刚说辛家的河运被年帝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辛六站了起来，抓住老伯的衣袖紧张地问道。

如此大举动把老伯都吓了一跳，郭三有些担忧地扶着辛六坐下，看着辛六完全慌乱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还不知道吗？上个月辛家被年帝查处私造军火并且要贩卖给其他国，这个可是砍头的死罪，辛家立刻被年帝封了，还收回了辛家所有的运河管制权，现在辛家散的散，败落地不成样了。”老伯兀自地说着，有些感叹道：“昔日辛家可是全国首富，如今却落到这种下场，听说还不是辛老爷私造军火，而是辛家的少爷，辛麒。唉，事情发生后，辛麒就不见了，听说早就死了，那天年帝身边的王公公带着圣旨到辛府宣纸的时候，就看到辛麒口吐黑血躺在辛老爷怀中，御医都诊治过，说是中了剧毒，唉，真是可悲，好好的一条命……”

辛六听得脸色惨白，几乎要昏死过去，最终紧紧地抓住老伯的肩膀，哀求又恐惧地问道：“老伯，那个辛少爷死了吗？”

话中的颤抖老伯没有察觉道，只是回答道：“御医都诊治华佗再世也不能救活那少爷了，只怕是已经去了。年帝算是待他们宽容的了，收了他们家的所有家业，把他们赶出苒城，便不再追究了。哎，那些过惯老爷少爷的命的人，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老伯自顾自说着，并没有察觉辛六愈加惨白的脸，郭三突然叫了一声：“辛六！”辛六眼前一黑，便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第四十五章：争执

辛六慢慢睁开眼，眼前是郭三着急的面容，他们暂且在那爷孙两人的破屋中住下，爷孙两人只有一间简陋的房间，用一些竹椅拼凑的小床是给孙子睡的，比较好的那张是别人家已经断了一直脚的大木床，老伯用一些木头绑紧垫好，上床总是要小心翼翼的，免得床会塌。辛六此刻就躺在这张床上，郭三拿了一张木椅坐在一边，很小心看护着，生怕辛六翻了个身子床便塌了，但是郭三发现，其实他也很不好受，那椅子也是不平整的，坐得胆战心惊。

爷孙两人正在厨房尽力准备出一顿像样的晚餐，宝儿大感兴趣地跟在那爷孙两人的身后，和那孙儿玩得起劲，到是欢声笑语乐成一片。

辛六看着郭三欣喜的脸，眼睛一下通红，有些鼻音说道：“郭三，我想回家一趟。”

郭三知道辛六此刻的心情，也知道拦不住辛六，便同意道：“你安心吧，我陪你去苒城，你别想那么多，你父亲一定会没事的。”

辛六颤抖着蝶羽，晶莹的泪珠含在眼眶，强忍着不让他滴落：“我哥……我哥他真的死了吗？郭三，我哥不会死的……辛麒他不会死的……”辛六坐了起来，拽住郭三，一脸期待地看着郭三，郭三只得安慰道：“是啊，你哥不会有事的。”

“可是，老伯说我哥死了，都是我，郭三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我！他才会被人捅了一刀，都是我害了他。”辛六慌乱地拽住郭三的衣袖，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我父亲和哥哥要让我走！他们是想保护我，我哥私造军火被那个田少良揭穿了，告发给朝廷那就是死罪！郭三，我哥他都知道他逃不了一死，我父亲也知道，所以他们都要让我走的远远的！”辛六惨白着脸，跌跌撞撞地下了床，神色慌张，“我要去找辛麒，我要去找他，郭三，我先去苒城找辛麒，你和宝儿呆在这里。”

“辛六你冷静一下！”郭三有些无奈地拉住辛六，稳住失控的脾气道：“你别去苒城了，年帝已经把他们赶出苒城，封了辛家，你过去也找不到他们了！”

辛六晶亮的眸子倏地紧紧看着郭三，颤抖地问道：“郭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郭三被辛六看得心里慌极了，藏不住心事的他有些泄气地回答道：“是的，不止我，老板娘，胖叔，还有尹玄都知道。”

“尹玄？”辛六突然拔高了声音，不敢置信地看着郭三：“尹玄怎么会知道，如果他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他告诉我我就不会离开他们了，为什么！！”

“你们都骗我！”辛六突然发红着眼怒视着郭三，温和的辛六从未露出这样的表情，把郭三吓了一跳。

“辛六，我们都是为了你好，这事我们都改变不了什么，让你留在辛家只会害你受牵连！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郭三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心平气和地对辛六说道。

辛六凄厉地笑了笑，质问道：“如果你的家人有危险，你会独自一人离开吗？你们这是让我陷于不孝不义，我很你们！”辛六的嘶吼有些可怕，清冷的眸子带着浓浓的恨意，郭三心头一疼。

“可是我们是你的朋友，站在我们的立场，若我们告诉你，那我们便是不仁不义！”郭三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郭三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我至少懂得兄弟之情，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那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郭三红着眼，与辛六对视着，两人情绪都异常激动，郭三紧紧地蜷起拳头，无处发泄内心的烦躁，便往床柱上重重砸了一拳，这一拳砸的力道真是好，那原本就因为两人的怒吼声而颤颤巍巍的床，一下子便断了作为支柱的床柱，轰然倒塌。

两人都愕然地看着这一幕。

老伯听到声响立刻赶了进来，看到家里唯一的一张称得上床的东西毁了，心疼地呆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郭三尴尬地立刻道歉道：“老伯真是对不起，我会赔偿的。”说着，立刻掏出怀中的全部银两放在老伯的手中，还不断地鞠躬道歉着，辛六脸色倒是缓和了些，也在一边道歉道：“老伯对不起，我们没注意到，如果郭三的银子不够，我还有。真是对不起啊。”

那老伯原本就听到房内有争执的声音，想是别人的私事，自己不管也罢，岂料两人吵归吵，连自己家里唯一的床也不放过，想到今后自己可能就要躺在冰冷的地上，老伯真是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