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两手背在身后，握拳，笑容依旧阳光，“几日不见，霜你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笑眸睁着一条缝隙，“托你的福。”
“我说烃这几日都去哪了呢，原来是被你跟冰藏起来了。”
“如果你那么认为的话。”
那人朝幕帘看去一眼，“你连冰都叫了——是怕我对烃下手？”
“怎么会？”霜笑着反问。
他会怕？真正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你知道我会来。”那人说，“那你也该知道，没有把握，我是不会来的。”
“的确。”霜点头。
那人微微扬起头，脸上的阳光笑容变得灿烂。
“原本该是那样。”眼底的笑意消失了，霜仅仅勾着唇角，依旧是笑，却是笑得恶劣。
那人僵了脸，极力维持不为所动的表象。
“你不会武。”霜道出事实，“不用否认，我早就看出来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在聪明人面前装傻，实在是很愚蠢的行为。”霜拨弄着额前的几缕青丝，“照理说，你该是等到最后，与擂台的获胜者
——或者是我，飘然入场，然后华丽地打上一场。但是你出场的时机不对，比赛才开始没多久，你就上场了，而且还报出笑刹
的名号。那是因为你不会武，或者该说，不能打赢我。你担心到最后，那个获胜者会因为打赢了那么多比赛而不肯轻易放弃，
要在你身上赌一把。所以你才会选择在擂台之初上台。”
那人，选择沉默。
“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上台就等于你放弃，所以你想借机吓唬我——唔，让人家猜猜，其实你并没有想要吓走我——你知
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你也只是想要拖延时间，想要激发我的疑心而拖延时间。啊，对了，原来上次你不还手还有这么一个原
因。”
心思全被人料中，那人也不羞恼，也不反击，更无反驳。只是那紧绷的身躯泄露着主人的心情。那人全身处于戒备状态。
“那么……”弯眼，勾唇，霜的笑容犹如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第四十三章：多事
喧哗，止不住的喧哗声在广场中响起。
逃跑与追逐，漫天飞舞的丝线。在人们认定了这场擂台的最终获胜者是那个自称笑刹的人之后，这个场面给人们的震撼，远非
词语能够形容。
特别是在那些原本要打擂台的人反应之后，一阵又一阵的唾骂声不绝于耳。不雅的脏字也跟着霜手中挥舞的丝线漫天飞舞。
“笑刹怎么可能会输？他真的是笑刹吗？”一声质疑响起。
那个声音犹如平地一声雷，瞬间传了开来，人们纷纷醒悟过来。
已是穷途末路，那人无法开口辩驳。
输了，不论是这场比赛还是其他。
“停！我认输。”
“哎呀，讨厌，有苍蝇在叫么？嗯，人家耳朵最近不好使呢。”
霜的做作让他差点一时岔了气。
怒怒怒！怒火上扬——却不能将霜怎样。
霜这家伙却就像逗弄小狗一样，追着那人满场跑。那人逃得狼狈，衣衫逐渐破烂……
天，不能再这样下去。
那人跑到娇小少年面前，原本只是悠闲看戏的娇小少年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他向旁边避开，但那人却紧跟而来，一把抓
住娇小少年，向身后一推——
霜扶住少年娇小的身躯，再以抬眼，那人已经挤入人群中。
“唔，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娇小少年指着那人躲避的地方，“你不追？”
霜却是嬉笑，“小美人，快快宣布最后的获胜者。”
盯着霜，使劲地盯，娇小少年企图从霜脸上看出担忧——可是没有，连一丝丝都没有，眉儿弯弯，眼睛弯弯，唇角弯弯，霜的
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你就不能担心一下温公子？”
担心温公子的安危，担心温公子被人给拐走了，担心那人的报复，担心……什么都没有吗？
“嗯？”依然是满面的笑容。
“……好吧，我这就宣布。”他放弃。
眼角不着痕迹地瞥过幕帘一眼，霜跟在娇小少年身后，走到广场正中，迎接台下人群的目光。
娇小少年轻咳一声，四周立即安静下来，这诡异的默契让人面面相窥。
娇小少年朗声道：“这次比武招亲最后的获胜者是这位公子。感谢众位的参与。”
原本他还想说让大家喝喝喜酒什么的，只是——
娇小少年朝霜瞄上一眼，叹气。
还是不要说的话。
霜笑得很是惬意，非常惬意。
不过，他的笑容很快僵在脸上了。
“这个同样脸上挂着笑容的才是笑刹吧？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我听盟主说过，笑刹是那种乍一看，会以为他是手无缚鸡之
力的文弱书生。人们往往会因此忽略他的存在。他的笑容会令你想到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他的武器是丝线，平日藏于身上
，根本不会发现，只有动武的时候才会拿出。而他动武的时候要么迅速猛绝，一击击中要害；要么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唰唰唰！
目光一致地落在霜身上，这回，霜成了焦点。
那个声音的源头，是个天仙般的可人儿，她展开笑颜，纯真得有如一张白纸。在霜成为焦点之后，清纯的少女甜笑一声，然后
如同来时一般，无影无踪。
是那个死小孩！
霜恼怒，正要退出，却有一个男子飞身挡在霜面前。
一遍，两遍，三遍。
霜的视线在男子身上扫描了第三遍之后，最后定格在男子脸上。恼怒已是不复见，霜的心情又是大好。
“我要跟你决斗！”
“决斗啊？”嘴角的弧度有些恶劣，“好啊，如果你是过来跟我抢人的话。只是，”笑着，再将对方打量一遍，“你认为你要
抢的人会乖乖跟你走吗？”
身形一晃，男子似乎收到不小的打击，“我……我才不管，反正她注定是我的妻。”
两手一拍，“那好，咱们好好沟通沟通。”
男子哼了声，“不论你是谁，我都不会输给你的。”
“不错，不错，我欣赏你。”霜满意地点头，问，“有没有兴趣当我的玩具？”
“啥？”他说的是天书吗？
“听不懂，没关系。你不是要打架吗？来吧。”他随时奉陪。
男子满脸狐疑，拔剑，对着霜——眼前一花，一个少女挡住剑尖。
白衣纷飞，美如谪仙。
“你——”
“回去。”冷冷的声音像是刚从冰库中出来。
“冰，我——”
“别耍白痴。”冰一手挥开他的剑。
“冰，你护着他？”男子可怜兮兮地巴望着她。
“我说，回去。”
“我不要！”气鼓了双颊，宛如耍脾气的孩子。
“呵呵，冰，他想留着，你就让他留着吧。”霜笑得不怀好意呀。
男子怒目，“笑什么笑！”
“闭嘴。”知他想看戏，冰赏霜一记白眼。
“冰，你又护着他？”却总是嫌弃他。
漆黑的眸子瞬间染上湿濡，男子就像一只抛弃的小狗狗，正对着主人摇尾乞怜。
“你的克星。”霜对冰做出结论。
正好克住冰那冷傲的性子。
赶他不走，冰干脆自己走，她道：“人我帮你护住了，工作我也帮你做了不少。你别把主意打在我身上。”
意思是别来打扰她。她不是演员也非戏子，别想看她的戏。
言毕，冰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理解他们在说什么，男子瞪了霜一眼，赶紧追上。
对着两人消失的背影，霜笑出声来。
真像那带着小狗的冷漠主人。
“你很乐？”
将脸一抹，霜回过头来，含情脉脉，“烃，你美貌依旧呢。”
眉头一挑。
美貌？说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五天没见了。”掐掐手指，“唔，已经十五个寒暑了啊……人家想你想得紧。”
温烃伸手，制止他的贴近，“你就不能看看四周的情况？”
“咦？”放眼望去，然后，无辜眨眼，“大家都很热情呢。”
“混蛋！你个死娘娘腔，谈情说爱够了没？！”咬牙切齿，卓吟昴恨不得将那个不顾场合、不看情况的纤弱身影拿来一顿胖揍
！
“霜少，我们快要支持不住了。”
一圈、两圈、三圈……不知到底围了几圈，那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人们，在不知是谁嚷了一句，“要看笑刹的真面目！”之后
，人群瞬间将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要不是燕箨他们再加上主持擂台的那些“青楼”员工帮他挡着人群，恐怕霜早被人群踩扁
，哪还有那个闲工夫在那边调情？
“唔，我只能祝你们好运。”霜睇给他们同情的眼神。
“什——”瞬间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们突然有种多事的感觉。
霜搂着温烃，怜悯地望了他们一眼，然后——
消失了，霜带着温烃消失了，就这样留下无辜可怜的他们。
狼心狗肺！
没等骂出声，他们已经淹没人群中。
第四十四章：原来
这腰，真细。
“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霜暗道一声可惜，这才恋恋不舍地将温烃放开。
“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在这？”温烃打量着四周，奇怪自己刚还跟他在人群鼎沸的广场，怎么一下子到了茂密的树林？
“树林。”霜说了句废话。
温烃盯着霜看，却见他没有丝毫解释的打算。
“你喜欢惹我生气？”
霜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我最喜欢见你生气的样子了。”
他直视着那双笑眸，“我生气时是什么样子？”
霜指着眉间，道：“自然是拧着眉头了。”
那模样，他超爱的。
眼皮缓缓合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霜眨巴双眼，“烃？”
“霜，你喜欢我？”
霜嬉皮笑脸地连连点头，语气中毫无诚意，“自然，自然。人家爱你爱到地老天荒。你上天，我跟着你飞仙，你下地狱，我陪
你过奈何桥——呀，怎么能诅咒你呢？呸呸，你可不能死，不能死。”
温烃捂着脸，退了三步。
“烃？”霜上前，细瞧——那薄嫩的面皮此时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
霜咽下口水，“唔，肚子饿了。”
温烃努力平复脸上的热气，“是吗？你喜欢的人原来一直都是我。”他怎么一直未曾发觉？霜的情分明是很明显的，他却总被
那嬉笑的假象所迷惑。“你说，是将你遗忘的我，跟被我遗忘的你，哪个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霜的视线迅速对上温烃，“烃？”
“我没恢复记忆。”温烃说。
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
“为什么当时不直接告诉我？”
原本想要含混过去，但温烃眼中的认真让霜打消了这个主意。他敛下玩闹之色，微笑着：“因为我很自私，我爱你几分，就会
要你爱我几分。而你竟然把我忘了，我很生气啊。”
温烃捉住他的肩，“如果我只当你是朋友，或者一直不恢复记忆，你是不是……”不会再爱他？
想到这个可能，温烃手上的力气加大了些。
无视肩上的疼痛，霜点了点头。
“我不许！”温烃不免恼怒了。
难道他不能等他恢复记忆吗？这人，真是自私自利。
“呵呵，烃，你真是可爱！”趁他呆楞，霜在他颊边偷了一个香。“你以为我是谁？你认为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吗？”
“……”他的自信，让温烃觉得碍眼。
“先前你问我，我们两个谁才是受害者，那么，你认为呢？”
“即使箨跟昴没有开口，我也能从他们偶尔的眼神中看出指责。洳儿却说，失忆并不是我选择的，她说，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遗忘与被遗忘的痛苦不能放在天平上称量，我不知道我们当中哪个比较痛苦，我只想知道我们的过往。”温烃拉着霜，平视
着他，“那段被遗忘的过往，可以跟我分享吗？
秋风送爽，太阳西斜，青山绿水，绿树红花，好一片美丽风景。只是这么如画的美丽风景，却被一个人影给破坏了。那人衣衫
褴褛、发型凌乱，奔跑在林间。
直到实在跑不动了，这才停下来休息。
侧耳倾听，未闻任何动静，更不见追赶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终于来了，我们已经等了你好了。”带笑的嗓音响起。
紧绷的那根弦“咚”的一声，断了，那人仰头，一张笑脸已经被沮丧所取代。“霜，你早已知晓我会跑到这儿？”
霜咧嘴，“你认为逃跑有用？”
那人自嘲，“不，我只是以为，你不屑亲自来抓我。”
“他只是路过。我才是来追你的。偷渡者。”冰自他身后出现。
偷渡者，是他们这些维护时空秩序的特工对闯入其他时空的人类的称呼。
“唔，冰，你怎么拆我台？”霜埋怨。“对了，你的玩具呢？”
“打昏了，丢路上。”冰嫌那人碍事。
霜怜悯，真狠。
“烃，我还是喜欢你。”
温烃被霜拉到身后，“烃是我的，收起你满口的喜欢。”
“没想到对付小小的我，水门人竟然来了两个。”不必扮笑刹，那人卸下了伪装的笑容。
“你还有幸见到第三个。”霜笑。
咔哧，咔哧。
“清。”冰说。
咔哧，咔哧。
“她会很乐意接待你。”霜努力保持脸上的表情。
咔哧，咔哧。
那人心惊，“你们想要……”
“没错，我们会将你交给她处理。”
“咔哧，咔哧”诡异的声音不断响起，忍无可忍，众人纷纷转头。
“咔——”戛然而止，女人咧笑，“你们继续，请当我不存在，不存在。”
边说，边喷着苹果屑。
“……”
“嗨，童鞋，久仰大名。”女人对着那人继续咧笑，继续喷着苹果屑。
“黑夜，树上的风景好吧？要不要一辈子呆着上面？”霜慈眉善目，惊得黑夜将苹果往嘴里一塞，飞快下树，动作利落得有如
松鼠一般。
方才下树，黑夜两手在衣衫上抹抹，握住嘴中苹果，“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