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柳月痕神色凄凉地低下头，喃喃道。

他错估了自己在韩逸风心中的分量，更加低估了这个男人的冷漠与残忍！

韩逸风也有专一长情的时候，可惜，那个人不是他。

“为了你，我抛弃了半生的心血，放弃了柳家的继承权，只为守在你身边，哪怕只是个见不得光的身份，我都不介意。即便如此，你依旧不会有一丝感动？”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着问道。

噙着泪光的眼睛赤裸裸地打量着这个让他痴恋不已的男人。

对方一脸漠然，那平静的目光，仿佛对面站着的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柳月痕心口一阵钝痛，他若是得不到，那就——

宁可毁了他！

眼底闪过一丝狰狞的恨意，爱到极致，恨到极致，明明是两种极其矛盾的感情，其实也不过是一线之差。

“韩逸风，你对我这样不屑一顾，可同样的，你心底爱着的那个人，又何尝将你放在心里？她死之前，可是跟另外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我那么爱你，你偏偏爱着另一个心有所属的人，真是犯贱！”

“……”冷冷地一瞥，韩逸风已然失去了继续对话的兴趣。

见状，雷悦立马上前，准备将柳月痕亲自押送进去，交给医疗院专属研究室的负责人，而接下去的时间，乃至柳月痕死亡之前，他都不会再有机会重新跨出这扇牢门。

“主人？”半响，雷羽担忧地唤了声，心中迟疑不定。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他差点忙的焦头烂额。

从星都返回韩家，再辗转来到柳家，随后那些天……

他其实一点也没有闲下来，为了顺利吞并柳氏财团，韩逸风早就事先做过不少准备工作，哪怕是在进入柳家的势力范围之后，雷羽的工作依旧没有停止，但同时，他还负责着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继续追查商玖的下落。

他无法理解，韩逸风对商玖的执着究竟为何那般疯狂？

被那样残酷的现实打击过后，韩逸风很快又振作起来，在诸多下达的命令中，仍然包括那一条，就像过去的十年一样，雷羽觉得自己应该习惯了。

或许他们的主人这辈子都得栽在那人手中。

一直到柳月痕忽然一夜之间，成为韩逸风的“新宠”。

最初，雷羽还有些许庆幸，至少，换了个人，至少，这个柳月痕很爱主人，不会像商玖那样难以捉摸，也不会轻易跟其他人跑了。

可是很快，他发现，主人却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

明明在笑，明明对柳月痕既温柔又体贴，就像一个十足完美的模范情人，看上去毫无破绽？

然而，雷羽却并不这么认为，私底下跟雷悦一合计，两兄弟的看法出乎意料的一致。

“主人不开心，哥哥。”

“离开星都那天，主人吩咐我继续查找商玖的下落……”那架势不像是要去算账，反倒像被伤害过后，死不悔改，继续厚颜无耻地死缠烂打？雷悦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可韩逸风偏偏跟撞邪一样，都看到棺材了，还不肯死心。

“主人？”见韩逸风半天没反应，雷羽不免有些着急了，他知道主人跟柳月痕在一起的时候，处处透着古怪，一般情况下，不注意观察的话，是绝对不会发现的。

可他从小跟在韩逸风身边，又是对方的心腹重臣，亲眼目睹了这个男人偏执到近乎疯狂的痴恋，自然明白，柳月痕是无法顺利跨入韩家大门的。

“我曾经，很努力地试过，忘了他，放下过去……”

韩逸风沉默了许久，就在雷羽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忽然道。

语气低沉而沧桑，弥漫着一股让人心酸的绝望。

遇见商玖的时候，他意气风发，年少青春，聪明而隐忍，这种沉淀了数百年的大家族能屹立不倒，一跃成为至今的三大世家之首，绝非普通家庭那样风平浪静，他从小就在这样一个复杂的环境中长大，心思固然比旁人要多。

于会于私，商玖都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尤其是作为韩家未来的掌舵人，他需要的另一半，绝对不是商玖这种样子的。理智上，韩逸风是如此地清醒。

情感上，他不由自主。

被那人吸引了目光，一点点蔓延开来，直至占据了他的心。

他的爱就像他的性格一样，隐忍而强势，所以当他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而且还是年纪比他大，又似乎浑身很多缺点，模样也不是顶好的男人……

他果断地做出了抉择。

既然爱上了，即便是要下地狱，他也不会放手。

强取豪夺，强势入侵，他要让那人的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存在！

他的爱太霸道，太强势，也太狠绝，所以商玖跑了。

若商玖只是普通人，他逃不了那么久。

曾经，韩逸风那么期盼商玖能安分一点，能平凡一点……

他追了十年，到最后却发现，他爱了十年的人，似乎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跟他跑了，我曾想，他这样背叛了我，我也想让他尝一下被背叛的滋味……”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可试了几次，却始终不曾情动，他想，他这辈子可能真的就这么玩完了。

直到被柳月痕暗算的那晚……

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他想过直接把柳月痕一刀宰了！

但后来，他没有这么做。

他觉得，那可能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让他彻底跟过去断绝联系，如果他能爱上柳月痕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简单一点？

他追逐了十年的爱情，遥远在天际，看得到，却永远也摸不到，每次刚燃起一丝渺小的希望，很快，又会被冷水浇醒。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什么？

商玖或许就像那天边的浮云，永远也不会属于他。

与其永远追逐一份不可能到手的爱情，不如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办到的，就这么自欺欺人的日复一日。

然而，“禁忌之子”的出现，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感情，终究不是能够勉强的。

他可以欺骗任何人，却永远也骗不了自己的心。

他的心底，始终忘不了一个人。

尽管只是一个相同的名字，就让他彻底地失去了理智和冷静。

那么冒冒失失地跑去求证，然后——

再一次被掐灭了希望。

阿玖，有时候你对我实在太残忍了，他想。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放不了手。

“他告诉我，阿玖已经死了。”那个银发白衣的男人，看上去并不可信。

韩逸风清楚地知道，理智也告诉他，不该相信那人的一派胡言。

但——

只是听到商玖的死讯，他的心就立马空了一块，他的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

他抱着最后一丝奢望，希望柳月痕能给他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可惜……

希望再度破灭。

“雷羽。”

“在。”

“替我办最后一件事……”

第095章：不寻常

诺兰市郊，方圆十里的独门独户，典型的英式别墅，环境清幽，临海而建，相当适合养生。

作为星河联盟的军方总部基地，诺兰较之星都，多了一份肃杀严谨，少了几许浪漫情怀，正如当下的局势那般，强强之争，触一发而动全身。

微妙的平衡之下，更多希望和平的人并不愿改变现状。

于是，军方内部也逐渐分化出两派，俗称主动派和保守派。

顾名思义，前者主张杀伐果断，迟早清除掉以“弑”为首的洛川势力，且，是黑名单通缉令的主要支持者。后者正好相反，他们认为正义与邪恶，正如光与影，同时存在于世间，就像一场没有拉锯战，与其彻底破坏一方，不如维持相对的平衡，守信现有的和平。

“劳伦上校似乎是保守派的中坚力量。”白子侧身倚靠在横栏上，神情戏谑地望着商玖，他很喜欢这栋别墅的风格，坐在廊下，随风飘来大海的气息，让人迷醉。

回到诺兰市之后，劳伦上校将商玖留在了这座奢侈的“金屋”，随后便带着精明能干的女秘书离开了。

商玖知道，他是回去复命。

“是个明智的选择。”白子又道，算是对于劳伦上校的定位做出了中肯的评价。

商玖静静地站在廊下，双手负于身后，眼眸轻阖，周围很安静，除了风声之外，只有些许鸟鸣声。

这样的安排，跟想象中稍有出入……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把你带到人前，然后微笑着跟人解释：瞧，这是我的……唔，情人。”白子语带讽刺地撇撇嘴。

商玖睁开眼，无语地转头：“你今天吃炸药了？”

“我只是不希望你爱上别人，阿玖。”白子略一怔，旋即挤出一脸明媚灿烂到恶心死人的笑容。

瞧那弯如月牙的眉眼，整一个贱字了得！

“……”商玖默然，许是因为相处久了，有些人有些事的最初印象，都脱离了最初的认知。

而究竟是世事无常多善变？还是原本他就没有看明白呢？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白子又问。

仔细算起来，打从他将商玖拐到手之后，一改原告剑走偏锋又乖戾难测的作风，已经慢慢地向着“话唠”发展。

哪怕是商玖不搭理他，他也能围在对方面前，一直聒噪个不停，自言自语也沾沾自喜。

虽然，一个沉默咒就能解决这只烦人的“苍蝇”，商玖却选择了纵容，孤寂了数百年的白子，曾一直活在仇恨之中，大概连个交流的人都找不到，好不容易拐到一个同伙，自然是要将那些年的独孤全部弥补回来。

这样的猜测，有些不可思议，但实际上，也似乎正是如此。

“去哪？”商玖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以为你很喜欢这里的气氛。”

“自然是白金汉宫。”也是军方的总部。

白子答得理所当然，就像他笃定商玖会主动“勾搭”劳伦上校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能顺利潜入白金汉宫一样。

“你先前不是说过，那里有样东西，是你想要的吗？”见对方还是没反应，白子又补充了句。

商玖别过头，看向远处郁郁葱葱的绿色，这一带的天然植被相当丰富，确实是个适合养生的地方，如果是以前的话，他大概会花上大价钱在附近买下一块地，也盖上一栋别墅，然后把商小清他们一起接过来……

“喂，你在想什么？”白子忍不住皱了下眉，对于商玖如此明显的走神略有不满。

从柳家主宅离开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把商玖交给他的几件战利品存入了能量水晶球，事实证明，人类的“情”确实是个伟大的产物，单是柳铮的爱情和柳月痕的友情就已经填满了水晶球的三分之一。

照现在这么个状态，只要商玖再勤快一点，多去收集一点战利品，很快，他就能顺利地返回虚空之境了。

想到这儿，白子的心静前所未有的激动和亢奋了起来。

“你不是会读心术吗？”商玖淡淡地反问。

曾经的白子，一点也不顾及他人的感受，肆意地窥视对方的内心世界，从来不知道反省。

现在却变得这般战战兢兢？

“咳咳，我们不是搭档吗，我当然要学着尊重你的感受啊。”白子尴尬地笑了笑，读心术也不是万能的，掌握了相应的技巧之后，就能给出应对之策，使得读心术失效。

至少，他有时候就读不出商玖的心思。

“我选择他，不是因为他能带我进入白金汉宫。”商玖没有继续跟白子纠缠，目视前方，又道，“我有点累，先休息一下。”

闻言，白子先是一愣，很快回过神赤，微笑着点头，“好。”

确实，他们不需要任何引路人，正因为想要的东西都能轻而易举地到手，反倒显得毫无乐趣了。

这就是DEMON的天然优势，也是他们的悲哀。

看似无所不能，却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商玖转身之后，便随手设下一道禁制，他只是暂时不想被白子打扰罢了。

因为——

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片刻之后，预感变成了现实。

他刚洗了个澡，穿着浴袍半躺在床上，玄光镜主动亮起，出现在他面前。

商玖下意识地想要切断联系，他不想让对方看到现在的模样。

大概是心虚吧，他自嘲地低下头。

“阿玖。”清冷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廓，也使得他最后的动作被迫停下。

他浑身僵硬了半响，这才抬头，强作冷静地看向镜中的男人。

镜中，只能看到对方的上半身，冷肃的暗金色面具覆盖着男人的鼻梁之上，挡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坚毅如直线般紧抿的唇瓣。

他是虚空之境的主人。

永远不曾将全貌展现在DEMON面前的主人。

但，只要一眼，商玖便知晓了答案，且，深信不疑。

因为那份已经刻入骨髓的忠诚。

“主人。”商玖艰难地开口，他想，他所做的一切，终究还是不能瞒过主人的眼睛。

这一次的会面，只维系了五分钟。

可就是这五分钟，对商玖来说，却漫长得犹如一辈子。

“他终究还是找到了你。”对方似感慨般叹息。

“是。”商玖低下头，没有反驳。

白子找上他，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曾那样绝望地求救，但最后——

“他还不到回来的时候。阿玖。”对方又道，言语间甚是苦恼。

商玖抿着嘴，半晌，无言。

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反驳？解释？到了这一刻，仿佛都是徒劳无功的。

最后，对方说：“帮我再拖延一段时间，阿玖，时机成熟了，你承诺他的事，自然会达成。”

“是。”商玖再度点头。

困惑，迷茫，不解，一一闪过，更多的是怀疑。

为什么主人对白子的态度，那么奇怪？

可惜他的疑问尚未得到答案，玄光镜便消失了。

对方没有提到对他的惩罚，也没有提到他的背叛，这让商玖更加得惴惴不安。

再一深想，商玖忽然涌起一丝念头：这场看似白子强迫他入伙的局，是否从一开始，就在主人的预料之中？

“砰砰砰！”剧烈的撞门声从外面传了过来。

商玖回神，下意识地眉头蹙拢，他太失策了！

只下了一层禁制阻止白子闯进来再烦他，却忘了——

那家伙从来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目的不达成，怎会轻易离开？

“该死的！”

商玖低咒了声，撤去禁制，三秒过后，白子得意洋洋地闯了进来。

“我记得，我刚说过，我要休息一下。”

“阿玖，虚空之境那边的人主动联系你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商玖微微挑眉：“是，又如何？”

白子轻咳了声，连忙转移话题：“没什么，我刚收到消息，我觉得你可能会比较在乎，所以就先来告诉你一声：韩逸风失踪了！”

第096章：收尾工作（上）

“……失踪了？”商玖沉默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看向白子的目光中依稀闪烁着怀疑的锋芒，好端端的，韩逸风怎么会失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