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

是韩逸风的人能耐更大，确实识破了穆夜的身份？

但很快，商玖便否认了这一念头。

当初如果不是穆夜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死不要脸的家伙居然会是穆夜！就好比，古昊天知道了穆夜的身份后，依旧会忍不住一次次地怀疑对方在撒谎一样！

简而言之，除了穆夜本身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之外，便是他的演技太过出神入化了，真真假假，实在让他看不穿。

“据说这一次‘弑’的目的就是星都展览会上即将面世的水晶骨架，而展览会的相当负责人，已经收到了‘弑’寄去的通知函。”

“通知函？那是什么东西……”商玖眉头微微一挑，难不成这年头的强盗已经飞扬跋扈到怎么高调怎么着？

事实证明：“弑”确实够横行跋扈。

在此之前，也确实存在着通知函一说。选中目标后，向对方寄去一封通知函，一则可以打乱对方的阵脚，二则可以起到一个威吓的作用，但——

绝非每一次行动，都是如此。

“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于是没有把握的时候，通知函也就自然被减免了。

水晶骨架的事，商玖知道，之前也曾猜测过穆夜是否为了那玩意而来，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不可能。

是另有人冒充“弑”发出了通知函？还是穆夜忽然改变了主意？

商玖缓缓转头，再度看向落地窗外，男人神色温和地笑着，宛如一个称职的好爸爸正在跟儿子玩耍一般。

“老师，我们该怎么做？”陈渡絮絮叨叨了说了一通后，终于问出了正题。

商玖垂下眉头，目光微微闪烁，怎么做？以韩逸风的智谋，即便不会轻易上当，也一定会派人去展览会查看，跟相关的警卫负责人联络好，至于最后的结果会如何？

穆夜铁定不会轻易落网，这一点，商玖十分笃定。

换言之，韩逸风可能会功亏一篑，完全被人当成了猴耍。

商玖有种预感，不管这一次的事情是不是穆夜指使的，对方一定是清楚内情的，或许在他“严密”的监视之下，对方依旧有办法跟“弑”的核心成员取得联系，而穆夜……

似乎在逼着他做决定。

亦或者说，对方也在观望，或好奇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静观其变。”商玖沉默了片刻后，单手揉捏着太阳穴，沉声道，顿了下，又问，“柳铮那边，有什么动静？”

“啊……说来也真是奇怪，那家伙今天上午八点左右的时候，忽然离开了星都，去了隔壁的蜂花市。”

“蜂花市？”商玖神色一变，一股不祥的预感直袭心头，就在昨天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古昊天那家伙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目前正落脚在蜂花市，因为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小伙，所以打上先待上一段时间，过些天再回来如何云云……

是凑巧？还是……

商玖忍不住怀疑，他日常的通话记录，似乎已经被人监控了？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放眼整个星河联盟，必然不会超过三个！

想到这，商玖心底猛地燃起一把无名业火，怪不得这三天风平浪静！原来，不知不觉间，连他都着了道了！？

那么——

古昊天的身份？似乎也已经暴露了呢？

商玖格外头痛地皱了皱眉，原本demon的存在是完全保密的，为了做好万全之策，在交易结束之后，古昊天大多会选择消除对方的记忆，当然，也有少数几个是例外，譬如某些明显可以再度成为“客人”的特殊例子。

“老师？”明显察觉到商玖的情绪变化后，陈渡不禁担忧地唤了声。

商玖轻咳了声，将情绪收敛了起来，继续道：“没什么。我先挂了，记得替我转告洛央，晚饭之前，去给小清儿买个他最喜欢的水果巧克力蛋糕回来。”

“……哦！”陈渡狠狠地点头，他是不知道商小清什么时候换口味了，不过既然是商玖吩咐的事情，他照办就是！以至于他把这话转达给洛央的时候，被对方果断地鄙视了一顿：老师是在告诫我们，内院的通信网络被人入侵了。

搁下电话后，商玖扯了扯身上宽松的T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审美已经成了陈渡吐槽的对象，绿色……充满生命力的色彩，可惜偏偏被一个自以为是的小辈嗤笑，哼！

没有带上帽子，因为商玖忽然意识到，那顶陪伴了他将近十年的渔夫帽，似乎有点丑。

就这么趿着拖鞋，踩着院子里柔软的草坪，一路走到菜地旁，商小清率先反应过来，也不顾那一脸泥巴，就这么兴奋地朝着商玖扑了上去。

“阿玖，阿玖，你看，我给你种了好多番茄和黄瓜噢！穆夜说，以后咱们再养几个鸡仔，等鸡仔长大了可以下蛋了，他就给我做番茄炒鸡蛋吃……”

商小清一提到吃的，就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劲。

商玖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视线转向已经站起身，一派优雅之姿的穆夜。

这个男人不管在多么狼狈的情况下，总是一副从容不凡的姿态，真是让他忍不住嫉妒的从容，至少商玖自己就做不到这一点。

“我有事要问你。”

“好。”男人淡淡一笑，轻轻颔首。

三天来，这还是商玖第一次主动来找他。

用一个草莓冰激凌打发了商小清后，商玖和穆夜在客厅坐了下来，确切地说，是商玖跟个老佛爷一样安安稳稳地坐在沙发上，穆夜则跟他称职的管家一样，端茶沏水。

茶香袅袅，散发着淡淡的雾气。

商玖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看中了展览会的水晶骨架？”

“我看中的，是你啊，阿玖。”穆夜看似诧异地一愣后，无比认真地纠正道。

很好，这家伙难得安分了三天，又开始来挑战他的忍耐力了！

“那封所谓的通知函不是“弑”寄出去的？”商玖深吸一口气后，再度暗示自己要冷静，如果不是“弑”插手，而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那么他就该去……提醒一下韩逸风？

“不是。”这一回，穆夜回答得极快。

可商玖却忍不住要怀疑了，抬头，审视的目光将男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后，他心中的那杆天平依旧来回晃动个不停。

“好吧，我承认，是，因为我看韩逸风那家伙非常不顺眼。”男人面不改色地看着商玖，三秒之后，忽然改口了。

第032章：抉择

蜂花市，AM8：25，岚山路118号。

一辆看上去极为骚包的明黄色敞篷跑车嚣张地停靠在路边，这一带住着的，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突然出现这么突兀的跑车，实在令人费解，也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陆媛从公寓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车中，朝他挥手的古昊天。

古昊天终于脱下了那一身看上去相当保守又作风严谨的套装，一条紧身黑色皮裤搭配一件深紫色T恤，头发染成了曾经被商玖吐槽过的酒红色，两眼发光地瞅着陆媛这个清秀小青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无与伦比的流氓气息。

这就是他在蜂花市的“艳遇”。

陆媛，这个名字偏向女性化的青年，是蜂花市当地一所私立高中学院的心理学讲师，模样十分清秀耐看，按照古昊天的原话，那就是：看到陆媛的第一眼，他觉得自己又初恋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似曾相识感和心跳失常的感觉，驱散了他的所有理智！

“上车，我送你去学校。”古昊天十分熟稔地上前，主动揽住小青年的肩膀，殷勤到无以复加。

如果商玖在这里的话，大概会感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BT再怎么改头换面，本质还是BT。

小青年的反应看上去有些羞涩，一种夹杂着青涩和诱惑的魅力，着实把古昊天迷得团团转。

两人的相遇，可以说是一场纯粹意外的邂逅。

将麻烦处理掉之后，古昊天按照原定计划，返回星都，但中途得知他喜欢的一个作家正好在蜂花市举办签售活动，结果在活动现场顺手帮了一把某个被偷走钱包的小青年，然后……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

古昊天一开始也觉得，这个邂逅忒俗气了点，可一天相处下来，他愈发觉得，陆媛这个小青年岂止是看着顺眼，简直实在太对他的胃口了！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对方却好像很了解他一般，古昊天将之解释为……天意！

短短几天的时间，相遇，相知，相恋？好吧，最后一条尚未成立，古昊天暂时也没那么多的心思，毕竟商玖那边还有更麻烦的事情没解决，虽然他们彼此都认定，他们只是狼狈为奸的搭档而已，大难临头之际，还是要相互扶持一把的。

“我下午就要走了。”跑车一路风驰电掣，将人送到学院门口的时候，古昊天忽然转头，一脸认真地凝视着小青年，唔，果真是越看越喜欢怎么办？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初跟商玖说，爱而不得爱之类的都是屁话。

果然，陆媛一听，立马急了，但他太矜持了些，明明心底很着急，面上还是强忍着，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能多留一点时间吗？”

古昊天听了之后，心神荡漾了。

“舍不得我？”他噙着笑，暧昧地凑上前，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差两公分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小青年眉眼低垂，弱弱地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瞬间，面红耳赤。

古昊天看在眼里，直觉得口干舌燥，想了又想，最后改口：“如果你愿意收留我一晚的话，我明天……”

“好！”陆媛飞快地答应，生怕对方后悔似的，可是应完了之后，整张脸更加红了。

“小媛，你真是太可爱了！”古昊天心情大好，伸手捏了捏小青年的脸蛋，又嫩又滑，手感相当的好，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偏偏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一听那铃声，就知道是商玖打来的，顿时，他收敛了心思，微笑着拍了拍小青年的脑袋，“你快迟到了。”

陆媛惊愕地张了张嘴，连忙反应过来，推开车门，立马冲了出去。

古昊天笑吟吟地望着小青年的背影慢慢跑远，这才接起了电话，商玖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过来，听上去有些疲惫？

难道是“强盗头子”为难商玖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咳咳……明天。”古昊天被呛到了，要知道以前商玖可不是主动打电话找他的，而且就算找他，也不用这么“饥渴”吧？

“嗯，尽快吧。”商玖顿了下，没有强迫古昊天的意思，但他此时此刻的感觉，确实很累。

穆夜没有隐瞒他对韩逸风的敌意，就像命中注定的宿敌一般，在没有明确对方的身份之前，韩逸风同样看穆夜极度不顺眼。

【阿玖，等事情都解决了，跟我回洛川吧。】穆夜说。

事情都解决了？他是想要解决韩逸风吗？

即便取不了对方的性命，也要让他身败名裂！

可是这种计划，为什么要全部向他摊牌？

商玖不傻，静下来一想，就想通了。

穆夜在逼他，逼他做出决定，二者选一。

如果这一次，他袖手旁观，他和韩逸风就算是划清界限，从此以后，互不干涉。反之，亦然。

一个个都那么自以为是，凭什么他就一定要二选一？

商玖直接甩了冷脸，离开了内院，但下意识地，他回避着浩然楼。

出了内院之后，实在心烦至极，才会反常到主动去找古昊天，对方说柳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是有人故意陷害他的，而他也将那人擒获，交到了柳家次子柳月痕手中，至于柳铮，恐怕要百忙一场了……

事情听上去很顺，可商玖直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一直到古昊天显摆似的将陆媛的照片传到了他。

“看到没，这就是我的初恋啊……”古昊天用一副极其夸张的口气说道。

商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几天前，还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不要相信人类的爱情，爱而不能爱，这才是demon的宿命，才几天的时间，当初那个信誓旦旦的家伙，居然会“坠入爱河”？

“这人，看着有点眼熟。”商玖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照片，看上去是个性格内向的小青年，模样长得挺好，也没有一般年轻人的浮夸。

“阿勒！我也是这么觉得哎！不过商玖啊，你可不要爱上他哦，他是我的！”

“……”商玖无语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一个BT的心理变化，最后只能说，“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吧，我总觉得事情还没完，对了，柳铮这会儿应该到蜂花市了。”

“那个草包？他能奈我何？”古昊天不屑地撇嘴，正说着，忽然一怔，眯眼看向不远之外，他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揉揉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好像什么也没有，难道有人在监视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立刻就被他否决了！他古昊天可不是凡人！

“还有，我想带小清儿，离开星都。”又过了一会儿，商玖略显低沉的声音继续道。

他原本就不想招惹穆夜，偏偏那个男人脸皮太厚，愣是凑了过来，而现在，事情似乎变得很糟糕，陷入了一种左右为难的僵局。

他想了，很认真地思考过，他其实还是没有放下韩逸风，整整十年，一直逃避着，因为那个人在他心里，已经占据了一定的位置，不到举足轻重，却也无法忽视。

这一次，穆夜逼着他做出选择，他不可能对韩逸风坐视不管，纵然，他们也无法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毫无芥蒂地在一起，可他同样无法做法袖手旁观，所以穆夜恐怕注定要失望了。

同样地，圣帝学院是他的心血，而陈渡和洛央已经拥有的能力支撑着学院的日常运营，也该是他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带着儿子，逍遥走四方，品尝各地美食，看遍山川美景，也未尝不是一种享受。

至于穆夜？从未开始过，也无所谓背叛。而韩逸风？帮他一次，就两讫了吧……

商玖这厢倒是把事情想得极为利索，以他的能力，要养活自己和商小清，完全不是问题，而以穆夜的性格，他这次做出的决定无疑是“背叛”，那个看上去没皮没脸的强盗头子其实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被伤害了一次，自然也不会继续纠缠才是。

想到这，商玖疲惫不堪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挂掉电话，忽然听到古昊天问：“商玖，你现在开心吗？”

第033章：纠缠不清

“你忘记吃药了么？”商玖愣了下，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也不理会古昊天在那边张牙舞爪地抗议，直接挂了电话。

以前的古昊天，是绝对不会问这种“弱智”问题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这种东西，他们不需要。

可现在呢？

商玖惆怅地抬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心情有些沉重。

“阿玖。”一道出奇温和又耳熟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商玖伸了个懒腰，以掩饰自己先前刹那间的失神，随后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到了对方面前，他早就该想到的，从他离开内院开始，韩逸风的暗卫就会对他实行紧迫盯人政策。

这会儿，正主亲自到了他面前，也怪不得谁，谁让他自个在这棵百年古树上靠了大半个小时，跟古昊天那个死BT探讨人生，这不是纯粹找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