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馆 上——甜十色
甜十色  发于:2012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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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动之时的事情是谁都控制不住的,何况,这两人的关系身份更是不可能有所控制,于是,春宵苦短这种事情自然是发生在久未见面的二人身上。以至于画青是将早饭从早上一直热到下午,柳初繁念着明日的品花节总算是放了人。

夏日的天气自是热得不得了,品花节的地点虽是定在了湖中庭,可还是暑气甚重。等到琦纭馆的两辆马车分别载着琦纭和芸香云楼韵慧三人到达湖中庭的时候,各馆的马车早已停在湖边将清碧湖围了个严实。

吩咐马夫将马车停在与会者安排的位置,琦纭带着三人及几个小侍童坐上标着琦纭馆的小船到了那外围的小亭子旁停着。

先前说过,湖中庭基本上属于分了两层,现在最中间的亭子成了众小倌展示才艺的地方,外围的一溜亭子自然是参加品花节的众南馆占了。亭子外围一圈的精致大方的画舫则是为那些贵族商贾准备好的。

所有的馆子都到齐了,又等了一会才到了规定的时间。这个时候不仅是画舫里坐满了人,就是岸上也是不少慕色而来的,更有一些偷偷租了小船想要靠近但是因为最外围是有能耐的人请的差衙而近不得身的。饱暖思淫欲,吴凉城夜不拾遗,自然是有很多乐意捧着青楼南馆的人存在着。看着这种场面的人暗暗乍舌,有钱的人家就是不一样。

为了增加神秘感,小亭子都是用细细的各色绢纱围了起来,夏天的风本来就不大,微风拂过,绢纱只是微动,看的到美人儿的一丝衣角就算不错了。

最一开始,是各馆的当家人亲自上台抽了签,签上注明了出场的次序,各馆当家为自己馆中报了名的小倌抽了签,爆了次序,这才算是品花节的正式开始。

趁着抽签的时候,咱来讲讲这个品花节的评选规则。他们是用花钗的数量来决定小倌的排名,举办人会按照请帖邀请的人数来规定花钗的总数量,每人可以拥有三枝花钗投给自己中意的小倌,这三枝钗就完全是按照持有者的意愿了,可以都给一个人,也可以分开给三个人。花钗却是花钱买来的,进了画舫的人都会交上一定的银子,然后由每座画舫的主人给每位贵客发放三枝罂粟花造型的镀银花钗。最后还会有多余的二十枝花钗则是价高者得。

好了,抽签完毕。参加品花节的一共是吴凉城的七个馆子,十七个小倌。芸香轻轻的为云楼提了口气,云楼不是排在最前面的,也不是最后面,却是偏后的第十个。芸香微皱了眉头看抽了第九个缠着琦纭当家撒娇的韵慧,有些头大。真是郁闷那,芸香撇嘴,还是相信自己和云楼的实力比较好。

第一个出场的是个眉目如画的小人,一身水蓝在微动的青莲中将一曲舞演绎的如同误入凡尘的青莲仙子,自然是让场中的气氛热烈了不少,却也算不上惊艳。岸边却如同沸了的水,参加品花节的小倌都是各南馆精挑细选出来的自然不是庸脂俗粉,寻常百姓何时见过这些艳丽姿色,均是按捺不住心中激动。

之后出场的或清纯或艳丽或妩媚或羞涩,千娇百媚,各有不同,众人皆是过了眼瘾。

一直到了第六人,气氛忽的便热了起来。琦纭微微的眯眼,“繁华楼的狐小狸,红牌之一。”

狐小狸真是应了自己名字里的“狐狸”二字,一双眉眼经过刻意的描画,三分清冷,七分狐媚。一捧青丝束在头顶,一身大红色的改良劲装,看得见修长的大腿,肩颈处大胆的镂空,还有腰间的那段白嫩,还有那流畅的剑舞,芸香看着狐小狸将一把软剑舞得英姿飒爽,有些佩服。确实有成为红牌的资本,腰很细,腿很长,眼很媚,脸很美,肤很白。狐小狸本就是有些妩到极致的美人,配着有些英气的剑舞,实在是让人有很想征服的欲望。唔,很有实力的对手啊。芸香敲着下巴下了定论。

第七和第八位的出场就很可怜了,完全堙没在狐小狸的阴影之下了,看着第七第八无奈且委屈的下了场,实在不难看出狐小狸一曲剑舞的影响力。

第九位,韵慧。

韵慧是一向的桃花妆,在额头点了一朵半开的粉色桃花,衬着那一张小脸儿更加的明媚讨喜。三人在衣服上出奇的一致,韵慧这次舍了白衣着了一袭暗粉的桃花衫,下摆是瓣瓣的桃花由浅到浓,由简到繁,层层的压到接地处,当韵慧抱着琵琶弹出那有些耳熟的调子时,云楼芸香为之色变,画青低叫一声,看到芸香变了色的脸直接变跪倒在地。

“这是怎么了?”琦纭皱眉眼神扫过他们三个。

第十二章

画青低着头期期艾艾地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公子,绝对不是我,不是我啊。”画青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芸香,因着琦纭锐利的眼神,缩回了想要捉住芸香的手。

芸香看一眼画青,敛一下神,看着琦纭道:“韵慧的曲子,跟我给云楼谱的有些像。”

琦纭闻言皱眉,仔细的听着有些淡淡说不清的喜悦的琵琶声,看着抱着琵琶缓缓起舞的韵慧,“还有别的曲子么?”

芸香看一眼同样皱眉的云楼叹了口气,“没有了,因为时间紧,我和云楼只做了这一曲。”芸香拉起了画青,“我知道你不会的,小画青这么喜欢主子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来呢。”微微的躬身替画青拍去衣服上的灰尘,芸香抽了手帕给画青抹了抹滚豆子似地眼泪,“我又不会怪你,不哭了呀,想想那天你是不是乱放了?还是有人进去过?”

“画柳。”云楼淡淡的叫,语气中却自含了一股威严。

“主子,韵慧小爷和画烟那天倒是来过,只不过因着您已经睡下了,我便自作主张将他们主仆二人送走了。”画柳从云楼身后转过来便跪下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他们并没有进过屋子,只在外屋略站了站。”

“公子。”画青的声音已经带出了哭声,“我真的没有看到韵慧主子他们。”

“画柳,韵慧他们来的时候是什么时辰?”芸香安抚的拍拍画青的脑袋。

画柳仔细想了想道;“大概是晌午的时候了。”

“晌午的时候,公子要的曲子我都誊抄好了,公子要的络子我才开了个头,我是一步都没有离开那几张纸的。”画青闷闷的窝在芸香怀里道。

“是不是得问问云烟?”芸香冷冷的扫过角落里不安的云烟。

云烟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琦纭脚边,“琦纭当家,我也不知道啊,这可能是巧合啊,您是知道的啊,韵慧主子的曲子那是独一无二的啊。”

“行了。”琦纭有些不耐烦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眼瞅着就要轮到你们了,赶紧想想办法,剩下的我们回去关起门来解决。”

一阵的沉默,耳边是韵慧的琵琶声,更添了几分烦闷。

“要是琦纭当家信的过我和芸香,我们就接着韵慧的尾儿了。”云楼轻轻的扫一眼琦纭的脸色,继续道:“反正都是琦纭馆里的,更好的是连在一起的,不知道的只会以为我们这是提前安排好的。”

琦纭捏了捏眉角,“什么时候?”

“现在就好,正好可以接上韵慧。”这回接话的是芸香,“只是当家的要不出意外的接出韵慧了。”

等韵慧一曲结束的时候琦纭面色平淡的看着一只捧着韵慧的顾爷站在接往的小船上向他伸出了手。在他踏进那艘船的时候恰好是云楼第一个音奏响,芸香踏上湖中庭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在那一瞬间惊愕,却不得表露,没有听到掌声欢呼声,因为他们沉浸在他的琵琶声中的同时也沉浸在了那天籁之声,天人之姿里。

不得不说,韵慧的琵琶却是很好,曲子改的也很成功,当他抱着琵琶仰身向后折腰的时候,慕赫听着那首曲子手中的茶盏几乎要端不住。

“是华年的曲子!”他失态的拽起江临墨让他去看韵慧,“他是谁?也认识华年么?”

江临墨有些苦笑地掰开慕赫的手,“慕兄,我也是刚从南方过来,思华年的事情虽然你早就跟我说过,可是我不甚了解。不如问问柳爷。而且,你不是说思华年的曲子一直是比较悲凉的么,这个韵慧的调子可是不够那个味道啊。”

“思华年当初只教过芸香。”柳初繁走到窗前,“据传在慕将军走后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思华年就没了音讯,那时候我正关注着香儿,具体情况也是不知道的。”一句不知道堵住了慕赫想要发问的话,柳初繁知道当时发生的什么事情却是无力改变,他本就不是多情的人,只关注了自己想要关注的。“思华年的曲子全传给了芸香。”

慕赫看着柳初繁的背影,慢慢的坐回去。

“是了,只是有些像而已,这首词也不是华年的。”紧握住的拳却控制不住颤抖,以为,可以很好的忘记,不想是更深的记住。

云楼的琴紧跟着韵慧的琵琶,从湖面传来,开始的是一小段较为欢快的调子给了芸香时间用一个极其华丽的胡旋到达湖中庭。只是一小段曲子,一个旋身,他们二人成功的将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他们身上。

云楼舍了自己一向的青色系衣衫,改了一身白色,让人眼前一亮,比较引人眼光的是云楼清明如仙的脸庞,在左眼角处绘了飞扬的一只蓝色的凤尾蝶,添了细碎的银白珍珠粉末,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冷艳的光。

小调终结时,芸香恰巧旋到了湖中庭的中央,随身带起细微的风,陡然停止,只是一个下压,伏在了地上,引得人人站起身探着脖子看着掩在青莲中的那抹天青色。

转手便是一个挑音,云楼勾了弦,启唇缓缓唱: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煞葬花人。

独倚花锄偷洒泪,洒上空枝见血痕。

愿侬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葬花吟。”慕赫的唇颤了几颤才敢说出这首词的名字,“真的是《葬花吟》,我以为,不会再听到了。”几乎是扑在了窗棂上,他贪恋的看着云楼,渐渐地朦胧,是华年吧?也是这样的一身白衣,为了掩盖自己的面容总是浓妆示人,他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如果以后有机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一起出现在人前,不希望别人会认出跟你站在一起的这个人是曾经南馆里的红牌。浅浅的笑容,那双清澈的眉眼里一直只有自己,当年怎么会忍心的呢?

明明是只在自己眼前唱过一次的曲子,哀怨的眼神缠绕在自己的身上,像无形的线,让自己到现在都不得解脱。慕赫,这首词未免有些女气,只是有些时候真的想要让你听到,只有这一次哦。眼前依稀是那个灵动的少年,白衣飘飘,眼神似水般温柔,让自己一直沉下去,沉下去。

天青色的袖子扬起,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藕臂,微微的侧头,带着淡淡的哀愁,就是眼角的暗粉色凤尾蝶也失却了颜色,赤裸的足踝系了用红绳串起的一串白玉铃。芸香的腰肢超乎想象的柔软,脸上的淡愁拿捏得恰到好处,那样子看得众人都是一副心肝儿就在一起的模样,更不用说那柳初繁和江临墨了。

芸香的嗓音并不是糯米一样的软,但是第二段换了他来唱的时候更是让人将词中八分的悲伤渲染成了十分: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花落人亡两不知!花落人亡两不知!

如果云楼的词让画舫中的众小倌联想到自己的花,那么芸香的话则直接让这些在欢笑场拼生活的人陷入了一种茫然,孤独,和对自己未来的无望。如果没有人点破,或许,他们一直会生活在现在这种为自己勾勒的美好画面中。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如此美好,可是,无法再洁了。

那最后的一个旋身,最后的一个音符压下,在阳光照耀的地方,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被那两个如画一般的人物眼角的那颗坠不下的泪震撼,痴傻地看着那两抹剪影相识而笑,挂着那颗泪珠,只是一笑,倾尽人心。

琦纭坐上当家的时候说过,即使琦纭馆将来还会成为最好的南馆,也不再要南馆第一馆的名头。思华年从人们的视线淡出去之后,或许还会有人记得琦纭馆,记得那些过往,可是,总会忘记。芸香和云楼用另一个方式提醒了他们,那些隐藏在阳光下的黑暗,那个用笑容和声音温暖了他们的思华年。

漂泊浮萍儿无情可循,香陨非洁所花落残梦。

几世情换得一时缠绵,寂寥无声处叹息此生。

第十三章

美貌,才情,云楼和芸香都让他们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是极致。或许,他们并不是最出色的容貌,可是那首词给他们添上了神秘的色

彩。他们心中也只不过是存了那一小点心愿而已,与寻常人家来说,实在简单不过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倒是穷其一生所追寻的。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了那一首《葬花吟》中时,后面的小倌即使没有受其影响,拼了全力只不过搏得一声“好”,却也是服了气的。在

压轴处还是出了一个异数的——繁华楼的另一红牌,白袖水。一曲水袖舞也是绝活,寻常人家寻常的时间也是绝见不到的,同样赚得整场雷动。

投花钗的时刻还是让人激动,不安又兴奋的。那站在亭中的身影被莲花衬着别有一番风姿。一枝一枝的花钗被小厮拿着投进安置在众小爷面前的竹篮中。芸香隔着绢纱看着云楼,看着那个同以前一样的云楼,欣慰之余又多了些心酸。

品花节到了结束时候,自是十分混乱的。一些急色的早就上前拉了小爷便走的,琦纭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早早边让车夫候着,名次出来的时候,琦纭带着云楼芸香便走。韵慧自是不能带着,因着今日的事情,请了顾爷上前,韵慧今夜自然要跟了顾爷去了。

琦纭当家对于曲谱一事并没有多说什么,何况韵慧也不在,现在也做不得什么,只是吩咐将画烟关了起来。

芸香云楼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他们最后也没有损失什么,芸香是想着以后再作计较,云楼则是不屑于对付这种人,何况自己夺了第二名,也是达到了目地。

天色已经晚了,他们还没待收拾好,便有人来请了。这种结果二人早已料到,只略收拾了便出了屋去。

听着那些赞誉之声,虽然随之而来的有赤裸裸的情欲眼神,但是,就算是云楼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好在红牌可以有资格选择客人,他们二人只是在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亮了亮相便又被小侍童请了去。

“想严,莫非真的是相中那个云楼了?”还是他们上次来的屋子,这一次只有江临墨和莫想严。“他今天可是没有用你送去的琴。”江临墨的语气中有一小点的幸灾乐祸,只是看着莫想严在屋子里转过来转过去也不帮忙。

莫想严有些气急败坏的跳脚,看着江临墨那张脸咬的牙齿咔咔作响。“你还好意思说!还兄弟呢,就知道在这里笑话我,等到你自己陷进去的时候看我怎么笑话你!”

江临墨听的此言却是将身子放松靠进了椅子里,双手环抱,“想严,不会的。你可以暂时的忘却那些条条框框,我不可以。虽然没有父母管教,不必约束自己非得早早留下江家血脉。但是,我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那样子,太累。事业上的事情已经太多,是在没有那些心力风花雪月。或许,一个可以共度余生的人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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