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扇屏——千朵桃花一树生
千朵桃花一树生  发于:2012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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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能见他说走便走,也有些慌张,便问说,“朝哪里去,你认得路么?”

孔砚冷笑一声,说,“认得,怎么不认得?便是不曾去过,也早有耳闻,仰慕的紧。”

原来那观叫七修观,怀能在南地一路化缘,倒也听说过这道观的名头,便说,“这道观是不是说有个仙人尸解了的?”

孔砚看他一眼,似有惊讶,便说,“原来你的消息倒也灵通。”

怀能咳了一声,不好说是自己在七修观外不远处化缘,碰了一鼻子的灰,才晓得了这么个消息。

怀能虽存了要逃的心思,却想着这个人法力全失,也不知独自一个成是不成,便有意试探道,“你生来便是孔雀王么?”

孔砚似乎不料他会问起此事,一时也有些发怔,说,“这却叫我从何说起?”半晌才说,“孔雀以眼多者为尊,先代孔雀王若

是成神成魔,便另有新王取而代之。若是旧王仍在,另有眼多胜他的,便要一较高低,决出新王。”

怀能心想,那便是天生的厉害了。想来是立了新王之后,又另出了眼多的孔雀,若是长得大了,便可与新王争位。

只是这番话倒仿佛触动了孔砚的心事,这人眉头轻锁,也不知想些什么。

怀能虽决意要走,却还有几件事放心不下。他想,初见面时他说给我吃了断肠草,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不过这个倒也不十分

的怕他,若是回去,求长老替我除了便是。只是不免又要被长老训斥一番,这个也只能忍了便是。

却不知这人与那道士究竟有什么过节,竟然沦落到这个境地,若是我私自逃去,留他一个,也不知能否渡此恶劫。

他心底终究还是有些怜惜这人,想,若是寻常的妖怪倒也罢了,这人终究是一族之王,若是还如那一日在关王庙里受人污辱,

实在太过可怜了些。

怀能见孔砚腰身笔直的骑在马上,便只是个背影也十分的好看,心里便忍不住感叹,想,这世上万物都要成人,却不知做了人

便要受人的规矩,其实反倒失了本性。

孔砚哪里知道他想这许多,见他慢吞吞的落在后面,便勒住了马问他道,“离那样远做什么,难道还怕我吃了你?”

怀能心想,这人如今也不过说说罢了,空有一身本领,可惜却使不出一丝一毫来。便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落地凤凰不如鸡,又感

慨,又想笑,脸上的神情便古怪得厉害。

孔砚沉着脸,问说,“怎么?”

怀能连忙咳嗽两声,掩饰道,“我是想,若是果然被孔公子吞吃下肚,倒也是件殊荣,堪比佛祖了。”

19.

怀能连忙咳嗽两声,掩饰道,“我是想,若是果然被孔公子吞吃下肚,倒也是件殊荣,堪比佛祖了。”

孔砚哦了一声,冷笑着说,“世人都道是孔雀鲸吞了佛祖的丈六金身,生性实在凶残无礼,是也不是?”

怀能见他嘲讽之意甚浓,想也不想便说道,“万物皆有本性,若是依照本心而来,原也没什么好论的。若说孔雀王凶残无礼,

佛祖便该除之以利天下,怎么又将它放归灵山?说到底,也不过是惧怕它罢了。”

孔砚微微吃惊,看他半晌才说,“好一番欺师灭祖的话。”

怀能有些不好意思,便摸摸头,小声说,“其实我是觉得佛祖也有些欺软怕硬,不过这话也就只能和你说说罢了。”

孔砚深深的看他一眼,突然说道,“说起来,这几日有你跟在身旁,倒也清净了许多。”

怀能不想他会特意提起此事,便说,“是因了我的佛珠么?”

孔砚点头赞叹道,“倒是件好物,可惜偏偏挂在你身上。”

怀能便笑,说,“出家人才挂这个。若是给你挂着,也实在不好看不是么?”

孔砚哦了一声,眯眼看他,许久才说,“你初时并不会这样说话。”

怀能老实答道,“那时我不知你的底细,心里是有些怕你的。”

孔砚似笑非笑的问他,“那如今便不怕了?”

怀能想了想,才说,“也不知怎的,丝毫也不怕了。”

孔砚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也不象是恼怒的样子,只是不再与他多说,仍旧侧过身去,朝远处看去。

怀能慢慢的跟在他身后,看他身骑白马,一派悠然的缓缓前行。马蹄得得,不经意般的踏过点点野花,怀能心里便不由得一动

,突然想道,若我果然是个妖怪,想必也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妖怪,不然如何值得长老他们那样大的阵仗封印我。便忍不住有些

自得,又想起长老说他前世杀戮太多,便又愧疚,这样挣扎许久,最后也只想,不知这人平日里究竟怎样的厉害,与我那前世

相比又是如何?若是封印解开,也不知能不能与他比肩而立。

七修观原本便在南地,离得也不十分远,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几日也就到了。

怀能原以为这人必然着急的赶去七修观拿人,还想着怕要连夜赶路了,却不想临近七修观了,这人反倒悠闲起来,并不着急上

山,偏要在山下住一宿再前去。

怀能去拴住了马,又喂了草料提了水,往客房里走去的时候才突然想到,怎么两人还是同住一间?

怀能有些心慌意乱的走上楼梯,站在房门前却不敢进去,怔怔的发起呆来。

他自幼生长在庙里,周遭的师兄弟也有许多,却没有一个如孔砚这般的。他想起那一夜孔砚教他上药,他伸手抚在孔砚雪白的

背上,只觉得那肌肤腻滑,仿佛吸着他的手指似的,叫人不由自主的便脸红心跳,慌乱起来。那时节连眼也不似自己的了,倒

好像也被钉死在那里了似的,想挪都挪不开了。

怀能低下头去,看着胸前挂着的那一串佛珠,越发的心虚起来,心里连连叹息,羞愧的想着,我实在不该对他起了色心,这与

关王庙里那些歹人岂不是一般无二么?

却又断不掉那念头。越是不敢想,越是忍不住要胡思乱想。那一夜,他是如何的蘸了钵盂里的清水,又是怎样细致小心的抚在

孔砚的背上,水珠是怎样从孔砚的背上滑落下去,那些情景如今想来,竟然真切的如画一般,每一丝都清晰明白。

怀能满面通红,忙捉紧了佛珠,念起经来镇定心神,念了许久,终于打叠起精神,推门走了进去。

孔砚手上正停着那只一抹青,啾啾的叫着,见他进来,一抬手便把它放走了,反倒招手教他上前。

怀能便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

孔砚看他许久,眼中似有深意,怀能便有点心慌,羞愧的想,难道他察觉了不成?

哪里想到孔砚却一反常态,客气起来,柔同他说道,“这几日亏得你在身旁,倒免去了不少麻烦。我生平从不亏欠于人,就趁

今日里教你个护身保命的咒法。”

怀能倒松了一大口气,连声的推辞道,“倒也不必,我学了也是无用。”

孔砚淡淡的说道,“我既然肯教,你便要学。日后自然有你用到的时候。”

怀能吃了一惊,就忍不住抬起头来去看他的脸。

20.

这人平白无故的,怎么突然说起这话来?

怀能小心的问道,“孔公子这是要替我解开封印不成?”

孔砚眼底有些不自在,却藏过了,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扯住了他的佛珠,冷笑着说道,“难道你要在这东西后面躲藏一

世不成?”

怀能小声的辩解道,“我一直也是这样过来的。”

孔砚便有些不耐烦起来,说,“你只管学便是!”

怀能被他这样逼迫着,也只好学起来。

孔砚教他了个蓄力一击的咒法,好处是比寻常的法力厉害许多,坏处也有,用了之后有许久便不能使力。

怀能学得心不甘情不愿,便抱怨说,“若是使了这个也逃不过,岂不是真真黔驴技穷了么?”

孔砚便嗤笑着说道,“若是这样也逃不过,便是你命该亡,只管等死罢。”

孔砚教会了他这个咒法,便吩咐他仔细牢记,怀能也不知他为何这样,只是有些疑心,想,难道这佛珠有什么异样,竟教他看

出来了不成?

那一夜孔砚倒大发慈悲,没有教他睡在地上。怀能原本心虚,便靠着床沿睡,也不敢乱动,反倒比前几日睡在地上的光景更难

过几分。清早醒来,只觉得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不痛的。

两人用过了早饭,便牵了马出来,不紧不慢的朝着山上走去了。行至七修观外不远处时,孔砚还不曾下马,怀能便问说,“难

道要这样一路走去他观里不成?”

孔砚似笑非笑的看他,问说,“来放火难道不要想条退路?你若是想要赤脚逃跑,便”

怀能听了就扯住缰绳,认真起来,说,“当真要放火?”

孔砚便笑起来,说,“你陪我进去,我找个人问句话罢了,你怎么就怕成这样。”

怀能便松了口气,说,“若是你教我陪你进去,只怕被那些道童一并打出来。”

孔砚却不以为意,只说,“你随我来便是。”

眼看着到了山门前,怀能还是下了马来,牵住了马站着不动,心想,我一个和尚来他观里,实在不大合适。正在犹豫间,孔砚

却翻身下马,拉住他手腕,朝他微微的笑,说道,“走。”

怀能也不知是怎么了,仿佛中魔了似的,便任由他捉紧了手臂,随他一同走过那山门。

他原本并没有觉出丝毫的异样,还是孔砚松开了他的手,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他。怀能随他眼神低头下去,只看到胸前的佛珠

有数粒已然裂开,碎落在了石阶上。

孔砚伸手扯断了那串佛珠,怀能眼看着那佛珠滑落,四散而去,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仿佛钟磬齐鸣,直震得人发昏,心里却

终于有些明白了,想,原来他来七修观不过是要对付我罢了。

佛珠碎裂,怕是封印也一同随之破开了。这人法力被封,不能破他的封印,所以带他来此,七修观里曾有仙人停留,自然与别

处不同。这人真是好手段,谈笑之间便将他赚来此地,借刀杀人,除了他的封印。

明知这人是个妖物,可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到底还是没了防备。

怀能忍不住喃喃的问他,“为什么?”

可他心里,却分明是知道的。

孔砚微微冷笑,说道,“为什么?不过是为了恢复些元气,要吃你下肚罢了。你这样蠢笨,昨夜教你什么?怎么也不知道用起

?”

怀能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问说,“依着孔雀王看,怀能是个什么妖怪?吃了果然于孔雀王大有助益么?

封印已解,他却想不起前世的丝毫,若是果然这样被这人吞吃下肚,他到底心有不甘。

孔砚伸手扯住他的僧衣,逼近了他,微微的笑着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妖怪……”怀能怔了一下,心里竟然松了口气,

忍不住想,那他便不肯吃我了罢?

孔砚顿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居然是阿罗汉转世,倒也十分难得。”

怀能吃了一惊,半晌才说得出话来,却还是不能相信,反问道,“我果然是阿罗汉转世?”

孔砚听他这样问,便不快的说道,“怎么,以为我吃不了你么?”

怀能听他的意思,竟然是决意要吞吃他的,一时间到底难以置信。孔砚见他这样的神情,便有些动怒,冷笑着说道,“你是阿

罗汉又如何,我一样吃你下肚。孔雀王本是神魔同体,与天下万物皆不相同,你若熟读佛典,又焉能不知?”

怀能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问他,“你若是吃了我,岂不是要成魔么?”

孔砚却不答他,只说,“你前世杀孽太多,除了这封印,周身的恶气直冲云霄。便是我今日里不来吃你,迟早也有别人将你碎

尸万段,吞吃下肚。”

怀能见他逼近,竟然忍不住颤抖,想,是我对他起了色心,所以命里该有此报。只是想到路上的种种,毕竟心有不甘,想,便

是命该如此,也总要试上一试才知道。

便低头说道,“吃便由你吃,只是仍有句话要问你。你好歹看我在一路跟随的面上,答了我才是。”

孔砚似乎有些可怜他,便说,“你问便是。”

怀能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他的眼,低声的问他道,“你方才哄我踏过这山门时,为何要朝我那样的笑?”

孔砚怔了一下,微微的皱眉,正欲开口,怀能却早已默念起昨夜熟记在心的咒法来。

21.

孔砚还不及开口,整座山却都摇动起来,竟然轰隆隆的沉了下去。

他们谁也不料会发生这般的异事,两人都大为意外,怀能更是惊慌失措,那时整座山都晃动得厉害,哪里站立得住?怀能慌乱

之时,不由得朝孔砚看了一眼,见他脸色铁青,也不知是怎么,竟然伸手抱住孔砚,就飞身起来跃入云端。

七修观正隐在山腰处,如今便也随着整座山沉陷了下去。怀能在半空里朝下望去,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眼看着那山的四方都塌

陷下去,又看那原本绕流而过的江水肆意的漫过去,竟然生生的将整座都淹在了江水之下,只露出山顶一片石台,任由江水冲

过。

这样的巨变,也不过是霎时之间的事罢了。

江水宽阔又碧清,似乎隐约还能看到七修观主殿上的碧瓦在水面在闪烁着。怀能惊慌得厉害,抱着孔砚落在江边,看着江对面

早已是另外一番景象,心里十分的后怕,想,这难道是我做的不成?却不敢信,便同孔砚说道,“是你做的罢,还不快快把这

山复原了。这观里有仙人的,不要惹恼了他们。”

孔砚方才也看到了脚下那翻天覆地的巨变,也是惊诧得厉害,听他说话才回神过来,先伸手把他用力一推,才脸色阴沉的说道

,“有仙人又怎样?若是敢来,我一样吞吃他下肚!”

怀能被他用力一推,居然重重的朝后摔去,想要起来,却只觉得浑身发软,竟然丝毫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孔砚见他这样,似乎

也有些吃惊,脸色却越发的难看,说,“原来是你!”

怀能这才想起昨夜这人教他时的说话,才知道今日里这件好事居然是自己惹出的祸端。

怀能脸色也有些发白,扯住孔砚的衣袍问说,“如何把这山从江心起出来?”

孔砚却仿佛有些动怒,踩在他的小腿上,竟用了不小的力气,沉声问他说,“你方才问我那话,却偷偷的在念咒不成?”

怀能吃痛,竟出了一身的冷汗,却不敢开口答他。

孔砚微微眯眼看他片刻,突然俯身下来,伸手点在他额头,怀能不知他意欲何为,正抬头看他,却只觉眼前似有万千华光流动

一般,犹如霞光一般,只是双眼刺痛,想要闭起却丝毫不能。

耳旁只听到孔砚低声说,“睡罢!”

怀能心道不好,可却丝毫也抵抗不得,就仿佛被无数双眼望着似的,竟然不由自主的闭眼陷入了睡梦之中。

再醒来时,睁开眼望去,却看到那帐顶绚丽无比,竟是此生从未见过的,十分精致的绣着七彩云霞和散落的天花,犹如梦境一

般。帐子也不知什么织就的,仿佛有许多颜色,被帐外的光华映照着,如水一般流转着,及其动人。怀能不知这里究竟是何处

,有些胆颤心惊,僵卧在那里,几乎不敢动弹,却隐约的听到帐外有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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