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封天瞪著眼睛看著盗命,左看右看,在这人眼中看不出半分的戏谑……
爱!……
他说,只想爱──他这个只不过见了一面的男人!
呵呵……
──原来是爱!
浮起一丝冷笑,慕容封天沈默下来,低下头,一口一口的吃著馄沌,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看盗命,好象把他当作了隐形人,脑中有万千思绪,一端连著自己,而另一端,则系著这个名叫盗命的人。
……爱吗?
喝掉最後一口汤,慕容封天蓦的起身,抓起桌上的信,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口,他的身边或许可以有朋友,有兄弟,有亲人……
但,惟独爱,他不需要!
从十六岁那一年起,他就不要了!
慕容封天走的决绝,所经之处,气温突然下降,房间里弥散著一股让人心颤的冰冷,就在他要跨出房门的那一刻,手腕上忽然传来灼人的热度,慕容封天倏的回头,对上一双摄人入骨般深邃的眼。
盗命轻轻的说,用这一生里最轻柔的声音,说著让他最害怕的话语──
“你别躲我!也别逃开,否则,我会杀人──每一个在你身边的,以及曾经接近过你的人!”
13
城东外十里。
枫林。
按照信里所写的内容,慕容封天来到这片枫树林,没走多深便看见一间竹屋,红叶满天,绿竹独卧,竹台上坐著一名如玉美人,一袭茗黄懒懒的依在栏边,正对著慕容封天笑。
红叶似火,美人如玉。
那笑容看起来是如此的熟悉,但是那张脸,却异样的陌生,慕容封天在离竹屋十步之遥的地方站定,看著那个笑的娇羞的美人,慢慢的皱起眉。
“柳殇娘娘。”
慕容封天沈沈一道,那美人吃吃一笑,“慕容将军实在是好眼力,隔著那麽远还是认出了柳殇。”
慕容封天皱眉不语。
“不过,柳殇还是喜欢听将军唤柳殇公子,我们今日将娘娘这身份忘掉可好?只有今日。”
依旧是柔柔的声音,却多了份低沈,少了分娇媚,语意诚然,仿佛是挚友最诚恳的请求般。
然而慕容封天却不为所动,隔著十步的距离面无表情。
“不知娘娘叫末将来此,所为何事。”
看到慕容封天的冷然,依著竹栏的美人幽幽一叹,美目一垂,长长的叹息透出说不尽的哀怨,“柳殇只想与将军小酌片刻,设宴那天惟独将军没有到场,柳殇甚是遗憾。”
小酌?慕容封天挑眉,怕是不光为了小酌吧,柳殇这个人心思缜密,喜怒虽浮於颜表,却是个骗死人不偿命的狐狸,不管他是为了什麽和自己过不去,慕容封天只想尽快和他划清界线。
“末将已经照著娘娘的吩咐做了该做的事,还望娘娘遵守承诺,只次一次,今後互不往来。”
“将军──”
慕容封天一抱拳,截断他的话,“如果娘娘没有别的事,请恕末将先行告退。”
等了片刻,不见对方说话,慕容封天正打算离开之际,忽然一道清冽的声音传过来,那声音夹杂著愤怒与不甘。
“将军一定要用这种理由来打发柳殇麽?难道柳殇就这麽招将军烦麽?”
……
“将军都肯为了昔日挚友委身在陌生男人之下,难道就不肯陪柳殇喝一杯薄酒?”
……
“柳殇虽被封为贵妃,但时刻没忘记自己男儿的身份,将军当柳殇在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身下承欢就是心甘情愿的麽!”
……
一字一句,由哀怨化做凄厉,说到了激动之处,那声音忽然停下,良久良久,才发出一声低颤,“柳殇不过是想和将军喝杯酒,就是这样,将军都不肯麽……”
慕容封天无言的站在原地,有一瞬间,他竟然觉得面前这个忽而哀怨忽而激烈的男人有一丝可怜,看著他微颤的双肩,欲泣的娇颜,心中著实升起一丝不忍。
如果,只是一杯酒的话……
慕容封天微微叹口气,举步向前。
竹屋里只有一方桌,一木床,桌上摆著青花的酒杯,玉颈的酒壶,床上有柔软的被褥,一看便知是有人细心的收拾过了。
叶红竹绿,美景怡人,柳殇与慕容封天相对而坐,彼此没有交谈。
小屋内传来倒酒的声音,柳殇静静的坐在慕容封天对面,安静的神色,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激动。
酒杯,渐渐盛满,一只苍白至极的手,将那酒杯举到慕容封天面前。
慕容封天抬头,对上那双清澈的眼,接过酒杯,不经意间触碰到那冰凉的手指,感受到那指间的微颤。
慕容封天举著杯,却没立刻饮下去,而是静静的看著对方的脸。
“末将希望柳殇娘娘遵守承诺,这一杯过後,末将与娘娘当不再有瓜葛。”
字字刚硬,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然而对方却是没听到一般,只是轻叹出一句毫不相关的怨语。
“将军终是不肯唤柳殇为公子麽?”
平静的表情转眼间换成一副哀怨的神色,慕容封天猛的沈下脸,冷冷的道:“娘娘若是不打算遵守承诺,请容末将就此告辞!”
柳殇低低一笑,“若是柳殇不打算守诺,将军便是不会喝下这杯酒了?”
慕容封天冷冷的看著他,不言。
“若是柳殇不打算守诺,是不是将军与惜云姐姐的关系示於众人也无所谓了?”
慕容封天渐渐的皱起眉。
柳殇却适时的转移了话题,娇然一笑,“不过……将军放心,这皇宫里面,什麽事可以说什麽事说不得,柳殇还是有分寸的!所以请将军不必顾虑。”说著抬眼看了下慕容封天,明明滴酒未沾,然这一眼却透著半醉半醒的朦胧,在眉目间悠悠荡荡,忽然又一散。
让人气恼的声音再度响起──
“若是柳殇不打算守诺……”柳殇半真半假的拖长音,慕容封天心头一沈,以为他会说出更让人气恼的话,却没想到对方话题又是一转──
“将军就不怕柳殇在这酒里下毒?”
慕容封天当下一惊,这虽不是恼人的话,但这话里的内容更是叫人难以忍受,慕容封天咬了咬牙,豁然起身。
“既然娘娘无心酌酒,请恕末将告辞!”
话还未落,对面的人忽然低低一笑,柳殇抬起头,“将军真是急性子人!柳殇怎麽说也是皇室中人,说出的话俨有不算之理?”
14
慕容封天眉尖一蹙,要的便是他这句话,见柳殇一道出了关键,当下也不再迟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後重重放下酒杯,发出“砰”的一声,冷冷一抱拳──
“末将告辞!”
语毕,直接向门外走去,然而只走了两步,眼前忽然变的模糊,慕容封天当下变了脸。
此时,身後传来一声浅浅的低笑。
“将军到是信了柳殇不会下毒──”低低的声音一顿,忽然变的怪腔怪调,“将军却没想过,柳殇会下药麽?”
──!
当意识渐渐回来的时候,慕容封天感觉到了沈重,仿佛所有的力量被抽离了一般,想要挪动双手却发觉自己无法动摊。
努力的睁开眼,却仍是模糊的一片,一团红红绿绿在眼前萦绕著,绕的慕容封天有些晕,慢慢的闭上眼睛,让头脑能稍微清醒些。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
“慕容将军真是非同常人,柳殇特意下了两份重药,将军却仍是比常人早醒了一个时辰。”
听到这似笑非笑的怪声,慕容封天猛然清醒,睁开眼,瞅著窗外的天,依旧清朗的天色让他看不出现在是什麽时候,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应该还在当天,因为自己并没有过分饥饿的感觉。
而且陆景然也没有出现,想来,离自己昏迷前,应该超不过两个时辰。
时间没有超出预计,让慕容封天微微定了定神,回过头,身上仅著一层轻蔓薄纱的美人映入眼帘,笑如蛇蝎,正坐在自己身边。
身边?
慕容封天蹙了蹙眉,觉察到身下细软的棉被,几乎是立刻的,他认清了现在的情况。
自己躺在床上,被下了药,此刻药效还在,无法动摊,而身边坐著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自己现在这样简直就是案板上的鱼肉,情况非常不妙。
慕容封天皱起眉,冷冷的看他。
“柳殇娘娘这是为何?”平静的语调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
“为何?……呵呵──!”柳殇柔柔一笑,“将军已是如此情况,难道还想不出柳殇要做什麽吗?”
话落,素手微动,只见那系在左肩已是松松垮垮的衣带被慢慢解开,薄薄的轻纱顺著柳殇婀娜的曲线慢慢滑落,露出他雪白光滑的肌肤。
慕容封天眼中一黯,冷冷的看著他,“请娘娘记得自己的身份,请勿戏弄末将。”
“戏弄?”像是听到了什麽不好笑的笑话一样,那娇柔的唇微微上扬,“旁人只道将军是个冷板之人,不想今日却能说出这般笑话?”柳殇微微俯身,对著慕容封天冰冷的眼,“将军对柳殇的心意,当真不明白麽?柳殇两年前进宫,在国宴上第一次见到将军时,就已经无法自拔了……”
一刹那,慕容封天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但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只是冷冷的看著他,心里却有些後悔了,或许之前他就不该升起那一丝的同情。
现在也不会让这个男人有机可乘!
慕容封天僵著脸看著柳殇接下来的动作,使不上力的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他一点一点解开自己的衣服,等到自己与他赤裸相对後,柳殇慢慢的爬上床,跨坐在慕容封天身上,身下的柔软刚好贴在他的胯下。
身子感觉到如丝般光滑的微凉的摩擦,让慕容封天忍不住绷紧身体,咬著牙,硬是忍住身体的颤抖,僵硬的吐出几个字──
“请娘娘自重!”
柳殇低下头,神情哀怨,“……将军便是要死板至此麽?都现在这种情况了──难道将军真的感受不到柳殇的心意麽?柳殇……柳殇是这样的爱慕著将军啊!”
爱──!
慕容封天一颤,脑中忽然闪过盗命那张清媚的脸,忆起他说的话──
我,只想爱你──!
爱!
爱!
爱!
听了他们的话,慕容封天不仅要仰天长叹一声,这世道是怎麽了!放著女人不爱,放著美人不爱,放著财富不爱,放著权势不爱……却偏偏要爱他这个死板僵硬的男人!
慕容封天咬住牙,感觉胸口有一股强怒,他很想大吼出来,然而冲到嘴边,只是发出一声冷笑,“蒙娘娘错爱,末将实在承受不起!娘娘贵为皇室中人,又是皇上的妃子,末将实在不敢有非分之想,还望娘娘能高抬贵手放过末将。”
字字珠玑,致地有声,言辞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慕容封天知道自己这些话说了也是白说,但,无妨,他现在只想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因为他感觉药效已经开始慢慢退去,力量正一点一点的回归。
为了不让眼前这个危险的人看出破绽从而做出什麽让情况变的更糟的举动,慕容封天尽可能的不动声色,但是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让对方察觉到了。
柳殇眼中划出一道意外,“将军已经可以动了麽?”
15
……
幽幽扬扬一声,却让慕容封天呼吸一窒,直直的看著那个变得警觉的人。
那双柔柔的眼睛忽然射出犀利的光,柳殇定定的看了慕容封天半晌,忽然一笑,发出一声低语,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
“原来……已经可以动了麽?”他慢慢的低下头,飘忽的笑容让慕容封天捉不住他的思绪,只能静静的等著,等著力气恢复,等著他接下来的动作。
竹屋内突然安静的出奇,慕容封天紧紧的盯著柳殇,不敢大意,看到坐在他身上的人静默了片刻後,突然抬起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柳殇在宫中两年,听的将军最多的传闻,将军可知是什麽?”
话问了出来,然而还不等慕容封天说话,他便又轻轻的接下了去,“人道是将军十岁随父出使赖米,十六岁那年打了第一场胜仗,十七被皇帝封为安远大将军,七年来履立战功,将军的人生就好象一个耀著光芒的神话,不知羡煞了几许人!”说到这里,柳殇歪过头,定定的看著他,忽而又说道:“人又道,将军为人冷漠,死板刚硬,对朝中左右大臣的明争暗斗,从来都是冷眼旁观,心思缜密,城府颇深,叫人看不透,猜不透,安抚了几许,却也恨死了几许人!”
“然──”那声音忽的拖长,“这些都不是被传的最多的……”
眼波流转,柳殇忽然低下头,与慕容封天贴的及近,鼻子几乎碰上了慕容封天的眼,他盯著慕容封天,一字一句慢慢的吐出,“人道,慕容封天是一匹吃人的恶狼,吃人的信任,吃人的感情,吃人的心,毫不留情,将军可知,在您的身後,有多少心碎断肠人?”
柳殇说著笑了起来,不若之前的温柔或哀怨,那笑竟带著一股犀利之气,慕容封天沈默,不发一言,他不知道柳殇说出这些话究竟意欲为何,他应该是不认得这个人的,但是为什麽,为什麽他从那双含笑的双眸中,看到了恨?
“瞧瞧──多麽,装模做样的一张脸?”柳殇伸手慢慢摸上慕容封天的脸,眼中含著让人莫名的恨意,“永远都是,如此的平静以及,拒人於千里的冰冷……让他如此疯狂的,每日每夜发了疯的思念的,便是这样一张脸麽?”
坐在身上的人轻叹著,似是感慨,却又夹了些让人不懂的情绪,话中有话,说的含含糊糊,慕容封天听不懂。
“真想看看将你这张装模做样的脸的扯下的时候,你会是什麽表情。”柳殇咬著牙慢慢说著,神情已经不复刚才对待爱人的温柔,他此刻的表情,倒像是面对著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面目狰狞,眼中透著狠厉的光,仿佛恨不得要杀掉对方一样。
柳殇就用这样的眼神,盯著慕容封天的脸看了好一会,然後,毫无预警的,忽然从慕容封天身上下来,光著身子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酒壶,慕容封天注意到他把那瓶盖转了一下,然後才倒出一杯酒。
屋里响起一声阴沈的低笑,柳殇端著酒杯慢慢走回来,“我本以为用不到这个,不过现在看来,是由不得我了!……两份重药都软不倒你,如果让你恢复力气,接下来可就不好办了!”
说著,仰头将杯中的酒倒入口中,含在嘴里,然後松开手,酒杯落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柳殇对著慕容封天甜甜一笑,慢慢坐到床边,双手捧住慕容封天,凑上唇想将嘴里的酒渡进他嘴中。
虽不知那酒里到底有什麽,但是喝了之後决没有好事,慕容封天反抗的闭紧双唇,浸在口中微温的液体顺著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濡湿了枕边丝绸的被褥,见一次渡酒不成,柳殇却也没恼怒,只是微微地抬起头,冲著慕容封天古怪一笑,还没来得及参透那笑容里的含义,身下忽然传来一股钻心的疼,让慕容封天忍不住叫出声。
看准时机,柳殇迅速地俯下头,将压在舌下的小半口酒顺利的渡了过去,然後为了防止慕容封天把酒吐出来,用舌头封住他的嘴,直到感觉到对方的喉头动了一下,才慢慢抬起头来。
荡出一抹邪恶的笑,邪邪问道。
“将军觉得如何?这合欢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