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雕花锦塌上却极不和谐的卧着一个全身裹在整匹碎花棉布里的男人,而锦塌旁站着一个爽健朝气的黑脸少年人。
为什么?眸子扫过黑脸少年的颈项、肩膀、腰身,为什么他明明脸黑如墨,我却觉得如此的耀眼。好耀眼啊,好耀眼,就像昭阳一般灼人。九非觉得自己就像冬末的积雪,就要融化在这耀眼的阳光中似的。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走下床绕到那人的正面,“我要你……看着我更衣……”
他喉咙动了,是在吞口水吗?是啊,能淡定才怪。远了不说,帝都之内,没人能挺过我的眼功。
“不准闭眼!”九非轻声喝到,倒是说不尽的威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龙气?
而六闲只能站在那,睁着眼,好像有人捆住他的手脚让他一动也动不得。看着眼前的男子嘴角含春,眼底带笑,还有着一点点戏谑,直直的看着自己,而白皙修长的十指抚上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碎花棉布上。
那双手将碎花棉布的一头塞到自己的手中,六闲就不觉的握住那布,布另一头的九非开始旋转起来,花布一层一层的脱离他的身体。
花布解了一层,又一层。九非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出乎自己意料的越转离六闲越远。六闲扯着这布得一头,恍惚觉得布得另外一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爱转圈圈的花蝶,只是那花蝶的眼睛忽闪,似乎要勾走人的魂魄一样。
好厉害的眼神,是要把我的魂魄拘回地府吗?原来拘人魂魄可以不用追魂索的。
正兀自出神的一刻,忽然有人在自己胸前轻推了一把,冷不防的就被那不轻不重的力量推倒在泛着沉香味道的雕花锦塌上。
接近着那花蝶的俊脸就靠了过来,一口清气吹上自己的脸颊,“看够了吗?”整匹的花布就只剩围在他腰身上的一段,缎子一般光滑的肌肤就那样裸呈在六闲面前。
九非看过来的眼神更加灼热了,六闲感觉自己好像被装满红炭的火炉烘烤着,甚至觉得口渴的很。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而九非的呼吸似乎比自己的更紊乱。
似乎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回应,六闲极力的想让自己更加镇定一些,喘了几口气,“你要做什么。”
九非用自己纤长的手指,挑起六闲的下巴,“你说呢?现在这船舱中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你说我们两个做些什么好呢?”唇角上扬,便将脸贴将过来。
“……”六闲正要说什么,却被九非的软唇封住。
“朕有两块印绶,一块在那金銮殿的案上,另一块在这里。”九非食指点着自己的唇,“如今朕这样就给你印上了印记,记住,你以后就是朕的人了。”
欺近,闭目,俯身,面红,气喘。
“朕有两块印绶,一块在那金銮殿的案上,另一块在这里。”九非食指点着自己的唇,“如今朕就给你印上了印记,记住,你以后就是朕的人了。”
欺近,闭目,俯身,面红,气喘。
【以下省略五百字】
湖面的波浪轻摇着双木画舫。船舱内的雕花锦塌依然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榻上的男子,睁开双眼,自己仍然躺在榻上。锦塌旁依然站着那爽健朝气的少年,背对着自己。
九非茫然四顾,身上依然还裹着那匹碎花棉布。似乎觉得那里不对,他又揉了揉眼睛,再看,又揉眼睛,还是这样。
难道刚才,刚才的一切是我做了一场梦?手指抚上自己的唇,“好真实的梦,哼,当彩排了。”九非裹着碎花棉布就要起身,“六闲……我……”只听一声巨响。
六闲回头却没看到九非的人影,却有人扯了自己的靴子,“我在这里。呜!”只见九非摔在地上,适才他一脚踩在布上,不但没有成功起来,还直接摔在地板上,好不狼狈。
六闲憋住笑,赶忙将他扶起,“赶快换上吧,我刚穿过还有体温,小心着凉。”
九非扯住六闲,本想说那你看着我换的段子,没成想六闲还没等他开口,“外面好像有情况,我先出去看看。”说完就看缓实急的出了船舱。
踏出船舱就见五浮和七宁正在起身,而一旁站着八楹,“发什么什么事情了?”
八楹见是六闲便道,“刚才七哥说看到一条巨鱼从船下游过,好在那巨鱼只是路过……不是九非更衣吗?怎么你也?”
六闲一笑,又尴尬挠挠头,“九非,说七爷的衣服都不是他喜欢的,非要穿我的。”
七宁面黑又无奈的叹气道:“他的品味,我实在是抓不住,也搞不懂。”
八楹早在心里骂了九非几十遍死变态了。嘟着嘴在一边生闷气。
六闲却在一旁沉思了起来。“大鱼?”他又望向五浮,却发现五浮也正看向自己。看来我猜的没错。
只是凌落怎么会到这里来,六闲走到五浮边上,“你没事吧!”
“只是摔了一跤。”五浮用手指划了划六闲的掌心,“应该是他。”
不知哪里飘来的乌云,很快将头顶的蓝天遮蔽了起来,整个船身也开始摇晃起来,船头甲板上的四人都无法站不稳,八楹更是慌的扯住六闲,而五浮挽着七宁。
后面有个撑船大汉急急的跑过来,“王爷,我们八成是遇到了风浪,王爷还是先进船舱避一避吧。”
“走!先进船舱。”七宁拉着三人奔向船舱,正撞上从船舱出来的九非。
“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忽然摇晃的这么厉害?”九非看着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空,“澄心湖位处内陆,如何会出现这么大的风浪?”
“别管那么多了,先进船舱躲躲。”八楹拉着要出去探看的九非。六闲则在后面及时的关上了舱门。
舱门刚关上,一袭大浪就拍在舱门上。舱里五人也跟着东倒西歪起来。六闲不禁皱眉看看五浮。五浮却只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船舱上就传来雨水击打舱顶和甲板的声音,大滴大滴的雨水浸湿了木窗的窗纸,冷风和雨滴涌入船舱里,船舱很快开始积水。透过木窗看出去,外面已漆黑如夜,远处的云层还在不断的对着湖水打着闪电。整个船身摇晃的也越来越猛烈。
“七哥!我好怕!”八楹挽着七宁的手臂,七宁将八楹揽在怀里,“别怕,有哥在,哥哥会水。”七宁看了看身边蹙眉不语的五浮,伸手握住他的手,“没事的,有我在。”似乎是说给五浮和自己妹妹一起听的。五浮咬咬嘴唇点点头,一边焦急的看着窗外。
一向神经质的九非此刻却异常冷静的站在六闲身边,看向窗外,眉头紧锁。“这风暴来的好诡异。”
此刻他正穿着六闲的玄色衣服,整个人看上去也英气许多,骨子里的帝王之气无形中蔓延到整个船舱中。
但是船却猛然加剧了摇晃,更多的闪电在船两侧落下。滚滚的雷声像要钻到人的脑袋里一样,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八楹伏在七宁肩上抖的也越来越厉害。
回头看了看船舱内的几人,九非忽然走向舱门。
“你要做什么?”七宁问道。
九非回头看了看二人,“这风暴来的着实诡异,我要出去看看。”
“外面很危险!”这时六闲也拉住了九非。
“可以不能坐以待毙,放心!”他看了看七宁和八楹,又看了一眼六闲,“我是真龙天子,不会怎么样的。”说完便一个箭步出了舱门,反手把舱门关上。
“太乱来了。”七宁就要起身去追,却被六闲拦住,“让我去吧!你……照顾好他们两个。”说完也出了舱。
此时九非早已扶着围栏来到了船头甲板。他现身的一刹那风浪一下子更疯狂了。直接掀起一片浪花打向九非。就有一个尖厉的女声在浪中响起,“哈哈哈,终于有一个肯出来了是吗?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穿黑色的衣服。”
“放肆!”九非站在船头甲板上,临危不惧,直指那浪头。
“哈哈,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变成这幅可笑摸样。哈哈哈哈哈!哼!”只听见一声闷哼,那漆黑的巨浪就直接拍了够过来。
巨浪掠过之处,出现一个人身鱼尾的女人,墨绿色的长发及腰,湿漉漉的滴着水。上半身是绝美的人身,而肚脐以下则是覆满鳞片,一条鱼尾在身后摆动着。
一双淡绿色的明亮眼睛死死的盯着浪花打向的船头甲板,嘴角挂着报复之后特有的快意笑容,然而这笑容很快就僵硬了。
湖水退散,只见一青衣黑面的男子,一手把船头的九非护在怀中,一手劈开那源源滚来的巨浪,立于船头巍然不动。那人身鱼尾的女人大惊,急急的后退数丈,“你!你!他!他!”
第八章:九非船头喝妖风,五浮凌落忆前尘
劈开巨浪的正是六闲,他却没有理会那女人,而是对怀里的九非道:“你没事吧!”
九非并没有回答他,“你到底是什么人?”蹙眉望着六闲。
六闲皱眉,“你没事就好!”用另一只手一点九非的额头,九非就失去了意识,伏在他肩上。
那人身鱼尾的女人却发了狂一般的在水面上疾奔到船头,“你才是六闲,那么他,他是谁?他是谁?”声音越发的尖锐了起来。“五浮呢?你不是总跟五浮在一起的吗?五浮人呢?我明明,明明感觉到他的气息了,为什么你没有跟五浮在一起?这个男人又是谁?”
“他是谁?与你无关。五浮不在这里。”
六闲眼神中的东西,让人身鱼尾女战栗,但马上就让她更加疯狂起来。她揉着自己的头发咆哮起来,“不可能!他一定在的,我看到了他的头发,我不会错得。你把他藏在哪里?”继而她似乎都想起什么似地,就那样跪坐在水面涌起的浪花上,声音也变小许多,更像是呢喃,“你还是不肯见我吗?还是不肯见我。是不是因为我偷走了你的东西,我只是想让你来见我。可是我等了四百多年,呜呜呜!到现在你都不肯见我一面吗?”说着她就那样在浪花上抽泣了起来。
“凌落,你知道五浮跟你是不可能的。”六闲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鱼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一些。
“啊——!”凌落抱着自己的头,十分痛苦的跪在水面上。
“凌落!你不要该这样。”六闲不知道要怎么安抚她。
此时的湖面似乎受了凌落的影响变的狂暴起来。凌落再次抬头的时候,双目已经变成了赤红色。
“六闲,我不用你在这里假好心,如果没有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哈哈哈哈”苦笑变成了凄厉的奸笑。“你……哈哈哈,死吧!”凌落一甩自己的手臂,无数支水箭就射向船头的六闲还有他怀中的九非。
六闲急忙转身,将九非护在身后,伸出手凝气为盾,挡掉水剑。凌落见根本无法伤害到六闲,喷出一口血,凝在手中变成一枝血剑。“只要杀了你,只要杀了,五浮就会回到我身边。”凌落的神情已经完全混乱了,双目血红的要滴出血一般,墨绿色头发也飞舞了起来。更多的闪电落在她身边。
殷红的血剑一凝结成,就立刻让整个湖面映出一片血红色。六闲的目光也变得严峻起来。
就算不护着九非,也难保能够毫发无损的接下那血剑,何况还要护着九非。
凌落却根本不给六闲筹谋思考的机会,血剑就已经脱离她的双手,朝六闲飞射过来,血剑的罡风在湖面上留下一阵涟漪。六闲看着血剑来势,擎着右手,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就当是替五浮还债好了,六闲又低头看看肩上的九非,只是无端连累了他。那一瞬间整个湖上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似乎时空也在那一瞬凝固了。
六闲只感觉脸颊上被罡风带过,那血剑就划过他的脸,留下一道血痕。那一瞬一切都没有了声音,天空依然阴沉,湖水依旧汹涌。闪电停在半空,就连凌落的头发也飘在空中不动。而那把血剑的剑尖卧在一双纤细白嫩的手中,因为要化解剑的去势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
滴答滴答的,鲜红的血滴在甲板上。成为这幅风暴中的一抹鲜红,也是唯一发出声音的地方。那只手的主人,就那样站在六闲的身边,一身白衣,三尺白发。握着血剑的手,依然被割伤。可是他的眼神里确实无尽的柔和和怜惜。
远处巨浪上的凌落忽然就软了下来,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就那样整个人趴伏在水面上,抽搐。眼睛,头发都变成了黑色。鱼尾也慢慢变成了双腿,失去了所有的法力,人开始慢慢的下沉。
六闲看到五浮的出现,叹了一口气,别过头去,不看凌落的恢复正常的身体。
而五浮扔了那把血剑,穿着白色缎靴的脚就踏上了水面,一步一步的走向即将下沉水里的凌落身边,在她完全恢复人型之前给她盖上了自己的长衫,将她抱起,放回甲板上。
“没想到她会变成这个样子。”五浮怜惜的捋顺着凌落的头发。
六闲叹了口气,“她太执着了!”
“你还说别人,你不也一样吗?”五浮叹了一口气“我们都是一类的。”
六闲苦笑:“又是一个等你的苦情人儿。”
“你若再不放下九非,我不敢保证,他不会成为你的苦情人儿。”
六闲这才想起将昏迷的九非平放在甲板上,“其他人呢?”
“放心,他们不会记得今天发生过什么的。”
“你想怎么处理凌落?想当年,她不过是忘川河中的一尾玄机鱼。你日日都去饲养她,她才慢慢有了神智,结果,你却又弃她不顾。她才会偷了你那鼎瑞云卧龙盅,只是为了你去寻她。可是你宁愿弃了那盅,也不去与她相见。我那时就该看清楚的,你是个狠心决绝之人。”
五浮用素帕擦拭着凌落脸颊上的水珠,极尽温柔,“我,狠心。是啊,其实我应该早就狠下心来,就不会让她对我情根错中,落得如此田地。当年,我只是看着她可爱,才会在办差路上投食喂她,没成想她天资聪颖,灵根厚异,竟然生出了神智。倘若长此以往,必将入了歧途,误了她正果。”
“你还能说怕她误了正果,在冥界正果算什么?不过是阎王殿上的座椅,即使到了天界,也不过是凌霄殿上的座椅,同为座椅有何区别。你不也是为了情爱私自逃出冥界,守着你的七宁生生世世,一个心中有爱的人要什么正果,又何尝有心境修正果?”
六闲的眼睛望向那根本看不到的天际,“正果?何尝不是无尽的孤寂呢?”
五浮苦笑,“我真的没有资格让别人,绝情绝爱,因为我自己都没能做到。”
“咳咳咳!”地上的凌落一阵清咳,幽幽转醒。“这……你……五浮?”凌落漆黑的大眼睛里泛起了雾气,“我……我不是在做梦吧。四百多年了,这怎么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这是梦对吗?”凌落伸出手臂,颤抖的捧着五浮的脸庞。“要是这个梦永远不会醒,该有多好。”说完又闭上眼睛,“如果这真的是梦,就让我一直梦下去。”她又睁开了泛红的双眼,就那样看着五浮,“我不能闭眼,不能闭上眼,我要好好的记住梦里的一切,记住五浮的脸。这样即使再过一千年,我也不会忘记他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