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琼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的,顺理成章的说下去,道:“你到我药铺里后,我给你安排个大厨,天天准时开放,好好调理你的胃,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几个清清白白的女人,怎么样?条件不错吧。”
曹榕摇摇头,然后沉默了。
南琼皱了眉头,抵着下巴认真的说道:“我都为你想周全了,你为什么不干啊,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曹榕抵着头,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他想要什么,第一次,别人这样问他,他还真答不上来。他来到这里,过着漂泊的日子,真当自己来旅游一样,将各地都游览了个遍,可是,他知道,这不是真正想要的。他漂泊这么长时间,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自己又是个极其冷漠的家伙,不太会说话,不太会笑,不太会大喜大悲,看到人家青春活现,伤心时会大哭,高兴会大笑,自己偶尔也是羡慕极了,他是极其低调的性格,根本不太会表达自己的内心,到了不会表达的时候,基本就是沉默,他觉得,没有会懂他,所以,一直在找,但是,找什么呢?他不知道,似乎那个答案脱口既出,但是,话到嘴边又显得悲凉,所以,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看着曹榕的样子,南琼也说不上为什么,突然很难过,她拍了拍曹榕的肩膀,叫他好好想想,她可以在无论什么时间,答应他一件事情,她说,这个承若,他肯定用得到,末了,她叫他去好好吃饭,因为知道从早上到现在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肯定又没吃。
说完这些话,南琼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这天曹榕好好吃了一顿并没有酒的饭,走了出去。
天气已经很有秋天的感觉了。要说什么叫秋天的感觉,就是那种连着空气中都会有的,苍凉的味道,树叶都黄得掉了下来,被小型的微风卷起来,在空中打了一个圈,落到了地上。
曹榕一条街一条街慢慢地走过去,听到私塾里,传来孩子读书的声音,突然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是那个站在阳光下,会露出灿烂笑容,轮廓精致的少年。奶白的皮肤和碧蓝色的眼,有时笑起来,还会带着浅浅的酒窝。
记忆突然回到了那个时候,多多喝醉酒,一声一声掷地有声地对他说,我受够了,我受够了,这个声音就像是一根刺,扎在曹榕的心里,冰凉冰凉的。
一大群孩子从私塾里跑出来,哒哒哒的跑向远处,成群结队,嘻嘻闹闹。最后,一个清瘦的孩子跟老师道别后,慢腾腾的走出来,看了曹榕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开始小跑起来,朝着那群孩子远去的方向追过去。
曹榕突然有一种自己老了的感觉。
天慢慢开始从太阳落山的地方红了过来,一大片像是打翻的颜料,渲染开天边,昏黄的黄。
曹榕走回了街上,不经意间经过那家南琼说的药铺。药铺此时还开着,样子极致的豪华,就跟南琼的人一样,极致的。药铺里面只有几个人在忙,曹榕本来想走开,就看到一个妇人拉着一个咳嗽很厉害的小孩被赶了出来。妇人突然跪倒在那个人面前,哭哭啼啼道:“你们是菩萨在世,是好人呐,帮帮我家女儿吧,她快不行了。求求你,求求你。”
那人估计是药铺里一个普通的伙计,看到妇人的样子很是为难,可是脚却被妇人抓住,硬是不让他走。旁边的小女孩也跟着跪了下来,这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路人不多,但是,看到这情景都会指指点点。
曹榕扶起那个妇人和孩子,问道:“你女儿怎么了?”
妇人见有人来搭话,顿时满腔的苦恼都一股脑的倾泄出来,对着曹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我女儿一直发着烧,再这样下去就要我怕是……。”
话还没说完就又哭了起来。
曹榕皱了眉头又去看那伙计,“你们为什么不给治?”
伙计抓抓后脑勺,为难地说道:“不说我们不治,实在是,药铺的主子吩咐,不给钱不治,而且,她这个病不好治啊。”
曹榕看那妇人,一身的衣服上都打了补丁,看样子就是家里条件不怎么样,可是,南琼这种不给钱不治实在是有失医德,她这样开药铺还不如去开商铺。太势利了。
“走,带我去看看你女儿。”
妇人听曹榕一声,有点犹豫,说道:“这,可以吗?”
曹榕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我也是大夫,你放心。”
妇人显然是死马当作活的表情,视死如归的带着曹榕来到她家。果不其然,这是一个条件非常艰苦的人家。虽说,邵朝是晨国的文化中心,贸易中心,政治中心,算在现代也是个大城市了,但是也不乏有那些生活底层的人出现。
妇人的女儿并不是她
带去的那一个,而是此刻躺在床上已经不醒人事了。
小女孩果真是高烧不退,曹榕略微的检查了一下,很明显,小女孩得的肺炎,搁在这个时代,是个非常严重的病,等同于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曹榕拿了一张纸给他们写了药方,妇人拿着药方又开始犯愁,一问之下才知道,妇人根本家里连米缸都很难揭开,更别说给孩子买药,而且这药不是这么一帖就可以治好的。
曹榕看着那孩子似乎已经发烧很久了,立马起身去了药铺。
这时候,南琼正还也在,看到曹榕开的药房,赞许地看了他几眼,然后说道:“既然你这么热心就来我们药铺吧,做个药铺小老板,我可以全权交给你管,你要帮助谁,我都不插手。”
见曹榕没什么反应,但是,手上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似乎在考虑这件事。她有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无非是,那些个小孩是多么多么的可怜,这冬天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个巴拉巴拉。
曹榕对于那些可怜的小孩子就是没有什么办法,可能是小时候的阴影的影响,那个死相凄惨,最后没有救活过来的小孩,一直都会让他心底很寒。
曹榕对着南琼说:“你说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南琼见这事果然成了,就笑着点头。
曹榕又说:“这家药铺太显眼,要改装一下,药铺要像个药铺。”
南琼爽快的答应了。
“药铺的名字要改叫曹记药铺。”
南琼又是爽快的答应了。
最后,曹榕满意的应下了这件事。
南琼笑地跟开了花似得,搭着曹榕的肩膀,说道:“走,我们喝酒去。”
曹榕皱眉甩开她的手,“我还有病人。”
“行,我陪你去。”
于是,曹记药铺就这样诞生了。
第二十六章:扶桑之死
曹榕接管了南琼的药铺之后,南琼就好像放下了一个担子一般,居然连着消失了好几个星期。
曹榕就这样过着配制新药方,救济贫苦人家的事情,几天过下来还倒是平静悠哉。
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平静的背后必定有更汹涌澎湃的浪潮。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平静,命运这种东西不是你想躲避,就可以躲的开的,上帝一直都在牵引着那条无形的线,拉扯你往那条路上走。
太阳西落,曹榕正打算回房间休息,一个黑影从院子里‘嗖’的一声飞过去,曹榕马上跑出去,但是,那个黑影早已经消失了。这个时候,因为已经进入了深秋,天黑的比较快,天边暗沉沉的,带着一点没有消散的红光。
曹榕皱着眉头看着黑影留下来的纸包。
那是一个鼓鼓的东西,用普通的纸包着,但是,纸由于很薄,已经透出了里面的一点点信息,是鲜红的血色。
曹榕看了一会儿,没有再看到那个黑影子,走过去将那个纸包捡起来,看着四周真的就没有什么人了,才走进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关上。不要说曹榕为什么突然这么神经质了,因为他总感觉,最近安静的有点诡异,你难道相信,一个常在江湖上走的人就可以这样退隐就退隐吗?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就是这个道理。
就好比说在接管药铺之前,就有好几波人来找过他。他是江湖上的走商,当然,他的行动路线并不固定,所以,如果有事找他,就很难,但是毕竟是个人,要找一个人对于那些势利大的人物来说有什么难的。
接管药铺之后,就再也没人来找过他,甚至连身边仅仅的那么几个人都消失了。就好像,他本来就是这个药铺的人,不曾在江湖上走动,不曾认识过那些人。
种种的事情里面都透着古怪,似乎有些事情在改变着他的生活。冥冥之中,有一只巨大的爪子伸在天空中,操控着事情的发展。
曹榕打开纸包,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在喉咙里啊了一声,就沉寂了下去,随后是背后一阵的冷汗。
纸包里是一整只断掉的手指头,血还没有凝固,血淋淋,伤口干净利落,像是被什么利器砍了下来。看来是刚砍下来没多久。
不过,曹榕辨认不出这是谁的手指,只知道是个男人的手指,因为指节宽大,不似女子的纤细,而且是个练过的,手指上有些老茧,其他的就再也看不到了。
曹榕突然想到最近都没有见过的柳扶桑,皱着眉头,将手指头用布包起来放在一边。
外面的天彻底的黑下来了,房间里看起来寒气逼人,这种天气的确很容易让人感觉到冷。曹榕披了件外套走了出去。
药铺一般晚上还是开着的,不过,都有伙计看着,生意没有白天那么好,伙计在昏黄的灯光下,翻看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边贼贼的笑着。曹榕经过时,他也没发现。
白蛇门在邵朝的所在地在城南的一个偏离繁荣中心的地方,一般那里都会有驻守的门徒,曹榕以前来的时候看到过,不过,那时候,柳扶桑不在而已,那时候他还没有认识这个家伙。
曹榕一直站在白蛇门前,看着那扇门半开着,里面黑糊糊的一片,看不真切。曹榕打开门走进去,很安静,连点灯光都没有,一切都透着死气。
天已经全黑下来,今天的夜晚连点月光都没有。
曹榕环视了一下四周,推开了就近的一间房间,房间并没有上锁。曹榕看了一下,马上就退了出来。
胃中一阵翻江倒海,一种想要吐却没有东西可以吐的感觉是什么。曹榕蹲着干呕了半天。
是的,他在那个房间里看到了一群吊在房梁上不知道已经死了多长时间的尸体,发出一股尸体的酸臭味,样子十分可怖。
看来白蛇门真的出了事情,柳扶桑十分不妙。
曹榕坐在台阶上,胃里开始微微抽痛起来,手抵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月光在云层里忽隐忽现。
最近的事情都比较奇怪,像是有谁在引导他去什么地方,总总迹象表明,这件事情肯定跟柳扶桑有关,曹榕心中暗暗觉得心惊。
说实在的,这件事情不管不行,就算知道前路可能是有阴谋的,但是一定要去看个究竟。虽然,柳扶桑跟他认识时间不长,人又臭屁,又骚包,但是,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曹榕对朋友是不能不管的。
所以,当他跟药铺的伙计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就一个人追着有人故意留下的线索去了。
其实,跟手指头一起带进来的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黄石岛。
黄石岛是不日宫的驻扎地,也就是曹榕那次唯一一次混进不日宫教众的时候,进去的那个地方,那个有着奇异蝴蝶的谷,还有那个人妖宫主,被抽干血的女人,装模作样的鬼面子,想想这些都会让人不寒而栗。难道说是人妖劫走了柳扶桑,如果是这样,就比较麻烦了。人妖毒不可小看,而且性格诡异,上次也是因为有了水漠天才能脱险,要不然,他和柳扶桑两个人早就去见阎王了,没想到这次又要去跟那些人碰面。
最近,江湖上的确发生了不少大事,这些大事却奇怪的都没有传入曹榕的耳中,好像一切消息都跟他断开一般。
第一大事就是回雪教被人攻破,教主不知去向,教众四散,元老人物都随着教主失踪。第二大事就是一直低调行事的不日宫居然在江湖上大开杀戒,无所不为,江湖人心惶惶,正义人士都集中起来打算攻破不日宫,但是由于不日宫是驻扎在小岛上,地理环境对他们极其不利,攻破剿灭计划迟迟不能进行。第三就是白蛇门的事情,白蛇门一夜之间从江湖上消失,据说,在一些地方发现白蛇门的门众都被吊在房梁上,死相凄惨,而白蛇门的门主,柳扶桑却不知去向。
曹榕听着这些事情,眉头越皱越紧,他不知道,水漠天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知去向,会不会也是被人妖给抓走了。人妖可是最痛恨水漠天的,但是,凭借人妖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打败水漠天的,除非他已经练成了灭世三绝中的那一个。
灭世三绝分为三本书,算是江湖上人人都想得到的秘籍,这三本秘籍各有各的恐怖之处,而水漠天是当今江湖上最有资质的一个人,他练成了灭绝三绝中的沧浪,能够让万物都变成冰雕的一种极致寒冷的武功,所以练武的人,心也是极致的寒冷。
而第二绝就是在不日宫里的落日,相对于沧浪极致的寒,他是一种烧毁一切的火热,疯狂的火焰。
曹榕决定走一步算一步,毕竟目前的情况是未知的,也不知道柳扶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但是,要他知道他出了事却不去管,估计曹榕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去黄石岛唯一的渡口是蜀苼。
不过,这里的渡口设立是用来往来于海的另外一边的一些国家,便于货物的交流,而那个黄石岛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座孤岛,没有人去过,也没有人会去那里。蜀苼多的是生意人,没有生意人会对那些没有盈利的事情感兴趣。
所以,当听说曹榕要去那边,船家看了他好一会儿,劝导:“小兄弟,那边现在危险的很,听说有个很厉害的怪物,在这边杀了很多人,现在又跑到那座小岛躲起来了,你还是不要过去了,这可是有去无回啊。”
曹榕知道船家说道都是真的,江湖上的人称不日宫的魔头为吃人恶魔,嗜血成性。这也是有根据的,那些被花万谷杀死并且饮尽了血的少女,他们何尝欠过他花万谷,但是却死在他手下,死状凄惨。
曹榕将一大锭银子给船家,说道:“你只管将我带到那里就好,别的不用管。”
船家看曹榕意志坚定,说也是说不动的,叹了口气,摇摇头,自言自语着说道:“怎么你们都不听我老头的劝,真的是有去无回的呀。”
一听你们这两个字,曹榕皱了皱眉头叫住了船家,问他还有什么人要去那里,船家手一指,曹榕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群人从船舱里面走出来,带头的是个穿着红色衣服的青年,一头黑发被发冠束在头上,五官生的很普通,不仔细看根本就会被当作路人甲乙丙丁一类的,但是,对于认识他的人便不会这么认为,他有一个不太明显的特征,就是当你仔细看他眼睛的时候,你会像是被吸进去一般,他的眼睛黑的像是深潭,幽深,神秘,你不知道里面藏的是计谋还是天真单纯。
平成,被水漠天成做小橙子的那个年轻人,水漠天爱他已经发了疯,他们之间的故事就像一场连绵不绝的秋雨,带着微寒的冷意。因为他们总是互相误会来误会去,却又彼此追逐,像是两个不会累的斗嘴鸟。
不过,平成好像跟曹榕不太熟,他往曹榕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停留,像是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路人一般。
不过也是,曹榕对平成的认识只是单方面的,每次见面,曹榕只是匆匆的看了一个他的背影,有时候看到整个人的时候,他又是在暗处。平成也一直认为水漠天是没有朋友的。
曹榕仔细打量着平成的装扮,怎么看怎么像是去娶亲的新郎官一样,这就有点奇怪了,难道说,平成其实喜欢的是花人妖,水漠天现在失踪了正成了他们之间的好事,还是,平成其实是花万谷的情人派到水漠天身边当卧底的。
曹榕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是越想越离谱了。但是,他这样的猜测不是没有原因的。据他的了解,他曾经为了水漠天去调查过平成,当然,就算没有他,水漠天也可以搞定平成的所有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