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柏站在他身旁一句话都未说，如今他形象与从前大相径庭，愣是没人认出他来。

从沈从容这里挖不出什么好的新闻，几位记者很快就转战阵地，今天来的富豪不少，都希望能够挖到震撼的花边新闻。

记者走了之后皇甫樱又来了，先是与沈从容互相恭维一番，然后将皇甫柏拉到旁边问：“凌轩呢，没和你在一起？”

“我正要给他打电话。”皇甫柏晃了晃手机，“他说了会来，可能晚点。”

“那等他来了你和他一起过来找我。”皇甫樱今晚很忙，交代完就又如花蝴蝶般飞入人群。

前方舞台旁乐队开始工作，一位俊帅的人气歌手上台独唱。

沈从容走过来说：“令姐今晚打扮的很漂亮。”

皇甫柏一边拨号一边说：“你别打她主意，她不适合你。”

沈从容正待开口，皇甫柏那里电话通了，“你到了吗？”

沈从容只得等等。

凌轩道：“到了，刚刚停好车。”

“哦，那我到宴会厅门口来等你。”

挂了电话，沈从容说：“我说令姐漂亮只是单纯的夸奖而已。”

“什么？”皇甫柏将酒杯放在身旁的长桌上，往宴会厅大门走去，之前说的话题他根本心不在焉。

“没什么。”沈从容跟上他的脚步，“一会结束，要不带着小助理一起去酒吧玩？”

“别老叫他小助理，他有名字，叫凌轩。”皇甫柏见沈从容跟上来，也不好明着说让他走，“不去了，那里太乱，他不会喜欢。”

“你问过他吗，怎么就知道他不喜欢呢。”

“这还用问么……”

凌轩乘电梯上楼，一眼就看到大门边的皇甫柏，还有与他说话的……沈从容。

皇甫柏也看到他，向他挥了挥手。

凌轩一看就是从公司过来，虽然也是西服正装，但与出席派对很不相同，说难听点稍微有点灰头土脸，不过胜在表情沉稳，也就是面瘫。

看着凌轩向他走来，皇甫柏心里慌张，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一出口就是句很傻的话，“你来啦。”

“嗯。”凌轩态度稍显冷漠。

沈从容何等精明，一下就看出这两人之间出了问题。

“凌助理，又见面了。”沈从容笑着与他握手。

凌轩态度温和，“你好，沈董。”

皇甫柏用眼神示意沈从容，看他好无反应，只好开口说：“你刚不是说看到个熟人要去打招呼吗？”

沈从容道：“有吗？是你听错了吧。”

皇甫柏惊讶他居然不配合，难道说他暗示的太隐晦？

“有啊，你刚才说的，就是那个……”一时之间没法从人堆里指出个所以然来，皇甫柏丧气道，“哦，可能是我听错了。”

沈从容这时却又像突然开了窍，一拍额头道：“是啊，怎么我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刚才看到意兴的王董，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慢聊。”

沈从容翩翩退场，弄的皇甫柏一脸尴尬。

凌轩神情漠然的看这两人互动，待沈从容入了人群，他才说：“抱歉，临时有点事，来晚了。”

“不要紧。”凌轩的语气实在太客气，这让皇甫柏感到很受伤，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走吧，我姐在等我们，一会见到我爸妈，记得别提分手的事，以后我会和他们说。”

凌轩“嗯”了一声。

两人往里走，偌大的宴会厅，一时找不到皇甫樱在哪里。

皇甫柏问：“你还没吃晚饭吧？”

凌轩又是一声“嗯”，皇甫柏说：“要么吃点东西再去找我姐吧，反正不急。”

“不用，我不饿，先找令姐去见你爸妈吧。”

皇甫柏：“你就这么不耐烦和我一起，急着走吗？”

凌轩没有说话，在喧闹的宴会厅中将沉默进行到底。

皇甫柏忽然停下脚步，低着头道：“算了，既然你要走就走吧，不用去见我爸妈了，我会和他们说你工作太忙抽不出空。”

凌轩说：“已经来了，就去见见吧。”

皇甫柏脚下不肯动，明显是倔脾气上来了，每到这时凌轩便是最头疼的，以前会好言相哄，如今关系僵硬，好话是再说不出口了。

凌轩伸手扯了扯他胳膊，“走啊。”

皇甫柏梗着脖子道：“不走，你回去吧。”

凌轩下意识哄道：“乖，别任性。”话一出口就觉得太过亲昵，然而已经无法收回，皇甫柏也是一愣，鼻子蓦地发酸，掩饰的揉了揉，“不去了，你回去。”

凌轩拿他没辙，这时皇甫樱找了过来，“你们俩怎么在这儿，不是和你说了凌轩来了就带过来找我么。”

皇甫柏闷声不吭。

凌轩替他道：“我们正要过来，人太多，一时没找到你。”

皇甫樱注意到皇甫柏不自然的表情，“你怎么啦？鼻子怎么红了？”

凌轩道：“没什么，小柏刚刚一杯酒喝的太快，呛的不舒服。”

看凌轩对皇甫柏维护的模样，皇甫樱笑道：“不能喝酒就少喝点，喝慢点，别一会醉了又要凌轩背你回去。”

皇甫柏看一眼凌轩，低声道：“哦。”

“走吧，爸妈还等着呢。”

皇甫樱走在前面，皇甫柏萎靡的跟着，凌轩在他背心拍了一记，轻声道：“别自己泄了底。”

皇甫柏郁郁不乐，强作精神，“我知道。”

先前围拥的记者早就散去，皇甫侑与霍宛如正各自端着酒应酬客人。

见皇甫樱带着皇甫柏与凌轩过来，两人说了句“失陪”便脱开了身。

皇甫柏：“爸，妈。”

霍宛如将服务生招来递去酒杯，然后拉过皇甫柏的手，“怎么才过来，刚才介绍人时又不在。好像瘦了嘛，最近工作很忙？”

皇甫柏说：“我看记者太多，就想等等再来找你们。”

皇甫樱将凌轩往前推了推，“这位就是凌轩。”

凌轩道：“伯父好，伯母好。”分别与他们握手。

皇甫侑终究觉得别扭，只是勉强的点了点头。

霍宛如倒是不吝啬的好好将人打量了一番，露出满意的笑容，“不是第一次见了，上回去龙腾就见过，不过当时有事，也没说上句话。”

凌轩回以微笑，“嗯。是我怠慢伯母了。”

霍宛如道：“我们家小柏多谢你照顾了，樱樱都和我说了。”

凌轩道：“应该的，小柏很好。”

皇甫樱挽住霍宛如，看着他们笑道：“妈，我说的没错吧，凌轩挺好的。”

霍宛如笑盈盈的点头，不知算是女婿还是媳妇，但看着确实顺眼，一表人才，待人谦和温柔，为人不卑不亢。看了眼身旁的皇甫侑，“你不说两句？”

皇甫侑神情严肃，好一会才开口，“好好对我儿子，不然饶不了你！”

皇甫柏尴尬，“爸，你胡说什么！”

凌轩道：“我会好好对他。”

皇甫樱和霍宛如同时发笑，皇甫樱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霍宛如问：“你们现在住在一起吗？”

皇甫柏抢道：“没有，凌轩另有住处。”

霍宛如道：“你现在住的公寓太小了，要不妈出钱，给你们再买个大点的房子。”

不等皇甫柏推辞，凌轩便说：“谢谢伯母的好意，我和小柏暂时还没有买房的打算，等过段时间再说，而且龙腾是做房地产的，到时候能拿到很低的折扣。”

霍宛如赞赏的点头，“那这方面你们就自己打算。”

这时有记者过来，皇甫侑向他介绍皇甫柏，更透露将来有意让他继承事业，记者给他们拍了张全家福，凌轩站在一边，看他们一家四口笑意吟吟的相互搀着，渐渐更多记者过来，闪光灯噼噼啪啪。

曾经轰动一时的禁忌之恋再没人提起，就好像从未发生。

凌轩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皇甫柏觉得如果他去拍电影不会逊于影帝级别。

说话时更有一瞬恍惚，觉得两人还是一切如常。

聊了一会霍宛如便让他两自己去玩，不用陪着他们，皇甫柏怕凌轩要走，便提议去楼下花园转转，这酒店建在半山，景色相当不错。

花园一角有个长廊，上面爬满葡萄藤，几十串成熟了的葡萄在一盏盏地灯孕照下紫的晶莹。

皇甫柏盯着看了一会，伸手去够，奈何太高，身后凌轩轻松一跃，给他采了一小串下来。

皇甫柏犹豫道：“这可以随便采吗？”

凌轩漠然的将葡萄递给他，“采都采了，难道还接上去？”

皇甫柏呐呐道：“也是。”

葡萄上都是灰，找了个供人喝水的小池子，凌轩按着让水流射出，皇甫柏一颗一颗洗净。

两人在花园中心的喷泉边坐下，垃圾桶就在长椅旁。

皇甫柏分了一半给凌轩，“不知道甜不甜。”尝了一个，点头道：“嗯，味道挺好。”偷采来的似乎比从正规渠道花钱买的吃起来更有滋味，这就叫家花不如野花香。

凌轩并没吃，几颗葡萄在手掌中滚来滚去。

“看来你和沈从容相处的不错。”

皇甫柏吃了一惊，一颗葡萄皮都没吐直接吞了下去，差点卡在喉咙里，他敲了敲胸口，“你什么意思？现在算是帮我找下家？”

“我只是说你们俩相处的不错。”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相处的不错，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嗯。”

“嗯什么嗯。”

“没什么。”

“这么多天没见，这就是你想和我说的？没什么？”

凌轩不吭声。

“你倒是给我句准话！上次头也不回的走了，好不容易见了，又是冷冰冰的态度，你到底是想怎么样，以前发生的事都是我的错我承认，可是你一点机会也不给我，我不想跟你分手，一点都不想！”皇甫柏狠狠将手里的葡萄全砸在脚下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一瞬间汁水飞溅。

凌轩手里的葡萄还在滚动，皇甫柏看了心烦直接拍飞。

“你倒是说话啊！”

凌轩沉声道：“我也想知道，怎样才能够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和你相处下去？”

皇甫柏怒道：“齐少陵在你心中就这么重要？为了他，你选择抛弃我？”

凌轩平静道：“是，他是很重要。没有他，也就没有今天我。”

皇甫柏猛的站起来，“那你当初还跟我在一起干嘛！既然他这么重要，你怎么不去爱他，怎么不和他在一起！”

凌轩也跟着他站起来，无奈道：“你不要无理取闹。”

皇甫柏怒火中烧，“我无理取闹？我都还没怪你和他一起来骗我！”

Chapter 36

吵架的时候总得有一人保持理智，凌轩就是那个人，于是他耐心和皇甫柏解释：

“第一，我没有骗你，打赌这件事是我不对，没有一早就告诉你。也不对，其实我完全没想过要告诉你，因为我追你，和你在一起，根本就不是为了完成赌约，别说这赌注只是随口一说，就算立了字据，我也可以完全不理会。我和你在一起，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我喜欢你！第二，就算我是在欺骗你，这两件事的性质也不能够相提并论，当初你知道有多凶险，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凌轩深呼吸极力缓和情绪，“以前发生的事我不想再提，虽说少主也和我说他和你已经两清，但我做不到当什么事都不知道和你继续下去。”

皇甫柏第一次听到凌轩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有点愣怔，更因为听他说喜欢时心脏雀跃的四处乱撞，但回过神来注意到凌轩对齐少陵不同寻常的称呼。

“你叫他……少主？”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是被齐家领养的，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齐家工作，保护齐少陵的安全。当初你做的事，如果不是霍志云一人背了，你现在……算了，许多事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

皇甫柏脑袋有点糊涂，“你不是孤儿吗，怎么又是被齐家领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说不清楚，如果现在说不清，那就慢慢说，我有的是时间听！还有我舅舅，他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难道这一切都和齐家有关？！”

凌轩道：“霍志云现在的状况和齐家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皇甫柏激动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舅舅会有枪，又为什么他要带枪去医院看外公，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轩说：“这是霍家的事，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至于真相，只有等霍砚醒来问他本人才能知道了。”

皇甫柏道：“万一他永远醒不来呢？真相不就永远无法解开？”

凌轩道：“永远不解开不见得就是不好。”

皇甫柏沉默，那天霍志云带枪去见霍启天，然后霍砚在与霍志云争抢中枪支走火而导致受伤至今昏迷未醒，整件事的真相，一定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过了一会，皇甫柏说：“可我总是希望霍砚能醒来。”

凌轩淡淡道：“是啊，这样你也可以重新回到他身边。”

皇甫柏愤怒的将凌轩一把推开，“我为什么要回到他身边！先是沈从容，然后是霍砚，你就生怕我不去找其他人？！好，我现在就去找，找给你看！”

凌轩在他转身时上前一步将他手臂拽住，带进怀里，“我没有让你去找别人的意思。”

皇甫柏挣扎道：“见鬼的你放开！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要去找任何人都是我的自由！”

凌轩使力按住他，“别动，让我抱一会。”

皇甫柏虽想念他温暖的气息，坚强而有力的身躯，此时也不会在他一句话下就软化，“你不是早已经选择齐少陵不要我了吗，现在又何必这样惺惺作态！”

凌轩顺着他的脊背抚摸，像是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猫咪。

“我没有选择他而不要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凌轩叹息道：“齐家是有恩于我的，正像我说的，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他待我很好，是你无法想象，我也全心为他效力，更是曾经在心里发誓要让伤害他的人不得好死，可为什么会是你？我是绝不会伤害你的，但每次看到你，却又像是根刺扎在心里。我无法说服自己当一切没发生过那样继续和你在一起，可这些日子，又非常想你，我实在……”说到这里他又是长叹一声。

皇甫柏懊悔道：“都是我的错，以前……我昏了头，明知道这一切不关齐少陵的事。”

凌轩放开他道：“少主和我说了，你是受了霍志云的挑唆。”

皇甫柏不想将责任全都推在一个疯了的人身上，站直身体说：“也不能怪舅舅，说到底还是我心思不正。”

凌轩看了他一会，告诫道：“霍志云已经疯了，这件事除了我、少主、你，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道，万一漏出风声，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