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谁名谁？官拜几品？职称为何？”
“……”
连理这下真的让人给弄无语了。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行走的律法立于前还无动于衷，依旧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
“你不回答倒也罢了，反正方才我四处查看了一番，已经确定此境不属大清朝境内，官位之类，想必另有其他的说法，不重要了……”
“等等、等一下，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听不懂？怎么会？汉语乃天下之大家，父皇看重，自幼便安排我们研读……啊，难道你国的语言不是汉语？你分明讲的十分流畅，虽然常常含带一些意义不明的词汇。”
胤禩摆着严肃的一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奈何连理也是个没有娱乐生活的木疙瘩，除了现任男友是演艺圈的当红明星之外，他完全不关注时下大热的穿越热潮，现在听见对方絮絮叨叨，思维回路哪能拐到“穿越”两个字上去，只觉得这人一定是脑子不正常。
“你没事吧？是不是早上出来没吃药啊？还是，昨天晚上出来放风的时候，你被院里的护士漏掉了？”
“药”，自不必说，当然是精神抑制药物；“院”，指的也自然是精神病院。
不过，要让一个古人理解这两种新生事物，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胤禩自打年幼就是个俊杰，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他没有选择强行去理解，而是果断直接的无视了这句话。
“现下的情况，我尚未完全摸清。对于一夜之间身处异境的事情，也全无头绪。在未查明此桩无端事件之前，还望借你的权势求得一方庇佑，他日回朝，胤禩定当禀明父皇，重金礼谢。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对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连理听得头大。这么拗口的话，他怎么就讲的像没事人一样？消化咀嚼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位仁兄原来是要住到自己家里去。
“不行。”
已经引狼入室了一回了，难道蠢事还要干两次不成。
胤禩见他迅速拒绝也不慌乱，悠悠的上前了两步，探头贴到那人耳边，“哪怕是境外之地，大清朝的名声你总还是听过吧。我乃康熙大帝的八子，且是历朝以来最年轻就受封的贝勒，帮了我，你定然不会后悔”。
男子炙热的鼻息喷到脸颊上，低语的声音与耳膜引起共鸣，连理有些刻意的往后退了一下，身子贴到车上，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跟前的人。对方谈完条件，收回脖子淡然浅笑的站在那，也不多动作，等着他答复。
“一天，至多一天”，基本上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有，别跟我提什么八贝勒，谁管八贝勒是谁啊！”
真的是不忍这么一个疯子又让人围观，连理动了恻隐之心，竟然破天荒答应了胤禩的要求。到底他身为一个警察的正义感还是打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私心。此刻思衬着要将人带回去尝试着联系市内的几家精神病院，问问他们有没有跑丢病人。
暗地里打着主意，连理抬眼却瞥到跟前人灿若朝阳的笑容，心脏一不小心就漏跳了一拍。
八爷不知道他的心思，安然的朗笑道：“今日恩情，胤禩必当谨记在心。最后啰嗦一句，不由你不信，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确实就是爱新觉罗？胤禩，去年刚及蒙赐爵位的多罗贝勒。”
“哎，随便吧。走了，先去停车。”
连理无奈的摇摇头，不想与一个病人深究。然而，看他说得笃定，心里又忍不住有些动摇。不行不行，再想下去我恐怕也需要精神治疗了。连理迅速将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脑袋，急急忙忙的驾着车开到车库，随后跟胤禩两个人一起，踏进了家门。
说到底，其实也就是收留人家一宿的小事。撇开之前发生的乌龙事件不谈，连理同胤禩本身并没有过节，况且，某人还是人民的公仆，路见不平一声吼之类的事情当然是义不容辞。想清楚这些，连理的心里好过多了。他义务的包养了对方一餐晚饭，将人安排到客厅的沙发上，自己洗完澡就进了房间开始研究G大发生的诡异案件。
胤禩是个明眼人，见状也不打扰，安安静静的待在连理安排的地方，同样思考着一系列难以解释的事情的前因后果。两人隔着一扇卧室门，各自思绪翻飞。挂钟的指针“滴答滴答”的前行，寂静的屋子里，时间仿佛被人拨快。
连理抱着叶鱼的笔记本，将所有现有的线索都筛了一遍，却还是找不到任何突破口。他揉了揉太阳穴，看了一眼时间，正好一点整，觉得有些口渴，于是下床到客厅去倒水。
小心翼翼的将门拉开，外面的灯还亮着。连理刻意绕到沙发旁，却发现八爷窝在里面已经睡着了。安安静静的睡脸，忍不住叫人屏息。傻愣的看了对方片刻，连理忽然回神，伸手把他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转身大步走回卧室，等到躺到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喝水。
深夜一点半，G大。
实验楼的附近都是警方的黄色封锁线，清冷的风不断吹起浅淡的血腥味，四散在周围的空气里。这个才发生了一桩命案的地点，显得比平常更为诡异，仿佛随时都会有鬼影出现。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但凡是明白人，断然都不会来此。然而，就总是有人不信邪。
孙伯五十出头，是G大的守门人。不等同于现役的警卫，守门人的差事，实则是个闲职。说起来，不过是校方念在孙伯的祖辈父辈都为G大的建设贡献了自己的一生，所以才设此职位帮孙家不上进的子孙解决饱腹问题。孙伯每日的工作十分简单，无非就是巡查一下校内的教学楼栋，因此，他才成了赵婷婷尸体的发现者。
如果是普通人，亲眼见过女孩那惨烈的死状，肯定都不会想要再去案发地点，以免勾起脑海中不好的回忆画面。孙伯自然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但今夜，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向胆小甚微的他竟然在半夜孤身来到了南校区。
“喵呜——喵呜——”
旁边的小树林里不时传出野猫的叫声，压顶的一片漆黑笼罩着整个校园。初夏的夜风偶尔拂过孙伯的脖颈，冰透的凉意让人没来由的一阵颤抖。五十好几的男人颤颤巍巍的握着手电，用极缓慢的速度向实验楼方向靠近。
静的出奇的夜晚，天空看不到任何星星。走过前面那条小道就是赵婷婷摔死的地方了。孙伯走的不紧不慢，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自己，却又不敢走快，毕竟，大半夜里靠近死过人的地方，还是需要勇气的。他就那么迈着步子，依赖手上仅有的光线前进。后边的脚步声，也就不疾不徐的跟着。孙伯害怕的双腿打颤，想起听老人说过，走夜路千万不能回头，说是一回头肩上的两盏灯便会熄灭。灯灭则鬼上身。于是此刻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眼见都能看到实验楼的大门了，他急得脑门直冒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刚刚死过人的地方，定然是不能靠近的，然而后面的这位，想来也不是人。有谁会在深夜跟在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后边？
“孙伯……”
离实验楼越来越近，后面的“东西”突然开口了。
“孙伯……”
孙伯吓得步子都迈不动了，哪里敢答应？对方紧接着又叫了一声。
“孙伯……我是来找你偿罪的。”
刹那间语落，一道影子闪到了面前，手电的光正好照到那人脸上。
不复清秀的一张脸四分五裂，处处渗出浓稠的液体，血染的双眸瞪大看着这边。孙伯声音都发不出来，就那么直直的跌到地上，嘴里嘀嘀咕咕：“善恶终有报，善恶终有报！”重复了两遍，他又抬头去看对方，满是沟壑的脸上老泪纵横，哀求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话音还未落，一枚巨大的钉子已经让人从头顶猛地拍下，由天灵盖贯穿到下巴。孙伯当即咽了气，身子软软的歪到一旁。他面前的“东西”转头瞧了瞧实验楼，一把拉起孙伯的腿往那边拖。水泥地上，孙伯尚在流血的头颅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
清晨六点，连理还在睡梦之中。忽然作响的电话铃，惊得他一个鲤鱼翻身坐起来。
“喂——”
“是我。”
“小鱼？”
挠了挠头，连理没反应过来对方这么早打电话来的原因。
“发现赵婷婷尸体的守门人死了，脑袋被一根直径二十五厘米长的钢钉贯穿。死亡时间在今天凌晨两点左右，第一现场是在G大南校区实验楼正面前，不过——尸体发现地点和赵婷婷的尸体所在是同一个位置。”
叶鱼边说边瞟了瞟正在被拍照的孙伯的尸体，生物试验室的下方，与前一日赵婷婷的尸体完全重合到了一个点上。周围都还是警方黄得打眼的警戒线，没想到，二十四小时内，居然就在此出现了第二具尸体。
“做好证据收集，我马上赶来。”
听了叶鱼的描述，连理的睡意霎时烟消云散，他迅速起来套好衣服。一拉开卧室的门，胤禩竟然就站在门口，看起来像是睡醒了好一会，等在那里的样子。
“你要出去？”
他轻声问了一句。
第八章：第一次亲密接触（三）
连理看了看胤禩讳莫如深的表情，点头道：“工作问题，需要去处理一下。冰箱里有剩下的饭菜，你拿到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可以吃了。其他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冰箱？微波炉？”
胤禩低头默念了一遍不知所言何物的名词，连理却趁着这个空档火速奔门口去了。贝勒爷那头还没回过神呢，就听见“哐”的一声，大门被狠狠带上。转头去看，空荡荡的屋子里哪里还有屋主的影子。
“看来位高权重者，向来都是不得闲的啊。”
幽幽的感慨了一句，胤禩本来是想在对方说的一日期限之内打听些此地的情况，谁知想法落了空。此刻无事可做，又不方便衣着不整出门，怕是再让那些升斗小民围堵。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亵衣亵裤，已经是到了急需换洗的程度了。于是皱着眉，摸向卫生间方向。
连理下楼一路驱车狂飙，到达G大南校区门口时，正好距离叶鱼打电话他过去了二十五分钟。弃尸地点只剩下一滩血迹，还有一道血的拖痕断断续续通往实验楼的正大门前。
“你来了。”
离散简短的打过招呼，又转头听叶鱼叙述案情。他也刚到没多大会，见到现场的情况，立马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样子，心知这可能是一场有预谋的连环杀人事件。同一个地点，二十四小时内已经死了两个人，而且都还固执的将死者的尸体置于这个区域内，明显不是一般的犯罪分子所为。这可是久违了的重大案件啊！
“赵婷婷和这个死者之间的关系呢？”
连理忽然开口问。
“查过了，没有任何交集。”
叶鱼无奈的撇撇嘴，随后目光又亮起来，道：“不过赵婷婷那边，查到一点线索。她最近情绪不佳是由于她心仪的某个学长死了……”
“这只能确实说明她有产生轻生念头可能性，但是她的死法，怎么看都不像自杀吧？录像里她那种惊恐的表情，你也看到了。这条线索，恐怕没用。”
离散截下话，对小师妹耸耸肩。
“你什么时候去看了监控录像的？？”
连理惊异的看向那人。
“当然是昨天你无情的抛弃我，驾车离去之后啦”，离散摊摊手，摆出委屈的表情道：“我没开车过来，南校门外面又没有公交，只能回来求助小鱼。那个时候，她拜托我帮忙找找监控录像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细节……”
“离散前辈！不要说出来啊！”
不等他继续，叶鱼突然大着嗓门喝止了对方，周遭工作的警员都停下来手头的工作转过来看着她。小丫头知道自己失态，倏忽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向大家笑了笑，又歪头瞪了离散一眼，满是嗔怪。
果然，连理皱着眉头开口：“小鱼，请教前辈是好事，但是工作范畴内的事情，还是要亲力亲为才能使刑侦能力得到有效提升啊。”
“你干嘛这么苛刻”，到底是自己铸下的错，离散此刻仗义的出来打圆场，“小女孩对着那么诡异的录像带，心有戚戚焉也是正常的”。
连理看着他刚想接话，叶鱼却猛地拉住两人的衣袖，神色紧张的说：“说起来，刚刚被离散前辈打断，话还没完。你们知道赵婷婷心仪的那个学长是怎么死的吗？”
不明白为什么又回到了这个话题，离散和连理都茫然的摇摇头。
叶鱼深吸一口气，道：“是自杀。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八天之前跳楼自杀的——而死亡的地点，就在这里。”
伸手指着发现了两具尸体的地方，她的声音颤颤巍巍。刹那之间，不知道哪里刮起来的一股妖风，混合着冰凉的触感，隔着衣服传递到三人的皮肤上。
“有什么东西摸我。连理？”
离散明显感受到不同以往的氛围，挑眉看了看连理。
“不是我。”
“……我没有问是不是你摸我！我是问你感觉到没有！”
对于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某人，他气结的解释。
“噗——”
叶鱼努力的忍了又忍，结果还是没惹住。轻易的被戳中了过低的笑点，整个阴森的气氛因为这一“噗”，霎时土崩瓦解。
“小鱼，查一下在这跳楼自杀的男生，找找赵婷婷和守门人分别同那个男生的关系，看能不能联系上。”
“你这意思，难不成怀疑是死人作案？”
离散不是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但从来被教导“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思想，他不愿也不敢去怀疑。此刻，见连理提出去查死人，颇感惊异。
“死人本人是死了，不过，亲人都还活着。赵婷婷和守门人这么巧都被停尸在此，肯定是有原因的！去查查，说不定能抓出线索。事必人为，我才不相信有什么冤魂索命！”
这话说的豪迈，然而话音刚落，连理就觉得背后仿佛有一双眼睛向自己射出了阴狠的目光。他稳了稳神，继而道：“为了防范还有人被卷入，今天晚上，我和离散在这守夜。小鱼你现在就去收集资料，有线索了联系我们。”
都没有给对方说“不”的机会，这边的任务已经安排完毕。叶鱼自然是一脸崇拜之情，屁颠颠的应声执行任务去了。离散则皱着苦逼脸，盯了连理好一会，才故作潇洒的一甩头，“真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使其守夜，使其守夜，使其守夜啊”。
连理不理会他发疯，只是回头不留遗漏的把身后扫过一遍，心里对刚才如刺背脊的怨毒目光很是在意。
“连大人，我饿了，我们吃饭去吧”，离散发完疯，又花枝乱颤的上前搭住对方的肩膀，不意外的立马就让人嫌弃的给扒拉下来。
“不去。”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这人向来越挫越勇，耐心的劝，“现场又没你什么事，小鱼不是也乖乖的调查去了嘛。我们晚上是要守夜的人，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你现在焦急又没用！虽说这次的确是大事件，但还不是要循序渐进的来。你就安下心，我们一起共度一段美好时光……”
“好了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