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错 下——七月流火
七月流火  发于:2012年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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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君荐神色间有些骄傲:“王爷的才华,千古难寻。”

害人的才华,千古难寻罢了。

第五十八章:去年花红(1)

转眼,冬天又到。边关的冬季,是看不见梅花的。大片大片的雪,扯棉裹絮般的飞洒。入目之处,皆是一片刺眼又晶莹的雪白

。才刚刚迈出一步,身后的脚步便再也看不见了。

越小照使劲了哈了口气,可是,没有带手套双手,依然冻得好似冰块。方圆十几里,都找不到一块水源,就算找到,上面也结

了一层厚厚的冰。

流放的生活,比不上在京畿,想要什么,便可以买些什么。在这个鬼地方,就算你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越小照想着自家的主子的药就快要吃完了,而大雪封山,要等到年后雪化花了才会有人来这边做买卖。不由更是觉得生活无望

,来的时候,戚太医明明白白的吩咐过,主子的药不能断,若是断的话,将会性命不保。

又狠狠地踢了一脚那厚厚的雪层,眼泪也忍不住扑簌直掉。还没来得及落下,就结成了刺人的冰凌。

他现在,该去哪里找可以续命的药?这里荒芜到,找把干柴都那么的难,更何况,要找出名贵得能吓死人的草药。

他们住的地方,是用土坯堆砌的简易土房。由于找不到木材,火炕也只是摆设。有的时候,想要喝水,只能含一口雪在口中解

渴。每一次,都冻得他嘴唇发麻。这样的生活,连他这个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那个本来就病入膏肓的主子。

回去的时候,主子正埋首于桌前写家书。听见他的声音,扭头冲他虚弱的笑了笑:“回来了!”

越小照的鼻子发酸,在京畿时,主子是个多么意气风华,风流别致的人儿,来了这里,半年的时间不到,就被折磨得完全不成

了人样。虽然,外边的活计有他帮忙盯着,可是,他的身体还是一天比一天虚弱,槁项黄馘、瘦骨伶仃的,随便的一阵大风,

便能将他吹走似地。

越小照拿起放在炕上的棉衣,冲司祧说道:“天气这么冷,也不多穿一点,要是在生病了可怎么好?”

司祧随意的笑笑:“我的身体没有这么弱。”

越小照怪责道:“还没有这么弱呢,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若是王府的人,见到你这样,大家肯定会心疼死的。”

司祧搁下笔,回头冲越小照笑着说:“将那棉衣拿来给我穿上吧。”

越小照这才喜滋滋的眉开眼笑,拿起棉衣,便往司祧的身上套。由于自己的手,实在是太冰,不想被主子发现,他小心翼翼的

,尽量不让自己的手,碰到主子的皮肤。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太了解主子,明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知道自己不吃不穿,将好的全部给他。他一定不愿意在用这

些东西了吧。

“今儿个那些巡逻的长官们,有没为难你?”

腿上是受了伤的。越小照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笑说:“他们知道主子的身份是摄政王,对我不知道有多好呢。”

司祧欣慰的笑了笑:“如果真是这样,我也就安心了。”

第五十八章:去年花红(2)

越小照心虚的移开目光,笑着说:“今儿个膳房的人,多给了咱们几个番薯,王爷,我现在去热给你吃。”

司祧笑着点头。

转身,又埋下身子,慢慢的书写起来。或许,到底是老天还在怜悯着他。这双眼睛,到底还能视物,在过一段时间,怕是会彻

底瞎了吧。

残灯如豆,摇曳出来的影子,破碎不堪。

司祧将最后一封书信折好,沾了墨,看着面前的宣纸,愣愣的出神。

该说的,不该说的,在信中都有详细的交代。可是独独给那人的那一封,不知道如何去说?

是让他好好珍重自己,还是说,来生原为他掌心记,眉间痣,还是,一切随风,放下皆好。

不管是哪一个,在现在都显得这般的矫情,这般的虚假。

越小照将热好的番薯端了上来。司祧这才搁下笔,坐在冰冷的土凳子上,咬了一口。番薯的外面冒着热气,里面,却硬得像块

石头。

以前就听说这边的生活艰苦,去没想到会苦成这样。他一定要让越小照回去告诉白苏,日后平定天下,塞外贸易一定得开通。

那时候,这里的人人都能吃得上热热的饭菜,有暖暖的被子,这便是,他最后的心愿。

成就白苏为旷世明君。

越小照垂涎欲滴看着司祧慢吞吞的吃,暗地里的不知道咽了多少次的口水。司祧瞧见他馋得慌的模样,笑着掰开一半,递给他

说:“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帮我。”

越小照笑着摇头:“王爷你要多吃一点才行。听他们说,今晚又要降温,我们的柴火不够用了,你吃多一点,才能保暖。”

司祧眼眶发涩,摇头叹道:“你不应该跟我来的。”

越小照闻言笑起:“府中,就我打小便跟王爷在一起,若是一天离了王爷,小照便会觉得里外不是人。”

司祧揶揄他:“你以前在太仓不也是过得好好的吗?”

越小照调皮的笑:“哪里啊,我可是日夜都想着王爷呢。”太仓,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那时发生的一切,是一场烟花绚烂地

梦。只能在睡着的时候,用力地回想,才能避免被冻醒的尴尬。

司祧笑了笑,却仍是固执的那半截番薯塞进越小照的手中。“吃了吧,丢了会浪费。”

刹那,越小照忍不住热泪盈眶。

司祧转身又对着那一摞书信发呆。“日后,通路后,一定要记得将这些东西寄回去。知道吗?”司祧就如交代遗言般,细心的

吩咐着。

越小照眸光一闪,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盛。“到时王爷提醒我不就好了。”

司祧抿唇笑笑,也不回答。有一下没一下摸索着那粗糙的纸张,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关眉妩疯了的事,就算没有人告诉他。他多少却也知道一些的。既然都要走了,自然也要想办法抹平她心中对他的恨意。虽然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想方设法的弥补,却还是弥补不了欠下他的债。

还有留给白锦澜的。日后,他寻不到自己,肯定会想着起兵反白苏。信中的内容,自然一半是劝他放弃兵权,另外一半则是说

,自己会在黄泉碧落等着他来,到时,才再续前缘。

司祧摇头苦笑。自己还真是天生的骗子,到死,都还想着要骗身边的人。

还有一封,是给关睢景的。无非是要求得他的原谅,让他心甘情愿地辅佐白苏。如此一来,他也能安心的走,也不用在担心白

苏一人会应付不来。

第五十八章:去年花红(3)

到底是习惯了什么都为那人想好,直恨不得,能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却到底是,天不怜人,怨天

无力。

越小照放下草帘子,冲司祧说道:“爷,早些歇着吧!”

司祧点头说好。

土坑上铺了一层茅草,来的时候,走得匆忙,被子什么的都没来得及准备。如今盖着的这张,也是越小照冲外面帮工的人讨来

的。虽然破旧,但是却能保暖。

越小照本来是在地上打地铺的,但是司祧不愿,他也就只好跟司祧挤在土坑上。以往,还能挤在一团儿,两人抱着睡。可今日

,自己的身体实在是太冷,越小照想着先出去走走,等暖和一些才回来。

扶司祧躺下后,越小照便说:“爷,我先去前面的几个散户家逛逛。”

司祧小说:“早些回来。”

“好诶。”说完,越小照便转身离去。

一躺下,那彻骨的寒意便透过棉衣,直接侵入身体。从来,不觉得像今天这么冷过,好像全世界的气温都突然降直了底点。

司祧抱着手臂,腹部,却凑热闹一般的,锥心刺骨地痛了起来。司祧脸色发白,紧紧的捂住腹部,不敢打滚,也不敢露出任何

痛苦的表情。因为,小照待会儿回来,会看见。他不能,让别人再为自己担心。

眼前,模糊的浮现出一身白衣的白苏,披麻戴孝一般的白,他以前觉得那颜色干净,可是如今看着,却那般的不详。

那如惊涛骇浪般翻滚的腹部,疼得更加的厉害。他两只手都压在上面,却还是止不住那汹涌的痛。

到底是,坏事做多了。就连受苦,也要比旁人多受一些。就连死,也是这般不甘不脆的。

白苏,若是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想将这天下送你,你现在,会不会来看我?

应该是不会吧!司祧苦苦的笑,没有了天下的白苏,还是那个白苏吗?

他怎么舍得,让他做个落魄王爷。寄人篱下的受尽别人冷嘲热讽?他怎么舍得,自私到放弃一切,只要让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做不到,做不到。宁愿毁了自己,也要让他有尊严的活着。可是,却还是想见他,发了狂的想要见,为什么,老天就不能多给

他一些时间。哪怕,是偷偷的看他一眼,也好了啊。一阵腥甜从胃里蜿蜒之上,噗的一声,一口殷红色的血,就那般直接的从

口中喷了出来。

红,真红,就像是那年飞舞着的梅花瓣,一片一片的落在被子上。

心已经脏成这样,可为何那血还能这般的殷红。

司祧靠在枕头上,重重的喘气。全身的力气,也在瞬间抽空。自己的灵魂,似乎在那刻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而全身的血液,都

在渴望着那个叫住白苏的人儿。

皑皑的白雪,掩盖了二人舞动的步伐。那样刺目的白,衬得那血色的梅花,越加的殷红如血。又是噗的一声,鲜血挂满了被子

。唯恐越小照会发现自己竟然吐血了,他用力的扯着被子,手,却在接触到被子的那一刻彻底的僵住,然后虚软的落下。

怎么能这样,他还没有为他的苏儿留下一言半语啊。

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要走了,他还没想好,如何告诉他的苏儿,他已经不能在保护他了。怎么能,这么快,就走了!

真的,真的,很不甘心啊。

原来,坏事做多了,真的有报应!真的,真的,有报应。

第五十九章:天下定(1)

“司祧,司祧,外面又下雪了。”

少年穿着一身天蓝色的缎子衫,蜷着身子,捂着肚子动也不动的躺在贵妃椅上。

“司祧,快点起来,我们一起去看雪。”

见那少年半天没有反应,他啪地一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一蹦一跳的朝那人跑去。“司祧,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他一边

说,一边伸手去推躺在床上的人。冷冰冰的,没有一丁点的温度。他一愣,用力的一推,那人的嘴角便如被割开了的水泡,鲜

血汩汩的从嘴角留了下来。

白苏猛地睁开双眼,冷汗湿透了重衣。

紊乱了的呼吸,半天都平静不下来。屋外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小宫女秉着明烛敲响了房门。

“二殿下,很晚了。早些歇息吧。”

梆子打更的声音适时的传来。白苏紧了紧披风,抬头问道:“现在几更了?”

“三更了。”

“我不睡了,去太医院将戚太医请来。看着点。”

那小宫女细着嗓子应了一声,便静静的退了下去。

白苏揉着发疼的眉心,心绪不宁的看着桌上那盏如豆的残灯。油尽灯枯,啪地一声,便熄灭了下去。

白苏皱了皱眉,抬头,就想叫人进来添油。

门外,却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二殿下,二殿下,不好了。景皇后弑君夺位了。”

“什么?”白苏拂袖而起,匆匆的赶了出去。

来人,是白尧章身边的一个公公。见了白苏,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听太监们说,景皇后带了一批人马,将养心殿包围

了起来。三殿下和五殿下也跟着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白苏一面紧着斗篷,一般急急的向那太监问道。

“也就刚刚的事儿。”

“宫中还有多少锦衣卫是陛下的人?”

那公公迟疑了一会儿:“锦衣卫那边,可能调动不了多少了。”

白苏眉头一皱,说:“那好,你现在马上派人,去找丞相。”

“遵旨。”

“慢着。”白苏叫住了他,说:“另外,将七殿下留在城内的兵,也全部给我借来。”

“遵旨。”

白苏赶到养心殿时,并没有见到那太监口中所说的大队兵马。反而,戚君荐正脸色的发白的站在门口,冲他笑。

“怎么回事儿?”白苏冷冷的问。

“陛下就快不行了。”戚君荐说着便转身,“你现在,先进去看看。”

白苏皱紧眉头,问:“是你让那公公过来传话的?”

“他也是,摄政王的人。”

闻言,白苏的瞳孔猛烈绽开,冷声说:“这宫中还有多少人是他的?”

戚君荐闻言笑起:“除了景皇后和皇子们以外,差不多的,都听命于他。”

白苏握紧了拳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回头,便朝屋内走去。

戚君荐紧紧的按着腹部,毒入骨髓,他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了。

房内,白尧章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却在白苏靠近窗前时,猛地睁开了双眼,目光如炬的盯着他。

白苏心下一惊,强笑着说:“父皇,你醒了。”

白尧章点了点头,说:“你今儿这么早。”

“我过来看看父皇你有没有准时用药。”

说话间,宫女将煲好的药端了上来。白尧章淡淡的看了一眼那药,又平静的看了会儿白苏,说:“今日试药的宫女不在,你帮

我试药吧。”

白苏笑着说好。回头,那宫女便将壶中的药,倒了一小口,白苏就着她的手,仰头,一丝不剩的喝了。然后,亲自接过宫女手

中的药碗,斟满汤药说:“父皇,我喂你。”

白尧章眼神一黯,若有所思的说:“父皇从小就极其的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吧。”

白苏端着药碗的手一顿,看着白尧章强笑着说:“当然,父皇你对孩儿的恩宠,孩儿永世难忘。”

“可是,这个皇位我不能留给你。”

白苏笑着点头:“孩儿,也从未想过要替代父皇。”说话间,又吹了吹药,说:“父皇,药就快凉了,先喝了吧。”

白尧章沉默了片刻,而后,便轻轻的点头说:“好。”

白苏又笑着将白尧章嘴角的药汁擦了。回头,又拿了一片橙皮,想将他口中的苦味冲散。伸手,却想起一阵‘嗷嗷’呕吐的声

音,白苏一惊,慌忙回头,却只见白尧章正表情扭曲的掐着自己的喉咙。

“父皇。”白苏错愕的上前,一把扶起白尧章。问:“怎么了?”

白尧章反手抓住白苏的衣服,不甘地凸着眼睛说:“你,你,好,好…….”最后一个狠字,断断续续了半天,都没有吐出来。

第五十九章:天下定(2)

白苏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双目喷火,冲身后的宫女吼道:“让戚君荐进来。”说完,又掉转头,看着白尧章流着泪说:“父

皇,不是我。”

回答他的,是白尧章不甘而愤恨地表情,和死不瞑目的双眼。“父皇。”白苏再也忍不住,抱住白尧章僵硬地身体,痛哭。

那宫女被白苏地声音,骇得慌忙退下。折回来时,却说:“二殿下,景皇后来了,戚太医,让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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