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错 中——七月流火
七月流火  发于:2012年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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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佛从这间寺庙路过,看到了这只有佛缘的蜘蛛,于是问她:“你说,什么是最珍贵的?‘蜘蛛想了想说:”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笑笑,然后走了。”

白苏微微的眯了眯眼,又静静的看了蜘蛛一会儿。司祧也看,轻轻的问道:“然后……?”

“就这样,一千年过去了,蜘蛛一直被香火熏陶着,变得更深沉更知佛法。有一天,佛又路过这个寺庙,于是又问她:“现在你修行加深了,你认为什么是最珍贵的呢?”蜘蛛不假思索地说:“还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又微笑着走了。”

司祧插口言道:“蜘蛛所言,并无错。”

白苏回头,看着他笑了笑。接着说道:“又是一个漫长的一千年,蜘蛛变得更加悟道,她每天都坐在网上深深地思索。在这个千年结束的某一天,一阵大风吹过,一颗露珠落在了蛛网上,蜘蛛看见那晶莹剔透的露珠,心内禁不住欢悦起来,呵,那露珠是多么美好而又纯净,反射着太阳的光华,蜘蛛入迷地看着这滴露珠,充满了爱的欢欣。可是,就在她欣赏愉悦的时候,又是一阵大风吹来,露珠瞬间就被刮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祧低低的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

“蜘蛛嗟呀不止,心内失落而沮丧,几乎哭起来。这个时候佛又一次路过这个寺庙,再次问她:“现在你觉得什么是最珍贵的呢?‘蜘蛛带着哭腔地说:”当然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佛还是微笑着,对她说:“好吧,看来真要让你到人间去领略一下了。‘于是佛把蜘蛛送到了人间,托生成了一位贵族小姐,名叫蛛儿。”

“后来,是不是这位叫珠儿的小姐遇到了一位英俊的公子,那个公子就是曾经的露珠儿?”

白苏点了点头,他抿唇向着阳光微笑,淡淡的金辉洒在他圣洁的脸庞上,就好似那庄重而神圣的佛祖一般。熟悉的悸动在胸口攒动,司祧眯了眯眼。

“有一天,蛛儿邂逅了新科状元,他的名字叫甘露。蛛儿立刻记起前世的事,她开心极了,认为这是佛在此生赐与她的姻缘。 过了一段日子,皇上为贵族们指婚,出乎蛛儿的预料,甘露竟然被指给了皇上的女儿长风公主,而她被指给了太子枝草。 蛛儿忍不住哭泣祷告,于是佛来到了她的跟前,问她:“这段姻缘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吗?‘蛛儿哭着问:”佛爷,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让我与最珍贵的他见面却只给我得不到和已失去?’佛说:“你难道还不明白?甘露由长风带来,自然还是由长风把他带离你的世界,他只是你生命里的过客,只能做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枝草,就是你结网的寺院墙角下的那株草,他已经默默地望着你三千年了,这才是你现世所能抓住和拥有的姻缘啊。‘蛛儿顿悟。于是佛又问她:”你现在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了?’蛛儿说:“我知道了,最珍贵的就是我现在所能抓住和拥有的。”

第二十四章:领悟(2)

“最珍贵的就是所能抓住的,和拥有的。”司祧低声呢喃道:“这个故事不错。”

白苏转身看着司祧说道:“珠儿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么司祧,你呢,你明白吗?”他背对着阳光而站,身后,是斑斓的五彩光线。那光线刺得司祧的双眼火辣辣的疼,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勉勉强强的笑问道:“苏儿,你是要让我明白什么?”

白苏听出他话中的逃避之意,本来因为宋子固一事,心中就不痛快。不由逼问道:“你明明就懂得我在说些什么,现在,何必要假装听不懂?”

司祧又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偏过头去,不去看那张咄咄逼人的脸。

白苏又道:“你昨天明明说了,要留宋大哥一具全尸,为何要在傍晚时,烧了他的尸体?”

身后已经是坚硬而冰冷的墙壁,司祧退无可退,只好睁着大双眼看着他,缄默不语。

白苏逼近他,一手撑着墙壁,恶狠狠的瞪他。

司祧现在才发现,原来白苏要比自己高一个头,他以前竟然一直都不曾注意过。房梁投下的阴影遮住了那刺眼的阳光,司祧眼前发黑,使劲的眨了眨眼,才看清面前那人的嘴脸。

“为什么连一只小小的蜘蛛都能领悟的道理,你却不明白?”白苏挑起他的下巴,声嘶力竭的吼道。

司祧无力回答,只能靠在墙上低声的喘气。蜘蛛对那露珠儿的感情,怎可和他相提并论?他得不到的,他也不想得到,要失去的,他也不想去挽留。至于抓住所能抓住和拥有的,他一直就是朝着这个方面拼命的努力的着,这又有什么不对。唯一不对的,大概就是他能抓住的,和拥有的,都是见不得人的。虽然大家都明白,他对白苏非常好,白苏非常的依赖他。但是,却从来不会有人知道,他对自己的侄儿,还有那暗藏的龌龊念想。他,并不想要只做他的皇叔而已,并不是只想做那个他仰慕的人而已。这些,都是见不得光,不能对他人言明的。就好像,白锦澜对他的感情一般,不能被他人知道。

司祧一语不发,白苏更觉气恼。下意识的箍紧了他的肩,拼命的摇晃,吼道:“像以前那样,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要一再的摧毁?为什么?”

司祧使劲的抠着身后的墙壁,强笑言道:“我摧毁了什么?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

“你不知悔改。”白苏低吼道,一拳,狠狠的捶在司祧身后的墙壁之上:“你不为宋大哥求情,我能当做你是因为法制是大,你给宋大哥补了一刀,我也能理解为你是要待我领罪,为他留具全尸,可是,你为什么要烧掉他的尸体,连我这最后一点点的念想也要剥夺。”

司祧一愣,随后苦苦一笑,嘴角上却涌出一些嘲讽的弧度来。“原来,你是在怪我断了你的念想。”是不是,你对宋子固的感情,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般单纯。

“我真想将你的心挖出来,看看那到底有多黑。”

司祧一时不能呼吸,若不是白苏抓着他,他想,他一定会即刻倒下。全身的力气,都被那句话给抽走了,什么都在为他打算,却反而被他逼问,自己的心到底有多黑。他多想告诉他,就算他的心是全黑的,但是,只要是放着白苏的那块地方,都是红色,鲜艳亮丽、光彩夺目的血红色。可是,这些话却不能说,不能说。到死的那一天,都不能吐出一个字儿。

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将他用力的推开,看着那个愤怒的男子跌倒在地,他俯视着他,故作冷漠的说道:“我早就说过,你认为我错了,你可以直接杀了我。是你自己没有这样做,你若是想要看我的心脏是什么颜色的……”将藏在袖子中的刀掷于他的面前,接着言道:“刀子就在这里,我现在就可以将我的心,挖出来。”

第二十四章:领悟(3)

刀子落地的哐当声,就好似投于湖面的巨石,瞬间惊起了惊天骇浪。想也没想的捡起地上的刀子拔出,锋利的刀锋映着他狰狞的脸孔,他上前,用力的将司祧按在墙壁之上。司祧心知挣扎不脱,索性扯着笑,嘲讽的看他。

白苏握着匕首的手抬得高高的,双眼瞬也不瞬的凝注着司祧的双眼。若是,在那双眼中能够发现一丝一毫的悔恨,他就放手,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原谅他。可是,没有,没有。他看了许久,那双深邃的眸子中宛若千年古井波澜不惊。他看见那莹润晶莹的双唇上下翕动,他听见他说:“你动手啊。”

下意识的将刀子狠狠的贴近他的胸口,用了全身的力气,集中了所有的精力,想将那把刀子插进他的心脏中,可是,面前之人却好像有了铜墙铁壁一般,不管自己怎么用力,那把刀子,连衣衫都割不破。

“你根本就下不了手。”食盒早在挣扎之时,跌落在地,里面装着的汤汤水水蜿蜒而出,空气中,全是那馥郁浓烈的菜香。白苏五指一软,刀子便再次哐啷一声,跌落在地。

他是真的下不了手。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刀子握紧,却被他云淡风轻的一句诘问而破功。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大概就是司祧了吧。他颓败的蹲下,双手紧紧的捂着耳朵,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十三岁那年,他救出了前宰相的闺女,为了不让他人发现,便将她收入自己的寝宫为奴,同年十二月,那女子行刺司祧,被乱棍打死。他连求救的话都说不出口。他根本就想不通,那个女子根本就不知道司祧所行的那些勾当,她又为何去行刺他?

那时,面对他怀疑的眼神,司祧只是看着他凄凄惨惨的笑,说了一句:“苏儿,你不相信皇叔。”他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怀疑,就完全破功。从小,司祧就那般宠他,从他懂事开始,他的生命中出现得最多的不是父皇,而是司祧。他怎么可以去怀疑那个从小一直看着的,仿若天神一般的存在。

司祧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那个蹲在地上的人,毕竟是他这一辈子用生命去宠爱着的人儿,他痛苦,他只会比他更痛苦。白苏原本就有洁癖的,这会儿,那干净的衣摆却将地上的汤汤水水吸了个干干净净。下意识的蹲下,左手抬起又轻轻的放下,放下又抬起,如此重复了几次后,下定决心了一般,将那人儿轻轻的蜷近自己的怀中。“想哭就哭出来吧。”

白苏反手抓住他的衣襟,肩膀不停的颤抖,可是,却没有眼泪。眼睛干巴巴的,涩涩的发疼。不停的眨着眼睛,眼眶红得就好似兔子的眼睛,可是,却依然没有泪。

司祧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膀,柔声的哄劝:“觉得难过,就哭吧,这里没有其他人。”

白苏紧紧的攥着他的衣摆,仰起头,望着他,可怜兮兮的说道:“司祧,就这样了,就这样了好不好。”

司祧微微的一愣,“就怎样?”

“就像现在这般,之前发生过的一切,我都不在计较。所以,就这样了,司祧不要再改变了,不要再去做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好不好?”

司祧一僵,身体就好像被冷水浸了一遍,拧干之后,皱皱巴巴的衣服。低着头,沉默的看着白苏,言道:“伤天害理的事情?”呵呵的笑了一声:“司祧自然不会去做。”

白苏下意识的反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司祧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苏儿。”

 

第二十五章:美人泪(1)

显然,他的糊弄这次失了效,只听白苏斩钉截铁的说道:“有,宋大哥这件事情,你就骗了我。”

“下不为例好不好。”司祧心下发酸,将脸埋入白苏肩上衣褶:“若是还有下次,你就真的杀了司祧好不好。”

白苏听出那话中的讨好意味,心下又酸又甜,反手紧紧的握住他的腰,直恨不得将二人的身体溶为一体。扯下他的右手,小指与他的相勾,“你若是,忘了今日所言,我便杀了你,食尽你的血肉,将筋骨碾成粉末,放在花茶里一并喝了。你的魂魄,我也会拘上一魂,让你永永远远都不能在作恶,就算做鬼,你也必须得追随我的左右。”

“只要苏儿开心,那又何妨。”若是做鬼能跟随你的左右,那我何必还要继续活着受苦。

白苏闻言笑起,嘴角弯出甜蜜的弧度:“你最好记清楚了。还有,我的事儿,你最好也不要再插手。”

“嗯。”司祧闷声答道。

宋子固一事结了,司祧没有了留在太仓的理由,隔日下午,便随着白锦澜一起赶回京畿。才刚进入城门,就听得城内的百姓沸沸扬扬的谈论城内出的大事。上前一问,才知道是关家小姐前几日出府,遇了歹人,清白尽毁。这会儿,想必是心灰意冷,站在万里桥上,似是自寻短见。

司祧让人将白锦澜送回府,白锦澜回宫尚要叙职,因此也未多加阻拦。

远远的,便瞧见一抹翠绿亭亭玉立在桥头,桥边人头攒动,同情的、刻薄的、讥讽的、怜悯的谈话声不断,司祧眉头紧皱,这些声音,自己这个做外人的听着,都会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是当事人了。

关睢景就站在那抹翠绿的不远处指手画脚着,似乎在劝慰着什么。而立在桥头那人却仿若浑然未觉,直直的望着纤秀长曲,窈然深碧的西折河。

司祧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遥岑远目,水随天去,碧绿的颜色彷如一条绿色的彩带,大有绕尽天下的豪迈气势。

“眉妩,你给我下来。你这样做,对得起养你的双亲吗?你的身体,是父母给的,你有什么资格任意毁坏。”

司祧在关睢景身后停下,他痛心疾首的言语听得心下潸然,而站在桥头边上的关眉妩,则是没有任何的表情。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喊打喊骂,又哭又闹,只是那样静静的、呆呆的站于桥上。仿若身边的一切,于她,只是布景。

叹了一口气,司祧轻轻的拍了拍关睢景的肩膀。关睢景还没回头,就开口骂道:“看什么看,给我滚。”回头,看见司祧那温温润润的眉眼时,愣了愣。

“眉妩,她在干嘛?”司祧轻声问道。

关睢景冷哼了一声:“你自己不知道看吗?”

关眉妩听见司祧的声音时,身体动了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默默的垂下了头去。司祧缓步上前,想要去将关眉妩拉到安全的位置。

“你不要过来。”还没靠近,关眉妩颤声说道:“你要是过来,我马上就跳下去。”

司祧偏头看了眼关睢景,关睢景冲他无奈的摇头。司祧只好顿住,勾着唇,轻轻的一笑:“关小姐,你为什么要跳下去?”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关眉妩冷声说道。

第二十五章:美人泪(2)

司祧讶然而视,很少有女子在清白被毁之后,还能做到如此的冷静。就算要自杀,也是疯疯癫癫、哭哭闹闹的,而不像这般冷静的站在那里,显然,她的轻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是管不着你,可是,你的哥哥呢,难道,他也管不着吗?”

关眉妩眼眸微动,显然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司祧又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关小姐,难道你真的要做那不孝子女,让你的父母心伤吗?”

闻言,关眉妩冷声笑道:“父母?呵呵呵,父母?他们不嫌弃我丢了关家的脸就已经不错了,又怎么会为我心伤。”

闻言,关睢景气得脸色发青,低声斥道:“够了,平时你闹也由得你闹了,父亲母亲又有那点待你不好?”

关眉妩回头,空洞的眼神落在关睢景铁青的脸上,关睢景心中一痛,他的妹子什么时候有像现在这般颓废过。那双眼睛,不见丝毫的神采,就好像那看透红尘的僧人一般决然。

关眉妩痴痴的笑了声,道:“对我好?对我好又怎么会在我出事后,看都不来看我一眼,对我好,怎么会还任由别人议论纷纷,对我好,怎么不找出当日辱我清白之人?对我好,又怎么会忙着帮我找婆家。”

话才刚落,身后又是一片低声的议论。“真是可怜啊,残花败柳谁还愿意娶她啊。”

“唉,大富人家的小姐又怎么样,没有了清白,比那窑子里的姑娘高尚不到哪里去。”

“关家的家世不错,她若是要嫁,也定有很多贫穷的小子愿意入赘的。”

“怕就怕,入赘之后,那些小子耐不了多长的时间,便会去外面寻花问柳。”

不堪入耳的私语声仿若蚊子的鸣叫,在耳边响个不停。关睢景气得破口大骂:“好大的胆子,我关家的人岂是你们这种人议论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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