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错 中——七月流火
七月流火  发于:2012年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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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偷来的温柔(1)

白苏震惊得瞪直了双眼,只为那脸上突然绽放出的笑。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人已经拉起自己的手,飞快的将一样硬邦邦的物体塞进他的手中,然后扯着他的手,贴近了自己的胸口。

白苏愣愣的看着那人流光溢彩的眼眸,看着那人眼角下的朱砂就好似燃烧着地狱之火,燃烧着世间的一切。他听见他说:“你怪我杀了宋子固?”

岂止是怪,他简直就是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为宋子固报仇。他狠狠的瞪他。

那人嘴角的弧度越发的肆意,“你觉得我做错了?”

知错不改的东西,白苏在心中冷冷的骂了一句,看着他的双眼,就好似淬了剧毒一般的狠辣。司祧带笑的双眼缓缓的从他的脸上,移动到他握着的白苏的手上,轻声说道:“苏儿,你低头看看,你的手中握着的是什么?”

白苏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一把亮琤琤的匕首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明亮的光,刀锋上,还有红黑色的血液。而他的左手,紧紧的握着那把匕首的梅花刀柄,他忍不住缩了缩手。

司祧微笑着伸手拔去他额前的乱发,柔声说道:“这是一把淬了剧毒和削铁如泥的匕首。”

白苏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

司祧笑得愈发的温柔,又倾身上前吻了吻他的额头,温声说道:“你若是觉得我做错了,你现在就用这把匕首穿透我的心脏,为你的宋大哥报仇。”

“穿透你的心脏,为宋大哥报仇?”白苏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失神的双眼,却在说完这句话后,猛地一颤。“你是要我杀了你?”他失声尖叫。

司祧的五指柔柔的摩挲着他光滑的脸,调皮的指尖在红艳艳的梅花胎记上流连忘返。“对啊,你要是觉得我错了,就杀了我。”他的语气格外的肯定。

白苏用力的呼吸,却还是忍不住全身发抖,那紊乱又粗重的呼吸,在静谧的牢狱之中,格外的清晰。墙角上,有一扇小小的窗口,从窗口望出去,有一粒暗淡无光的星子惨淡的挂在那苍穹之中。夜,很静,空气,很冷。他很想很想缩回双手,将自己蜷缩起来,逃开外界一切的喧哗,他也很想很想忘记,他曾经最最敬仰的皇叔,这会儿用一把杀了他朋友的匕首要他杀了他。他说:“你若是怪我,你就杀了我?”

他明明就知道,自己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杀死,他也明明就知道,他此生最恨的就是草菅人命。为什么,曾经的司祧在这会儿却变得如此的陌生。

他踉踉跄跄的后退。司祧却紧握着他的双手,看着他笑:“苏儿,你应该向前。”他扯着他的手拼命的往他的胸口刺:“应该向这样,用力的一刺,你的目的就能达到了。”

白苏悚然一惊,握着匕首的手拼命的抖动着,他几乎是不要命一般的用力甩开他。“你……你……你……。”

司祧轻轻柔柔的笑,水蜜色的双眼就好似一汪春水,只要是面对着他,就永远都是柔和的、透澈的、晶莹的。只要是他,他就可以无条件的放低身价,无条件的忘了自己所有的伤春悲秋。“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的。”他喟然长叹,低了头,轻轻的看那双被自己强制性握着匕首的五指。

第二十一章:偷来的温柔(2)

白苏的手很白,五指修长而纤细,骨节十分的凸出,手指的形状十分的美好,就好像那水灵灵的嫩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双手被自己握得太久,红了一大片。看着那一片红,那柔润的眸子黯了黯。

白苏像是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挣扎着,他努力的甩掉他的手,匕首应声落地,哐当一声,打乱了一夜的宁静。

“你疯了。”白苏看着他,表情狰狞的怒斥道。

司祧勾着唇笑,他也不去管那掉在地上的匕首,上前一步,用力的将他搂进怀中,低声说道:“苏儿,不要这样说我,求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

白苏的呼吸一滞,那个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男子,何时变得如此的低声下气。司祧又放软了语气:“我若不这样做,他们就会发现,是你让宋子固吃了砒霜,他们就会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在你的身上。”

白苏猛然呆住,被司祧那样一搅合,他几乎忘了自己来牢狱的目的。仿似,当真只是来简简单单的探视宋子固一般,这会儿听司祧提起,他才猛然记得,自己也是要来杀宋子固的。既然这样,他有什么资格去怪面前这人没有人性?他有什么资格?

司祧不知道白苏心中的百转千回,依旧低声说道:“苏儿,不要怪我好不好,你若是知道我杀他的原因的话,你一定不会让我帮手。所以,我才自作主张的杀了他。”

白苏迅速的厘清烦乱的思绪,全身僵硬,任由那人宛若至宝一般将自己搂在怀中,“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帮助。”白苏的声音很冷,就仿似寒冬腊月的寒梅,清冷中还透出一丝孤傲。

司祧浅浅一笑:“我知道苏儿不愿意我帮忙。但是,杀宋子固有一大半原因却是私心作祟。我真的很讨厌你对他那么的好。”

白苏一怔,随即冷笑道:“你见死不救,就是因为自己那龌龊的心事,你吃醋?你有什么资格吃他的醋?”

“我没有吃醋。”司祧敛了笑容,淡淡的解释道:“我也没必要为他这样一个不足轻重的小人物吃醋。只是,苏儿,你要记住,这一辈子,除了我之外,任何一个你真心对待的人,我都会杀了他。”

“啊……。”白苏怪叫了一声,看着他声嘶力竭的吼道:“你凭什么,你凭什么来要求我?就仅仅是因为你是我的皇叔吗。司祧,你给我听着,就算今天站在我面前的,是我的父皇,我也不会答应你这无理取闹的条件。”

对于他的歇斯底里,司祧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伸了手,又将白苏紧紧的蜷进怀中,“真是傻苏儿,你应该知道我从来就不会要求你去做什么,更不会用那些无理取闹的条件去威胁你。”

第二十一章:偷来的温柔(3)

只是,若是要成就那帝王霸业,那些所谓的儿女私情,只会成为让别人对付你的筹码,成为你身上的弱点。这些话,司祧轻轻的咽了下去,笑了笑,道:“若是陛下知道苏儿对很多人都那般的好,定是会觉得失望的吧。”

白苏最怕的就是白尧章生气。这些年,白尧章对他是真的好。他想要什么,每次都会亲自派人送到自己的府上。逢年过节,他也喜欢将自己叫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说些体己的话。若是他做了错事儿,白尧章也只是云淡风轻的笑着说“苏儿还是孩子嘛,小孩子难免会犯一些错。”他对他的包容与宠溺,是其他皇子得不到的。而且,他的母亲宣贵妃在天子面前,也并不是十分的受宠,所以,白苏更是加倍珍惜这难得的福分。现今听司祧如此说来,当真心下一软,有了片刻的松弛。

司祧见白苏面色有和缓的迹象,又柔声说道:“看在你父皇的面上,苏儿这次就不要再怪皇叔了好不好?要不,像以前那样,皇叔任凭苏儿处置。”

说到以往,白苏那绝望的眼神果然又露出片刻的憧憬来。跟司祧相处了十几年,说两人之间没有争吵是不可能的。若是小事儿,只要司祧柔声哄劝,白苏那来得快也去得快的脾气,便会瞬间散了。若是碰着原则上的问题,白苏就死都不相让。他记得,他跟司祧吵得最严重的那一次,是因为前朝的宰相。

十三岁那年,他恰巧碰见司祧向父皇出谋划策谋害朝廷命官,虽然,他那时的年龄算不上大,却也能分得清楚那些话该问,那些话不该问。他不相信那日所听见的话,回到摄政王府后,就去后花园内练剑。

其实,心情那般繁乱,他那里有那心思当真去练剑。那日,他疯了一样砍断了后花园中所有的梅树。司祧不在府上,那些下人知道司祧爱梅花,却也知道,比起梅花来,司祧更关心那个在花园内发疯的孩子。因此,也无人敢上前去劝慰。当梅树那绿油油的枝条躺了一地时,上朝的司祧也总算回了来。

他以为司祧那样的性格,若是看见他最爱的梅花被自己砍成这样子,一定会大发雷霆的。谁知道,他看着那一地的断枝碎叶,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真是可惜了。”他还来不及问他,是什么可惜了,那个人就已经看着自己温温柔柔的问道:“苏儿,手痛了吧。”

他呆呆愣愣的看着那个面带微笑朝自己走来的人,甚至差点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直到,司祧停在他的面前,用锦帕擦去他额上的薄汗,他才瞬间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你为什么不生气?”

司祧笑着反问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这是你最爱的梅花。”

“比起死物来,我更在乎活物。”

“不管是什么物体,他们都是有生命的,你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

第二十一章:偷来的温柔(4)

那是他第一次用那般咄咄逼人的语气跟司祧说话。司祧微不可微的挑了挑眉,而后,也只是淡淡的一笑:“就算他们有生命,但是,比起你来,又算得了什么。”

他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深深的凝注着他,彷如,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就算他的身边就算有万千种不同的华彩,司祧的双眼中看着的就只会是白苏。他还记得,他那时就站在那乱七八糟的断枝中,天空很蓝,透亮透亮的颜色,那日,是没有风的。司祧踩着碎叶缓缓而来时,树枝“荜拨荜拨”的断裂声格外的明显,他的全副心神几乎全用来去看那一双眼睛了。他呆呆的想,为什么一个人可以用那样专注的眼神看着别人?为什么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却还要做那狗苟蝇营的勾当?去陷害朝中重臣?

那人在自己的面前停下,轻而又轻的拉起自己的双手,低着头认认真真的察看。在发现他的手心通红的时候,更是温柔的弯下了腰,柔柔的搓着他的双手。宠溺的责怪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那里是不小心,这明明就是他故意为之的好不好。因为想着宰相的事情,他的语气十分的僵硬:“这不用你管。”

司祧微微一愣,而后对着他的手轻轻的哈气:“说什么话呢?是不是谁又给你气受了?”

“谁不知道白苏是陛下最疼爱的皇子,谁还敢拿气给我受。”他没好气的答道。

“那为什么今日不开心?”哈完气之后,他又轻轻的为他按摩。他偷偷的垂下眼打量他,那个蹲在他面前仰视他的人,双眼神圣而虔诚,就好似那崇尚佛祖的信徒。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司祧看他的眼神竟然这般的着迷,他几乎受到了惊吓。匆匆的甩掉他的手,白苏胡乱的指责道:“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司祧撑着双手站起,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我什么时候又惹你不开心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娶宰相的女儿?”

司祧整着衣摆的手顿了顿,直直的看了他片刻,才低低的说道:“我当是因为什么。”

“我已经十三岁了。”他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个人却压根就没将他的话当真,扑哧的笑了一声,道:“别闹了,苏儿,你不会喜欢那个丑丫头的。”

“我已经到了娶妻的年龄。”他固执的说道。

“那丫头配不上你。”司祧淡淡的说着,上前牵了他的手,就朝那玉砌雕阑的长廊走去。

“我喜欢她。”他定定的站在原地,斩钉截铁的说道。他明明字字认真,可是走在前面的人儿却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说道:“苏儿,乖,今儿个别闹了,司祧累了。”

“我喜欢她。”他又重复了一遍。

霎时,面前那人的神情变化莫测,水蜜色的眸子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低叹了一声,揉着他的头发说道:“不要闹了。”

“我真的喜欢她。”

第二十一章:偷来的温柔(5)

他终于看见那双水蜜色的眸子在一瞬间有了波动。瞬息之间,勃然变色,好似被激怒了的野兽一般,凶狠的瞪他。这个样子的司祧,他一点都不害怕。是的,比起他的温柔来,这样凶狠的样子,他更容易接受。他想,这是不是才是真正的司祧,这个样子的司祧,才是真正的他?

“你根本连那丑丫头见都没见过?你又谈何喜欢?”他冷冷的叱问他。

“你从哪里知道我没见过他?”他用同样冰冷的声调回答他。他看着的双手不停的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那水蜜色的眸子,就好像浩淼的烟波,云蒸霞蔚、朦朦胧胧,然后,他听见他问道:“你见过她,你可知道她的芳名?”

他瞬间张口结舌,他刚刚想问的,其实是你为什么要谋害宰相?可是那句话,他问不出口,只好用宰相的女儿去试探。那个女子他自然是没有见过的,就连成亲的事儿,也是他偷听而来。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着那眼眸中的云雾松松散散的散开,又好似乌云密布一般的聚拢,他下意识的偏过了头去。然后,他听见那个人又低低的笑了一声。“看吧,苏儿,你连谎都不会撒,你又让我如何相信你喜欢那个没见过的丑丫头?”

“我就是要娶她。”他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感到失望,是啊,他认识的那个司祧那般的了解他,又那般的聪明,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他赤身裸体的袒露在他的面前。这样的他,他怎么斗得过?

对于他的任性,司祧只是宠溺的笑,然后若无其事的将他搂紧怀中,轻声耳语:“你若是要娶她也可以,等到你弱冠之年时,我就让您的父皇为你俩赐婚,你说好不好?”

十三岁的孩子,面前又是一个从小看着自己大的人,将自己宠上天的人,他怎么会怀疑他。听得他的承诺,他下意识的抓住他的双手问道:“当真?”

司祧轻点了下他的鼻尖,笑道:“比真金都真。”

“我就知道苏儿不会怪我。”那一声满足的喟叹,将他远走的思绪拉了回来。白苏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四下张望了一番。此时,他依然站在那宛若铁笼一般的监狱之中,窗外已经漆黑一片,那颗惨淡的星子,这会儿也消弭不见。斜挂在墙上的火盆发出嗤嗤的声音,明亮的火光将面前的人照得也不真实起来。他恍惚的觉得,他们现在又回到了十三岁的那年。

突然,他的双手被人猛地捉住,然后被他轻轻的一拉,他的下巴撞到了一副算不得宽厚的肩膀之上。他诧异的眨了眨眼,耳边,是那人的耳语:“苏儿,你说句话好不好。就算是怪我,你也说句话好不好?”

那人略带冰凉的呼吸小心翼翼的喷在他的耳际,心里虽然很冷,但是他却并没有推开他。反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司祧瞬间将他搂得更紧。

第二十二章:变故(1)

“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他低声说道。“但是,下不为例。”

瞬间,那抱着他的人儿身体一颤,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脖间温热了一大片,耳边也传来隐忍的啜泣声。

白苏一僵,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拍他的背脊,想了想,却最终忍了下来。司祧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是那样的坚强,那样的高大,他可以为他抵挡所有灾难,可以统辖这万里河山,可从来没像今日这般的软弱,将所有的心防解下,在他的面前像个孩子一般低低的哭泣。仅仅是因为他说,他原谅这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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