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错 中——七月流火
七月流火  发于:2012年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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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祧闻言笑起,眼睛弯得就好似初一的月亮,道:“要不,我跟你打个赌好了?”

“赌?”白锦澜下意识的反问道:“什么赌?”

司祧加深笑意,道:“你可知道,朝中上下之人,现在都在谈论我跟你走得太近?”

“这也是最近才传出来的消息,不足取信。”

司祧拨开滑落额头的刘海,笑道:“你觉得,若是他知道我跟你关系如此之亲近,接下来,又会采取些什么行动?”

白锦澜低头一想,迟疑道:“我若是他,第一,罢免你的官职,第二,将我远调,以免后顾之忧。”

司祧笑着反问:“他为什么要将你远调?”

白锦澜下意识的答道:“你我的关系,也是最近才算得上亲近。将我远调,时间一长,你我必定会疏远,那时,朝中的传言也就不攻自破。”而后脸色一变,道:“你要跟我赌的,就是他会不会将我远调?”

司祧收起吊儿郎当的态度,正色道:“如你所说这般,当然,赌不赌的权利在你的身上。”

从司祧下赌注的那一刻开始,白锦澜便知道,这是一场毫无胜利可言的赌。可是,他还是傻了一般的拿了自己对白尧章的信任进去赌,若是,白尧章没有下令将他远调,那么,司祧所说之话,就不足以取信,甚至,他说的对白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也只是欺骗之语。可若是真,他真的不知道以后要如何去面对白尧章?甚至,他怀疑,若是自己离开京畿,是不是短时间之内,就能收到司祧病逝于府中的消息?

心烦意乱的点头,要出口的话,却恰在嗓子口,扯得他的心硬生生的疼。怀疑自己的亲人,原来是这般的难受。勉强忍下心中不快,强笑言道:“既然皇叔都已经开赌了,锦澜又怎能不舍命陪君子,只是,这赢的一方,能得到些什么好处?”

司祧沉思了片刻,道:“若是我赢了的话,我只求七殿下帮我一个忙就好。”

“谋朝篡位的事情我可不做。”

司祧闻言笑起:“我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顿了顿,朝白锦澜行了一礼道:“若是日后,陛下要取我首级之时,希望七殿下能保我一命。”

白锦澜闻言一呆,心道,日后若父皇真要取你性命,就算你不求,以我如今对你的感情,豁了命也要将你保全。这样一想,心中也就越发不痛快起来,点头道:“我答应你。但是,若赢的是我呢?”

司祧高深莫测的笑,那表情仿佛在告诉他,他根本就赢不了他。心中的郁积化成了一团气在全身上下窜个不停,找不到地方发泄,只好气鼓鼓的说道:“我若是赢了,你就欠我一个请求,至于这个请求是什么,日后,我自然会告诉你。”

司祧又笑,那嘴角上的笑容就好似在讽刺他分不清局势一般?心里早就乱成一团麻,看着面前那人,颤声问道:“你到底应不应。”

司祧轻轻的笑出声来:“你若是赢了,我自然应你。”

“那好,就这样说定了。”说完,就气鼓鼓的朝内室走去。这会儿,他实在是没有心情跟司祧周旋,哪怕,这个人是自己在乎的。

看着白锦澜愤然转身的背影,司祧摇着头,轻轻的笑了笑。

第三十三章:赌(2)

打赌的第二日,镇南将军杜同甫赶回朝中述职。第三日早上,天子下令,命镇南将军杜同甫与七皇子殿下白锦澜一同前往曹州,剿灭乱党。次日早上,即刻出发。

趁着殿内宫女收拾行李的当头,白锦澜提着一坛陈年剑兰春,一脸惨白的朝摄政王府走去。

白锦澜到时,司祧正在为关眉妩画眉。自从不用上朝之后,司祧每日就在府上养养花,弄弄草,心情好的时候就画上两幅画,提上两幅字,或是帮关眉妩画眉梳妆,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因此,但白锦澜突兀的闯进摄政王府时,坐在梳妆台前的关眉妩吃了一惊。下意识的抬头向司祧问道:“七殿下这个时候怎么会到?”

此时,正是月上柳梢,黄昏之时。司祧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大概是宫中出了事吧。”

关眉妩不安的问:“若是出了事儿,为什么不是宫人来找你呢?”

司祧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说罢,二人便一前一后的迎了出去。

白锦澜看着跟在司祧身后的关眉妩,只觉得好似吃了一个苦胆,心下一阵一阵的发苦。关眉妩向白锦澜福身问好。司祧嘴角含笑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白锦澜抿唇在关眉妩张罗的位置坐下,让丫鬟们看茶之后,发现白锦澜似乎是有些话要私底下对司祧讲,便寻了个理由,自己退了下去。

司祧呷着丫鬟奉上的茶,不动声色。过了许久,终于听到白锦澜艰涩的声音:“你赢了。”

闻言,司祧摇了摇头,道:“我跟你赌,我是赢了,实际上,却是我输了。”

白锦澜闻言一惊,眨着眼睛疑惑的问道:“你为何输了?”

司祧苦笑着低头,心中却在算着白锦澜能忍到什么时候。

白锦澜见司祧不语,心下一慌,下意识的逼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赢的明明就是你?”

司祧长叹一声:“你还不明白么?”

他越是这样不说清楚,白锦澜就越觉得心乱如麻。眨着一双墨色的大眼,直直的看着他。

司祧又叹:“你仔细想一想,陛下将你调你去平息反贼,不就是合了我们的猜测么?他这次,是存心要拿我开涮了。”

闻言,白锦澜沉默了下去。

司祧也不说话,只是双眉紧蹙,水蜜色的眸子中颇为困扰的眯起。白锦澜一抬头,便看见他这般模样,心道他莫不是在为现在的处境担心,这样一想,更是觉得一团混乱。下意识的说道;“皇叔,锦澜向你保证,不管父皇想将你怎样,我一定保你无事。”

司祧在心中冷笑一声,口中却问:“你都去了曹州了,又如何保全我?”

白锦澜闻言一愣,沉吟片刻道:“只要你在我去曹州这些时间无事就好。”

司祧闻言笑起:“天心九重,你我又怎能猜到陛下心中再想些什么。”

白锦澜也深知白尧章喜怒无常,其性情的诡异绝对不是他能够揣摩得透彻的。一时六神无主,又想到宫中还留下了白苏。勉强的定了定心神,道:“朝中不是还有二哥么?你若有事,他一定会保全你。”

司祧闻言笑起。这宫中之人,人人都可以保他。唯独白苏不行。其他人不明白,他,又怎会不明白。

白锦澜不知司祧为何而笑,瞠大了双眼,怔怔的看他。

司祧不动声色的移了话题,“明儿个一早,你们就要奔赴曹州了吧。”

白锦澜气恼的拔了拔头发,道:“皇叔的消息来得倒是蛮快的。”

司祧尴尬的笑着解释道:“关大人刚才来过。”心下却直呼好险。差点就因为那张酷似白苏的脸,而晃乱了心神,透露了自己的心迹。

白锦澜并不怀疑,点头道:“想也是他。”

司祧又笑了笑。

白锦澜道:“二哥的病也不知道何时才好。父皇已经派了赵灵秀赵大人去太仓任命。”

这样的结果,便是好的。心下虽然高兴,但是口中却说:“刚刚没有听关大人提起。”

白锦澜嗤了一声,道:“这命令还没下来,是父皇刚才告诉我的。”

司祧眼波微动,也不说话,只是勾着唇笑。

他一笑,白锦澜就摸不透他的心思。又想起千万白尧章召见自己所说的话,不由更觉气苦。本想忍住,可是又实在是忍不下去,遂开口问道:“父皇说,是你提议让我跟着杜将军去曹州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祧在心中冷笑一声,那老狐狸还当真是什么都对他说了,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也就是了。抬了头,直视着白锦澜质问的双眼,似笑非笑的勾起唇。

白锦澜并不是愚笨之人,自从对司祧表明心迹之后,面对着他,就直觉的矮了一大截。就算心中再怎么的理直气壮,在他的面前也忍不住气短。最终还是自己率先败下阵来,懊恼的咬唇说道:“我知道,你提议将赵灵秀调去太仓,是想让二哥留在宫中。可是,为什么你又要让我离开京畿,就算,你对我诸多不满……。”

司祧打断了他道:“你可以理解成我这样做,是想为你二哥铲平身边的绊脚石。”

白锦澜一愣,寒声问道:“能成为你眼中的绊脚石,我是不是应该觉得荣幸心?”

司祧冷笑一声:“都说七殿下聪明,我也曾这样认为,却没想到,就这样被人家两句话给左右了。”

白锦澜本就不愿相信司祧在利用他,听他这样一说,好不容易坚定起来的决心也在顷刻动摇。抬头看着他半响,喃喃问道:“你什么意思?”

司祧冷着脸看他,并不说话。

他不开口,白锦澜就忍不住在心中胡乱揣测。一会儿,又觉得白尧章不会骗自己,一会儿,又觉得司祧有隐情。这般天人交战了半响,才向司祧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父皇在挑拨离间?”

司祧接口道:“的确是我向陛下提议让你带军去曹州。”

“那你为何?”

司祧不慌不忙的说道:“朝中之人有没有想要除掉我的心,想必你比我清楚。我跟你打赌,我也知道陛下会将我所说之话全部说与你听,我也知道你会怪我骗了你。”

白锦澜气得全身发抖,冷声问道:“既然你都知道,你还这样做。”

司祧叹了一口气:“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白锦澜勉强的忍下心中怒火,握紧拳头愤愤的瞪着他。

司祧苦苦的笑:“我也知道,我这样做很过分。可是,你若是我,你会比我做得更绝。”

白锦澜一时无话。司祧续道:“我本来只是随口提提,借此看看陛下是不是真有除我之心,却不想,我的试探竟然变成真的了。”水蜜色的眸子望向白锦澜时,眼中已滚了几朵泪花,白锦澜心下一软,顿时觉得那滴泪仿若火炭一般落在了自己的胸口,烫得发疼。口中诘问道:“那你也不应该来跟我打赌。”

司祧飞快的打断他的话,吐出四个字:“我需要你。”

第三十三章:赌(3)

我需要你,就这样短短的四个字,就足以让他沦陷。不需要山盟海誓,不需要甜言蜜语,只要被自己在乎的人需要着,冰冷的胸口也能在瞬间填的满满的。哪怕,自己清楚的明白,他只是在利用自己。可是,那又何妨?有什么大不了,只要还能被他需要,其他的,又算得上什么。

不等他说话,司祧又接着说道:“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之前,一直对你不好。在需要你的时候,仅凭四个字就想求得你的帮助,对你很不公平,即便是这样,可我还是想得到你的帮助。我是真的需要你。”司祧抬头看他,水蜜色的眸子深深的望去,仿似能望到他的心里。

白锦澜也怔怔的回望他,心中有两个小人在拉锯,一个说,白锦澜你要是是个男人,现在就给我尊严的离开。一个声音在说,答应他,答应他,只要答应了他,你就可以离他更近一些。答应了,说不定,你就能取代二哥在他心中的位置。后面的小人终于战胜了前面的哪一个,在这一刻,他清楚的看清,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多么的悲哀。

司祧见他不说话,抿唇苦笑一声,摇着头说:“算了吧。我骗了你,就已经十恶不赦了。这会儿,不但不求得你原谅,反而,还想求得你的帮助,当真是可笑之极。”顿了顿,又续道:“之前的打赌也就作废了吧。你,回去吧。”

“我答应你。”冲口而出的话,瞬间便将他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尊严碾成齑粉、

看着他异常坚定的神态,不觉得开心,胸口好似被锥子锥了一下。勉强的扯出笑,装出一副柔和的样子,向他说道:“你回去吧。这样委屈你,我做不到。”

明知道他现在是在以退为进,明知道他的心中打着些什么算盘,自己却仍然如飞蛾扑火般决绝扑进他为自己设的陷阱之中。以一个弱者的姿态,乞求着他的需要。深深的埋下了头,沉声应道:“我白锦澜今日指天起誓,只要司祧需要,哪怕是赴汤蹈火,两肋插刀,我也会达成他的心愿。”

司祧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紧紧的抵在手心中,仿若刀片。看着坐在不远处的白锦澜,轻轻的叹道:“你何必?”

白锦澜闻言笑起:“皇叔,你这样做,又是何必?”若不是你,一心一意的对一个人那般的好,我又怎么会傻傻的想要跟在你的身边。

司祧一时无话。那个坐在酸木椅上的男子虽然一直在笑,但是,那凝聚于眼眶之中的晶莹却出卖了他。司祧不敢去看,这种得不到的酸楚,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利用一个人时,心也是会痛的。

白锦澜飞快的低头,眼中的泪花便啪的一声落在啡色的锦衣上,犹如落在宣纸上的墨水,淡淡的晕染开来。那么深,那么深的颜色。

次日一早,白锦澜与杜同甫齐齐赶赴曹州。司祧站在城墙之上,远远的看着,却仍是鼓不起勇气前去对他说一句保重。

白锦澜一走,天子又下令,念原工部尚书赵灵秀,曾多有功绩,现任命为太仓县令,希望其将功赎罪,打理好太仓一切事物。

赵灵秀走后不久,白苏的病情也慢慢有了起色。大半月之后,已经能下地行走。而之前在殿内那位叫做小月的宫女,则不时出宫,将白苏的病情禀告给司祧。而自从那一次入宫后,司祧再也不曾跨进疏桐殿半步。

原本宫内最亲近的叔侄二人,如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若是有日碰面,只怕也只是纵使相逢不相识。

他为了他,终会负了天下人。总有一日,会遭恶报,在那之前,就让他亲手斩断彼此的羁绊。

这日,司祧正在府上作画,一直不曾有甚往来的礼部尚书翟永瑆却意外上访。若不是看见他,司祧还忘了,白苏曾经娶过一个叫做翟明月的女子。

见到来人,司祧皱了皱眉。已经很久没有人前来府上拜访过他了,若不是每日戚君荐将宫内的消息带来,他几乎都有种已经脱离了朝堂的错觉。因此,将官袍穿得笔挺的翟永瑆时,才会皱紧了眉峰。

翟永瑆整了整衣摆,拱手拜道:“参见摄政王。”

司祧抿唇笑道:“翟大人无需多礼,我早就不是什么摄政王了。”

翟永瑆拿捏着措辞,斟酌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回道:“臣今日前来,是为二皇子殿下。”

第三十四章:悦香居(1)

二皇子殿下?=司祧眼眸动了动,神色却是不变,回头便吩咐侍候在一旁的丫鬟看茶。

那丫鬟领命出去之后,司祧才撇头向翟永瑆问道:“哦,二皇子他怎么了?”

翟永瑆轻叹一声,说:“今儿个我去宫中述职时,恰好他碰到他。”

司祧闻言笑起;“翟大人在宫中迷路了不成,竟然会恰好碰到二皇子?”

翟永瑆看着面带讥诮的司祧,不由双颊涨得通红,嗫嚅了半天,才气呼呼的说道:“摄政王应该知道,早在二皇子娶明月之时,微臣就发过誓,此生只效忠二皇子一人。”

这句话正是自己想要听的。司祧轻轻笑出声来,恰好丫鬟端了茶盏来,司祧亲自上前端起茶盏递给翟永瑆,笑着说道:“翟大人别生气,区区刚才一时鲁莽,若惹了翟大人生气,那区区就用这杯茶来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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