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子夜流光
子夜流光  发于:2012年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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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我竟然输给了一个男人。你从头到尾都是在玩弄我,从家教开始就是你的计划,让我爱上你,让我心甘情愿地离开Aleck。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把我当作什么了?你的玩具吗?苏哑着喉咙质问我,泪水不断地从她的眼角滑下来滑下来。

不是。其实我并不想伤害你,我做这个决定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真的爱上我,我只是想你有一点点动摇就好,只要你离开天涯。我打算在你有一点动心的时候就抽身的,我没想到你会陷得那么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试图走近她,却被她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然后看着她夺门而出。

我知道我这次是彻彻底底地错了,而苏,是受伤最深的也最无辜的人。唯一支撑着我的信念就像一座巨大的冰山在我面前轰然倒塌,我有理由有目的有根据的行为变得一无是处。苏知道了真相,离我而去。那么,天涯知道了真相呢?会不会也离我而去,再也不理会这个卑劣的我了呢?

那一瞬间,我无比清楚地明白了什么叫做在劫难逃。原来沙丘,真的是她的劫数,却同样也是我的劫数。——天涯

我一直以为笨笨是条很乖的狗。没想到,它竟然有半夜狂吠的恶习,并且使得海角跟着一起狂吠。我面对着它,无可奈何,无计可施。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不能打电话给苏,只能对着它们大眼瞪小眼,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不要被投诉。不知过了多久,笨笨终于不叫了,转而开始低声呜咽。我想要抱抱它,让它快点睡,却想起了电话铃声。我以为是管理员或是苏终于想起来要告诉我该怎么办了。没想到,电话那头却是沙丘的声音。

我还没有开始说话,那头沙丘就开始不断地说对不起,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直觉发生了什么极度糟糕的事,于是我尽量温和地说,无论发生什么,都没关系,你慢慢说,我听着。

他的声音依旧很不稳定,却似乎下定决心似的说,你知道苏毁婚的原因吗?那是因为我。

我终于明白了一切,沙丘所说的要离开三个月和苏口中念念不忘的King。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他,苏说你知道她要结婚的时候,你的悲伤打动了她,才让她下定决心退婚的。你真的不爱她吗?

你还不明白吗?那是因为你啊。我分明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哽咽。然后,电话被无力地挂上。我拿着听筒,忘了挂回去。

我已经不想去管笨笨的呜咽,我今晚陪着它,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我才刚刚打开门,笨笨就窜了出去。我只能带着海角一起下去。却看到它在家门前不停地又咬又叫。我心念一动,有种不详的预感,打了苏的电话没人接,就找来了管理员打开门。

打开门之后,笨笨飞快地窜进去,直奔卫浴间。我和管理员也跟着过去,却只看见苏穿着黑色的礼服,躺在浴缸里,脸上的妆容精致,神色哀怨。再走近点就看到满浴缸的水都已经变成透明的红色,她的手腕支离破碎。我忍不住冲出去呕吐起来,笨笨哀声叫唤,呜咽着,听得我的心口一阵发紧,难道这就是她说的劫数吗?

在警局录完口供出来的时候,遇到了苏的未婚夫,那个男人的沉痛和沮丧显而易见,我分明看到他的眼圈微微泛红。也许对他而言,苏也是他的劫数。

那么,沙丘,我也一样在劫难逃。你也是我终生的劫难。

我试图挣扎着清醒过来,但还是纠结在无穷无尽的幻象中。在挣扎的罅隙中,我幡然醒悟,也许我再也醒不过来了。——沙丘

苏死了。

天涯告诉我的时候,语气冷静而有着说不出的悲伤。我轻轻地挂上了电话,走到房间里打开音响。然后,我开始哭,却没有眼泪,只是撕心裂肺地干嚎。

她因我而死。其实我就是那个肮脏龌龊的凶手,用最卑劣最无耻的手段杀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没有力气了。于是开始吃药,我已经习惯了药物的作用,它让我觉得安全,就好像看到天涯一样温暖。

恍惚中,我看到了苏,她穿着黑色的礼服,妆容精致。她的表情有着淡淡的忧伤,她对我说,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逃不掉了。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劫难,我也以为我同样是你的劫数。但是我错了。你的掌纹上没有我的痕迹,你的劫难是个男人。但是我还是爱你。其实,我并不想离开你。虽然,我们只认识了两个月。但这两个月却带走了我所有的勇气和信念。你知道吗?因为你,我才相信了什么叫做命中注定。

对不起,我说,我不该招惹你。请你相信,我喜欢你。但是,天涯才是我的注定,我的劫难。

苏的眼泪流下来,脸上的妆有一点模糊,却让她的脸凄绝美绝。那么,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不想离开你。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好。不过请让我带点东西。我拿出了天涯送给我的瑞士军刀,我说,我要带着它,可以吗?

苏说,可以,但是,你带着它干什么呢?

我笑了,这是天涯送给我的,我看到它就像看到天涯一样。每次我想天涯的时候,我就在手上滑一道口子。就像这样。说着,我就示范给她看。只是冬天的衣服不方便卷袖子,于是我就在手腕上割了一刀。锋利的刀锋划在皮肤上透着微微的凉意,鲜血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喷薄,而是缓缓的渗透到皮肤,慢慢地流出来。

我忽然爱上了这种游戏,我笑着对苏说,看,就是这样。你信不信,我可以用这里流出来的血画一朵玫瑰。

我一边在手腕上继续划着口子,一边也不看苏的反应顾自说下去,天涯会画很好的画,以前他总是画杯子,后来就画风林。他也画过我,只是那幅画到现在还没有完成。

我一个劲地说,说我和天涯以前的事,不知说了多久,我觉得非常非常地疲倦。于是,我说,我累了。让我睡一会儿,等一下我就跟你走。

我躺下来,闭上眼睛,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刀。然后我就开始做梦,梦境冗长而温暖。梦里有我的父母亲,我的弟弟,还有天涯,他们都对着我微笑,我看到天涯的笑容干净而温和。他们一个个的拥抱我,轮到天涯的时候,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沙丘,我爱你啊。

沙丘的掌纹在还没到掌心的地方就忽然断裂,生硬而坚决。我站在他的掌纹这一端,看着在另一端的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咫尺天涯。——天涯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料得重圆密誓,难禁寸裂柔肠。

更无人处帘垂地,欲拂尘时簟竟床。

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料也无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情一片埋愁地。

人到多情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自那香摧折,无衫不泪,几年恩爱,有梦何妨。最苦啼鹃,频催别鹄,赢得更阑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飚一转,未许端详。

我不是古人,写不出一字一泪的悼亡词。我的悼词只有一个词,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沙丘……

沙丘!!!!!!!!!!!!!!!!!!!!!!!!!!!!!!!!!!!!!!!!!!!!!!!!!!!!!!!!!!!!!!!!

……,……。——沙丘

……,……。……,……。

……。……,……。……,……,……,……。

……,……。……,……。……,……。……。

……。……?……?……。

……,……。……,……,……,……。……。

……。

我相信沙丘从未离开,一直都在我身边。在我画画画得浑然忘我的时候,他会摇摇晃晃地走到我身边撒娇似的说,天涯,我饿了。——天涯

医生说沙丘死于严重的抑郁症。我开始无比痛恨我自己,明明知道他心里大片大片的荒芜却没有好好照顾好他,明明就已经知道他在吃药却没有及时阻止他,还有,我为什么会把那把军刀送给他当礼物呢?

风林说他在自杀之前应该是看到了幻觉,所以才会如此安详。于是我常常想他最后的幻觉里有没有我呢?

风林把哭得死去活来的雪湖交给我,然后飞回了美国。我便和雪湖一起回上海。在离开台湾的前一天,我一个人偷偷跑去纹身。我记得很清楚沙丘的背上有一块小小的胎记,我也打算在同样的部位纹一个标记。只是问我要纹什么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才说就纹个“S”吧。Sand dune,我深爱的沙丘。让我撕心裂肺地痛过之后,终于留下无法褪去的印记。

我在上海逗留了两天,辞了工作,退了房子。

我和沙丘的最后一夜,我在他房间里找到了些许他留下来的药。我洗了澡,吃了药,躺在床上,就像一具尸体,安静而祥和。我看见我走进沙丘的心里,那里大片大片的荒芜,忽然出现沙丘的笑脸,明朗无邪。周围霎时开满了金色的向日葵,灿烂眩目。我的眼睛被耀眼绚烂的金色灼伤,留下泪来……

第二天,我整理了沙丘的遗物送到他的家里。他的母亲问我要不要留一点作纪念。我说不用了。我心里清楚地明白,他在我的身体和我的灵魂都留下了永远不会消退磨灭的所谓纪念。这些记忆将跟着我一生一世直至下一个轮回。

然后回到云南,看到了很多年没有见到的家人,包括从未见过面的妹妹,吃到了母亲煮的饭菜,喝到了父亲泡的茶。

云南这地方很美,我在那里教书,孩子们的笑容天真无邪,就像很多年以前的我们。除了上课,我就每天读读诗写写词,也会画画,有时画风景,有时画流沙。

一年以后,妹妹结婚。

又一年之后,我有了一个可爱的外甥,我给他起了小名叫小故。我说因为他出生在我的故乡。没有人知道其实我是在想念那个故去的人。

我喜欢抱着小故到处晃,他的眼睛干净清澈,笑脸纯真无邪。

一次帮他洗澡,却看见他背上有一小块胎记,而在同样的地方,我也有一个黑色的“S”。命运以他独有的方式轮回流转,生生不息。沙丘断了的掌纹终于在这里连接了起来。

我低下头轻轻地把唇贴在那块小小的胎记上,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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