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子夜流光
子夜流光  发于:2012年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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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无所谓,我早就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幻觉,而什么才是真实。幻觉和真实的界限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模糊。对我而言,只要天涯能对我安静温和地笑,无论是真实还是幻觉都没有关系。

我唯一确定的是我的脑海里常常不自觉地浮现出他唤苏为海角的样子,那个绝对不是幻觉。于是,心又开始狠狠地痛了起来。我暗暗对自己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做下去,为了天涯,也为了我自己。

世界上有两种东西会随着时间的久远而愈加浓烈,一种是陈酿的酒,另一种就是刻骨的想念。——天涯

沙丘的笑容已经变得遥远而模糊,就像是一张泛黄的照片。我忽然无比怀念起以前他年轻明朗的笑脸。现在的他已经变得沉郁而憔悴,唯一没有变的是他深深的寂寞。而我也变了,我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烟酒不沾。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我总是靠着酒精和尼古丁来度过,然后想到在沙丘房间里找到的抗抑郁的药,心就狠狠地痛起来。

每当无聊的时候,我就逗海角玩。有时候看着海角昂首挺胸迈着步子的样子就觉得它简直就像头狮子,然而更多的时候,它只是趴在我的脚边伸个懒腰睡觉。我抚摸着它身上柔顺的毛,轻轻地说,海角,现在就剩下我们两个了。它就似懂非懂地看看我,继续它的美梦。我笑笑,站起来,打开窗。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我深深呼吸着冰凉的空气,看着社区里放了寒假的小孩子在楼下追逐嬉戏,在心里说,沙丘,我们的未来,应该是幸福,对吗?

苏接了一个家教的工作,变得繁忙起来,也就没空来看海角了。于是,我就独自拉着海角去散步,有时候还会和小孩子们玩一会儿。没想到,正好遇到回家的苏。她的心情显然很好,神采飞扬的样子,看到我了就挥着手大声地喊我,Aleck,Aleck。

我也就微笑着回应,而海角已经飞快地跑过去了,亲昵地在她脚边来回地蹭。我也慢慢地走过去,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以前都没有遇见过你。

今天King送我回来的,他刚刚才走的。

King?

King就是我的雇主。他很帅哦!真可惜,你们没见过。下次介绍你们认识。她的语气神态都告诉我,她非常欣赏那位King,或者用欣赏这个词已经不太恰当了。

好啊,下次有机会吧。我笑笑,对了,很快就要放假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会准备结婚,婚期定在三月,我想就趁假期准备准备吧,假期结束又要忙了。不知怎么,我感到她对即将到来的婚礼没什么热情,甚至可以说是意兴阑珊。

是吗?那提前恭喜你了。

谢谢。那你呢?回不回上海?她转了个话题。

我想,不回去了吧。我又笑笑。

哦,是这样啊。她随口应和,然后蹲下去逗海角玩。我抬头看看天空,在心里说,沙丘,你会不会回家过年呢?

辞旧迎新,我辞去了什么,迎来的又会是什么呢?天涯依旧是那个温和干净的天涯,而我却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我了。——沙丘

第三次所谓家教结束后,我送苏回家。因为担心会遇到天涯,在社区的门口,我就假意推说有事先走了。但我又很想看看会不会遇到天涯,即使远远地望一眼也好。于是,我悄悄走过去,远远地,看见她高兴地挥着手向谁打招呼。然后一条小狗向她飞奔过去,亲昵地蹭她的腿,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慢慢地向她走过去,我终于看清楚了,那是天涯和他养的小狗。他们三个,好像一家人的样子,温馨而残忍。我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让我看到这一幕却还是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接受。

我终究还是保持了冷静,逃一样地回了家,吞下安眠药就开始睡。凌晨的时候醒过来,胃里没有东西就开始翻江倒海,我懒得找东西吃,吞了两片药,坐在地上开始抽烟,也许是因为药的关系,我竟然听见天涯对我说,沙丘,回家过年吗?回家吗?

等到天亮的时候,我的头脑已经完全地清醒了。我对自己说,第四次家教结束后,我就回上海,回去过年。

很快,又一个星期过去了。我告诉苏,我要出差了。家教到此结束。苏似乎有些不舍,但也没说什么。我一下子归心似箭,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行李,订了机票。我要回家!

但是回到上海迎接我的却是空荡荡的屋子,天涯没有出现。我暗自嘲笑自己把幻觉当成真实,然后回家。这次回的是父母的家,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回来过了。他们看到我先是惊讶然后父亲冷冷地说,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而母亲瞪了父亲一眼连忙过来接过我的行李,拉我坐下,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泪花。弟弟有些怯生生地叫我,哥。我发现双亲都老了,真的是老了。而弟弟已经长成一个男人,他应该已经代替我继承了家业。

在家的这几天,我沉默而乖巧,不再顶撞父亲,也不再有任何女人找我的电话。但是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忙,在无数个饭局里疲于奔命。于是,我还是一个人听着外面的爆竹声,看着窗外绚丽的烟花,就像小时候一样,安静而寂寞。只是小时候,是我和弟弟两个人,现在是我一个人。

找了个他们在家的日子,我对母亲说,我要去台湾过一阵子。母亲说好,没问题。第二天,她就给我一张名片让我去台湾找那个人,我知道这就代表着我有工作也有房子甚至有车子了。

在离开的时候,我拥抱了他们,父亲竟然老泪纵横,母亲更是泣不成声,弟弟也红了眼圈。而我自己,泪水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全面崩溃。坐上飞机,我对自己说,我要回家,带着天涯回家。

长空烟花如雨。何故?是把佳节迎。又闻爆竹声声紧,方晓倍思亲。

对月独坐自斟,凌晨。谁自伴枕边?相见何年何时天,肠断又一年。——天涯

年终岁末的尾牙宴,又是热闹的场景。那热闹却与我无关,夜里看着烟花绚烂,却没有任何快乐的感觉。

我和沙丘没有放过烟花。我们两个人一起过年的时候,我们从来就不把春节当回事,还是像平时一样生活。而如今身在异乡我第一次知道了原来春节会带来无穷无尽的思念。我想起了在云南的双亲,很小的时候,我就被送到了上海和爷爷生活在一起,而去插队的父亲就扎根在了云南。只是在爷爷去世的那年,我才见到了十多年没有见到过的父亲,只是匆匆几天,我知道了原来我在云南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妹妹。

我记得我问父亲有没有后悔,他笑笑回答说,没有。现在让我选择,我还是会留在云南和你母亲在一起。

等我工作后,我就只是记得父亲身上陈旧的衣衫,却不记得他眼里对我的歉疚和心疼。于是我拿了在云南的地址,却只知道每个月寄钱过去,不知道自己应该也回去几次,去看看已经快要忘记面容的母亲和已经渐渐苍老的父亲,还有那个从未见过的妹妹。他们过年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他们留在繁华都市里的儿子?会不会我的妹妹也想看看她只在照片上见过的哥哥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开始责怪自己的不孝,忽然很想回一次云南,去看看家里人,吃一顿妈妈做的饭菜。对了,还有沙丘,我要和沙丘一起去一趟云南,我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结局

原来很多事都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我骑上了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下不来,脱不了身,只能跑到哪里算哪里了。——沙丘

我回到了台湾,陌生的土地却因为天涯在这里而产生莫名的亲切感。但我不能找天涯,我只能去找苏。

苏见到我的时候很高兴,神采奕奕的样子。我说,谢谢你啊,一切都很顺利。她说,不用,是你自己本来基础就好的。我说,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吧。

我们去吃了清淡的日本菜,我对她说春节过后应该让肠胃调整一下。她笑着赞我体贴。我一语双关地回答说,那就要看是对谁了。她的脸红了一下,并不说话。过了很久,她看着我轻轻地说,我三月份就要结婚了。

是吗?那恭喜你了。我低下头默默吃菜。我知道我的表情一定有深深的落寞,只不过,那是因为天涯,他要和他的海角结婚了吗?可是他怎么没有对我提过呢?一个多月前,他还说我仍然是他的海角,但是再过一个月,他就要结婚了。难道对他来说,婚姻和爱情已经完全分开了吗?还是,因为,我,也是,男人?

你怎么了?苏看到了我的神色不对。

你听到撕裂的声音了吗?我抬起头,目光悲戚。

撕裂的声音?

我苦笑了一下,指指心脏,然后站起来,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吃饭了。

King,King!她追上来,在背后紧紧抱住我,King,可是我,喜欢的是你啊!

我甚至可以透过厚厚的衣服感觉到她流在我背上的温热的泪水,我缓缓转过身,请你送我回家,好吗?

我几乎是做梦一般被她送回了家,我只知道把地址背给她听,然后就看到周围的景物不断地变化,迅速而杂乱,就好像一出蹩脚的默片。

等我真的回到那个所谓的家里的时候,我终于开始渐渐恢复了意识,我甚至试图要为她冲一杯咖啡。她轻轻拦住了我,泪眼婆娑,把我的手慢慢贴到她的脸颊上。然后,她踮起脚,闭上眼睛。我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吻她,但我还是推开了她,对不起,谢谢你送我回来。

请你不要这样对我,我知道我已经有了未婚夫是不该这样的。但是,为了你,我可以放弃那段感情,真的。请你相信我。她流着泪紧紧抱着我。

我终于还是吻了她,她的嘴唇柔软而湿润,如同花瓣一样娇嫩而芬芳。我想起了那次我吻雪湖的时候却被天涯撞见,这次他不可能出现,但是为什么我仍然会那么不安呢?

我卑劣的目的终于达到,我却没有任何喜悦。天涯的女人从灵魂到身体都已经属于我了,他们不可能结婚了,我如愿破坏了他们的感情和计划,但是为什么我的心里会有那么多的歉疚和不安呢?

周围的人和事不断地变化,频繁得让我措手不及。但我坚信,沙丘的感情始终和我一样,一直都没变。——天涯

已经很久没来过我家的苏忽然跑了过来说是要和我聊聊。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不结婚了。我狠狠吃了一惊,但我只是用猜测的口吻问她,你是不是爱上了King?

你怎么知道?她似乎也颇为惊讶,继而坦然承认,是的,我们相爱了。

上次谈到他的时候,你整个人都在发光。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也爱我。我只是喜欢他,但我没说。他出差回来之后,我告诉他我要结婚了。你不知道他的表情有多么难过,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透出来的似乎已经不是悲伤,而是,而是绝望。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人的眼神会悲哀成那样,就好像拼命压抑着巨大的沉痛,眼泪一触即发的样子。那一刻,不要说是我,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心动。一个男人为了自己难过成那个样子,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于是,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相信你的眼光。我说,事实上,的确没有一个女人能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心碎而不去理会,这是触发了女人天生的母性。如果他是在演戏,那么他一定是一个情场高手。

演戏是演不出来的,如果他是演戏,那么他就可以当金马奖影帝了。我可以确定他的心痛是真的,绝对是发自内心的。苏的语气很肯定。

我只是说说而已,相信你是找到了一个真心爱你而你也爱他的人。恭喜你。

谢谢,这是劫数。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在劫难逃。苏幽幽地说,然后换了轻松的语气说,我今天过来除了和你聊天之外呢,还要看看海角,我以后就搬过去住了,没有机会再来玩了。还有就是,麻烦你照顾一下笨笨,过几天我会来带它过去。

我微笑着答应,很为她高兴,但不知为什么,我却隐隐感到不安。但愿是我的错觉。

等苏走后,我竟然接到了沙丘的电话,他的语气有些异常,只是反反复复强调一句话,天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请你相信,我一直都爱你。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是因为,我爱你。

我说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一直都相信你。然后电话很突然地挂掉了。我甚至来不及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也一样爱他。

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他知道。就像我相信他的心一样坚定不移。

我这么久以来一直想要破坏的东西,原来根本就不存在。那么,我在做什么?谁能告诉我,我究竟做了些什么?——沙丘

苏带了行李过来,她说她已经和未婚夫闹翻了,不想被他找到。我却开始怀疑为什么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天涯的语气会那么平静,而且按照天涯的脾气绝对不会和苏闹翻。于是,我试探地问,你的未婚夫脾气很坏吗?

不是很坏,而是暴躁。他是个非常直率的人。苏整理着行装,漫不经心地回答。

如果说直率还可以形容天涯的话,那么暴躁这个词绝对不会出现在天涯这么温和的人身上。我开始不安起来,接着问她,你的狗呢?他喜欢狗吗?

他讨厌小动物,他自己也承认他是个没有爱心的人。我把狗寄养在一个同事家里了。

没有爱心?他做什么工作的?不是和你在一起工作的吗?我追问下去。

当然不是,他是做房地产的,大小也是个部门经理,根本没兴趣养狗。怎么了,你怎么忽然对他有兴趣了?

那天涯呢?天涯是你什么人?我失控地大声喊起来。

你怎么了?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天涯啊。怎么了,你的脸色这么难看?她担心的走过来。

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的!他还叫你海角!我几乎歇斯底里。

海角?我的同事养的小狗就叫海角。难道你说的天涯就是Aleck?

Aleck?谁是Aleck?我明明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我明明看到的。我已经语无伦次。

Aleck就是程子维。他是不是你说的天涯?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天涯是苏的同事,海角只不过是条狗。这个玩笑是不是开过头了?那么我自以为是地做了些什么?我费劲心思想要破坏他们的感情,拚了命想让天涯回到我的身边,想让他完完全全地属于我,可是他们之间却什么都没有,而天涯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我,从来都没有。这么久以来一直支持着我的信念竟然是个天大的误会!我的内心完全崩溃了,只能呆呆地看着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天涯?Aleck?你以为我和他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他是我的另一个男朋友?苏的声音提高了。但又很快婉转下来,没关系,只是误会。现在你没有疑虑了吧?那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怎么可能当作没发生过?天涯会怎么想?我低低地说。

他并不知道你误会了啊?我不会告诉他的,你也不要说啊。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是最重要的,有什么误会解除了就好啊。苏柔声安慰。

你,你还没有懂吗?我是说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已经不可能挽回了,而我,只是在乎天涯的感受而已。误会是解除了,我和天涯是可以在一起了,那么你呢?你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我努力让自己能连贯地说话。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什么叫做你和天涯是可以在一起了?苏一步一步往后退,满脸抗拒的神情。

我爱的人,是天涯。我从头到尾都只爱天涯一个人而已。现在,你懂了吗?我知道从我口中说出的话对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但我不能不说。

你骗人!你们都是男人啊!你那天听到我要结婚为什么会那么难过?你明明是爱我的啊!苏歇斯底里地对着我喊。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要和天涯结婚!我用尽所有力气喊出这句话。

不可能的!你骗我,你怎么可以这样!苏软软地靠着墙滑下来,眼泪弄花了她脸上精致的妆,她的脸凄绝美绝。

是真的,天涯就是我的整个生命。你可以恨我,可以让我赔偿你的一切损失,但是你不能让我离开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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