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小姑娘咯咯直笑。
13.术前
晚饭后一大家子人边看电视边吃水果,小小先吃一口小叔公(小叔,我替你雷一下先)剥的橙子,再吃一口奶奶喂的苹果,眼
里瞅着哥哥手里的葡萄,真真众星拱月好不快活。口里嚼着水果,小小嘟嘟囔囔地向周楠撒娇:“奶奶,小小今晚想在奶奶家
睡,好不好嘛?”周楠心里清楚小小是喜欢花园里的那座小秋千,也不点破:“可是小小明天要做手术啊。这样,等小小做完
手术爷爷奶奶马上把小小接过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好不好?”小小努力地咽下嘴里的事物,瘪了嘴:“不要,小小要听奶奶
唱歌!小小要荡小秋千!以后小小再也不能听奶奶唱歌,再也不能荡小秋千了!呜呜呜~”
本来和乐融融的空气突然冷下来,都说小孩子最敏感嘴最灵。小小这几句哭闹像是一把尖刀刺进每个大人的心里,贺南心里一
痛连带着小腹都刺刺地痛起来。再看程映之脸色也不好,从没对小小黑过脸的他马下脸:“小小,瞎说什么呢?”看到女儿吓
得抽噎了一下,程映之软下声音来:“小小最乖,等小小伤口一张好老爸就把小小送到奶奶这里来,唔,爹地和小妹妹也一起
来陪你。”说着还起身抱起小小,拍着女儿的背在客厅里来回走:“小小最乖了,下午咱们不是买了茜茜公主的芭比么。老爸
现在想了一下觉得天鹅湖的芭比也很好看,这样,老爸明天给小小买回来好不好?小小是要穿白裙子的还是要穿黑裙子的……
”“额,小小可不可以都要……”程映之对付小孩子很有一套,父女俩絮絮地讲着话,小小渐渐累了,睫毛上还挂着泪就睡着
了。
贺南把身体陷进真皮座位里,手里下意识地抚着小小。一旁的程煜捧着程自寒买给他的原文版《丁丁历险记》看得津津有味,
贺南伸手按下书:“坐车时不要看书,坏眼睛。”程煜虽然不舍,还是乖乖把书放进书包里,顽皮地戳贺简的脸颊。看到贺简
抽抽鼻子把脸贴到贺南隆起的肚子上,浅浅的鼻息在安静的车内清晰可闻,这时肚子里的小的像是感受了姐姐的亲近也卖力地
动起来。程煜好奇地看着贺南微微抽动的肚腹,好奇心战胜了对父亲的敬畏,满眼期待地糯声问贺南:“爸爸,我可不可以摸
一摸……”怀孕以来一直对着懂事的大儿子不太好意思的贺南点点头,拉过儿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肚腹上。小小的程煜一脸兴奋
:“在动,在动,妹妹在动!”“嘘”贺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指睡熟的小小。程煜俏皮地吐吐舌头,白嫩的小手舍不得
拿开。
像是感应到了程映之的目光,贺南抬头,两人在后视镜里相视而笑。
黑色的轿车行驶在长长的车河里,贺南看看车外的满眼华灯,感受着子女绕膝的快乐。看着方向盘上程映之修长有力仿佛掌有
乾坤的手,贺南心里淡淡的隐忧和心慌消失了。
惟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映之,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好。
给小小洗澡的时候小家伙终于醒了,嘟嘟囔囔地跟贺南讲着下午和爸爸一起逛街的事。贺南肚子显怀了,蹲下身不容易,所以
坐在一张防水凳上。穿着纯棉的家居服,腰腹间的弧度更加明显。“爹地,小妹妹什么时候可以出来?”均匀地抹着橘子味的
浴液,贺南软着声音:“还有三个多月,小小就可以看见妹妹了。”
“哦~太好咯!小小有好多娃娃可以跟妹妹一起玩。小小要老爸买两个天鹅湖的娃娃,一个自己玩,一个给妹妹。”
“小小真乖~”贺南亲亲女儿的小脸。
“爹地,手术会不会痛?”
想到顾医生介绍的复杂的手术程序,贺南眼里划过一抹痛色,却还是笑着说:“医生会给小小打麻药,一点都不痛。”
“哦哦,知道的,哥哥上次拔牙就打了麻药,是不痛的。”
“……”
“爹地,小小做了手术还回家里来吗?”
“为什么不回来?”
“李阿姨去医院做手术就再也没有回来诶~”
后面那栋别墅的李太太得了乳腺癌,去医院做了几次手术,最终还是没有挺过来。贺南不想让小小再“童言无忌”下去,于是
紧紧地抱住女儿:“不会的,小小不会的,大家都等着小小回家呢……”
顾医生是有把握的,虽然手术有些复杂,但之前是有成功的先例的。贺南一边边在心中默念,小小没事的,我的女儿没事的。
14.夭逝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孩子太小了,手术长度超出了原来的预期……”世界混濛成一片,程映之什么也听不到了,模糊
中顾医生带着痛惜和歉意朝他们欠身。
贺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愣愣地看向程映之,却看到爱人的眼睛已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充起血来。担心地上前拉住程映
之的衣袖,已失了神智的程映之哪里知道拉住自己的是谁,只觉得心中又痛又怒,猛地一甩手抬脚踹开手术室的门。
“小小!”几近破音的哀号带着一个失去爱女的父亲的伤痛和绝望,周围的亲友都红了眼,周楠扶着被撞倒墙上的贺南眼泪直
掉。手术室里传出程映之孩子般的嚎啕大哭,贺南想进去看一眼,但想到女儿此刻肯能的样子,贺南只觉得心好像被生生剜去
了一块,痛得迈不开脚来。
过了一会儿,程映之红肿着眼失魂般地走出来,走到贺南跟前,突然拥住他,声音哑得吓人:“南,小小没了,我们的小小没
了,我们的女儿没了,没了,没了……”贺南说出话来,紧紧地搂住程映之,鼻翼剧烈地翕动着。
贺简被医生打理好,穿上红色的公主裙,小小的身体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肖似程映之的小脸已经有淡淡的青紫。从顾医生带出
噩耗到现在已经六个多小时了,贺南一滴眼泪也没流。程映之时而激动时而颓丧,医生不得已给他打了镇静剂,现在在另一间
病房里睡着。程绍庭血压升起来了,被劝回幕山。贺南冷静得让众人害怕,给贺简换完衣服,他低低地跟程自寒说:“墓,墓
地火葬什么的就麻烦小叔了,爸爸他们年纪大了,映之又……”程自寒抿着唇用拥抱打断他“贺南,要挺住,映之和孩子们还
需要你。”
随着程自寒的离去,病房里只剩下贺南一个人。贺南抱起小小,亲吻着女儿的每一寸身体。听说小小生下来时只比笔盒大不了
一点,那样小那样软几乎以为她活不下来。可三年了,女儿一点点长大,那么可爱,那么聪明。昨晚几乎没睡着,和映之聊着
女儿长大后会怎样。映之说等小小大了,钢琴、舞蹈、书画、围棋,闺女想学啥就学啥。啥都不想学也行,只要有空,咱就带
着她和肚子里这个小的出去玩,国内、国外想上哪儿上哪儿。反正学业、家业什么的有程煜扛着(小煜蹲墙角:偏心偏心,呜
呜呜)。等小小出嫁了,咱要风光大办,要全承宁都羡慕咱家小小。自己呢,想得更远,是啊,要好把身体养好点儿,以后带
外孙。
想着昨晚还抱着自己的肚子撒娇的女儿眼下却孤零零地在黄泉路上踽踽独行,贺南心里绵密地疼着,那股疼沿着胸腔渐渐向下
,扩散到整个身体里。贺南痛得神思恍惚,看着女儿静静的睡颜,想到三年前女儿挣扎要来到这个世界时自己也是这般痛法…
…
毕竟是个夭折的孩子,葬礼很简单。程映之第二天醒来时基本镇定下来,知道贺南一滴眼泪也没掉。程映之有些不安,小小是
贺南身上掉下来的肉,贺南对小小的那份疼爱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贺南心里定是极痛却隐忍不发,更加伤身体。葬礼结
束后,程映之决定陪贺南到泉城休养一段时间,把身心调理一下。
怔忡地看着装着女儿骨灰的小瓷盒,贺南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腹内的躁动。那天被程映之怂了一下撞到了墙后后腰就一直坠
胀着难受,腹间也有坠感。可是一直记挂着小小,只道是心情不好造成这些不适,也没特意看过医生。今天一切安定下来之后
,小腹的坠感越来越强,现下竟隐隐作痛起来。腹中的躁动渐渐息止,贺南刚想喘口气。突然而至的裂痛几乎让自己窒息,一
股粘热的液体从身后流出来。腹中的血肉几乎从身体中剥离下来,热液越流越多,贺南本能地夹紧双腿,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
脑海。
“不——”贺南痛呼出声。
程映之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只见一股血流从贺南的裤管间流出,像条小蛇蜿蜒过地板。贺南护着肚子发抖,大颗大颗的眼泪直
砸到程映之心口上。贺南的沾着血的手伸向程映之,眼泪几乎成喷涌的泉水:“映之,孩子,孩子们怎么都要走了……”
15.元日
孩子下来得很快,26周的男婴,手脚俱全。刚送到医院时贺南一直在流眼泪,不肯配合医生把孩子娩出来。后来程映之急了声
音破碎地劝着:“南,别这样,让她走吧,小小在等着她呢。那儿再冷再黑姐妹俩做着伴,想必也不那么苦了……”贺南怔怔
地看了会儿程映之,之后便灰心地用力,死心地送走了这个连性别都弄错了的孩子。
不到一周连丧两子,对贺南的打击可想而知。贺南吃得极少,靠吊着营养液维持着身体所需,身后的血也一直没止住。面容衰
败,精神恹恹,谁都看得出贺南还纠结在连失子女的痛苦里。医生一再告诉程家,心病还须心药医。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贺南的
身体调理好,现在是小月子如果有什么差池就是下半辈子的事。
这天,程映之领着放学的程煜去医院看贺南。走到病房门口,只见房门虚掩着。贺西坐在床头削着苹果,“哥,别这样了。你
还有小煜,看他多聪明懂事。你和映之哥感情那么好,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拂过贺西递过的苹果:“可是,就算还能有,也不是他们了。”
“……”
“西西,那个小的更可怜。听说手脚都长全乎了,我连一眼都没见着。唉,连个名字都没有。”
“他们不给你看也是怕你伤心,哥~”
“爸爸,姑姑!”程煜跑进屋,抱住贺西,眼却瞅着贺南。
程映之把床稍稍调高了一些,温声问贺南:“今天好些没?”
贺南点点头,没开口。
这是贺南小产以来程煜第一次来医院看他,看到平日神采飞扬的父亲此刻面容憔悴,毫无生气,程煜鼻子一酸,再开口已带了
哭腔,哀哀地蹭到贺南窗前:“爸爸~你还有我,还有小煜。爸爸,别伤心了。小煜以后一定听话,好好读书,爸爸让小煜干什
么小煜就干什么。只要爸爸别再伤心了,别在一直一直住在医院里,呜呜呜~”眼泪小豆子一样向下滚,贺西早就哭化了妆,拿
起手边的毛巾给程煜擦眼泪。
贺南心里更是五味杂然,自从小小出生后,自己和映之对程煜的疼爱就少了许多。一方面是分了一部分给小小,另一方面程煜
是男孩两人也有意不惯着程煜让程煜早日独立。儿子虽然有时候会对两位父亲对妹妹的偏爱有点小小的嫉妒,但是生性纯良的
程煜却也真心地喜欢妹妹,对自己和映之也没有怨言。
最近出了这些事情,自己和映之浑浑噩噩让小王把程煜往幕山一送,几乎没怎么管。虽然程煜聪明懂事,又早早地上了学,但
毕竟还不到七岁。其实这段时间他们对他的不管不顾还是让他害怕伤心的吧?自己一定要赶快振作起来,儿子需要自己!
“小煜,过来。”贺南朝程煜伸出手。
“爸爸~”程煜轻轻地靠进贺南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这段时间爸爸对你关心不够。是爸爸不好,爸爸不好。”还粘着胶布的手安慰地拍着孩子瘦弱的脊背。程
煜抽噎了下“爸爸~爸爸”地撒着娇。
摆正儿子,都说程煜和自己长得像,贺南端详着儿子的五官求证着。看见一小块苹果皮粘在儿子的鼻尖,贺南失笑:“只是怎
么回事?”
贺西尴尬,挥挥手里的毛巾:“额,好像是抹布~”
贺南一出院程映之就把他带到泉城去休养了,在泉城贺南爸妈留下的房子里住了一个月。贺南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精神也
好了很多,程映之才放心夫夫双双把家还。
时间不快不慢地又过了两个多月,快到元旦了。周楠想到家里之前气氛一直不高,决定卡开一个新年派对,增加点喜庆气氛。
元旦那晚,幕山程宅宾客盈门。前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后院冷月如霜,二人小酌。
“听说你现在是孤儿院的院长了。”程映之晃了晃酒杯,含笑看着眼前干净阳光的青年。
许诺被程映之的笑容弄得微微有些脸红,掩饰地抿了口酒:“嗯,之前的老院长身体不太好,回老家养老了。”
“哦,这样。鹏程最近想搞一系列慈善活动,我觉得比起年终一张跟打广告似的大额支票我觉得出资改善孤儿院的环境这种实
际行动来得更有意义,你说呢?”
“这样很好啊!”听到程氏要给孤儿院投资,想到那些可怜的孩子可以生活得更好些,许诺明本就很漂亮的眼睛更加清亮,连
语调都更活泼了些。
“映之哥,以前只做义工不知道。原来去企业筹款是那样难!那些以慈善家标榜的老总经理们一听到要捐钱各种生意不易,企
业难处就都出来了。好容易有一两家愿意捐款,却要把媒体弄去,搞得声势浩大,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善举。那些受
捐仪式对那些孩子们来说其实很难熬,有谁愿意举着支票牌,对着镜头说着谦卑的感谢呢……”许诺吐槽了好久,几乎说到口
渴,急急喝了口就润喉却呛到了咳得鼻涕都要出来了,酒也撒了大半杯。
程映之手忙脚乱地找纸巾帮他擦拭,许诺咳着把西服口袋往程映之手边凑:“映之哥,有,有手帕。”
把酒渍稍微处理了一下,程映之又开始逗弄这个在他面前动不动就脸红的青年。“刚才听许院长说得慷慨激昂,我觉得鹏程如
果不把这次慈善做好岂不是应了‘为富不仁’这个词?也不用通知媒体了,我们鹏程成立一个专门小组去你们那边就好了,有
什么事你们和专案组协商。免得一经过媒体渲染,下次徐院长口中的反面就成了我们鹏程了。”
许诺连忙摆手:“不是的,映之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你们想要媒体做宣传不是不可以,我们可以商量。”
看着许诺像只小松鼠一样有口难辩的样子,程映之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宠溺:“你啊,明明是什么都清楚的人。有时
候又笨得可以,连玩笑都看不出来。”
“我……”许诺口中讷讷,修长灵活的手指抚玩这铁艺小秋千架。
程映之看了眼秋千,语气黯然下来:“以前小小最喜欢荡秋千了。”
许诺抬起头,看在程映之眼中的心痛,柔声道:“映之哥,别难过。你和学,学长感情那么好,还会再有女儿的。”也许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