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上将?
右臂平伸,一条血红的长鞭在手上慢慢成形。仔细一看,鞭身上还腾起一束束跳跃的火焰,颜色不是火红,反而是类似于地狱
业火的纯黑。
“糟!船长拿出了‘赤玄’,我们在这会被殃及的,还不快撤!”涅普顿号所属中,有眼尖的海盗发现了这边的变化,连忙招
呼同伴撤退。而另一边的海军,在暮云沙的武器现身时,也早就兴起了远离战圈的念头,只是苦于军令不敢妄动而已。然而在
看到海盗们退后时,他们也觉得死守命令也没有多大意义,纷纷退散。
眨眼功夫,宽敞的甲板上就只剩下两人。
“焰皇果然是焰皇!靠术法之力凝结武器,单是这一手功夫,就足可以惊世骇俗了吧?”暮云沙的话里夹杂着叹服与讽刺。如
果是以前,与这么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对决,他会出自内心的赞叹对方的实力。只不过今日,他不可能有那个心情。
“上将阁下自谦些什么呢?你的那两柄作为幌子的袖剑也可以收起来了,别人看不出,难道我也看不出吗?”意孤行眯了眯眼
,暮云沙的袖剑只是在普通战斗中使用,真正与他对抗时一样使用的是术法之力凝结的武器。
被看出手中武器只是幌子,暮云沙神色不变,也不多言。两柄袖剑重新滑回袖中收好,下一刻双手以同样姿势握持的已经变成
两柄光剑。剑的形状看不清楚,只是感觉比实物的袖剑要略长一寸。莹白的光芒没有意孤行的长鞭嚣张,可是给人的感觉同样
是蕴含了无尽的力量。
既然都已经拿出了武器,那么再说什么留手之类都是空谈。脚下一踏,意孤行与暮云沙腾身半空之中开始交战,转眼之间已过
了二十来招。
双方首脑重新挑起的争斗,让本来已经逐渐平息的战场气氛又渐渐躁动起来。因为毕竟之前收到过停战的命令,到底也不敢真
的动手。只是,有些脾气暴烈的好战分子还是经不住战意的刺激,在小范围之中又重新有了交手的迹象。尽管还没有重新陷入
新一轮的大战,但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暮云沙,你再不停手,恐怕会后悔。”意孤行不认为对方会因为一时的愤慨,就轻易摒弃了多年来坚持的绝不轻开战端的想
法。只是,再持续下去的话,后面的情况怕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无论是焰皇也好,还是海军上将都一样。
暮云沙冷冷一笑,这是一种几乎不会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后悔?意孤行,这个词用在你身上比较合适。”
有一种凉意渗透上来,不是因为暮云沙的话,也不是因为他的表情。有别的什么东西影响着意孤行的情绪,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正翻滚着火焰冒出浓烟的军舰。一个不可能的,却又难以忽视的念头在心底成型。
“你……把他带来了?”声音发着抖。
暮云沙的沉默让下面一句话从疑问变成了肯定。
“他也在这里,就在那艘军舰上!”他后悔了。
的的确确,真真正正的后悔了!
“暮云沙!你明知他就在那里,怎么不赶紧去救他?”意孤行目测了一下距离,脚下一踏,直接丢掉尚在战斗的对手就狂奔而
去,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会偷袭。不,应该说他笃定了没有这种可能。不仅是因为暮云沙的人品,更重要的是,在与那个人安危
有关的事情上,他们有着一样的心情。
尽管,这种心情并不是他想要分享的。
终于有一丝理智回到了暮云沙的身上——是的,他还有活着的可能。奇迹也好,运气也罢,此刻的暮云沙愿意相信一切潜藏的
可能。
复仇什么的现在考虑都还太早,如果展陌荻真的已经不在这世上,他就算真的将意孤行斩杀于剑下,又有什么意义?
第六十八章:重逢
有些艰难的从地板上站起来,黏糊糊的血液从额角位置滴落下来。因其不可避免的遮挡了视线,展陌荻抬手随意抹了一把。因
为没有镜子,他不知自己这么一抹的效果是多么可怖,半边脸都沾上了血污。
努力着跌跌撞撞的往外走,浓烟呛的他头晕眼花,虽然尽力放低了身子,也并没感觉呼吸顺畅多少。
大概是门口的位置,展陌荻踢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努力辨认之后,发现那赫然是一具尸体,脸孔也是熟悉的,是暮云沙派
来保护他的两人之一。回头一看,另一名保护他的士兵也同样死亡。因为几乎没有与他们两人说过几句话,展陌荻的心里谈不
上难过,他也不想假惺惺的装作自己有多么悲痛两人的死亡,只是,难受的感觉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
方才的震动和声响,就算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展陌荻也能判断出那是炮击,被击中的应该就是附近没错。先前展陌荻也粗略检查
了自己的情况,似乎除了额角的伤痕外,他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这种情况下,他居然只受了一点轻伤,这是奇迹,还是该说
他命大?
如果是奇迹的话,他宁可将这个生存机会让给死去的两名士兵。
轻轻叹了口气,想活的没能活下来;生无可恋的,反而在世间苟延残喘。
总之,这里是不能呆了,不管怎样他到底还是不愿意让自己被浓烟呛死。凭着记忆,展陌荻在烟尘中辨认着道路,向楼梯方向
挪去。
隐约中感觉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真的是感觉,而不是听到。之前的爆炸可能造成了暂时性耳鸣,他的耳朵只剩一片嗡嗡声响,
其余什么也听不见。不知为何会突然对自己的名字这般敏感,似乎不是一个人在叫他,复数的声响弄得展陌荻更觉头痛。
应该是走出了不少距离,已经看不到燃烧的火焰,烟雾也不再那么浓烈,只是依然看不清周围的环境,视线勉强触及的地方也
是一片模糊。
有一只健壮的手臂伸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本来走路已是艰难,被毫无预兆的突然一拽,展陌荻立刻失去了平衡,身子向
前跌去。不是地板,也没有摔得很狼狈,他跌在了一个人的怀抱里。还没来得及问是谁,一个声音已经在耳边狂吼起来——
“叫你那么多声怎么不回答?非要吓死我吗?”
耳朵里的嗡嗡声并没有减低多少,只是这吼话声实在太大,夹杂在一片噪音之中依然能听清楚内容。
意孤行。
这么说,当时听到的复数的声音,另一个,是暮云沙?
微微抬头看对方的脸,有掉落下来的碎发遮挡了眼睛,用手指漫不经心的挑开。展陌荻缓缓呼吸,轻轻叹气,“意孤行。”
是恐惧也好,是厌恶也好,不管他对这个海盗怀着怎样的心情与看法,现在都没有差别。
他已经被他抱在怀里。
不是那种强制的力道,可展陌荻没有推拒的想法。他太熟悉和他之间的相处之道,如果表现出丝毫的抵抗,得到的只能是暴力
复苏。
忽略了他抬眼看来的眼神,忽略了叹息之中叫出的名字,满眼看见的只有他脸上的血迹,不知怎么竟然和弄潮居中留下的那一
抹联系到了一起。没有疼痛,只是声音发起抖来,“对不起。”
很少有什么事什么话能让展陌荻陷入震惊,然而眼前这一句却是。记忆中,这个人从来没有给自己道过歉,不管他做过什么。
此时,展陌荻想不出有什么值得他道歉的事情存在。
沉默中意孤行的手已经探到了对方的脸上,一点点摩挲过血迹,仔细的寻找着伤口。直到确认干涸血迹下的伤口已经结了痂,
才终于松了口气的去看他的眼睛。这么短的时间,伤口能结痂,那就证明事实上并不会太严重——理智做出了准确的判断,可
要得到感情的接纳,还是需要跨过不小的距离。至于这个距离到底有多大,恐怕本人都不清楚。
意孤行没有开口,只是倒映在展陌荻眼中的红眸里,依然溢满了忧心和歉意。
展陌荻终于知道自己先前那随便一抹造成了怎样吓人的效果,一定满脸是血让人认为他受了重伤。没有解释什么,从口袋里翻
找出手帕,经过那么一劫后身上的东西当然再也说不上整洁,不过手帕看上去还行,没有到惨不忍睹的地步。于是,就那么按
到脸上勉强擦拭起来。
看着他擦脸的动作,粗鲁的像是要擦掉一层皮。已经干掉的血的确不好擦,不过也用不着这么用力吧,很容易擦破伤口的结痂
。从他的手上取过手帕,倒不是见不得他一脸血污,此时此景,没有什么比他活着的事实还更加重要。只是看他自己在意,那
么擦擦也好。
捏着那方手帕,上面似乎还带着他留存的温度。意孤行没有征兆的突然鼻酸,是没有征兆,却不是没有理由。本来以为已经见
惯了生死,在双手沾满鲜血与沾满清水时的感觉都一致到分不清时,他认为谁死在自己面前都无所谓。只是,到了真正的休戚
相关时,他才知道自己远不如想象中的洒脱。
他还活着。
展陌荻还活着。
这个悄然的,一点一点证明的事实,终于推翻了他所有的伪装,颠覆了全部的情绪。
手臂突然收紧的拥抱,然后就是急切猛烈癫狂的吻,夹杂混合着绝望与希望的吞噬。
展陌荻没有动,同时也没有拒绝,并未恢复听觉的耳边,奇迹般的听到他的哽咽。
第六十九章:激变
在决定找寻展陌荻踪迹的时候,暮云沙停止了与意孤行之间那场不知是莫名还是冲动的决斗。为了达到最快的效率,两人各自
选择了从船头和船尾方向向被炮击的地方寻找。尽管很难想象一世宿敌的他们会有如此默契的一刻,不过事实就是如此。
展陌荻休息,也就是被炮击的地方在船舱的二层,暮云沙快步登上梯子,急速狂奔着。离出事的地方越来越近,他的心一点点
凉下去。那些火几乎灼烧了他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发现就算这样做也对整理情绪没有多大的帮助。没有时间再犹豫,有些
激动的冲进了火场,脚下踢到了软绵绵的尸体。
展陌荻?不会。不会是!
走前交代过让他呆在屋里,这里是门口,这具尸体不会是他的;不,也许是受到了爆炸的冲击,所有才会倒在这里。
脑海中仿佛冒出两个声音,而且还是极其不协调的那种,各持己见就这么争执了起来,让暮云沙一阵剧烈的头痛。不知自己是
怎么蹲下的,手臂机械的向着尸体伸去。
一向睿智冷静的海军上将,此刻的思维真的是异常混乱。事实上,只要看了尸体上穿着的海军军服,就可以马上判断出这绝不
是展陌荻,他却只想着去翻看尸体的脸孔来确认。不知耗费了多久,也许时间很长,也许时间很短,暮云沙已经模糊了时间的
概念,手指终于接触到了尸体。
然而,不用再确认了。耳畔清晰的传来了展陌荻的声音,他叹息着唤出口的名字是——
意孤行。
不用再确认了。他还活着。与焰皇在一起。
嫉妒?算不上。而且这也算是预料中的结果。
刺耳?更加不是。那似乎是用来形容女人感情的词汇。
痛苦?还没到那种程度。确认他还活着的欣喜比什么感情都要浓烈。
只是,有一丝一毫的——
凉。
转身,原路返回。穿过烈火和烟尘,暮云沙慢慢下了楼。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现在还在战场上,无论是停战也好,继续也罢
,都需要他去坐镇指挥。等等,这是战场,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意孤行发现事情不对时,比暮云沙迟了半分钟,他实在被怀里的黑发男人占去了太多的思维空间。轻轻放开展陌荻的身子,意
孤行左右打量着情况。场面突然安静的近乎于诡异,不仅是十多分钟前还持续着的打斗声消失不见,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就像在场的上百号人突然默契一致的屏气凝神一样。
有人正朝这边走来,尽管并不认识对方,不过从装束上还是可以看出他是海盗无疑,若是海军的话就该穿军服了。“怎么回事
?是暮云沙停战了吗?”这是意孤行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也合情合理。
“焰皇,我不知道怎么了!”不知名的海盗竟然没有他人面对意孤行时的紧张和惶恐,笑嘻嘻的又前进两步。
意孤行没有在意,海盗本也不是那么讲究礼节的存在。转过身往下看去,这种时候,恐怕只能找到暮云沙才能弄清楚情况。他
要停战?既然双方已经不打了,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扫视了一圈,终于在斜下方看到了海军上将,对方正蹙着眉,一双银眸中也是若有所思。
难道停战不是暮云沙的意思?
这个念头才想了一半,后心突然一凉——然后就是尖锐到底的痛楚。有人用刀子捅进了他的后心,而且应该是很长很锋利的那
一种。
展陌荻抬头一望,映入眼帘的是意孤行纠结的眉以及血色尽退的脸色。原本垂落在两侧的双手也下意识的向他背后探去,触手
的粘稠感觉使展陌荻联想起了那个孤岛上的情景,这个人也是这般背后淌满鲜血。没错,摸到的粘稠滑腻的液体,是血。“怎
么回事?你不是很厉害的吗?”
怎么回事?“我也正想问啊。”
被失而复得的欣喜所迷惑,忘记了还身处险境,忽视了这一场平日里可以轻易躲开的偷袭。不过,看到他略显焦急的神色,这
一刀,至少在意孤行自己的价值观里,觉得挨的值得。
回头去看方才那名海盗,双手还保持着虚握的姿势,显然片刻之前那里还握着一柄利器。就那么站在那里,忘记了在得手后转
身逃跑,似乎被定格一般。而凝结在脸上的,是介乎于偏执和兴奋的怪诞表情。他居然刺中了焰皇!他居然得手了!——这个
念头反反复复在他的脑海里闪现,最后终于疯狂的笑了出来。
已经疯了。看来,要从他嘴里问出什么已是不可能的。到底怎么回事?海盗来袭击他?这算是不自量力的造反吗?
没有打算去止血,现在不是时候。直觉中,今天的事情不是这一刀就能了结的。这场偷袭不是完结,仅仅只能算是个开始。
第七十章:陷阱
战场依然还是那个样子,滚滚的硝烟、无人理会的尸体、破损的兵器,如果不是诡异的安静,谁都会认为这是大战一场后的休
憩,或者是双方都有了停战的意愿。比起气氛来说,更加诡异的是并肩走来的两人,几分钟之前他们还拼斗的你死我活,现在
这么走在一起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海盗杨城与海军少将顾佩奇。
不用多想,也不用多问了,这是一个陷阱。
杨城一挥手,四散的人群聚拢起来,有海盗,也有海军,慢慢的形成一个包围圈。“意孤行,今天你死定了!”
意孤行好整以暇,对方放出口的威胁之语他充耳不闻。“竟然能看到海盗指挥海军部队,这真是奇景啊!你说是不是,暮上将
?”的确是这样,杨城先前挥手后,响应的不仅是他的手下,同时还有海军士兵。
“顾佩奇,勾结海盗是怎样的大罪,用不着我再教你了吧?”暮云沙不理意孤行的调侃,不带感情的银眸直直盯着自己的属下
,慢慢吐出两个字,“解释。”
暮云沙的语气一点也不张扬,甚至有些轻柔,却让顾佩奇一颗心都吓得差点要跳出来。面对对方天生的威压,做贼心虚的顾佩
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回头,同样是命令了海军和海盗的双方人马,“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袖剑格挡开了看来的一柄长刀,看清对方身上的海军军服后,暮云沙还是有眨眼的动摇,毕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与“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