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偿情(一攻多受)下+番外——不死
不死  发于:2012年06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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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肆欲喝住萨迦,曼卿止住了他,道:“不要怪萨迦,他做得没错。肆,对不起,我又骗了你……你还记得么?我发过誓的。”

“肆,送我回家……”曼卿死死抓住耶律肆的胳膊,用尽最后的力气掐紧,在契丹六年,放马牧羊,无忧无虑,可是,他心底,从来也不曾忘记从前,他放不下在灯下为自己缝制冬衣的娘亲,几度在梦中举着藤条责打他的父亲,还有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徐伯。更放不下他们,洛雪可曾安然的回到京城照自己的吩咐照料双亲?少龙可又回到了江湖中漂泊?子期过得好不好消瘦的身形又胖回来没有?千里他见了那方金印会不会伤心?还有那夜在自己怀里泪流满面的那个人,那天他咬的伤至今还隐隐作痛,徐曼卿却要失约一生了。

我若骗你,利箭穿心!耶律肆手足无措的抱紧曼卿,只喃喃道:“阿阖,不要说了,我绝不会教你死的。”

谁能想到,多年前床笫间的一句甜言蜜誓竟会一语成懴。他答应过他,不会抛下他一个人,他答应过他,要在契丹陪他一辈子,可是他为他弃契丹于不顾,他却背着他劝走了萧天寒,方才他刚听到“是我”二字时也恨不得想要一刀杀了他,可是现在他奄奄一息的倒在自己怀里,一刹那耶律肆却觉得只要他不死,什么都无所谓了,不管是要他跟他回中原也好,还记挂着以前的旧情人也好,什么家国都不在乎了,什么誓言都不重要了,只要他不死,不要死,哪怕再骗他一次也好。

七月里连日的小雨淅沥沥的下个不停,京郊驿道上,耶律肆一领蓑衣,策马疾驰,经过一处,他突然猛得勒住坐骑,望向驿道一侧,只见山丘上成片的梅林,郁郁葱葱,青梅累累,依稀记得是七年前第一次见到徐曼卿的地方,那时他贴了满面虬髯,扮做侍卫随花莫尔出使中原,一为刺探军情,二为了有趣好玩,那天是他们刚到京城的第一日,本来只是在街上随便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城外的这片梅林里来,谁曾想,就在这里,会遇到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

耶律肆拔转马头,松了缰绳教绝地在梅林里随意慢走,不多时便瞧见林中一条小河借了雨水奔流甚欢,记得当时河中残冰未化,枝头花开正浓,漫天的灿粉云霞里,有一个长身玉立的青衫书生,背对着他们,正在吹干一张纸上的墨迹,当时并未十分在意,不料花莫尔却连连夸赞,还与那人相谈甚欢直到天色渐晚。耶律肆却不以为然,这些人就是光顾着附庸风雅,吟风弄月,才会坐视契丹由一个游牧部族变成如今的铁骑强邦,他就看不出这张纸上写的东西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马骑?再见这人,却是在觐见皇帝的金殿之上,而昨日的青衫书生赫然就是当朝宰相徐曼卿,虽然早收到消息说李家王朝的小皇帝破格提拔了一个年纪轻资历浅的人当宰相,但耶律肆绝没想到竟然是他,直到曼卿三言两语逼得花莫尔要断臂谢罪,才觉得此人不可小觑。至于后来种种,就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了。

等耶律肆从前尘往事中回过神儿来,发觉自己已经到了梅林深处,前面已经没路了,只有一间灰色的庄严寺院,上书普济寺三个大字,引缰回马,却见梅林中小径尽皆相似,竟辨不得哪条才是来时的路。正踌躇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提了一只大竹篮朝这边走过来,于是下马探问。

那少年听见耶律肆打听鹳鹊楼怎么去,登时笑起来,指着一条小径道:“客官,你真是问对人了,换了别人可不一定知道,鹳鹊楼早就改名叫漫雪斋了,您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官道朝南拐就是城门,进了城转左,沿着河一直往东走就能瞧见了,您虽是外乡人,却识货得很,那里的狗肉可是京城一绝。”少年说着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哦?多谢了。”耶律肆看那少年虽生得仪表堂堂,颇有些虎气,衣衫却质朴得很,不像是会出入茶楼酒肆之人,却说得振振有词,不由有些疑惑,却无意深究,反正再多的美酒佳肴他也是意兴阑珊,如果有可能,他倒是想再吃一次那人烤焦了的羊腿和半生不熟的地瓜。

“怎么,你不信?”那少年见耶律肆语气像是全然不信,不服气的道:“漫雪斋的大厨卫天羽就是我,不信您进了城随便打听,没有不知道我们漫雪斋的招牌菜的。”

“多谢。”耶律肆无暇再与少年纠缠,再道声谢,飞身上马去了。

“哼,不信就算了,摆什么谱!”那名叫卫天羽的少年朝耶律肆的背影做个鬼脸,提了竹篮径自叫开寺门走进去。

“洛雪哥,刚才碰见一个人,真是怪……”他拐进一间偏堂,将竹篮往桌上一放就开始抱怨竟然有人对他驰名京华的招牌菜不屑一顾。

蒲团上一直闭目静坐的一个人睁开眼来,轻声斥道:“小羽,在庙里不可无礼。”虽然全然没了从前的稚气,脸上又添了许多沧桑之色,却正是洛雪无疑。

卫天羽吐下舌头,收了声,道:“知道了。”

洛雪这才皱起眉头问道:“都说了不用你来,你怎么还往这儿跑?这来回走路都得一个多时辰,你不在,店里生意怎么办?”

“反正你这个大老板又不在,我这个伙计当然要偷懒。”卫天羽做个鬼脸,“放心吧,招牌菜都焖上了,有小五哥俩看着火就行了,不耽误老板您的生意。”

洛雪爱怜的摸摸卫天羽的头,“你这孩子,我是心疼你走路,又不是怕少赚那几个钱。”

“我就知道洛雪哥你疼我。”卫天羽高兴起来,将竹篮拿到洛雪面前,掀开盖子,“我年轻力壮的,走两步路算什么,你身子不好,庙里的粗茶淡饭怎么吃得?放心吧,我知道庙里的规矩,都是素的。”

“小羽……”洛雪正欲开口,就被卫天羽打断,“我知道,你当过兵要过饭,什么苦都吃过,而且只在寺里给大哥守三天灵不会有事的,你这话年年都要说上一百遍,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可是大夫说你这身子得小心调理,这话我每年都要说上千遍,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卫天羽边说边熟练的按压起洛雪的左腿,这条腿老是僵硬着伸不太直,下雨阴天还常常阵痛,卫天羽按着按着鼻子一抽就似要哭出来,“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成了这样……”

“小羽,我怕了你了,别说了,吃饭吧。”洛雪苦笑着拍拍小羽,这孩子不藏心事,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一会哭一会笑的叫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就对了。”卫天羽抬手一抹脸儿就换上笑容,将竹篮里面的饭菜一样样取出,“这是我特制的香菇菜心,费了好半天功夫哩,还有这个……”

洛雪也被他的滑稽表情逗得忍不住扑嗤一声笑出来,转头瞧见香案上供的牌位时却又失神起来,心想,少爷,你以前总说我呆,只会伺候主子,不会照顾自己,现在你瞧见了么?小羽将我照顾得很好,洛雪太笨,没能完成少爷你交待的事,只能每年悄悄回乡打听家里的消息,老爷和夫人身子都好,表少年他也很孝顺,今年开春还抱上孙子了,一家和乐,少爷,你就放心了罢。

卫天羽见洛雪瞧着牌位出神,方才的笑容全然凝结,突然放下碗筷,朝着牌位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吓了洛雪一跳,抻手去拉他,卫天羽甩天洛雪的手,朝着牌位道:“徐曼卿,你若真的心疼弟弟,就显灵就他赶快吃饭,他的病全是因为我落下的,我卫天羽当天立誓,我会照顾徐洛雪一辈子,大哥,您是洛雪哥的兄长,就请您做个见证。”卫天羽说着又磕下去。

“小羽,你……这是什么意思……”洛雪吓了一跳,伸手拉住他。卫天羽抬起头来,眼神无比的坚定,“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傻孩子,你以后还要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哪能一辈子照顾我呢。”洛雪听着他孩子气的傻话,又笑起来,虽然不会把这话当真,但听在耳中却极是欣慰,不枉这些年的辛苦。

“我下个月就十八了,在漫雪斋掌厨也有半年多了,早就不是孩子了。”卫天羽不满意的低声道:“再说了,又不见洛雪哥你娶妻,前天隔壁的王大娘还来说亲来着……”

“你和我又不一样。”洛雪无奈的看向香案上的牌位,跟着少爷十年,欢喜过,难受过,原以为就一辈子伺候少年了,可是偏偏这世上有些事不是打定了主意就能成的,想当初那么死心踏地的要伺候少爷一辈子,为了少爷死都行,可如今却只能对着一个黑漆漆冷冰冰的牌位来回忆从前那人的体贴和温柔,叫他如何还能再将自己的一生承诺,这种像油煎一样的难过,一生一次够了。洛雪温柔的抬手去拭卫天羽额上的细汗,“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这些事以后再说罢。”

漫雪斋时时涌入些避雨的路人,楼上包厢里,吕剑吟倚在窗边,细长枯瘦的手指微微晃着罇中残酒,许是楼下聒噪,心中竟是莫名的烦乱。

门呯的一声被人推开。

“不用伺候。”吕剑吟以为是伙计进来,头也不回的吩咐,不见来人出去才回头去看,来人胡子拉查,满面风尘疲色,唯独细长双眼中的眸子清亮过人,背后系着一个小小包囊。

“是你……”吕剑吟一时愣住,耶律肆怎会独身一人来到京中?

“还以为要等上一阵,没想到你已经在了。”耶律肆解下身上的背囊放在桌上,“他来赴你的约。”

吕剑吟扯扯嘴角,挤出一个凄楚的笑,不是他来得早,每月月圆这天,他都在这里呆上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会离去,这是第七十五个月,才总算是等到了,可是他带着耶律肆来算什么?他人又在哪里?吕剑吟望向门口却是空无一人。

见耶律肆垂着眼瞧着桌上那个小小包囊,吕剑吟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颤着手去解开,比第一次为曼卿宽衣时解开腰间的扣结还要艰难十分,漫长百倍。

包囊里是一只小小的青陶罐子。

“他说……这是他欠你的。”耶律肆语声低沉,说罢扭头就要离开,却又突然停住,转回身来,缓缓开口道:“他曾说过,这个世上的人各有各的缘法,没有谁是离了谁不能活的,尤其是男子。”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上下打量吕剑吟一眼,“我今天才知道,他错了。”眼前这人颧骨凸显,眼眶深陷,骨瘦如柴,哪还有半分从前那个骄纵狂放的翩翩公子的影子,和上回前来借宿时相比,也是大大不如。

“谢谢你,送他来。”吕剑吟摩挲着那只青色的陶罐笑起来,这回是真的笑,他抬手将杯中残酒饮尽,喃喃道:“徐曼卿,我早说过,你取走的,我都要拿回来,你给的,我会加倍奉还,现在,你终于来了,就让我们一对一的慢慢将从前的旧帐一起算清……”

耶律肆没有听他说完就先离开了,那间房间里的人和事都已经与他无关,那些都是曼卿的过住,曼卿的从前,他有与他共度的日子可以回忆就行了,曾记得某一天,他问他,“如果我死了,你与不与我同死?”那人摇头道,“我要活着一辈子记得你。”没想到,结果却是截然相反,他也只好活着,好一辈子记得他,想着他,让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在这无穷的思念中变得更加的长久,哪怕一点点也是好的。

接下来去哪里好呢?中原是曼卿的故土,这里有他的大半生,却没有他的参与,怎不茫然若失?若是回到契丹,处处都能看见他与曼卿一起走过的足迹,却又伤心难过。

耶律肆想得出神,却和刚进门的一个少女撞个满怀,耶律肆怕伤着那少女,忙稳住身形伸手去扶,不料却扶了个空。耶律肆微微一愣,定睛一看,见那少女身形极快,身子微侧已经从他身边滑开了去。

这少女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头挽双髻,着金戴玉,还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没想到却有这般身手,中原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自己方才那一扶算是多此一举了,耶律肆见没伤着人,又往外走,却有一条板凳悄没声的朝脚下滑过来,亏得他应变极速,伸足一挑将板凳朝来处踢了回去,脑后却又有疾风声响,耶律肆不敢大意,回身将打来的暗器抄在手中,只觉沉甸甸的,原来是一只金铃,不由微微一笑道:“姑娘好阔气。”

那少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怒瞪着他,一声娇叱,声如银铃,“你这人好生无礼,竟敢接了我的金铃去。”那少女见耶律肆撞了她一言不发就往外走,本想拿板凳绊他个狗吃屎,谁想这也是个练家子,又见他轻描淡写的便接去了自己的金铃,才知道是遇上高手了,可是她平日里骄横惯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哪管他打得过还是打不过,反正半点委屈都是不肯受的。

“失礼了,这就还给姑娘。”若是按着耶律肆以前的脾气,定要好好教训这小姑娘一顿,可是跟着曼卿这许多年,性子不知不觉也收敛了许多,微一扬手,话音未落,那金铃便卜的一声嵌在了那少女发髻里,那少女脸色大变,正欲冲上去拼个你死我活却被人拉住,回头一看,喜道:“田伯光,你来了。”

“你说人家无礼,我说你才无礼。”田伯光笑道:“我好歹也长你二十岁有余,又辛辛苦苦教你武功,你不叫师父也就罢了,怎的连声大哥也不称呼一声,却跟我娘似的连名带姓的叫?”

“你和我爹一样老,要叫也是大叔。”那少女白他一眼。

“那你又叫少龙做江大哥?”田伯光冲她挤挤眼。

“江大哥又没你这样老……”那少女还欲说下去,却见耶律肆已经快要走出大门,忙拽住田伯光道:“你看那个人要走了,还不帮我报仇。”

田伯光奇道:“咦?你不是要做红拂女吗?还用得着别人帮你报仇?”

“田大哥,你是虬髯客,江大哥就是李靖,虬髯客若是见了红拂女受人欺负,自然是要出手相助的。”

“呵呵,你就是有求于人的时候才嘴甜。”田伯光笑着摇头,“那人武功厉害得很呐,我可打不过,还是等你江大哥回来与你报仇罢。”

“算了,这次我就不与他计较,不过你可不许说与江大哥知道,否则他又要怪我惹事生非……”那少女声音低下来,语气竟有些求恳之意。

“嗬,霍家堡在江湖上顶顶有名,我还当霍大小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哩。”

“我霍小玉自出娘胎,哪曾怕过谁来,只是……不想江大哥担心罢了,他怎的还不来。”

“少龙既然约了我们在此见面,总会来的,想是又去拜祭他的那个朋友耽误了。”

“那人是谁呢,江大哥不管身在何处,年年这个时候都要来京中拜祭。”

“我也不知道,你又不去问他。”

“我不跟你说了,你明知一提起那个人,江大哥就会很生气,记得有一次江大哥喝醉了,一直说那人是个大骗子,可是又好像很是难过,可也真把我弄糊涂了,你一定知道那人是谁的,是不是?”

“每个人都有不愿出口的心事,我们又何必寻根问底呢。”田伯光叹了口气,突然眼光一转,笑道:“我们小玉儿有什么心事呢?”

“谁有心事了!”霍小玉啐他一口,高声叫来小二,没好声气道:“姑娘要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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