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刻，他身绕三界幽火跌下虚无崖，醒来居然又看到了应昊海，火光柔化了的侧脸，虚幻的不真切。

他费力地撑起身，被子顺着他的动作滑下，露出未着一物的身体，发光的细绳穿过一块红玉挂在脖子上，他呆望着自己，沉重的思维缓慢思索。

听闻床上的动静，应昊海偏过头，见李长生醒来似乎并不意外，他面无表情，三两步走到床边，伸手取下红玉，随后又返回地图前沉思。

李长生醒后，一喜一忧，喜的是腹部的天选龙纹不见了，忧的是龙纹虽然看不见了，可是效力依旧。白天，应昊海率兵打仗，李长生在营帐内处理些大小琐事，夜里，他自然而然成为了满足应昊海欲望的最佳人选。

他用了不少时间来接受这一切，他竟然随军去铲除南方为恶的妖魔。

李长生并非不想离开，而是逃走无数次未果。应昊海不会捆绑他，更不会要求他留下，一副随他爱走不走的态度，于是，李长生果断地走了，清晨离开，傍晚又回来，不管他朝哪个方向走，总是绕一圈又返回到最初，似乎应昊海就是他的目的地。

他问过应昊海到底做什么手脚让他走不了，应昊海不屑一顾：“我没心情去考虑如何束缚一个言咒师。”

李长生无言。

在应昊海身边生活了一段时间，李长生觉得应昊海的情绪相当的容易判断，如果应昊海白天心情好，夜里抱李长生时，李长生就会没那么受罪，反之，无疑是死去活来的夜晚。

应昊海对李长生的态度并不等同于他对下属的态度，就以李长生看来，应昊海是一个不错的主子，关怀部下，珍视人材，铲除妖魔之余尽可能避免伤及无辜，解救危难之城于水火，大有仁义之师的风范。

进入一个小村庄时，应昊海一行受到了热情的欢迎，李长生坐在马车里，掀开布帘往外看，刚熄灭战火的村落满目苍凉，烧毁的房屋腾起青烟，遍体鳞伤的村民向他们投来了感谢的笑容。

沿湖倚山的一片空地，应昊海下令安营扎寨。

李长生正在营帐内整理物品，听到帐外有欢笑声，他走出去一看，顿时愣住了，到处都是横着爬行的螃蟹，满地蹦的虾，有鱼，有水蛇，还有一只年迈的乌龟在他面前缓缓挪过，他惊愕半天才反应过来竟是士兵们化回了原形在湖边嬉戏。

龙王口中的精兵强将原来就是这样。

湖泊面积虽大，要容下这么多水生物也不容易，更何况还有应昊海在，他跃入湖中转眼化为一条龙冲出水面，展开背上的翅膀在天空盘旋。

李长生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向湖边的白衣，白衣已褪去铠甲，没有了战场的冷漠，一袭白袍美的惊心，含笑的目光望着空中的应昊海，眼底的笑意满是柔情。

应昊海仿佛也注意到了白衣的视线，他垂下头盯着地面：“白衣，偶尔也放松一下吧，我都快忘记你原本的模样了。”

闻言，白衣微微一愣，恭敬地伏在地面，一道光芒闪过，白衣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只神兽，通身洁白的皮毛。

李长生瞅了好几眼，难以置信：“白泽？真是白泽吗？”

应昊海从空中落到湖畔，变回人形，他伸手抚摸着对方的皮毛，皮毛分外温暖，他扬起笑：“白衣，你真漂亮。”

神兽眸子里闪烁着一种欢喜的情绪，随后垂下眼帘。

应昊海双手捧起它的头，挠了挠它的脖子，笑容灿烂：“真的很漂亮，无论是战场还是平时。”

“谢殿下夸奖。”白衣回道。

李长生站在营帐门边，他环顾四周，再想想自己，突然感觉自己与眼前的一切格格不入。离天黑还有一些时间，他理了理长袍回到村庄去看看那儿的情况。

第31章

遭遇妖魔肆虐的村子回归了平静，少数幸存下来的人们相互依偎，轻声交谈着。李长生尽可能自然的融入他们，他的言咒虽不能疗伤，好在他也算身强力壮，帮忙搬东西，拾柴升火倒是手到擒来。

炊烟四起，孩子们欣喜地围在火旁等待填肚子的食物，晚餐并不丰盛，一小把米，几根野菜熬了一大锅粥。盛情难却，李长生捧过破损的碗也喝了一小碗粥。

简单吃过晚饭，一个小男孩倚在李长生身边，牵住他的衣袖问长问短：“你和那些士兵是一起来的吗？”

李长生点点头。

“你怎么不穿铠甲？”男孩又问道。

李长生稍稍一顿，实话实说：“我不上战场，留守在营帐里。”

男孩打量了李长生一番，清瘦的李长生确实不像征战沙场的人，他瞅瞅远方，满心期待，他对应昊海的飒爽英姿印象深刻，缠着李长生一定带他要去见一见应昊海。

李长生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回答。

下一刻，男孩又提及白衣，道是也要见一见白衣，白衣的英勇和美貌令他赞不绝口。

一说到白衣，身边的好几个人速度围了过来，围着李长生询问白衣的事情，李长生与应昊海不熟，与白衣更不熟，被问来问去顿觉尴尬。

幸好有人出声打断了一个紧接一个的问话，牵着絮絮叨叨的孩子们回去休息，李长生才得以缓口气，他感激地目送众人远去，犹豫着是否返回营帐。

应昊海从不会主动来找他，他走不远，每次只能自己默默地回去。他消失也好，出现也罢，应昊海一点儿都不在意。他的存在仅是夜里解决应昊海的需求，时常，李长生觉得，即使他夜晚不在，应昊海也不会缺人暖床。

应昊海一路胜仗，越战越勇，士兵们情绪高涨，到达虹花镇指日可待。而自己越来越沦为无所事事的闲人，清晨送应昊海出门，傍晚站在帐外等应昊海归来，一天又一天。

自己早已变得不像自己，他不懂自己在做什么。

他遥望湖畔的火光，踌躇片刻，选择了远离营帐的方向。

山里有一处倒塌的小道观，残垣断壁四面透风，李长生望了一眼天空，夜里应当无雨。他在四周拾了些干柴，堆在道观内。

“火。”他轻轻说道。

文字化为一道光点燃了柴堆。

他坐在火堆旁，微凉的身体感到了些许温度，他拉紧衣服，躺在地面准备休息一会儿，忽闻一声微弱的女声，貌似在说什么，但又听不清晰。

心想也许是自己听错了，李长生并未在意，合眼小憩。少顷，忽然妖风阵阵，吹熄了火焰，他不禁哆嗦了好几下，睁眼一看，黑暗的树林里，一双眸子泛着绿光，稍纵即逝。

李长生自修道以来，一直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如此具有威慑力的妖气实属罕见。无论是他来到村落，还是进入山林，都没感到身边存在如此强大的妖怪，对方隐藏了气息，悄然无息。

望着树林许久，直至再无丝毫动静，李长生警惕地走到绿眸闪现的位置，一股彻骨的寒气自脚下瞬间直冲头顶，李长生连打了几个寒战。

浓烈的妖气强到瘆人，说不出的恐惧霎时涌上心头。

李长生不敢轻举妄动，蜷在断墙下，熬到天快亮顿感困意，闭上了眼。迷迷糊糊睡醒，已是晌午，阳光从树叶的缝隙落到铺满腐叶的泥地。

权衡了一下事情的严重程度，李长生决定回去告诉应昊海昨夜见到那双绿眸。他快步穿过山林，跑到湖畔，却没能见到应昊海。

湖畔安安静静的，营帐没有了，士兵们也没有了，平坦的地面不曾留下驻扎过的痕迹。

李长生返回村子，昨天见过面的小男孩惊奇地望着他：“你怎么在这儿？他们天还没亮都走了。”

“走了？”李长生低声重复道。

“对啊。”小男孩点点头，“他们很早就离开了，好像忙着要赶去虹花镇。”

复杂的情绪堵在胸口，李长生深知应昊海不会来找他，也明白，对方不会等他出现，不会因为他延缓行军的进度，如此一来，忙着告诉应昊海山林有些异样的自己真想个傻子。

李长生微微扬起笑：“我不懂打仗，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儿就够了。”

小男孩哦了一声，似乎对李长生的回答不太理解，尚未询问更多，猛然听得村口有人惨叫，大喊有妖怪。

李长生下意识就往村口跑，还未靠近已瞅到一个几人高的怪物。怪物软乎乎的身体瘫在地面，裂开大嘴，把人往肚子里吞，村里的人慌忙四下逃走。李长生约莫估算了一下对方的妖力，确定自己足以应付，随即一跃到半空，卷起狂风。

风从妖魔张开的大嘴钻入，绞碎了内部，撑破表皮。切断的血块接二连三砸向地面，李长生急忙撑起结界把村民护在其中。

确定身边已无其它怪物，李长生才解开结界。他踏过血块，走到怪物头边，怪物的脑袋一分为二，一只突兀的眼珠悬挂在眼眶，死死盯着李长生，模糊不清的声音嘀咕着：“言咒师……为……什么……”

没说完，它咽了气。

好一会儿，受到惊吓的人们从藏身处探出头，打量着矗立在怪物跟前的李长生。

面对突发的一切，李长生一时有些混乱，混乱中，思维却又逐渐清晰起来。刚刚死去的妖魔妖力虽不强，但远比应昊海一路剿灭的小妖厉害些许，他总在感慨应昊海征战的顺利，将此归结为仅仅是对手不堪一击。

南方妖魔横行，应昊海的对手当真不堪一击吗？

为什么应昊海铲除了无数小妖，却不知竟然遗留了这么多妖力更强的怪物？为什么应昊海清晨刚走，村子再度出现其余妖怪？

不，应昊海走之前，山林里已经聚集了十分厉害的妖魔，他们隐藏了自身的气息，没有与应昊海正面交锋，他们一直存在于此不曾现身，他们究竟是何目的？

李长生望向远方，应昊海正在马不停蹄地赶往虹花镇，他距离对方有多远了，应不应该去提醒应昊海有些事情不太对劲。他转念一想，沉浸在喜悦的应昊海不会相信他的话，除非，他能拿出货真价实的证据。

冷风吹过一片狼藉的村庄，村庄发出呜呜的低鸣，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32章

夜幕降临，寥落的村庄寂静得可怕，李长生躲在一户废弃的小屋内，他原是准备观察四周是否还有其余逃窜的怪物，岂料等来了铺天盖地的妖魔。

他极力隐藏自身的气息，往门后缩了缩。

聚集在村落的妖魔妖力强大，它们似乎在商量什么，不一会儿就朝着四面八方散去，仅留下了一只守在村子里。月光把妖魔的影子拉得极长，扭曲变形的身体，头顶有一对角，影子朝着李长生藏身的小屋越来越近。

李长生正要使用言咒，猛然被人捂住嘴，他伸手要拉开那人，一丝清新的气味飘过鼻尖，贴近的呼吸和熟悉的温度让他莫名感到安心。身后的人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揽住他的腰，身体紧贴在他背上，稍稍使力，把他往怀里带。

影子踱步到屋外，稍作停留，又走远了。

过了许久，李长生听到身后的人一如既往的语气不善：“别高估自己的力量。”

李长生早就习惯了对方这样的态度，应昊海对他从来就没客气过，他不乐意地拉开对方的手，对方差点捂得他断气：“我只是想抓一只妖怪而已。”

抓一只妖怪给应昊海看，告诉他这一路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顺利。

“抓一只妖怪？”应昊海淡笑，“我宁可相信你是被抓的那只。”

李长生瞪了对方一眼，自己为这个人担忧，竟被对方如此奚落。月光从破窗照进屋，李长生望着应昊海半晌，顿觉有些不对劲，应昊海不是大清早就赶去虹花镇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李长生问道。

应昊海没回答，对于李长生的提问，他通常不会回答。他打探了屋外的情况，确定安全了，才面对李长生坐下。他原本计划赶在今夜进入虹花镇，走到半路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古木倒塌拦住了去路，军师占天象说此乃不吉之兆，劝应昊海切莫贸然行军。

他本意继续前行，哪知举步维艰，恍悟李长生没跟过来。念术，一端系着李长生，一端系着应昊海，李长生不能离开应昊海身边太远，应昊海同样不能离开李长生太远。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阻止应昊海再往前走。

他下令士兵们在虹花镇外的一处水域暂作休息，自己则起身回来找李长生。他刚入村就觉妖气森森，寻李长生之际，目睹了妖魔聚集的一幕，回顾半路遭遇的天色异常，霎时明了几分，兴许真是上天在告诫他，别再轻易往前走了。

见对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李长生也不再继续问，而是告诉应昊海他在山林过夜遇到了一只绿眸的妖怪。

听完李长生的描述，应昊海云淡风轻地说道：“是山妖，它们最喜吞食言咒，言咒师常用言咒与它们交换消息。”

李长生难以消化对方的话，吞食言咒之类岂不是把言咒师吃了。

“山妖喜食言咒，不是吃言咒师。”轻而易举地从李长生的表情猜出李长生的想法，应昊海微微皱眉，“咒语具备灵力，是它们的食物之一。”

李长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既然这儿有山妖，明早去与它们交易。”应昊海说道。

“交易？”李长生重复，也就是要给山妖食物，吃掉言咒怎么想怎么诡异。

他还沉浸在如何吞食言咒的无限遐想，忽然感到应昊海靠近了，毫无征兆地封上他的唇。

夜里应昊海会做什么，李长生再清楚不过，可是，今天的龙纹仿佛睡着了般，未有一丝欲望。长久以来，李长生均是在龙纹的效力下度过一个个面红心跳的夜晚，他不敢想象没有龙纹会怎样。

没有龙纹左右情愫，没有龙纹撩起心动，没有龙纹令李长生不得不屈于应昊海身下，那他怎样面对眼前这个人。

李长生慌了神，慌忙拽住自己的腰带：“你等等……”

应昊海显然不会听他的话，一鼓作气脱掉了他的衣服。

火热的吻密密地落在胸口的皮肤，李长生脑中乱成一团，他越挣扎越不知所措，声音颤抖起来：“应……昊海……快停下……”

他接受不了，以自身的意愿和应昊海做这样的事情。

烦恼他断断续续的话语，应昊海严实堵住了他的嘴，吻得他意识恍惚。李长生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双腿被分开，硬物从身后挤入身体，惊呼在嘴里喊不出。

李长生被应昊海压在身下做了很久，他的心里全乱了，他紧紧抱着应昊海仍由对方所做的一切，身体的感受真实到可怕，他怎么可以对应昊海的拥抱有感觉，他怎么可以渴求对方的拥抱。

在没有龙纹影响的时候。

不知是对方心情不错，还是意识到了龙纹的安静，李长生觉得今夜的应昊海比平时温柔很多，并没有拿他的身体在单纯发泄，而是勾起了李长生数之不尽的欢愉。

云雨后，李长生疲惫地蜷在应昊海怀里，留念些许温度，原以为对方会推开他，对方却将他拉近了些，轻轻搂在怀中，李长生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只听到一声叹息。

天亮，李长生与应昊海进了山，找到了那间李长生过夜的小道观，地板上，他堆积的柴火被拨乱了，地面还有杂乱的脚印。

他按照应昊海所说，堆好干柴，又以言咒点燃火，坐在柴堆旁等山妖出现。

一阵寒风呼呼地刮过树林，风吹熄了火焰，一只浑身漆黑的野兽跳到李长生跟前，一双绿眸闪闪发光。它在地面形态一变，瞬间变为娇美的女子，黑色的裘衣，一成不变的是那双美丽的眸子。

“言咒师？”山妖侧身嗅了嗅李长生身上的气味，舌舔了舔红艳的唇。

“言咒一族的直系血脉。”应昊海轻声应道。

山妖瞅了瞅李长生，又望向应昊海：“他是你的？”

应昊海点点头。

山妖满意地笑了：“你想要怎样的交易，龙族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