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瑞抬起头,看着那些王公大臣们,他知道幕后主使就在其中,于是笑了,那笑残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他是刚从地狱来到阳间的妖魔,还不曾有人的慈悲。
夜深沉,地狱将临!
第70章
所有人都被近卫军控制了,明晃晃的刀枪直指人的要害,只要敢轻举妄动便会立刻血溅当场,很多胆小之人被眼前的阵式吓得抖如筛糠。
杜瑞淡漠地看着在场众人,那眼神就像在看一群死人。
父亲庆生,全国各地的官员都要到场,很多居心叵测之人也会趁此机会潜入。
所以他和耀里里外外的布置一番,就怕有人趁乱谋事。
不过他把高手都放在了父亲身边,毕竟他现在才是最危险的,可没想到竟然有人冲着他们两人来了,又是用如此手段的绝顶高手!
平日里很多事都是杜翔出头,外界便以为杜翔是那个运筹帷幄的人。因为两人曾经与二皇女共事,她那么精明的人当然看得出他才是那个更惯于宫廷争斗之人,若要除去,必先除他,而那个刺客很明显是冲着杜翔去的,所以排除了二皇女的嫌疑。
那么就剩下大皇女了。
他说最近怎么大皇女那么沉静,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想趁他们不备来个釜底抽薪,然后转过身来再对付父亲便手到擒来。
只是这个说法表面看起来可行,但仔细想想就知道这不是大皇女的作风。
方才那人武功非比寻常,若想趁机刺杀父亲易如反掌,现在皇帝根基未稳,只要父亲驾崩,那么低下气焰嚣张的保皇女派便会群起攻之,拥护大皇女登基,如此一来要简单多了,毕竟他们上面还有两个姐姐,想越过姐姐跟大皇女争夺继承权根本没有立场和资格。
可却偏偏舍近求远的刺杀杜翔,他们图的绝对不简单。
他现在不想去猜大皇女想得到什么,从她失败的哪一刻起,她就要后悔为什么对两人动手,这绝对是她今生最大的错误!
杜瑞缓步来到潘明月面前,她表现的很镇静,没有丝毫慌乱。
“把她抓起来。”杜瑞吩咐两侧。
“你凭什么抓我?想拿我当替死鬼?”潘明月狠狠地瞪着杜瑞。
“不是我拿你当替死鬼,而是你很快就是鬼了。”杜瑞冷冷地说道。
“可笑!你有什么证据?”潘明月不甘愿就此认输。
“谁说没有证据就不能抓你?现在这里我说了算,我就是王法!我让你生就生,我让你死就死!”杜瑞无比狂妄地说道。
“你!……”潘明月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概在她的人生中从未见过如此无理蛮横之徒。
没等众侍卫上前,从暗处蹭蹭跳出来三十多个暗卫,将大皇女护在中间严阵以待。
刀剑相迎,一场冲突在所难免!
杜翔始终跟在杜瑞身边,见此情景便走出来站在双方中间。
“下去。”杜翔挥挥手,那些近卫军立刻退开,将大皇女等人远远地围住。
他冷冷地注视着被保护起来的大皇女,低沉的声音传得很远。
“我让你活着,从此你会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杜翔的笑容邪肆残酷,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曲阳,一个坚强的女子,大概在很多人眼里窝囊无用,其实她不过是无声地倾其所有奉献给了爱情。
他被她所救,在他以为必死无疑的那刻。
那时他深刻地体会到了曲阳的爱,那么热烈而决绝。
嵘炎也定是感动的。
他们都很佩服她,这无关爱情,她也不是他们的侍从、朋友、亲人,她游离在所有关系之外,却让他们体会到了愤怒的感情。
想报仇,想发泄,想为这个丫头稍稍做点什么。
可这个世上有些东西是报答不了的,比如对一个已死的人。
但活着的人却不见得比死人快乐,如果那人是始作俑者的话。
“哼,好大的口气!你以为我只有这些人吗?”潘明月发出一颗信号弹,霎时点亮了天空。她深知生死就在今朝,自然毫无保留。
“无所谓,有多少杀多少。不过大爷管杀不管埋。”杜翔轻轻地牵起唇角,狂妄得肆无忌惮,眼神冷漠得似在看一群蝼蚁。
他伸手抽出腰间的长软剑,漆黑的剑身在月光下反射着隐隐的流光,似有活物盘据流动,肃杀之气弥漫四周。
大皇女的暗卫知道眼前这人年纪虽轻却不好对付,不敢掉以轻心,均严阵以待。
但所有一切都是徒劳。
那是一场屠杀!
一场华丽而血腥的屠杀!
杜翔挥舞着软剑游走在暗卫中间,那身姿如同排练许久的舞蹈,不见一丝停滞和生涩,暗卫们的招式更像是将致命处送到杜翔的剑下,剑起剑落之处带起飞溅的鲜血跟着起舞。
暗卫一个个的倒下去,杜翔依然飞舞于人群中,姿势华丽却无比嗜血!
杜瑞原本淡漠的眼神瞬间认真起来。
耀的招式很像死亡之舞!
不,又不完全一样,
死亡之舞讲究的是每一个动作都是杀招,用最少的力量杀最多的人,最适合以一挡百的战事,但缺点是需要将精力集中到极致,否则无法做到姿势动作的连贯与巧妙,这就严重损伤了大脑,所以一个人最多只能用两次,否则不是疯掉就是死亡。
可耀的招式虽然连贯巧妙,却不像死亡之舞需要集中那么大的精力,也并非每一个动作都必杀一人,所以细看便会发觉不同,但仍有太多共通之处,他是如何学会的?!
杜瑞不免有些焦急。
他当初使用死亡之舞后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脑袋仿佛爆炸一般,他虽不知耀的情形如何,想必也不会太乐观……
杜翔的杀戮很快便结束了,这是单方面的残杀。
他矗立在死尸中间,一手拿剑,一手随意地背在身后,脊背孤傲地挺直着,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地面,可他明黄色的衣袍上甚至没有溅到一滴血迹。那软剑剑尖向下,漆黑的剑身似乎没有沾染上一丝血迹,干净得反射出深幽的光。
呛鼻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院落,在场的官员们有很多都忍不住呕吐起来,苍白的脸孔透着惊恐。
跟杜翔一样还站着的,就是大皇女了。
她在血腥地狱的中央,已经面无人色,冷汗顺着她的脸颊滴落下来,可她倔犟地抿着嘴,在最后关头也没有失了她皇女的身份。
外面不知何时也响起喊杀声,应是大皇女在宫外的人正在逼宫,可持续了不到一刻钟便消失了,速度之快,令潘明月始料未及。
一千多人哪!就算不能成功,起码也能攻进宫里来,竟然只是在宫外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被剿灭了吗?……
潘明月的恐惧达到了最高点!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妖孽!他们又在宫外布置了多少人!一千多人就这样消失了,那又是怎样的一场杀戮!
“耀?”杜瑞走上前去,与杜翔并肩站在横七竖八的死尸之中,却对此视而不见,他此刻的眼中只有耀,他只想知道耀是否安好!
“改良的死亡之舞,勉强凑合吧。”杜翔对这个结果并不十分满意。
第一世,嵘炎为了他第一次用死亡之舞时,他便发誓要学会它!他不许嵘炎再为他沾上血腥!
如今时过境迁,他与嵘炎并肩而立,他们都为守护彼此而不惜代价,再也分不出谁保护谁,可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
但这死亡之舞当初他没有系统地学习,只是领会了皮毛,便只学了这么个不伦不类。
杜瑞安心地笑笑,眼神终于变得温暖,他又怎么不懂耀的心思,只要没事便好。
转身看见潘明月仍站在原地,“拖走,我看了烦。”杜瑞皱眉,再不看潘明月。
胜负已定!
众官员见了噤若寒蝉,无人敢上前理论或求情,照这个阵式今天能活着走出去的人还不知有几人,谁又敢冒死出头。
“抱歉,破坏了你的生日宴。”杜瑞看着远处的潘兰说道,神情中却没有太多的后悔。
“这真是今生最难忘的生日宴了。”潘兰的酒醒了大半,看着眼前惨烈的情景,忍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如常。“你看着办吧,我的意思你早就懂了,只是我们一直都没有说破,如今也是时候了。”说完潘兰转身离去,再不留恋,那孤寂的身影很是萧索。
杜瑞一直抱着曲阳没有松手,此刻她还是温暖的,似乎只是睡去,若不是胸口上的匕首,看着她安详的面容,人们大概会以为她真的是睡着了。
可正是因为知道她确实死了,所以看着杜瑞一直抱着一个死人在她们面前晃悠时,才更加惊恐。
此刻在所有人的心中已经认定杜翔和杜瑞都是疯子,否则怎么会一个抱着死人不撒手,另一个又杀人如麻呢!
第71章
“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关起来,听候发落。”杜瑞环视一周,眼神淡漠到极致。
在场的人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从地牢中活着走出去,可现在他们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人间地狱里!
人们陆陆续续的被带走,近卫军打扫着战场,尸体被抬走,一盆盆一桶桶的净水泼到石头铺成的地面上,很快冲淡了血迹,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院子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炼狱般的一切都是错觉,可弥漫在鼻间的血腥味真实地述说着曾经发生的一切。
“主子,上好的棺椁已经准备好了……”行风走上前去,却不知道要对始终站着不动的两个人说什么,他想唯有这句话才稍稍有用吧。
“嗯。”杜瑞抱着曲阳转身离去,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跟着杜翔。
两人就一前一后送了曲阳最后一程。
当曲阳安详的躺在棺椁里时,杜瑞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她胸口的匕首,血液已经不会喷洒出来了,凝固在死亡的那一刻,她再不会感觉到疼痛。
“愿与你生生世世,再也不见。”杜瑞看了她最后一眼,再不迟疑地转身离去。
而杜翔只是跟着看着,没有说话,一切都是静默而沉重的。
只能送到这里,剩下的路她必须自己走。
一切的因果轮回都自有它的道理,或许是上一世她欠了他的,这一世必须还,或许是这一世他欠了她的,下一世必须还,可都与今生无关了。
曲阳的时间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她是如此的安详而沉默。
但他们两人仍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必须与她在这里道别。
但愿曲阳再不会跟他们有纠葛,这样她的人生就会快乐简单得多,也会获得属于她的幸福。
行风目送两人离去,回头看了看躺在棺椁里的曲阳,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其实很羡慕曲阳,死得其所也是一种幸福。
但是已经死去的她永远不会知道大凤即将到来的是何种血雨腥风……
两人回到自己的殿阁,似乎受方才的事情影响,宫殿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宫人送上一壶热茶,又悄悄退下。
杜翔倒了杯茶送到杜瑞的唇边,他什么都没说,可漆黑的眼里就是有让杜瑞安静下来的力量。
杜瑞慢慢的呼气、吸气,强迫自己热血翻滚的脑子冷静下来,然后就着杯子喝了口茶。
随即他的神色大变!
“茶里有毒。”杜瑞咽下嘴里的茶水,轻声说道。
“……”杜翔拿着茶杯的手就是一抖!
知道嵘炎百毒不侵是一回事,可看见他明知有毒还喝下去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这杯茶还是他亲手送到嵘炎嘴边的!
看着杜翔怒瞪着自己却一言不发,杜瑞突然笑了。
他抱住杜翔,紧紧的抱着,一直一直笑,直到杜翔感觉到肩膀上的衣服有些湿润。
杜翔愣了一下,然后放下茶杯,反手环抱着杜瑞,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仍没有说话。
宫殿里很安静,他们彼此拥抱着,如同完整的一个人,不可分割。
“我以为会失去你。”杜瑞的声音透着沙哑,在空寂的殿阁里回荡。
方才刺客刺杀耀的那一刻仍在他的脑海里不停重复,他离得不远却赶不及救他,那时内心的焦灼足以焚烧一切!
他的手现在还是颤抖的,微微的颤抖,如同他没有平静下来的心。
活了这么久,可越活就越害怕,害怕失去耀。
如果他失去了耀,他才没功夫毁灭什么世界,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追随而去,他要与耀双生双死,生生世世如是!
谁敢阻挠他们,神挡诛神,佛挡杀佛!
“没事了。”杜翔亲吻着杜瑞的额头安慰着,轻柔温和。
杜翔当然懂得杜瑞的恐惧,那一刻他也同样的恐惧,因为他们的恐惧来源于同样的执着。
不要怕,他们会一直在一起,永不分开!
“我不会放过她们!”看着手边的茶杯,杜瑞微眯的双眼残酷无比。
真把他当白痴耍了!老虎不发威当他是病猫!
“你说什么!!!”妇人暴怒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跪着的人头上,那人霎时鲜血横流却连一丝呻吟也不敢发出。
“你……你再说一遍……再给我说一遍!”妇人疯了一样,赤红着双眼,她的手抖得似残风中的落叶,脸色更惨白得吓人。
“小主子她……”那人刚张嘴。
“不!不要说!别说……别说……”妇人跌坐回椅子上,面容绝望而哀伤。
她没有听错,她那唯一的女儿……
妇人揪住心口的衣服,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主子!”旁边立刻有人紧张地上前要扶。
“……”妇人摆摆手,脸庞好似瞬间苍老了十岁。“我筹谋了一生,就是为了她,如今这个畜牲却……”早知如此,她还争什么?!她还斗什么!
女儿死在自己派出的刺客手里,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权力!她对权力的向往源于对女儿的期待,正因为女儿身体不好,所以她才要给她最好的!
她要女儿在有生之年享受所有人间的极致奢华!
而皇宫便是那所有富贵的终点!
可她谋划了一辈子,却得到了女儿的死讯,而女儿正是死在她自己的手里啊!!
“你都去了,娘还留恋什么!”曲宏伤心欲绝。
她怀阳儿的时候,大夫就说过她不宜有孕,可她偏要生,结果阳儿七个月大的时候就早产了,自己也终身不孕。
还记得阳儿刚生下来的时候那么小,小得可怜,抱在襁褓里像个小猫。
她就一直抱着不撒手,生怕女儿活不下来。
就那么日夜照顾,一个多月的时候情况才稳定下来,可大夫却说阳儿先天不足,恐怕活不过十五岁。
她用尽一切办法,唯一的女儿就那么在汤药和疼痛中成长起来,她是多么的亭亭玉立,笑的时候似乎所有的阳光都在她的眼里……可是她的阳儿再也回不来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阳儿那么爱慕杜瑞,如今她能死在杜瑞的怀里也算圆满吧?
可阳儿,你好狠的心,你爱杜瑞,就不爱娘了吗?此时此刻你把娘置于何地?……
“主子要节哀啊!”一旁的侍从看着曲宏不断从嘴里吐出的鲜血惊慌地恳求。“大夫!快找大夫来!”
杜翔和杜瑞爬在房顶上目睹了一切。
杜瑞看见曲阳挡在杜翔前面的时候就知道主使之人就是她的母亲曲宏。
曲阳那么废,什么武功都不会,可她却能在千钧一发间挡在刺客与杜翔之间,就是因为她看见那个侍从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刺客!她怎么会知道?当然因为她见过!一个刺客不会轻易让人看见,但若是自己的主顾则不同了,曲阳必是在曲宏布置的时候见过此人,所以她能洞察先机,早刺客一步行动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