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果实 下+番外——小薇子
小薇子  发于:2012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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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真的呀奶奶?还珠哥哥儿都让她给抢了?谁是还珠哥哥儿呀?”

“哎呀,你连还珠哥哥儿都没看过呀?过来过来你也看吧,可好看了,还珠哥哥儿,其实是紫薇,但是……”

“奶奶!”豆豆赶紧拦住奶奶的势头:“我睡会儿觉。”

“个死小子……”

豆豆躺床上,想着奶奶那深深你朦朦,“噗”“噗”地笑,奶奶回头打了他一巴掌,说:“哎——,豆豆呀。”

豆豆翻身坐起来:“打住!没有没有没有!”

奶奶脸一耷拉,又气又爱地骂:“你他娘一句正经地不跟你奶奶说,我一问你就没有一问你就没有,你都24了,还不该找媳妇呀?”

“奶奶,你怎么算的呀你?我连23都没到呢,就24,你过得也太快了吧?”

“今天就是过年了,你虚岁这不就24了?老辈子的时候……”

“停!老辈子老辈子,现在是新辈子!”

“嘿你个兔崽子!新辈子的人不结婚呀?人家白蛋儿连孩子都有了,你就熬吧你就熬吧,熬到哪天我死也见不着你儿子。”

“哎哎,大过年的啊,每回还都打我,你自己还死啊死的呢。”

“我打的就是你!你个兔崽子!”

“哎呀,我走了走了。”

“走吧!甭到我这儿来了,我还是接着看我的还珠哥哥儿,省得跟你生一肚子气。”

豆豆朝奶奶做个鬼脸儿,从床上爬起来,回自己屋去了。

有的人家饭吃得早,天空中又开始噼里叭啦响起鞭炮二踢脚的声音,豆豆侧着耳朵听了两声儿,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词:白驹过隙。

第 33 章

老天长眼,程豆豆同学的工资终于成功涨到了6千以上。

老天长眼,秃子家的女儿毛发茂盛双目炯炯,而且在某次程知著以一块QQ糖为诱惑下清脆地管一个没结过婚的男人叫了声“爹”,以至于程豆豆一整天都对着秃子莫名其妙地奸笑,笑得秃子后背发凉。

老天长眼,乔丹的末班儿车吹了,乔丹跟末班儿车一姐们儿好上了。

老天长眼,乔丹被末班儿车的姐们儿给踹了。

老天长眼,郭美丽终于同意将秃子的月零花从两百元涨到三百整。

老天长眼,乔丹乘坐第一列进藏列车援藏去了,为期七天。

老天长眼……

没错,老天长眼,张慨言结婚了。

张慨言结婚了。

程知著知道的时候,张慨言已经回欧洲好几个月了,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那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回中国,却听说只呆了三天。

听说张慨言跟他学校的一家研究所签了合同,听说张慨言极有可能不回来了。听白蛋儿和三儿他们说的,大家现在都拿张慨言当自己的骄傲。

回家了奶奶也夸他,程知著在听完奶奶天仙儿一样地完夸张慨言的媳妇儿之后笑了笑,说了声儿出去一下,穿上羽绒服,出门了。

河堤还在,河已经没了,沙滩变良田,阡陌纵横,放眼望过去,规规矩矩一片被雪盖着的小麦,哪里还有当年的半点影子?

程知著坐在地上从河堤上滑了下去,屁股隔着厚厚的衣服依然感觉到一点儿凉,还有被磨得有点儿热的感觉,怪怪的。回头的时候,雪地上留下长长的一道印儿。

程知著蹲在地上团雪球儿,团了一个扔出去,飞了老远,砸进雪地里,不见了。程知著蹲在那儿望着那雪球消失的一点发愣,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就在那个地方,有个人从水里钻出来,对着他叫:“豆豆,胆小鬼。”

豆豆,胆小鬼。你被他拉进水里,你身上圈着他找来的轮胎,他在水里像泥鳅一样地游,你却什么都不会,他说没事儿,你还是翻了,他救你上来,你就再也不敢下水了。

豆豆,胆小鬼,你到现在,还是不会游泳。

豆豆,胆小鬼,你说,是不是他害得你?

冬天,不知道为什么,天上绝少能看到云,有也是黑沉沉的,一点儿不高,一点儿不飘,让人没心思看它。

原来堤上的许多粗大的树木都被砍掉了,留下粗矮的树桩,到春天一下雨,这种树桩旁边准就能长出蘑菇木耳来,小时候他们都采过。

程知著扫干净了一个树桩上的雪,坐上去,有点儿凉。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没事儿就喜欢想到从前。也不对,不能算是喜欢,是不自觉,不自觉地就会想。

豆豆清晰地记得张慨言跟他的最后一次见面,这两年,他一直很刻意地强迫自己不去回忆那些画面,可在某些时候,它总会不受控地跳出来,盈满他的大脑。

比如现在。

不知道张慨言争取了多长时间又放弃了些什么才换来了临走前他俩的那次见面,相较于不告而别,程知著更喜欢当面血淋淋地把伤口割开。

痛快点儿。

张慨言只跟他说:“豆,我得出国,今天就去办签证。”

程知著一直到现在都在惊异于当初自己的平静,没错,他很平静,仿佛他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只不过等他来通知一声罢了。

“为什么?”

他就问了他三个字,反正,他也只想知道个原因。

“我妈说,签证一天不拿到,她就一天不做手术,永远拿不到,就永远不做。”

程知著呆愣愣地呆了很久,末了儿,说了句:“你妈真讨厌。”

张慨言说:“对,我妈真讨厌。”

后来张慨言就哭了,大概那是程知著那一辈子记住的张慨言唯一的一次流泪,哭完了,张慨言说:“再讨厌,她也是我妈。”

程知著说:“没事儿,我妈也很讨厌。”

程知著记得自己问过张慨言:“你还回来吗?”

程知著记得张慨言说:“能回来的时候,我就回来。”

到了儿,他也没弄明白什么叫能回来的时候,所以,他也一直没明白他是回来,还是不回来。

现在,清楚了,他不回来,至少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来了。

妈以前跟他说过:“豆豆,该忘的就忘了吧。”

他说:“忘,忘什么忘?不忘会死人呀?不忘也碍你的事儿了?”

他妈就不说话了,低下头,擦着眼角。

奶奶以前跟他说过:“你还想着人家呐?一个臭小子家你就忘不了?”

他说:“你管呐?起来!罗嗦老太婆!”

奶奶就挥手一巴掌,其实一点儿也不疼。

他老不想忘了他,所以他老也忘不了。

这可怎么忘呀?纠缠了一辈子了,用上两三年,没见没看没想,就忘了?能不想,可是能忘吗?

记忆是一种物质,它可以改变,不会消亡。

前几天睡觉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一呼吸,忽然口腔中进来一种奇怪的味觉,像极了他早上刷完牙舌头伸进他嘴里时的感觉。

味觉是一种记忆,记忆是一种物质。

《说文》:忘,不识也,从心,从亡。

不识也,不识也。

放弃唯物的观点,唯心地说,记忆就是记忆,能消失能改变,那么在唯心的世界里,怎么把刻骨变成纵使相逢亦不识?

怕是等到他尘满面,鬓如霜了,依然会想说一句:不思量,自难忘。

忘,你只看这个字,就知道做到它有多难了:亡心。

亡心,等着吧。

过完了年,忙碌的事儿就少了,家家户户的生活方式都是打麻将聊天串门儿看电视聚餐,时光是用来消磨的。

张小芬有一天没出去打麻将,于是有了闲工夫,于是有了闲情,于是有了闲心思,于是问:“豆豆,你就没个合适的呀?你就一直这么下去呀?一辈子不娶了?连个给你洗衣服做饭的都没有。”

豆豆烦,皱着眉头敷衍:“我说没有就没有。”

“不是,你想找什么样儿的呀?”

“喜欢的。”

“喜欢的也得有个标准呀。”

“标准就是看着喜欢就喜欢。”

“你他娘的!那个,我有一个同学……”

“哎哟,妈,你还有同学呐?”

“你他娘甭打叉,我有同学怎么了?我不能有同学呀?”

“能,我姨夫还有同学呢更别说你了。”

“滚!我那个同学,认识一个人,他女儿也在北京,和你……”

“妈!”

“怎么啦怎么啦?!你到底想干嘛?你多大了?我这辈子还能指着你干什么呀?你结了婚生了孩子,我替你看两年,就算是交待了,你就非要跟我憋着这股劲儿呀?啊?你用不着看我,我知道,你其实恨死我了是吧?你就想跟我一直这么耗着是吧?你以前耗,我不说,你要等得着你就等,人家现在都结了婚了,你还耗什么劲儿呀?啊?你还想耗到什么时候呀?啊?这还有完没完了?……”

程知著早知道他妈会来这么一出,他也看出来他妈一直忍着呢,所以他也不劝,也不说话,一直等到他妈哭得差不多了,才走过去,平静地说:“妈,要是我是个小闺女儿,你愿意我嫁给一个同性恋吗?”

张小芬忽地抬起头来,瞪着他,忽然之间被击垮了。

同性恋,谁也没说过这个词,虽然谁都明白这是个事实,但乍一有人说出来,依然像一声惊雷一样,炸得人头脑发麻,激灵灵地全身都失去了力量。

“你……,你……,豆豆,他已经走了,结婚了。”

程知著看着他妈含泪的近乎乞求的眼神,平静地说:“那跟我是同性恋有什么关系呀妈?”

张小芬的手劈头盖脸地扑了下来,混乱地一气拍打,伴着她绝望的哭声,那打哪一下都不疼,那哭哪一下都难受。

程知著就站着任她打,一直等到她哭得没力气了,倒在他身上,才扶她坐在沙发上,说:“妈我对不起你,你要是不想要我就别要了,我不能给你娶媳妇儿,要不,你就当没生过我吧。”

张小芬目光呆滞地坐着,过了一会儿,回过神儿来,抬头看看他,眼睛红得像樱桃:“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呀?”

“妈……”

打是要打的,骂是要骂的,哄是要哄的,吓是要吓的,可是打完骂完哄完吓完,结果改变不了的时候,妈还是亲的。

谁家的孩子不是辛辛苦苦怀上辛辛苦苦生,辛辛苦苦生完辛辛苦苦养?哪一个能真忍得下心来就不要了?他杀了人他放了火他砍了你一刀,你不也还当他是儿子吗?更何况他还没杀人没放火没砍你那一刀?

张小芬跟赵彩凤说:“我也想开了,算了吧,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谁能跟谁一辈子呀,我管了他,他也不当我是为他好,我不管他,他还觉得高兴点儿。就这样儿吧,他爱一个人呆着就让他一个人呆着,我也想明白了,要真跟《家》里的梅表姐似的,因为家里不愿意随便嫁了个人,一辈子不幸福,他还不埋怨死我?我不落这埋怨。”

赵彩凤唉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她也没法儿说,她怎么劝?怎么安慰?她自己的儿子已经结婚了,她说什么,都会带着一种虚情假意的味道。

她还不如不说。

她只说:“豆豆这孩子……,唉……”

日子如流水,每一滴都不尽相同,每一滴都相差无几,一滴一滴流过去,有尽头,没停歇。

程知著的日子是一个又一个简单的重复,偶尔遇到几块岩石,偶尔遇到几个深坑,但目的地不变,终点不变。

如果有什么算大事的话,那就是,他搬家了。

在北京这个是块儿土就能砸金子的地方,程知著买房子了,用他三年多的工资、奖金以及做乔丹介绍的私活儿挣的钱付了首付,开始了身背债务的生活。

乔丹很佩服程知著攒钱的速度,不但乔丹佩服,连秃子及秃子媳妇儿都不得不佩服,程豆豆俩眼一瞪,一片茫然:“我不是懒吗?”

没人明白懒和攒钱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程豆豆一脸不屑:“钱都打卡上了,那不是银行离我们家特远吗?”

秃子惊讶了:“你们公司楼下不就有银行有柜员机吗?”

“是我们公司旁边儿的旁边儿那栋楼的楼下。”

几个人集体这样儿了:= =。

到了五一节,又是回家的日子,程知著渐渐已经把回家当成了一种责任,不得不回,不能不回。

转悠了两圈儿,反正最多的话题就是“怎么还没女朋友”,程知著一律回答“不要”。

干脆利索。

他妈也基本跟他转述过自己的《家》观后感了,程知著心里五味陈杂,嘴上却没正经地调侃:“妈,你看《家》?你还看过《家》?我都没看过!”

他妈说:“燕燕放在这儿的,她怕你姨骂她看闲书,我闲着没事儿,就看呗,一看还挺好。”

“嗬!你还能看出好来呐?那一定是真好。赶明儿我得弄本儿看看。”

“你看呗,咱家就有。”

对于他的不计较,豆豆很感动,可除了感动,却也有些觉得可笑,他妈可能真的被他给弄得没脾气了,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程知著能想象出他妈说这话时心里是怎么一种悲伤和无奈,但他听的时候不也一样吗?这话如果早说几年,他会跳着脚地亲他妈。

如果早说几年,他也许会拼了命地拦住张慨言。

倒也不一定就拦得住,他知道,他和张慨言换换位置,他也得走。儿子是亲的,妈就不是亲的?亲妈拿自己的健康甚至生命做赌注的时候,你能选个别的路来我看看?

说到底,他和张慨言,有一个生错了性别。

“豆豆。”他妈叫他。

“啊?”

“把这点儿香椿给你大妈他们送过去,跟她说现在就吃,有点儿老了,放不住了,搁冰箱里还行。”

“噢。”

程知著掐着一把香椿进了大妈家,推开门儿,静悄悄儿的,叫了一声,没人应,于是把香椿放下,探头看了看大妈的房间。

“哎?大妈你在呐?”

“哎?豆豆呀?”大妈笑着招呼他过去,随手盖上了笔记本的盖子。

豆豆看了看,说:“我妈让我拿过来点香椿,说有点儿老了,放不住了,要不现在吃要不放冰箱里。哟,大妈,您还用笔记本儿呐?”

“嘿,我怎么就不能用笔记本儿了?”

“能用能用,大妈我教你一招儿,你拿鼠标往开始那儿一点,出来一个条儿,最下面有一行写着:‘关闭计算机’,你一点,机子就关了。”

大妈伸手拍他脑袋上:“死小子!我连这都不会呀?”

豆豆胡撸胡撸自己头发:“嘿嘿,大妈你会玩儿连连看不?这游戏太需要智商了,一般人根本玩儿不了。”

“谁玩儿游戏呀,我就学学英语,上上MSN什么的用它。”

“天呀!!大妈!!您竟然!!竟然!!竟然会用MSN!!!大妈你加上我吧,咱俩哪天MSN一个,我太崇拜您了您简直比我奶奶看《爱情白皮书》还让我崇拜。”

“滚!小兔崽子。”

“嘿!嘿!说就说呗动什么手呀?我uncle新昌呢,aunty?”

“你uncle新昌out了,一会儿back,你找他有事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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