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带来了奶油面包和酸奶,可是李岳觉得没以前的好吃了。他搂着爸爸闹着要回船上去。爸爸还是不说话,
只是眉头皱得紧紧的,李悦自己闹够了也睡着了。
再后来,爸爸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学校里当保安,父子两才从旅社搬到一间学校提供的储藏室里。学校,保
安,旅社,都是李悦第一次接触到的新词汇,他也很快被送到了学校附属幼儿园开始了他的新生活。
不得不说李悦很讨厌这样的新生活,一点都不像船上想的那样。
那些同龄的小孩子都欺负他。女孩子不跟穿脏衣服的男孩子玩——这不能怪他,船上的衣服都是专门有人洗的
,而上岸后爸爸洗衣服的技术确实不怎么样。
男孩子又说他是女孩子,没事就扯他的头发说他是个小怪物逗他哭。李悦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笑自己的长头发
,爸爸每天都会花很长时间给自己打理长头发,说这样的自己最漂亮,最可爱。
后来听别人嘲笑得厉害了,自己每天都会故意把头发给扯散弄乱,但是爸爸却始终不知道李悦的心思,只会性
子更好地一次一次给他梳好,有时甚至会梳着梳着就望着李悦出神,吓得李悦也不敢胡来了。
而且每天爸爸下班都会很晚,李悦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教室里等,那些先被接走的小孩子就会拉着他们妈妈
的手对着小李悦做鬼脸,说他妈妈不要他了。然后李悦等爸爸来了就会哭着闹着说要妈妈,一次两次爸爸还会
抱着他好好哄,三次四次下来,爸爸就开始发火了,大声呵斥了李悦几次后,李悦才不再轻易找他要妈妈。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秦老师出现为止。秦老师很漂亮很和善,她甚至让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喊她秦姐姐。而且
她会唱很多很多的好听的歌。
李悦很喜欢唱歌,音乐课是他在幼儿园里唯一喜欢的东西,但是他天生五音不全,偏偏每次上课他最积极声音
最大带得所有的小朋友都跑掉,于是音乐课老师就让他只站旁边不能发出声音。即使这样,李悦都还是很喜欢
音乐课。
后来的秦老师来了,很耐心地教了他怎么发声怎么吐气怎么控制音调,虽然基本没有成效,却不影响秦老师很
快成为他在幼儿园里第二件喜欢的东西。而且秦老师经常会陪着自己等着爸爸来接,有时甚至会带些好吃的点
心给自己和爸爸带回去。李悦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在心里把秦老师摆放到音乐课的前面。
再后来,有一天自己又被幼儿园里的小朋友欺负了,找个地方躲起来哭,被秦老师给找到了。秦老师很温柔地
安慰了他,而且还带他去剪了头发,李悦看着镜子里清清爽爽的短发小男孩自己也笑了,可是却很担心爸爸看
见了自己这模样会不高兴。
然后秦老师牵着李悦的手把他送到李悦爸爸工作的保卫科,爸爸剪了李悦的头发很吃惊而且眼看就要生气了,
秦老师却不甘示弱地先大声说到:“你早就该给李悦剪头发了!你不能一直再沉浸于过去了!”两个人吵得很
凶,李悦有点被吓着了。
最后爸爸问了李岳的意见,李岳支吾了半天说他想要和别人一样,爸爸听到答案就跟一下泄了气一样,摸着李
悦的头发说那就这样吧。李悦很高兴,而且他看得出秦老师也很高兴。
又过了段时间,秦老师问他愿不愿意让她做他妈妈,李悦是打心眼里高兴,连连点头,恨不得马上就在秦老师
身上贴上“李悦妈妈”的标签,带给所有人看。然后父子两就搬出去和秦老师一起住了。
不再是那个没有窗子不通风不透气的储藏室了,是幼儿园后面的小巷子里的一套平房,白墙黑瓦,李悦很喜欢
。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个家了,还有了个妈妈,每天秦老师——哦,不,是妈妈了,领着自己走出幼儿园的时候
都昂首挺胸的特神气。
可是好景不长,搬了新家之后,爸爸妈妈经常吵架,爸爸有时候会一个人喝酒喝到天亮,妈妈就抱着李悦一直
哭一直哭。然后爸爸酒醒了就又会找妈妈道歉,妈妈每次都会破涕而笑原谅他。
李悦不知道别人的家庭是不是也这样,因此也无从比较,只是他慢慢地察觉其实爸爸并不开心吧。他之前说过
喝酒不好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慢慢过去,直到一个预示着暴风雨的下午。云层很黑很厚,把天空都压塌了,雨却一直下不
下来,低气压地空气了都有了咸湿的味道,每个人都好像受了天气的影响一样焦躁不安。
妈妈担心爸爸淋雨就先去给他送伞了,临行前让李悦乖乖地在幼儿园里等。
那天因为天气的原因,好多的小孩家长都还没有来接,于是幼儿园的落地窗前挤满了人。有几个班上的小霸王
一直看抢走漂亮大姐姐的李悦不顺眼了,这会儿趁秦老师不在,就一拥而上欺负他来了。
先是说他丑人多作怪好好地男孩子留长头发,再说他活该没有妈妈要,最后更是指责他不该一个人霸占漂亮的
秦老师。李悦可不干了,他现在可是剪了头发的了,而且也有妈妈了,再说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的妈妈,难道还
要和别人共享不成,这次他可不想像之前那样被他们欺负了,两帮小人就打起来了——其实也不能算是打,你
拉我扯得,间或再互相咬一口。= =
等到被别的阿姨扯开时,李悦的小胳膊小腿上可很有了几块淤青了,很是碍眼。妈妈也赶过来了,没和爸爸一
起,批评那些坏小孩,抱了小李悦回家。
路上妈妈问李悦喜不喜欢要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什么的,李悦想到之前的打架很不开心没有回答,妈妈也没有
逼着要回答,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爸爸是晚上才回来的,一身淋得湿透了,偏偏还醉得比哪次都厉害。妈妈上去扶他都被他推了一巴掌。
李悦很害怕,这个爸爸不是自己熟悉的,睁着双大眼睛躲到妈妈背后,可是喝醉了酒的爸爸不打算放过他,一
把把他抓了出来,高声责问道:“你怎么能躲在这个女人的背后?她不是你妈妈!”
半晌又像突然看清楚一样,更加大声地训斥道:“你怎么能吧头发剪短呢?你这个坏小孩!一点都不听话!”
李悦被吓得哭都哭不出来,妈妈想把他抢过来却怎么都抢不过力气大的男人。
男人把李岳举得更高,凑到鼻子底下眯着一双眼睛仔细打量,然后突然转过身问妈妈:“你打他了?”妈妈连
声回道没有没有,可是醉鬼根本不讲理,接着说道:“肯定就是你打的!你就是讨厌他!你其实一点都不喜欢
他吧,你故意带他去剪头发的!”
李悦听不懂爸爸在讲些什么,妈妈倒是一下子激动起来,歇斯底里地说道“我没有我没有”,茶桌上摆放的东
西被她全推倒,洒了一地。这样的妈妈,比爸爸更让李悦觉得害怕。
一直折腾到很晚,这场闹剧才结束。喝醉了酒的男人倒在床上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妈妈收拾好了家里的东西
,给李悦洗了脸脚,亲了亲李悦的小脸蛋,无比温柔地说道:“悦悦乖,今天晚上一个人睡好不好?妈妈和爸
爸有点事情要谈。”之前李悦入睡前一定要有人在旁边陪着的。
这会儿李悦看了看床上躺着的爸爸有点小小的疑惑,但是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爸爸说妈妈不喜欢自己,那么
自己就要更加听话才行。李悦转身走进自己的卧室,不妨又被妈妈一把从后面抱住,妈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
半晌才放开,没说一句话,他也没有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炸雷把李悦给惊醒了,白晃晃的闪电看着也挺吓人的,李悦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最后实
在是忍不住了,抱着个小枕头往父母的卧室跑去。
卧室的门虚掩着,透着些许甜腥的味道,像只等着猎物落网的的怪物的大嘴。李悦赤着脚,小心翼翼地把门推
开。
正巧一个闪电过来,把屋内照得一瞬间犹如白昼,然后就是轰然一声雷响,李悦不知道刚才的雷声中是否夹杂
了自己的一声惊叫,也许他连叫都忘了,卧室的床上实在太让人触目惊心了。
爸爸还是歪着躺着,但是光线打到他脸上的时候,明显扭曲的五官还是泛青的脸色。妈妈一脸苍白但面容平静
,如果不是她手腕涌出的鲜血已经浸湿了床单和衣物,看上去和睡着了没两样。
闪电雷声过后,死一样的漆黑和安静,血腥气味越来越浓,变得有质感般压在心头,让人觉得呼吸困难。
第二十七章:长发(1)
成年后的李岳透过小小的李悦穿过时空的隧道经历着这一切,黑暗里赤着的脚泛起一阵寒意,一直冷到心里去
,小李悦站在卧室的门口一动不动,李岳却在他身体挣扎着要出去。
这梦太诡异,或者说这段经历实在是太吓人,即使是成年后的李岳,那也是有点接受不能。
突然又一声炸雷,李岳总算挣脱出来了,猛地从自己床上喘着粗气坐起。只是那个梦里,或者说那段记忆里的
事情,仍旧让他心有余悸,久久不能平息。
他现在终于记起来了,记起自己三岁之前是生活在条大船上,飘荡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记起爸爸和自己第一
次回奶奶家被拒之门外,陌生阿姨的温暖手心和奶糖的甜蜜滋味,记起那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她教的是一首
歌是《蜗牛和黄鹂鸟》,记起第一次叫妈妈,爸爸和妈妈把他揽在怀里,更记起了自己亲眼目睹过的爸爸妈妈
惨死的情形。
惨剧发生过后,他被奶奶领回了家,那个一直强势的女人在看到儿子的尸体时一下子老了十多岁,抱着年幼的
李悦差点把眼睛给哭瞎了。
再后来,自己就再也不开口说话了,奶奶带他看了好多好多的医生,李悦才终于又开了口,只是那段记忆却被
抹煞了,自己全部的亲人都变成了唯一的奶奶,然后奶奶嫌李悦这个名字太女气,给自己改了名字,于是那小
李悦就彻底消失了。
外面的大雨还在瓢泼般地下着。李岳告诉自己那些都过去了,那些自己已经知道了的事情即使回想起来也没什
么关系,却根本无济于事,第一次直面死亡——还是自己至亲的人的死亡,恐惧就像是杂草一般在他心里疯长
。
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却猛然发现了一个更加让他胆战心惊的事情——他的头发一夜之间竟然长到发梢到了肩
胛骨了!
李岳侧头仔细看着抓在手里那微微带卷的漆黑长发,他仿佛又听见了儿时那些常常回荡在耳边的嬉笑和咒骂—
—“小怪物~”“你就是个没人要的怪物!”,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怪物了”。
猛地一下扔开手里的头发,蜷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身体发颤,声音也发颤地神经质地重复道“我不是怪物,
我不是怪物……”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天色也开始一点一点地明亮起来,照进来的晦暗不明的光线让李岳终于镇定下来。
他知道自己一般是在两个小时后去医院看望奶奶的,如果自己不去,那么阿姨最迟也会在三个小时之后回家里
,再说昨天奶奶还说今天想要出院的,不可能不去。那么现在的耽误之急是如何处理这一头诡异的长发。他是
绝对不能让阿姨看到自己这副样子的,那么,他该怎么办?
自己剪掉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就算剪得不好剪短了好歹能够出门找家理发店修一下也问题不大。
李岳拿着剪刀站在穿衣镜前,却尽量不看镜子的光景,他怕他自己看了之后,剪刀就不仅仅只是冲头发去了。
李岳从背后绾过一把头发,正准备一剪子下去,却发现长度有些不对劲,他疑惑地再把头发放在身后比量一下
,却蓦然发现昨晚刚刚到肩胛骨的长发现在已经齐腰了!
这一惊之下,手里的剪刀都掉了,李岳自己也无力地滑坐在地上了。这真的是再把他往绝境上逼啊。这一头好
像有了生命般的长发简直就是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自己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
看来自己一个人是处理不了现在的情况了,李岳稍微敛了敛心神,拿起了手机打算找唐凌帮忙,至少目前遮掩
过去。
翻出了唐凌的号码,手按在拨出键上却迟疑了。唐凌为了他的事,都和女朋友闹分手了,自己这个时候再去麻
烦他也太说不过去了。
想到这里,李岳又重新翻起了电话簿,启成的手机号一下跃入眼帘。
这该死的家伙,不知道最近又在搞些什么名堂。妈的,小爷我为了肚子里这块肉弄得吃不下睡不香的,可不能
让这家伙好过!就喊这家伙过来,他要是敢嫌弃我这副样子,看我不掐死他!想到做到,李岳一肚子气地拨通
了启成的手机。
那边电话响了很久都不接,李岳一个人磨牙——这家伙可还真是高枕无忧啊,过了好一会儿,电话终于接通了
,传来启成带着浓厚疲倦的声音,“李岳啊,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只是……”
“岳岳啊,不好意思,现在我这里正乱着,你没事的话我先挂了哈。”说完,那边的电话就真的挂了。
李岳拿着手机发了一阵呆,半晌不能从启成挂自己电话这件事中回过神来。操,这家伙这个时间点能有什么事
?居然还敢挂自己电话?李岳不死心地又拨过去,那么却是忙音再也接不通了。李岳心里冒火,一下子把手机
往墙上扔去,摔得支离破碎。
时间可不等人,天色开始亮起来,李岳长吁短叹两声,摸了摸自己越来越长的头发,无可奈何地走到座机前面
拨通了唐凌的手机。
话说唐凌正因为失恋被人甩,一个人抱了堆啤酒小菜的给自己这个“沉浸在悲伤中的可怜的被抛弃的男人”—
—他自己语——搞失恋仪式。
结果啤酒没喝下去两罐,小菜零食什么的,他倒是吃得不亦乐乎,抱着电脑玩游戏看小说,把他那点小心肝因
为失恋所带来的伤痛抛到爪哇国去了。
正看天空泛白打算补个觉什么的,就接到了李岳的电话了。那边李岳一开口就是“凌子啊,我完了。”吓得他
一下子把喝剩的啤酒都喂了键盘了,忙追问道:“出了什么事了?是奶奶还是肚子里的孩子?”
切,明明都说了是“我”了,还能想岔。李岳在心里嘀咕,嘴上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告诉他自己不仅有个爸还有个妈?告诉他他妈把他爸给杀了?还是直接告诉他自己突然下子冒了一头诡异的长
发出来?
李岳安静了一会儿,然后给抛出了一句“你过来就知道了。”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唐凌在那边急得要死,忙又再打过来,李岳不接,不紧不慢地一步步走向卧室。
嗯,天塌下来了也有高个顶着,自己还是先睡个觉补个眠吧。李岳打着呵欠,在叫个不停的电话铃声中安然地
进了卧室。呵,麻烦事等唐凌来了再说!
第二十八章:长发(2)
李岳就这么简简单单两句话的电话差点没把唐凌给吓死,再打过去又不接,急得唐凌抓了件外套就往楼下跑。
这么晚,或者说这么早,上哪儿去找汽车啊,唐凌好一会儿才拦了辆出租车打的过去。那师傅开始还有点拒载
的意思,后来架不住唐凌软磨硬泡,扯谎说自己老婆要生了,才同意给他拉到郊县去。
唐凌在车上就一个劲儿地催促快点快点,师傅打趣说年轻人头回做父亲就是心急,唐凌随口答应这是啊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