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失莫忘 上——贰人
贰人  发于:2012年0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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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冀长见简潼神色有异,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想起什么了?”

简潼默然不语,伸手从颈上解下一物,拿在手上,与那锁片放在一起,伸手给张冀长看。

张冀长一望大惊,只见那竟是一块一模一样的锁片!

惊疑之下,张冀长拿起两块锁片细细看着,这才发觉两块锁片材质、作工、样式都相同,只不过一块正面四个字是“莫失莫忘”,简潼那块却是写着“不离不弃”。

“这是……?”

张冀长看向简潼,只见他眉头紧蹙,端起酒杯饮了一杯,并不答话,一副思索的样子,显是也对这状况颇为不解。

简潼心中确如翻江倒海一般。

“这是我从小贴身带着的。”简潼又给自己斟了杯酒,道。

他原以为张冀长是将他错认成旁人,只是自己从前记忆全无,也无法与他解释清楚,便也只得由他。

没想到,他竟能拿出这块锁片。

这锁片虽样式普通,然看那样式、花纹无不一致,看那锁片磨损处,大概打造时间也相符。

再加上锁片上那话,明明白白便是一对。

简潼抿着酒,难道真的是自己从前给了他的?

难道自己竟真的就是张冀长幼时旧友?

第11章

简潼饮尽杯中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随着用力回忆,脑海中有模糊的片段飘过,待要追去看个明白,却又抓不住,看不清,头竟又痛了起来。

张冀长看着简潼一杯一杯饮着,眉头皱起,以手抚额,状似痛苦,心中也是不忍。

叹息一声,将两枚锁片塞进他手中,合上他的手掌。

看到简潼不解地抬头看着他,细长的眉蹙着,光洁的眉心都皱了起来。张冀长对他安抚地笑笑,轻拍他的手背,柔声说:“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也不急于一时,弄得你这般苦恼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眼角余光瞟到楼下街上有卖糕点的小贩挑着挑子走过,背后插着红艳艳的旗子。张冀长想起简潼儿时最爱吃杏仁糕,每次从阁中出来街上必要买回去吃的,不由欣喜,便道:“你稍坐一下,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简潼看着他快步走下楼去,不知其用意,本待唤住他,然而头却又晕了起来,便随他去了。

转过身来又拿起杯子饮了起来。

张冀长跑到楼下,四下望望,那小贩已走到街口,他急忙快步追上去,买了些杏仁糕,用油纸包着,拿在手上,喜滋滋地回酒楼去。

小潼儿时最爱吃这些甜甜的玩意,每次出门都要买来吃,吃得唇边满是细碎的屑,他也不在意,用拇指抹了伸出鲜红的小舌又细细舔着,眼儿眯着,笑得一脸餍足。

吃得身上都可以嗅到糕点清甜的馨香,让本不爱甜食的张冀长都觉得那味道真是引人想咬上一口。

只不知他长大了是否还是这样?

忆起儿时事,张冀长嘴角不由弯了起来,托着油纸包,轻快地走上酒楼。

桌上酒菜犹在,杯中仍有三分残酒,人却不在了。

张冀长愣了一下,在桌边坐了下来。

简潼什么时候走的?是自己先回去了?

怎么都不跟他说一声?难道……难道是今天的事让他不高兴了?

一转眼又瞄到桌边放着简潼今天买的书,仍整整齐齐码着,没有动过。

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简潼走了怎么会不带上买的书?

桌边地面上有亮光引起他的注意,待看清那物他不由大骇。

竟是那两枚铜锁片正散落在地上。

张冀长躬身捡起来,这才发觉事情不对,简潼就算走得再急也不可能不带着此物,更不可能任它散落在地上。

张冀长神色凝重起来,急忙换过店中小二:“小二,你可知刚刚这桌的客人哪去了?”

小二打了个千,道:“大爷您是说那位俊秀的书生?刚刚那位爷喝多了,伏在桌上睡了,又有几位军爷过来,说是那位爷的朋友,把他搀走了。”

军爷?是禁卫军?

张冀长听了小二的话,沉思着。他倒不知简潼竟有禁卫军里的朋友。

心念一动,他拿过简潼的酒杯,杯中仍有些残酒,他就着杯子抿了一口,突然神色大变。

蒙汗药!

糟!简潼糟人暗算了!

恍惚间,简潼醒了过来。

头仍昏昏沉沉的,意识不清。四肢也是酸沉无力,耳边模模糊糊有人在说话,简潼只觉声音时远时近,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努力集中精力,眼前仍是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到。

随着意识一点一滴恢复,神智渐渐清明,他努力睁大眼睛,有光线隐隐透进来,却仍是昏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他恍然惊觉,眼前竟蒙着一块黑布。

心中骇然,他挣动了一下,才发现身上竟也被捆了起来,动弹不得。

周围的人显是发觉他醒了过来,脚步声响起,靠了过来。

简潼心中害怕,不由往后挪了挪,身子马上靠上一堵冰冷的墙壁,再无退路。

那些人察觉到他的害怕,纷纷嗤笑了起来,笑声中的恶意让简潼不禁又是一个寒颤。

“这就是新科探花郎,果然名不虚传!人品风流,俊俏的很呐!”

又是一阵嘲弄的笑声。

嘴唇发干,因恐惧而颤抖着,口中虽是自由,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自己是怎么落到这副境地的?

刚刚不还在酒楼跟张冀长一起喝酒么?

“只可惜……这探花郎太不识实务。”一只大手捏住他的下颌,力道大得他以为自己的骨头会这样被捏碎,“竟然得罪了我们爷。”

另一个声音搭腔道:“不过这样也不错。不然这样的人物也不会落到我们兄弟手里。”

“爷说了,给点教训,让他知道以后说话做事悠着点儿。爷说他随我们处置,只要不弄死就行。”又一个声音响起,声音中透着股让人悚然的兴奋意味。

简潼身子紧绷,紧贴着背后的墙壁,骇得脑子都反应不过来了。

“也好……”第一个声音沉吟着,“前儿你不是得了个什么药么?据说那可是个宝贝,千金难得,不如今儿拿来试试?也莫说咱怠慢了探花郎……”

又是一阵桀桀笑声响起,那声音里透出一股淫邪气息,让简潼不寒而栗。

他努力向后缩去,想逃开面前这些可怕的人。

隐约懂了自己将要遇到的什么待遇。

简潼浑身僵硬,如坠冰窟。

第12章

周围传来刺耳的笑声,简潼感觉到那几人在一点点靠近他,他全身僵硬紧绷,紧紧贴着身后的墙壁。

黑暗中,他几乎要绝望了。

突然,几声打门声响起。

“啪——啪——!”

清脆的打门声在这样的氛围下显得格外突兀。

敲门声只响了两下,便停了。

周围却静了下来。

身边的人好像踟蹰了一下,随即一个脚步声响起,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外的人并没有说话,然而开门那人却突然恭敬起来,又扬声唤了屋内的几人。

屋中几人一齐走出门去,随手掩上了门,只留简潼一人在房间里。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静得简潼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屋外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听不分明。

简潼只觉自己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不知道当那扇门再次打开时,自己将会迎来怎样的命运。

过了许久,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

只有一个脚步声走进屋内。

那脚步声缓慢地响着,一步步向简潼靠近,停到他的面前。

周围寂静无声,先前那几人早没了踪影。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那人弯下腰来。

来人似乎在仔细打量着他,简潼甚至能感觉到有温热的鼻息拂过自己的面颊,他紧张得寒毛都竖了起来。

一根纤长的手指拂上他的面颊,微凉的指尖,亲密的接触,让简潼又是一阵战栗。

那手指在他面上滑动,覆上他的双眼,紧接着光明射进来,简潼双眼上蒙着的黑布被扯了下来。

重新接受光亮,简潼竟觉得有些刺眼,不由眯起了眼睛。

渐渐重新习惯了光亮,简潼这才睁开眼睛。

一张熟悉的,精致艳丽的脸庞映入眼帘。

童公公正抿着薄唇,冷冷地看着他。

简潼不想一睁开眼竟看到这人,不由一愣,不知作何反应。

童公公看了他两眼,便冷冷转开目光,随即从一旁地上拾起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显是刚刚那几人留下的。

童公公把玩着那枚瓷瓶,略一沉吟,旋开塞子,嗅了一嗅,突然神色剧变,秀美的眉拧着,面色也泛着压抑的微红,薄唇抿得更紧了,将那瓶塞重新塞好。

待重新转过头来,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还有嘲讽的神色。

童公公冷笑道:“探花郎好兴致,一个人来这里游玩来着?”

简潼紧咬下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咱家早就提醒过简大人,”童公公站起身来,将双手笼在袖中,居高临下地望着蜷缩在地上的简潼,表情更是阴恻恻:“只可惜探花郎并没把咱家的话放在心上。平日该多掂量掂量,什么事你管得着,什么事你管不着。什么人你惹得起,什么人你惹不起!”

简潼更是浑身僵硬,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不知这人会如何对待自己,是否还有更可怕的事等着自己。

突然背后一声闷响,童公公只觉后颈剧痛,眉头一蹙,叫都未来得及叫出声来,便软倒下去,瘫倒在地。

背后张冀长不知何时潜了进来,正收回手。

看到张冀长放下右手,口中唤着“小潼”向自己奔来,面上神色满是关切,简潼终于松懈下来,紧绷的身体也瘫软下来。

在张冀长的扶持下勉强站起身来,却觉双腿仍是不住发颤,站立不住。

张冀长见简潼这样,更是心都揪起来了,慌忙扶住他,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简潼脸色苍白,仍挤出笑容道:“没……没事。”

张冀长看着简潼面无血色,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里再无平日里的淡泊,满是惶惑不安,两股战战,站都站不住了,却仍强笑着安慰他,不由更是心疼,一把将他揽在怀中,紧紧拥着他:“小潼……小潼!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留你一人在那里,让他们有机可乘……”

被张冀长抱在怀中,简潼竟没有挣扎。直到此刻,他才觉得真正安全,真正放松下来。

这人虽然一直讲些自己没有记忆的事,那些往事是真是假暂且不提。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一起在瑞王府共事,他们也终究成了互相依赖扶持的同伴。

可以安心的同伴。

许久,张冀长终于放开他,面上也是讪讪,看简潼仍是心神不定,便让他先在屋中休息,自己转身出了屋外。

原来这里仍在城中,只不过是一个较为偏僻的巷子里的无人小院,转出去没几步便到了街上。张冀长叫了一辆马车停在巷子口,便进屋中扶着简潼上了马车。

张冀长想着此事不宜声张,想了想,便给了那车夫一些碎银子,打发他先回去了,自己跳上车沿,牵起缰绳便要走,却被车内的简潼叫住。

“冀长,那童公公……童公公还在里面。”

张冀长本待丢下他不管,突然心念一动,便应了声,跳下车重新回了那院子。

只见童公公仍昏迷在地,张冀长冷哼一声,伸脚踢了他一下,又用脚尖挑着他翻了个身,见他仍是死死昏睡,这才信这奸诈之人确是晕了过去。

张冀长刚要走过去,却发现一个小瓷瓶从他身下滚了出来,正是刚刚被童公公笼在袖中的那个瓷瓶。

小瓷瓶咕噜咕噜滚至张冀长脚边,张冀长弯腰拾起,打开嗅了嗅,一股腻人的馨甜味道,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看他刚刚进屋时的架势,这瓶中的水莫不是要灌给简潼的?

也不知是毒药还是什么折磨人的劳什子。

想到这阉人竟要给小潼下毒,张冀长又是怒火上扬,冷哼一声,一把拎起仍昏迷在地的人,大掌捏住那人下颌,微一使力,迫他张口,将那小瓶中的液体统统灌了进去。

总要他害人终害己,自食其果。

看着那平时总是趾高气昂的人现在双眼紧闭,脸色仍是白得不正常,嫣红的唇边几丝水液溢出,长长的睫羽妥帖地覆着,微微颤动,竟带了几分楚楚可怜。

然而想到这人平日里的劣迹,那高高在上的嚣张姿态,张冀长却又莫名地兴奋起来。

你也有落在我手上的时候。

随手把那小瓶子往墙角一扔,将童公公抗在肩上,大踏步走了出去。

第13章

手中鞭子一扬,马车不急不缓往街上驶去。

张冀长坐在外面车沿上驾车,简潼坐在车里,旁边躺着昏迷不醒的童大总管。

简潼惊魂甫定,这才低头去看那童公公。只见他仍昏睡着,双目紧闭,一张白皙精致的脸盘,美艳到让看的人都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简潼觉得盯着人家看实在失礼,与这童公公也没打过几次交道,便觉尴尬,挪了挪,坐到车门旁,撩起帘子与张冀长说话。

“冀长,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回到酒楼,发现你不在了,问了店中伙计,听说你被几个禁卫军的人带走了。”张冀长又是一甩马鞭,马车拐上城中大道。“我下了楼问人,都说没见到你们。我找寻你们的踪迹,在楼后面发现了新鲜的车辙印,想来定是驾车走了,才没被人看见。顺着车辙方向,一路打听,还好给我找到了。”

“你觉得此事是谁人主使?”

“还能有谁?”张冀长忿忿道,“我沿着你们的踪迹追到那个小院,刚潜伏下来,就见那童公公也来了。他把屋里那几个人叫了出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些禁卫军对他很是恭敬,不一会儿就走了。然后那阉贼自己进了屋子,我便悄悄跟进去,正看到他要对你不利,就上去打晕了他。”

简潼低头不语,似是在思索什么。

张冀长继续道:“我听到他说的话了。你在朝中与他的主子作对,他自然对你怀恨在心。上次在宫中,他那番话就是警告,见你仍旧与衮王唱对台戏,他自然就坐不住了。只是没想到他竟能干出这等龌龊事!你是朝廷命官,皇上钦点的探花郎,他怎么敢下手?!”

简潼见张冀长说得咬牙切齿的,犹豫道:“其实……”

话未说完,只听“吁——”一声,张冀长拉起缰绳,马车已停在瑞王府后门。

张冀长停稳马车,自己先跳了下车,回头去扶简潼下来,这才道:“你刚刚说什么?”

简潼又想了想,也理不出个头绪,道:“没什么。”

二人进了府中,张冀长将简潼送进房里休息,又坚持找了大夫来看,大夫说了简潼无甚大碍,他这才放心。

简潼见张冀长坐在床边,似乎是想陪他,便伸手推他走。

张冀长看简潼刚脱出敌手,很不放心,想留下来陪他,无奈简潼几番催促,又提起童公公,他想起门外马车中还有一人,才只得起身,又细细地交代简潼好好休息,这才走了出去。

来到后门处,马车仍停在那里。走过去掀开车帘,里面那人仍昏睡着,没有动静。

张冀长冷哼一声,跳上车,驾着车驶了出去。

到了路口,本欲向皇城驶去,却突然心念一动,扯起缰绳,拐向相反的方向,驾着马车摇摇晃晃地出了城。

出城又行了几里路,来到一处僻静之所,看看左右了无人烟,张冀长停了车,转身也钻进了车中。

车中人仍睡着,却被他的动静惊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模糊不清,只觉面前坐着一人,童僖努力分辨,头却仍昏昏沉沉,身上也似乎有些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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