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梨雨——垣晓斐
垣晓斐  发于:2012年0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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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什么事,但看苏伯的口气,好像这辈子宁愿住草屋都不想再回到齐侯府了。转念之间浚潼瞥见红莠的脸色有

些苍白,大大的眼睛里似乎有水光闪动,只一瞬,她便又低下头去了。

吃过饭,红莠说要去村里的酒馆买两坛酒,晚上招待他们。浚潼想着正好可以先到酒馆喝两盅,才站起来还没

说话,晓若抢先一步说:“浚潼你先休息下,我正好和红莠去拜访下乡亲们。”说着也不等他答话,朝苏伯一

拱手就追了出去。

浚潼在苏伯这里待得百无聊赖,就和苏伯打了招呼想随便逛逛。谁想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江畔,他正感慨于天地

悠悠江水茫茫之际,忽然听得背后的小土坡后有人说话。

“晓若哥,听说你凯旋归来,立了大功了。”是红莠。“嗯。”晓若淡淡道,:“红莠,我不知道苏伯为什么

不肯回侯府呢?”见红莠不答,他又问:“红莠,你,愿意跟我回侯府么?”晓若的声音莫名的紧张。沉默良

久,听红莠的声音说:“晓若哥,我要嫁人了。”“什么?!”晓若的声音里透着惊慌和震惊,这是浚潼从认

识他以来就未曾听过的。就听他声音哽咽道:“红莠?是,是谁?”浚潼从土坡一侧的树后悄悄望过去,看见

晓若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继而惨白。“晓若哥,”红莠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

刚才的活泼被泪水冲刷,留下一张净颜,素若梨花。“是村里肖屠户的儿子,肖虎。定在下月初八。”晓若猛

地情绪失控,双手按住她的肩:“你答应了?”红莠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垂头丧气

。“为什么?红莠,你不是说等我么?你不是说等我来娶你么?”此话一出,浚潼原本有些不是滋味的心忽然

轰的一下,恍若被累击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里居然传来一阵钝痛。他慌张地捂着胸口,听红莠道:“

晓若哥,对不起。可是,我爹年纪也大了,我不能让他伤心。”晓若瞪大了眼睛咬着牙道:“好,我去和苏伯

说。”转身就走。可是红莠却死死拽着他的袖子,哭道:“晓若哥!这是我甘心答应了的,别怪我爹!”“甘

心?”晓若不可置信地回头望着她那一脸惶恐,“红莠,我不会把苏伯怎样的。你,你以为我要怎样?”那声

音颤抖着,竟似要耗尽一声的气力。红莠一时语塞,终于道:“晓若哥,你待我好,红莠这辈子都记在心里。

我爹一生坎坷,到了年老,我只想让他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可是,有些结是解不开的。在他心里,有些事发生

了就再也过不去了。”晓若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力地看着她,缓缓地摇头。终于,一把抱住她把他埋在怀里,

低低地说:“红莠,红莠。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么没用。”浚潼在一边看着,心里莫名的痛。

晚饭出奇地安静。吃了饭,浚潼在门口望着暮色中的雨,那雨到了傍晚,渐渐大了,却依旧没到能见到雨线的

地步。红莠收拾着碗筷,苏伯拉着晓若进里屋去说话了。过了好久,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浚潼躺在床上睡不着

,想起白天那一幕,他就心痛的厉害。却不是为晓若觉得可怜惑悲哀。他就这么躺了一夜,陪着坐在桌边的晓

若醒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他们准备回去。在院外,晓若牵着马,从怀里拿出一个绘着梨花图案的精致的小盒

子,凝视着红莠良久,道:“红莠,送给你。本来希望能看到你用。现在……”晓若住了有些颤抖的声音,望

了望天空,道:“你随意吧。本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说着勉强笑了笑。那笑,刺得浚潼的心一阵猛痛。

“晓若哥,有空来看我。谢谢你。”她顿了顿,也迷了眸子,道:“日子定在下月初八。有空来。”她目光凄

迷,说道后面眼泪扑唆嗦地坠了下来。“嗯。”晓若收回了送盒子的手,飞身上马,对着苏伯一抱拳,也不理

浚潼纵马而去。

他就像疯了一样抽打着坐骑,对浚潼完全不理。浚潼在后面看着他纵马飞奔,恨不得把马身抽裂。出了杏花村

,不过几里地,那马似是脱了力,慢了下来,最后站在了路旁。晓若翻身下马,牵了缰绳像个木偶似的走在有

些泥泞的路上。

走了一会儿,浚潼在后面看到他脚步有些踉跄,想是临行前的宴上饮了酒,此时酒劲上来了。刚要去扶他,就

见他扶着马鬃弓身呕在了地上,红朦朦一片。“晓若,你怎么了!”看清楚状况后浚潼觉得自己被重击了一拳

。晓若仿佛没有听见又呕了一口。那血沿着地上的水洼散开去,红了一大片。浚潼揽住晓若的肩,觉得他在微

微颤抖。“没事。”推开他的手,径自向前。“什么没事!你吐血了,告诉我,你感觉怎么样?快上马。”“

不必管我。”晓若扯着嘴角向上勾了勾,微闭了眼睛向前迈步。“说什么胡话呢你!上马,看大夫去。”说着

就要托他上马,“你能自己乘马么?”“不用!”晓若想推开他,忽然胃里一阵剧痛,又连呕了两口血。渐渐

觉得脱力,向地上滑去。“晓若,晓若!”浚潼的声音在耳边渐渐模糊不清,眼前一片昏暗……

有淡淡的药味飘在空中。晓若虚弱地睁开眼睛,发现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公子,您可醒了。”绿荷给他掖了

掖被角,问道:“您感觉怎么样?哪儿还疼?”哪儿还疼?他觉得心痛。像被利箭穿过,又被石磨碾压了。他

缓缓摇了摇头,微微欠起身体。“公子别动。您需要好好休息。”绿荷按住他的身体。他只好作罢,此时他一

点儿力气都没有。“我怎么回来了?”“是小王爷送公子回来的。”绿荷恭谨地回答。看着晓若欲言又止,绿

荷继续道:“小王爷见公子没有什么大碍了,已经先回府了。不知公子怎么和小王爷遇上的,公子刚回来的时

候脸色苍白,可吓死奴婢了。”“我好多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事儿我叫你。”“是,公子。”绿荷刚把那

门关上,那门就又开了。“公子,你好点儿没有?”是邱叔。“邱叔,我没事儿。”“还说没事儿,你回来的

时候一直吐血,把小王爷吓得脸色比你好不到哪儿去。你啊。”看见晓若居然笑了,邱叔无奈道:“你还笑。

好好休息。”“小王爷什么时候走的?”“两天前。”“两天?!”“是啊,你睡了两天了。小王爷请了御医

来,还让人隔几个时辰给他送回信。回头得好好送份谢礼。”“嗯。”晓若应了一声,缓缓闭目。邱叔认是他

睡了,轻手轻脚地出去了,没有看到他苍白脸颊上划过的眼泪。

第五章:寂寂微雨杏花村,孑孑独立湘妃子。(中)

养了些天,邱晓若自觉得好多了,这些天卢浚潼隔三差五就会来看望他,宁远王府也不时差人送些补品过来。

晓若在感激之余,倒是越发觉得那天失态了。

望望外面的天色颇好,他让家人备了马,自己拿了副字画到了宁远王府。这宁远王府比他的齐侯府自是气派了

不少,一路上曲径蜿蜒树木林立,勾檐斗角雕梁画栋。眼见着前面好大一座假山,那小厮把他带到跟前就行礼

退下了。绕过假山,猛地一阵刺目。

一片雪似的梨花海。

他迈步向里走去,只觉香风扑面,踏着的都是些冰肌玉骨,冷香丽颜。一座四角亭坐落在这一片雪海中,似一

只小舟翘着四只檐角,静静地浮在那里。晓若缓缓绕着亭子走过来,见浚潼坐在亭里的石凳上,懒系着披风,

正专心致志地读书。他的书童小云见晓若来了,忙迎上来请安。浚潼见是他,笑吟吟的过去扶,又吩咐了小云

去取暖垫来。

“晓若,你好些了么?”浚潼把他让进亭子里,把披风解了给他披上。“好多了,让你记挂着。”晓若明显还

是有些中气不足。“什么记挂不记挂的,你我还讲这些客气话。”说着话,小云已经取了暖垫来,又送来了一

件披风、一只手炉,自行退下了。

两人坐了下来,晓若把画向前一举道:“你看,这是闲散居士的手笔,我得了许久也没什么人一同赏看过,拿

来你看看罢。”浚潼一展那画,好一副花开富贵,金枝玉叶。

“好一副牡丹富贵!”浚潼赞道。

“既然你喜欢,就留在府上赏玩儿吧。”见他喜欢,晓若舒了口气。

“这画虽好,我却是不能收的。”浚潼把画卷起,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天收了我的东西,想还给我这个人

情?”

“这……”晓若被他说破了心事,一时无语。

“晓若你不必这样。”浚潼看着他的眼神竟有些沉痛:“闲散居士的牡丹堪称一绝,但是在我看来,再妖艳奢

华,也不过是一副死画。”他又指了指这亭周围的梨花:“在我心里,永远是这梨花最好。”他看着晓若,顿

了顿道:“你能明白么?”

晓若看他府中这花确实开的茂盛,便顺口说道:“你府上这花确实好,净洁素雅,清心涤尘。”

“可惜不过是应景而已,我的心早就留在山上的梨花林里了。”说着似有意又无意地扫了晓若一眼。晓若被他

这话一说,又想起了孩童时候和红莠一起收集梨花瓣给她做香囊的情景,望着亭外怔怔地出了神。

“飞莹流雪纷纷落,侬牵玉手同留香。”听他念了这句,浚潼的心忽地沉了沉。那分明有些微红的眼角刺痛了

他。

“不料今朝又三月,却看卿为他人嫁。”晓若被他续上来的这两句惊回了现实。“一时不察,竟然走神了。”

“我看你是失神了。”浚潼看他勉强掩饰,自己心里也很难过。想起了手中的画,为了不让尴尬的气氛继续下

去,他一笑道:“算了。你这画我先收下了。”看着他诧异的眼神,转身去扶他:“毕竟我们认识以来,你还

没有送我什么呢。这里凉,我们回去坐着吧。”

浚潼亲自为他盛了一碗小栗桂圆粥,递到他手里,又接了小云给自己盛的一碗,道:“慢些吃,小心烫。过些

天就是上寿节了。上次你我出征蛮夷,没能赶上。这次不仅赶上了,还要主持筹办。”晓若苦笑道:“我们出

征塞外,他却在这儿歌舞宴乐。”两人俱是沉默地叹了口气。

初八这天天气很好。晓若一个人乘了马到了杏花村外。今天的杏花村喜气洋洋,分外热闹。花轿从苏伯家一路

吹吹打打到了肖家,眼看着她被人搀了下得花轿,拜了天地。薄薄的一层盖头,隔开了两个人的视线,不知道

她涂的是不是那天的胭脂……

晓若失神地看着那红衣慢慢飘远,消失在厅堂里了。他知道,从此以后她是别人的妻子,再也不是那个和他一

起拣花瓣的小姑娘了。昏昏沉沉地坐在马上,他心里一片绞痛。离他不远的那马上的人,远远看着他,十分的

伤心,却是他看不见的。

初十,宁远王府的小王爷和齐侯府的小侯爷走马上任,上寿节也开始进入具体的筹办阶段。

十五,礼单齐备,各种贡品收齐。

二十,各处宫殿收拾停当,礼器备好。

二十二,上寿节节目通过审查。和各部校对完毕。

二十五,上寿节。

二十五这天,全国欢庆,最起码在皇城明郡是这样的。街道上张灯结彩,一律不得哭泣、发丧。

明郡的章鸾殿内,更是金丝曳柱,玉带横壁。文武大臣分立两侧,各方诸侯藩王齐聚殿上。偐帝高坐殿中九龙

金座,旁边是皇后杨氏和锦贵妃分别坐在他两侧下手位置。但外一派喜乐升腾。

“臣杨乐宜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福运昌隆,万寿无疆。”杨国丈首当其冲,向偐帝卖了个乖。

“杨国丈请平身。”皇帝睁了睁他那双如桃子般的浑浊的眼睛,用慵懒的声音笑嘻嘻地说,“国丈进来鞠躬尽

瘁,我国安定昌平,国丈功居其首!”“谢陛下,老臣愿为陛下尽心尽力!”

接下来又是各位王侯官员的好一番祝寿,皇帝也一一赐了座。待大家落座,有乐声由远及近飘飘渺渺,殿门开

处,一队舞姬身穿红纱手托织纱芙蓉,臂系金锁,上缀金铃,一步一摇,一摇一响。叮叮当当,悉悉索索,一

派姹紫嫣红,金光闪闪。那些舞姬腰肢摇曳,舞步婉转,明眸流波,不时笑向诸座。

这支舞,还真是够艳俗,够奢靡。

看见那些大臣的口水也如同那些金链子一样熠熠生光,晓若无奈地看了浚潼一眼。“陛下,你看这支舞可好。

”皇后起身腻在皇帝宝座的一边,道:“这是臣妾为皇上排演的,恭祝吾皇圣寿。”“好好,皇后费心了。”

皇帝竟然视百官如无物,当下和皇后亲亲我我,全然不顾天家威严。晓若和浚潼一时恶寒。

那边锦贵妃可有些不乐意了。也站起身来坐在了宝座的另一边,娇滴滴道:“陛下,臣妾也有寿礼。”“好,

爱妃也有寿礼?”说着殿下乐声渐弱,转而上扬,竟似西域的乐曲。红纱退下,金纱飞扬,绚烂的金色充斥了

整个大殿。每个舞姬身上的舞衣都几近透明,那些旋舞让众人都晕迷了。“好好,爱妃真是心思奇佳啊。”皇

上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向锦贵妃的面颊上掐了一把。

寿宴上各人纷献的各种杂耍乐舞频频交替,皇上甚是欢悦。将近结束时,才想起辛苦筹办的各位官员。

“此次上寿宴,朕甚是满意。各位爱卿辛苦了,朕待会儿有赏,同各位一同欢庆!卢爱卿,邱爱卿这次火速上

任,短短时间,竟然为朕筹备出如此华丽的寿宴,朕,要感谢二位卿家。”说着一旁的刘公公托了两杯酒,向

二人走去。

两人赶忙站起来接过,高声道:“臣,谢万岁赏赐,能为陛下效劳乃我等荣耀。臣叩谢天恩。”说罢一饮而尽

“好,好,爱卿海量。”皇帝显然有些醉醺醺了,道:“朕不胜酒力,各位爱卿请自便。”说着在皇后和锦贵

妃的搀扶下向后殿去了。

殿下也就随着皇帝的退席逐渐欢腾起来。

“卢大人,邱大人,这次上寿宴真是缤纷多彩啊!二位真是劳苦功高,来,来,老夫敬二位!”杨国丈在一堆

奉承的人中走出来,向着邱晓若和卢浚潼走来,煞有介事地拱了拱手,举起了酒杯。本朝《礼》注,凡当较之

自己官职高的官员向自己敬酒时,为表恭敬,需饮三杯。之前一直都是君臣同饮,多多少少大家一同也饮了一

些。此时国丈敬酒,二人也说些客气话,将这酒饮了。回归本席时,浚潼经过晓若时,嘱咐道:“不要勉强。

”“嗯。”晓若应了一声,脸颊微红。也不知是不是国丈大人带了个头,列为大人都来敬酒,而且多时来敬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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