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自己是如何被好友算计的全过程，苏林柏黑了脸，很是不爽，「那又怎么样，你去问清楚他想要多少，都算你账上不就行了嘛。」

「……这事要钱能摆平就好了，」李明粲郁卒了，「你不知道，那家俱乐部是很注重信誉的，只有信誉高的客人才能点到红牌，就为昨天这事，我辛辛苦苦积攒了五年的信誉啊，被你一夜给毁了，近期内怕是连门都不让进了。」

「……」

＊＊＊＊＊＊

林炎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眼周有些肿胀，即便此时窗帘是拉上的，也还是要眨好几次眼才能适应光线。

视线停留在紧密合拢的窗帘上，他可以肯定，这不是他的房间，因为他房间的窗帘是相对朴素的式样，并没有这么繁杂奢华，那么，他这是在哪？

紧闭的门外是两个男人在说话，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他隐约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声音属于谁。

全身是宿醉后的疼痛，下半身也有些不寻常的痛，林炎直起上身后，羽绒被从肩滑落至腰部，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光裸于被的，视线被遍布全身大大小小的紫红印迹牵引了去，微张了嘴，却因惊羞而说不出半句话。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思量了许久，终于放弃似地躺回了被子里。

门外的交谈声不知何时停止了，一脉寂静，林炎却是半睁着眼，没有半点睡意。

他还是没能想起，那个声音的主人。

明明那么熟悉，明明……

房门被从外打开，林炎偏过头去，他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熟悉的声音已经传入他耳，「感觉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炎睁圆了眼，大为吃惊，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个声音的主人竟是苏林柏！对自己做出……

「为什么……你会……」

「对不起，」苏林柏别开眼，「这只是一个误会，我……没想到房间里的人会是你。」

「是不是……」林炎抿起下唇，他明明知道这句话是不该问的，却还是忍不住，「无论昨夜这间房里的人是谁，你都会做这种事？」

「……」

「……」

「……」

「对不起……」林炎沉默了半晌，说道。

他怎么又忘了，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质问苏林柏？

这时，敲门声响起，苏林柏看了林炎一眼，转身去开了门，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碗粥，「林炎，你饿了吗？我备有粥，你吃一点吧。」

「……谢谢。」林炎客气道。

看到碗里的姜丝，他几易细不可察地皱起了眉，苏林柏当然没漏看这一小动作，于是轻笑着拿过筷子，细心地把姜丝一点一点的从碗里挑出来。

挑尽姜丝后，盛了粥的勺子挨近林炎未张的唇边，轻轻的压迫示意他吃下去。

林炎皱眉：「我可以自己来。」

苏林柏微眯起眼，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压迫红唇的力度变大了些，有撬开他的嘴灌进去的意思，他不得不妥协，认命地把粥咽下。

一碗咸鲜的菠菜瘦肉粥很快便见了底，没了喂食的动作，二人一时间竟面面相觑起来。

良久后，苏林柏咳了一声，有点不自在地问道：「咳，那个……你吃饱了吗？还是要再吃一碗？我让他们送……」

「不用了，」林炎强压下内心对苏林柏温柔的渴望，迫使自己冷静道，「苏先生，以后……请别再对我这么好了。」

苏林柏沉默了一下，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可是……」

「……」

「我们现在算什么呢？一夜情的对象吗？坦白说，我们现在，连朋友也算不上。」

苏林柏抽了抽嘴角，「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我不该这么认为吗？」林炎反问。

「我知道了，」苏林柏嘲讽着自己，放下瓷碗，起身离去，「我先出去，不打扰你休息了，如果……你不愿意待在这里的话，随时可以离开，我不勉强你。」

门「咔嗒」一声落了锁，偌大的房间恢复到属于它的寂静。

他说出来了，他真的……说出来了，一夜情的对象？可笑，他并不想这么定义自己与苏林柏的关系的，可是他没办法欺瞒自己，因为这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可是，最令他感到心痛的，是苏林柏没有反驳，没有辩解，那便是默认了吧，一夜情，多么可笑，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就算、就算自己没有走错房，就算昨夜在这间房里的人并不是自己，苏林柏一样会遵循自己内心的本能，做出这种事。

不是因为他是林炎，只是因为他恰好在这儿，取代了那个有义务承担苏林柏需要的人。

他明明知道，时间的力量无比强大，时间，可以从内而外地改变一个人，却还是，忍不住失望。

Chapter 36

「怎么那么快就要回国？不是已经请好了一个礼拜的假了吗？」萧慎等人把林炎与白雨送到了机场，话别时，萧倾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两天真是多谢大家的照顾了，不过，年关是编辑部最忙的时候，编辑部有事，不回去怎么行。」林炎微微笑着拍了拍白雨的背，暗示意味浓烈，「对吧，白雨？」

「啊，是啊……」白雨接道，「那么大的工作压力哪是说放就能放下的，玩起来也很难尽兴啊，再说了，我们又不是以后都不来了，等有时间，会来缠着你让你过尽导游瘾的，大律师。」

萧倾哼了一声，但脸色着实是好看了些的，「下次可不许你们再拿编辑部当挡箭牌了。」

「有点可惜，」话虽这么说，白雨却是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侧过脸，对林炎说，「我们走吧，安检的时间要到了。」

林炎点点头，随后从萧倾的手中接过了自己的行李，「萧倾哥，谢谢你。」

「……」

他看了眼萧倾，又看了眼夏衍，发现夏衍紧张得眉都蹙起时，嘴角已藏不住笑意：「呵，那个……祝你们幸福。」

等漫长的安检时间过后，二人上飞机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白雨看着林炎清秀的侧脸，突然道：「现在只有我们，可以说说为什么了吧？」

林炎系安全带的动作顿了一顿，沉默许久后，忽地轻笑道：「什么为什么？白雨，你说的话，我真是愈来愈听不明白了。」

「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回国？」

「编辑部……」

「编辑部交待你做的事，你不是早在来之前就做完了？」

「我……」

「小炎，有些事，你现在不愿告诉我，那没关系，我愿意等，直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白雨勾起唇角，笑得有点落寞，「只是，那一天……它真的存在吗？」

林炎微阖上眼，沉默了一下后，轻声道：「白雨，这个问题，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因为现在，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它是否存在。」

＊＊＊＊＊＊

比起待在巴黎的那两天，林炎深深觉得，回国后的生活只能用炼狱这个词来形容了。

看着办公桌上一天比一天叠得要高的文件，纵然是被同事判定为「对工作的兴趣比女人还大的男人」、「工作狂」的林炎，也有些吃不消了。

眼看下班时间就要到了，林炎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把要带回家看的文件收进包里，起身正要离开编辑部时却被后辈Alen唤住了。

「林炎前辈……」Alen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文件，随后又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林炎只当她是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没弄明白，于是笑着问：「怎么了，工作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前辈……」Alen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中的一叠文件递了过去，「这份文件，真的是您亲自处理的吗？有很多地方都出了错，而且……老大急着要。」

「啊……」林炎接过文件认真翻看了一下，发现有很多很明显的错误，还是那种新进菜鸟才会犯的简单错误，也难怪乎Alen会怀疑了，但……这些错误，确确实实是自己犯的啊，真不知道当时在打文件的时候自己在想些什么。

「还真是……我知道了，过会儿我会再重打一份给老大的。」

「我会留下来帮前辈的。」

「谢谢，不过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的，再说了，这是我自己犯下的错，没道理把你也给拖下水的。」

晚九点十分。

忙完工作的白雨把笔记本合上，拿过公文包走出了办公室，下楼梯时却意外发现二层的灯还亮着，细听之下还听得见键盘被敲击的声音。

都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白雨从窗边走过时，好奇地看了一眼，却惊奇地发现——「林炎？！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里边不止林炎一人，他的身旁还站有一中年男人，那人瞥了白雨一眼，而后把林炎的神吼回来了：「快一点把文件打完！」

他话音刚落，林炎敲击键盘的速度立刻变成了之前的三倍。

白雨静静地等候在一旁，大约等了有半个小时，才等来林炎把任务结束掉，然后把打好的文件交到那个板着一张脸的中年男人手上。

「小炎，今天去我家吧，我爸妈从T市过来了，这两天一直叨叨着说想见见你。」

「啊……好的。」

「对了，今天是怎么了？加班的话，怎么只有你一人？」与同父母寒暄完的林炎回了房间后，白雨看着他已藏不住疲态的脸，忍不住问道。

「是个人加班，我……在工作上出了差错，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自从……」

「怎么了？」

「白雨，我在巴黎……」林炎犹豫了一下，说，「遇见林柏了。」

「怎么会……」白雨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苏林柏他……不是在美国吗？」

「……」

「小炎，你还是很爱他，我没说错吧？」白雨沉默了一下，说道。

「可是，他变了，已经……不再是我记忆里的他，他变得……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林炎轻声叹道，「我们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

「去争取吧，既然你还爱着他，」白雨有些黯然，「我起先还在犹豫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诉你，现在看来，它对你而言是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林炎睁大了眼。

「前些天我接到萧慎的电话，他说苏林柏就要回国了，很可能会去参加三天后的大学同级聚会，让我务必要瞒着你，不让你知道。」

「那……」林炎讶然，「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林炎，我不会左右你的思想，」白雨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像我以前那样，该执着的时候不执着，等想要执着了，却已经不被需要了，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后悔。」

「……」

「我还记得，当初你说你不会后悔做出那样的选择，是因为你舍不得毁了他，可是，这样的顾虑，现在还存在吗？」

林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眼角有些润润的。

白雨与他对视着，沉默了一下，说：「林炎，我是真的，不想看到你后悔。」

Chapter 37

「苏董，您今夜七点至九点的安排有变动。」细眉美眸的正太助手立于一旁，微低下头，看着面前正在认真办公的男人冷毅的俊脸，有些为难地说道。

作为男人身边得力助手之一的他，从男人第一天当苏氏集团董事长起就在男人身边做事的他，又岂会不了解男人有多厌恶已经决定的事情出现变动。

「怎么？」果不其然，苏林柏脸一黑，正签着文件的动作顿住了，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合约的事，董小少爷想与您当面谈谈，约了您今晚七点在零点酒吧见面，您看……」

「……原定的安排是什么？」苏林柏沉默了一下，问道。

「啊，那个……是C大98级的聚会，在商华大酒店三层的菊轩阁举办。」

「……聚会？」像是想起了什么紧要的事，苏林柏微蹙起眉道，「董小少爷那边我就不过去了，你过会儿给他去个电话，合约要是有什么问题让他同负责人说一声就是。」

「是，我这就去办。」

助手说完便转身出了门，可还没给足苏林柏清净的时间，就又进得门来：「苏董……」

「又有什么事？」苏林柏沉下声，很是不悦。

「董小少爷坚持要与您面谈，不则……就不签字。」

「幼稚，」苏林柏冷哼了声，「知道原因吗？」

助手抿起下唇，迟疑了一会儿后，还是摇了摇头。

苏林柏沉默了一下，后突然问道：「他喜欢男人？」

「……是。」

「推了，」苏林柏冷下脸来，「我不去。」

「可是……」

「就说我晚上有安排。」

助手易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随后迟疑地应了声：「……是。」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尽管他知道苏林柏一向厌恶应酬，更遑论是去应酬一个对自己有企图的人，但……这可是近亿的单子啊，说不要就不要，一点余地都没有留下，那个什么大学的同级聚会，在苏林柏心里，竟重要到了这种程度吗？！

「苏董……」

「嗯？」尾音略略上扬。

「那个聚会……很重要吗？」

「……」冬日微弱的光线穿过了窗玻透进室内来，给背光的苏林柏整个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的金色光晕，但见他把笔随手搁放在桌上，双手交叠着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唇角微微扬起，淡淡地笑了，「是啊，他很重要。」

＊＊＊＊＊＊

「嗯，我到了，你在哪里？……好，我等你。」林炎收了线，望着墨色的天空，叹息着小幅度地搓了搓将被冻僵的手。

看这天色，是又要下场大雪了呢。

他不由弯起了唇角。这么多年没见，他都要忘记顾珂生得是什么模样了，印象中的顾珂皮肤黑得好似焦炭，他本人却引以为傲，还有，那经久挂于脸上的笑容总也是那么青春豪放，林炎与他并不是很熟，普通同学的关系吧，也就是在听到别人说起他时还能记起自己有这么一个同学而已。

听说，他在苏楠同苏林柏分手之后对苏楠穷追不舍了好些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真乃勇气可嘉；听说，他与苏楠结婚了，次年苏楠就给他生了个儿子，小夫妻的日子一直和和美美的过着，如今，两人又有了一个儿子，前几天才满的月。

娶个贤惠的妻子，生个乖巧的孩子，顾珂走的正是寻常人的人生轨道，很庸俗，却也很幸福，这是林炎他们这类人这辈子都不敢肖想的将来。

正想着，忽然感到肩上一重，才回过神来，却已听得身后人爽朗的笑声：「说真的，林炎，我们真是好久没见了啊！」

「嗯，」林炎微微笑着，将视线对准了顾珂身后离他们有三米之遥的着了淡妆的女人，「这位是……？」

「我老婆，苏楠。」顾珂走到苏楠身边，搂过她的纤腰，自若地笑笑。

林炎微微笑着对苏楠点了点头，而没有多说什么，他的注意力已经被苏楠身边那一对年纪尚小的兄弟吸引了去，五岁的哥哥寰宇有些笨拙地抱着才刚满月的弟弟寰夜，哥哥的皮肤结自父亲，所幸没有黑过头，是健康的小麦色，弟弟却是结了母亲，肌肤宛若白瓷那般，再瞧他细腻的五官，活脱脱一个误入凡尘的小天使，现下，小天使正因着哥哥那不很正规的抱姿而抽泣，小哥哥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去，犹豫了好一会儿后，才重重地亲了亲弟弟微微嘟起的粉唇，而这方法也确是有用的，寰夜很快便停止了抽泣，在小哥哥笨拙的拍抚下溺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