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子听到人来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赤炎忽然慌乱不已,竟还心生想逃跑的奇怪念头。
在门槛前折返了几番,最终,东海皇子平复了一下纷乱的心绪,仍留在厅堂里等人来。
49.
堂外的一树繁花已盛开,清风拂过,落英缤纷如飘雪般在空中纷纷扬扬。
赤炎低头,望见一抹粉色的花瓣被缓缓吹入厅堂的地上,再望去,小小的花瓣前,已赫然出现一双不染纤尘的
莹白绸鞋,不,应该是两双。
抬头,当日那惹人痴狂的绝颜又重新映在自己的金色眼眸中。
还是原来那双剔透璀璨的紫睦,还是那如樱娇美的唇,还是那比雪还细腻的透明肌肤,还是身后那随风轻轻扬
起的青丝,还是那纤细身体上所罩的一身飘逸的白色丝袍。
那一刻,赤炎忽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
他想张口说些什么,对,就是刚刚自己等待的愤恨。
可所有的话,甚至是愤怒的咒骂却在下一刻都无法从口中轻易脱出。
“澜,他就是客人吗?”一个动听万分的声音从狐王的身边低低响起,赤炎望过去,敢如此大胆挽着狐王胳膊
的是一个眼角下有一颗黑痣的美丽青年。
虽然他的外貌还不及轩辕月澜那天界人界都无双的绝美,不过,狐王身旁的青年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回过头去,轩辕月澜爱恋的看着紧紧挨着自己的青年笑了,一个令人窒息,一个能令人溺毙其中的温柔微笑“
应该就是他了。”伸出若葱兰般的玉指,狐王轻柔的拈去美丽青年发丝上带着甜腻香的花瓣。“夏夜,你先回
房吧,本王马上就来。”
青年深情款款的望着他,听话的点了点头,很快消失在庭院的纷扬花雨中。
把揉的已起条条皱痕的红色喜帖,冷冷扔在轩辕月澜的面前。
赤炎故意忽略此时心中升起的异样感,那是一种自己从没体会过的奇诡感觉,一种窒息的连心都会随之疼痛的
感觉。“这是东海的喜帖,老子给你送来了,去不去随你。”
冷冷的声音,冷冷的态度,狐王的眼眸深处也是藏了万年飞雪般的冷,一切都是冷冷的,连那换了几轮的茶水
也已变冷。
想尽快离开那窒息感觉的赤炎,只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快点逃开,可凭什么是老子要躲着他,就在一只脚即
将跨出门槛时,那抹红色又突然折了回来,连赤炎都惊讶自己为什么又会折回去,也许是讨厌把自己当陌生人
的态度,也许是作为仇人见面,对如火般灼热的东海皇子是最好的见面“我个的……别以为是老子自己情愿来
给你送帖子的,轩辕月澜你这个混账给老子听好了,下一次见面,老子一定要砍了你,你给我等好。”
不知为何,就是想让眼前那如寒潭般深不可测的男子生气,赤炎讨厌自己的火热就这样被他的冷漠浇熄。
寻不到狐王眼神中的一丝热,抿了抿薄薄的唇,男子的声音清冷异常“若本王没记错,这应该是本王与赤炎皇
子第一次见面。虽然本王不知皇子与在下有什么难言怨仇,不过皇子既然已喜帖送到,那也可回去复命。”
下了逐客令的狐王,显然比方才态度更加冰冷。
陌生人?狐王眼眸中弥漫的紫色没有一丝温热,赤炎自嘲的开始在厅堂里放声大笑“哈哈哈……姥姥的,轩辕
月澜算你狠,好一个第一次见面,老子算这辈子彻底认识你了。”
骄傲的火红包裹在橙色中义无反顾的迅速离去,肆意潇洒的背影映在那抹本冷得令人心寒的紫色里。
灼眼的,急急离去的红色没有看见身后那抹紫睦中闪过的一丝不容察觉的狠狠悲伤,没看见那如樱瓣美好的朱
唇差点因万分不忍而逸出的挽留……
50.
“澜,你的客人已经离去了?”满室散发着惑人的诡异香气,夏夜正慵懒地卧趴在绣金的柔软卧榻上,如瀑的
青丝一丝一缕,隐隐光华闪动。说不尽的妖邪绮丽。
未搭理,只是月澜的面容带着些许无力的苍白,低睦,自己的投影在盛着香茗的青玉杯子中,微微的晃颤着好
似幻影。“你的吩咐我都如实照办了。可你为何还霸占夏夜的身体?”手掌不禁篡成紧紧的拳。
卧榻的丽人,眉若秋水,勾唇一笑“你确实遣走了那个讨厌的赤炎,不过──”
“不过什么──”不见其人,只闻其名,月澜的心还是会忍不住的层层揪痛。从何时起,对于赤炎的爱已深埋
进骨子,彻底把自己糜烂殆尽。它成为昔日强大狐王最致命的伤口,稍稍碰触也会痛彻心扉于。“白攸靖,如
果你胆敢伤赤炎一根头发,我就让你彻底元神俱灭,影火焚身”
“呵呵呵”长袖掩唇,面对着狐王手中正跳动的可怕暗红,白攸靖却一脸的释然平静“轩辕月澜,你伤了我就
是伤害了脆弱的夏夜。难道你想亲手杀了这如水温存的爱人?”
夏夜,对,夏夜。
嗜血的影火一下颓然的熄灭在自己的掌心。虽然不爱了,可那份要好好照顾他,保护好他的责任却依旧亘古未
变。无疑这宛如昙花般幽幽的人儿,是经不起一丁点儿的风雨击打。
“白攸靖,你昔日也爱着夏夜,可你今次霸占他的身体,难道你也不是在伤害你的挚爱?”
“啪”头一歪,月澜瓷器般的脸蛋上,第一次出现了红肿的掌印,而如此胆大妄为掴他的人,正是眼前占着夏
夜身体的白攸靖。
颤抖着肩膀,白攸靖的眼神包含着某种敌意与决绝“最没有资格说伤害的就是你──轩辕月澜。你无情地抛弃
了对你一直痴心无悔的夏夜。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把他伤害到体无完肤。”
“但也是你与夏夜背叛了我。我曾经的挚爱,与我此生的至交,是你们在我眼前行着苟且。我的爱被玷污,我
的心也再那一刻永远的死去”扯着白攸靖的衣领,一向沉着的狐王,此刻也狂激愤恨着。宣泄藏于心中的多年
痛苦。
“是我乞求夏夜的”白攸靖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凄楚。
“你说什么”放下衣领,年轻的狐王一脸的难以置信。
“夏夜每时每刻都爱着你。当时是我去他的房中,是我乞求他的爱,是我乞求要抱他,”白攸靖苦苦的笑着“
至善如水的夏夜,温柔如水的夏夜,是我用死来相逼片刻的温存。最为了解他的你该明白,善良的他一定是承
载着满心的痛苦,来接受我的求爱”
“是你逼夏夜的”颓然的放开白攸靖,月澜忽然觉得这是自己今生听过最好笑的笑话。难道愤恨了那么久的怨
恨,竟是自己一向的误解于他?
无可奈何的善良人儿,在痛苦中只能作出无可奈何的选择。
若白攸靖说的都是实话,月澜相信夏夜会在那种情况下,作出这让他们都痛不欲生的抉择。脑海中,浮现出的
全市昔日夏夜委婉清丽的身影。这个小小的人儿,一生究竟背负着多大的痛苦呢?
“轩辕月澜,你的选择?是夏夜,还是那个赤炎呢?两人之中,你只能选择一人。是用影火杀了我与夏夜,快
乐的与你的东海皇子生活在一起。还是杀了赤炎,与夏夜在一起救赎你的罪孽呢?”白攸靖如同恶魔,邪恶地
对着月澜步步紧逼。
一个是昔日亏欠太多的爱人,一个是今日至死不渝的爱人,太难的取舍早已使强大的狐王心力憔悴不堪。
51.
为自家老头子去轩辕月澜那儿送了喜帖,按理说完事后应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狐王在堂上的冷漠紫睦,如同施咒于赤炎的脑海深处,伴随心中从未体味过的奇异酸楚,反反复复的铭刻难
以磨灭。
妈的,为什么说不认识?为什么要恶心地装陌生人?难道过往往的种种,轩辕月澜都忘记了吗?自己所遭遇的
一切又算什么?难道一句轻渺的话语就能勾消俩人的恩怨吗?
双手枕于脑后铺散开的红发中,远处的夕阳渐缓渐远,突然想在回东海的路上停歇下来。
观望着四周不断被洒上金色的云彩,赤炎横躺在自己止于苍穹的红色驾云。
“赤炎~”不似往常,那把徒增魅力的描金扇子,今日却插在澜渊缀着五彩玛瑙的腰带上。只见贵公子春光满
面,怀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白瓷小酒壶,一看便知刚从下界赶回的。
“是竹叶青哦”像献宝似的,澜渊把酒壶在赤炎的眼皮底下得意的卖弄了一下,墨色的眼里都是掩不住的似水
柔情。“是篱清为我特别酿的”
篱清?赤炎在下界也有所耳闻,据说是统管洛水一带狐族的族长,可此人却刻板严厉。怎么着,都不像个会与
澜渊这样风流情种扯上调调的人。
“对了,赤炎,你怎么会在这儿”小心地收好酒壶,“唰”地一下,描金山水扇又在二太子手中摇得欢畅。
起身,赤炎抱住膝盖,金色的眼投向远方“送喜帖去了”
“对啊,没过几日就是你妹妹的出阁日了……哎,从此仙界又少了个能让人暮想的美人呀”装出一脸哀怨,二
太子把脸掩在纸扇后。“去找个人吧”
“什么”赤炎一脸不解。
“没有了美人妹妹陪伴,去找个人爱吧。赤炎,我总觉得你好寂寞,干脆找个你喜欢的人,好好地爱一场吧”
把扇子合上,澜渊的表情似乎很认真。
“
你这个家伙……”大喊一声,赤炎一拳已送进了澜渊的肚子上。
其实这一拳头并不重,可是总有恃无恐地澜渊却借题发挥,有些无赖地扯着赤炎的袖子“哦,东海皇子赤炎害
羞了,赤炎害羞了”
眉头抖了几抖,对于太过“活泼”的二太子,赤炎也一头两大。故意板起脸来“谁说老子害
羞了”
“呐,赤炎,其实找到自己爱的人真的很好啊”停止嬉闹,澜渊的脸上难得的认真“孤单的时候,会有人陪伴
。快乐的时候,会有人分享。就算是彼此生气猜忌的时候,那些可爱的吃醋都会点点滴滴,流淌于心中别有一
番风味。”
“吃醋”忽然像领悟到些什么,赤炎的金睦直直瞪着澜渊。
“是啊,吃醋”继续做着讲师的澜渊,潇洒地摇晃折扇“就是指,彼此相爱的人看着对方太过亲近于别人,心
中会泛起无名的嫉妒与酸涩感………”
“可老子不懂,又不爱来爱去的,哪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摇摇头,左耳的金色小环可爱地晃悠着。
故作神秘状,澜渊的眼里闪着狡黠的精光“东海皇子,你这有所不知。吃醋一定是在意对方的,至于爱不爱的
只是自己暂时未发觉罢了。怎么?”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赤炎“难道赤炎皇子已感受过了”
“哈哈哈~怎么会呢~哈哈哈~老子只是有些好奇~澜渊你太过敏感了~哈哈哈”匆匆逃也似地离开澜渊,赤炎没
命地朝龙宫飞去。
52.
终于到了潋滟出阁的当日,赤炎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宾客还未纷至的空敞大堂。
红艳艳的喜字的大灯笼冷清地摇晃着,过了今日,自己的妹妹就将嫁为他人妇──再也不是那个天真的东海公
主,该是渭水府的洞主夫人吧。
对于这个不把礼教放在眼里的妹妹,赤炎真是又爱又恨又疼。疼她,为了那个从不把她放在眼眸中的勖扬天君
心力憔悴。恨她,被冷心人伤害了一次又一次,仍痴心不改。爱她,谁叫东海皇子只有这一个笨丫头妹妹──
潋滟。
也许拜堂成亲后,潋滟做了人妻后,这一切本不该产生的执念从此能像风般永远逝去。
“皇子,皇子”
听到有人疾唤,赤炎回过神,一身喜气衣服的龟丞相正“吧嗒吧嗒”地落着热泪朝他跑来。明白龟丞对于他们
两兄妹的感情,深厚的就像自己的孩子。
“丞相,老子知道,你一直舍不得潋滟那丫头。我个的……其实老子我也一直……”手握着丞相的肩膀,赤炎
只想好好安慰满心不舍的他。
“不是的,皇子,是……是……潋滟公主跑了”一激动就舌头打结的龟丞相,好不容易才把话给说了出来。
在留下来应付宾客的龙王与龟丞相的担忧目光中,赤炎驾着红云当即上天界抓新娘去了。
这也许是天界人界妖界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吧,抛弃要与自己成亲的丈夫,抛下所有等着看成礼的大小宾客,
穿着新娘扎人眼的红艳喜服,东海的公主支身一人去天界找她心念的爱人──勖扬天君。
可惜红颜尽付落花名,如此尘缘本无义。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赤炎来到了勖扬的府邸前。正当他还在盘算是用武力还是用骗得,先让潋滟回家拜堂结束
新娘脱逃的闹剧。
大出他的意料,梨花带雨的潋滟已手捏着红盖头,一脸表情决绝地从勖扬的府邸中慢慢走出。
“潋滟,你这死丫头,不知道老头子,还有……”本想好好的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在如此关键时刻为龙宫生
出事端的罪魁祸首。
“哥哥,我嫁。”一头扑进赤炎的怀里,潋滟紧紧抱着口硬心软的父兄,“哥哥,我
嫁…”
千言万语都只在这一声似有如无的叹息声中。柔柔地轻抚着哭花精致妆容的妹妹,赤炎觉得自己的心也变得酸
楚“唉~早知如此,何必……算了,一切都过去。我们回去吧,潋滟”
没有回头,没有留恋。
最终蒙上一条龙凤喜帕,潋滟平静地上了轿。
临走时,明了一切的容轩,表情豁达平静“我等了她许久,从今她就是我娘子,我定好好待她”
姻缘本天注定,渭水府的少主容轩还是成了东海公主的夫婿。
53.
喜气洋洋的厅堂上,仙风道骨长须发白的月老,无疑是整个喜宴上最受欢迎的宾客。今日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
那两个长相讨喜,古灵精怪的徒弟。
趁着东海的嫁女,许多的客人都借机与月老套着近乎,希望能套出未来的夫婿或是求得一出好姻缘。
“天机不可泄露啊”面对着悻悻而归地众人们,月老边笑边抚弄着白胡子。
为每一桌的宾客添上上好的酒液,来到云集上宾的地方,赤炎才发现轩辕月澜也是其中的宾客之一。只是一个
颇为眼熟的美人还陪于一旁。
握着手中酒壶的手,下意识地紧了又紧。
何时,那种怪异的感觉已泛滥与心头。碍于今日妹妹的大婚,赤炎决定和和气气地款待好两人。
为月澜,为夏夜,为那桌客人在酒杯中斟上浓香的酒液,赤炎正想离去,月老两个在堂上各桌来回嬉耍的徒弟
,已跑到了他的身侧。
“送你一根红线”道行颇浅的小童从衣袖里抽出一根交予赤炎手心。不顾他的惊愕,立于另一旁的小童已老神
在在,好一副月老第二的样子。用手指了东海的皇子又遥指于面容清丽的狐王,当场“披露”着天机“你和他
注定有缘,红线送你们,你们就能世世不分离”
“什么”有些呆滞地看着手中仍泛着温热的红线,赤炎一脸的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