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栗(生子)下——战靖
战靖  发于:2012年0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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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湿冷的液体滴上了手背,靠在怀里的瘦削背脊抖得让明爸也心升不忍,不禁长叹出声。

这个孩子也真是的,明明舍不下这份感情,也没办法断然决然的放开对方,那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看开一点

,给门外的那个年轻人一个好好补偿他跟小朝的机会呢?

当年的自己只因一个乔仲凛单方面的误会,就被疑心病带重的他给彻底舍弃,不但解释无门,还只能选择怀着

明真离开美国,与当年的乔仲凛相比,门外的那个年轻人虽然跟次子的开始是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之上,可光凭

他这份对爱不轻言放弃,宁可不要江山也要得到人的执着,伤痕累累的去而复返,不顾身上的伤势怎样也要过

来求得原谅的精神,明爸就觉得这样的曾颖超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可取,合该值得他的协助,值得要比乔仲凛,

少等上那么几年。

「……好。」乔志钧抬起一手,用食指指背关节抹掉了两眼的泪,「让我上去……拿件东西穿件外套,就出去

。」

明兴诚闻言松开手,看见乔志钧继续往上小心翼翼的慢慢爬阶,便转身走到乔志钧方才站立的位置,隔着窗户

,看着院子里那个缩着肩膀低着头,两手都插在外套口袋里不停跺着脚的年轻人,又叹了口气。

希望你是真的值得,值得我抛开成见,这样对你。

希望你别让我大失所望,若有那天,我肯定会亲手杀掉你。

希望你能给我的儿子我的孙子,最好的未来。

086

慢腾腾爬上三楼,走进自己房间的乔志钧站在衣柜前踌躇许久,这才抬起手扳开对开的其中一扇柜门,抿紧双

唇眼带不舍地,凝视着那件吊挂在横杆上最外侧,本来就不属于他却让他擅自带在身边好些时日的长大衣。

(乔志钧,不要啊!)自从知道曾颖超就是让自己生下小朝的那人开始,就很少再与乔志钧意见相左的明融感

应到乔志均此刻的决定,不禁大声抗议!

[为什么?]事已至此,没有让曾颖超死心,他将难有宁日。

(我,我,我同意你把他赶走,可是你不能将大衣还给他!)

[为什么?]乔志钧对另一个自己明知故问,然后发现自己竟然对已知的答案既害怕,又期待。

(衣服当初是我决定带走的,要不要归还应该要由我决定!)

[为什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曾颖超对自己犯下这般难以宽恕的罪愆,若是还留着这么件

大衣,不仅早就失去当初想拥有一个念想的初衷,每每看见还会提醒自己对曾颖超那份难分难舍的心情,已经

变成一个伤他莫深的大笑话!

(乔志钧,那件大衣是我曾勇敢争取过一份感情的唯一物证,请你让我保有它,行不行?)

蓦地,楼下回荡起的午后五点整点的报时钟响,被召回注意力的苍白男人这才像是回过神似的深深吸气,屏住

气息伸出一手,将那件曾颖超曾拿来裹住他,抱着他回渡假村住处的毛呢灰色长大衣,从木质衣架上轻轻取下

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曾颖超对那夜始终记得,却不在两人交往期间找时机对他告知的心理着实过于心

存侥幸,还是让乔志均戒慎恐惧愤恨难平的,难以在短期间内再度建立起对他的信心。

所以,当乔志均在父亲的陪同下极为缓慢地走进院子,朝曾颖超递出披在他肘上的长大衣,对他说此情已逝,

留它无用之时,曾颖超的眼神透着难以置信的凄凉,就像在控诉乔志均是个刽子手,而那件长大衣,是即将砍

落他项上人头的嗜血大刀!

「乔志钧你老实说,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我?!」曾颖超原本无神的双眼看见心上人走出门来,那抹霎时

发亮的期盼被生生扼死了,此时的眼瞳伤痛难掩,显得更加黑沉黯淡。

「我是被你蒙蔽了,才会答应跟你交往。」雪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看见曾颖超不肯伸手来接大衣,雪帽帽顶

以及两侧肩膀都积上一层薄白,两瓣嘴唇皆冻成灰败的紫,乔志钧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将他尽快赶上车去避避

风雪,「要是非得让我无条件的再接受你,这么轻易的就原谅了你的所作所为,继续又跟你走成一路,那还不

如先拿剪刀,戳瞎我这双眼!」

乔志钧的话很绝决,神情分明还忿忿恨着,已经背叛家人期望,选择放弃接班理想的曾颖超终究迎来了避无可

避,恐怕要落得两头皆空的绝境,回家问明身世那时,就被接二连三意想不到的连肿打击摧残得剧痛过好几回

的心脏此刻再次因乔志钧的恨意打乱了脉动,那字字句句扎进心窝引起的剧烈收缩,榨得他胸口疼痛不已,喘

不过气的感觉更是让他的肺叶功能失调,开始头晕目眩!

「拿走你的衣服,马上开车,滚出这里!」曾颖超迟迟没有伸手来接的意思,乔志钧把心一横,干脆让大衣滑

下他的前臂,落进一地的厚雪里!

知道曾颖超身上负伤的明兴诚没有像乔志钧转身就走回屋里,而是拿莫测高深的眼光又望了身躯似乎正左右摇

晃的曾颖超几眼,良久才说了声保重,也掉头进了大门。

大门被关上的声响就像一记枪响,直接判了曾颖超死刑,进到屋里的父子俩旋即让管家贺继博请进内厅吃晚餐

,没有人留意到那个失去一切,对人生彻底灰心的年轻人呕得自己一身血,缓缓抬头看了那扇他初来乍到,曾

与乔志均四目相接的大窗一眼,上身持续后仰,就这么大敞四肢毫无挣扎的,像那件被抛弃的大衣一般,颓然

地躺进了雪地的怀抱里……

……会得到这样的下场,本来就不应该意外的,不是吗?

……谁也不喜爱,谁也不欢迎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我本来,就是颗多馀的,不该被摆上棋盘的棋子,是个不应该被允许,生到这世间来的人。

……啊……心跳慢慢缓下来,入骨的寒冷,周身的痛楚渐渐被低温麻痹的感觉,真好。

希望我不要再有来生。活着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这么绝望,这么苦,看不见希望的人生,那,又何必再

来……

坐在餐桌旁,等着贺叔给他布餐的乔志钧低头绞着十指,心神不宁的感觉自他进到屋里来以后就挥之不去的困

扰着他,方才曾颖超那付气色极差的模样不像单纯被冻着,就在贺继博也坐下开始用餐的当下,耳朵竖着等车

子发动的声音迟迟等不到的乔志钧突然磕磕绊绊地站起身来,顾不得椅子被他掀倒的迈开大步就朝客厅的窗前

冲!

「爸!贺叔!快来!」不祥的预感果然成真,率先冲向院子的乔志钧被入目的景象吓得步履不稳,都还没跑到

曾颖超的身边,就被阶下半融的积雪给滑得差点摔跤!

「你给我进去,不准出来!」还好明爸来得及时,眼明手快的扶住乔志钧的左胳膊。

「可是!可是!」贺叔打开廊前的照明,映亮了乔志钧一脸的惊惶。

「我来抱他吧。」贺叔这回下到院子里,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兴诚,你搀好志钧就好。」

奈何曾颖超高头大马,个头不高身材偏瘦的贺叔别说抱他了,连将人用拖的都没办法很快的就把人给拖上门阶

,明爸见状连忙吩咐乔志钧先进浴室去打开花洒的水阀调温水,自己则是向前伙同贺叔一人抬手一人抬脚的,

把冻得发僵的曾颖超给直接抬到浴室的花洒下,让略低于正常体温的温水,不停带出那身深色衣物的防水表布

上,已经凝结成块成条的鲜红。

「啊!为什么会有血?!」乔志钧发现浇灌过曾颖超身躯的水全都带着细细血块,这才仔细去看曾颖超的脸,

那一嘴多到凝住半张脸庞整个下巴的殷红,惹动了他眼里的泪!

「大概是内脏出血。他曾回家一趟,这次再来,又带了新伤。」明爸从放下曾颖超就一直蹲着,跟贺叔一起试

图将那身衣物给完整的剥下来,可在脱下羽绒外套之后,两人就发现了难题,「阿融,去拿最大的剪刀过来,

急速冻住的血太多了,将衣服都凝在他身上了。」

乔志钧点头跑开,耳里根本听不见父亲跟贺叔要他小心走的叮咛,满满的心思都悬在吐过血又昏迷不醒的曾颖

超身上,翻动厨房所有厨柜的慌乱双手不停地颤抖,在找到剪刀往浴室急奔的当下两只脚还互相绊了下,要不

是空着的那手刚好扳住了出内厅的那道门框,出事的人大概又要多一个了。

「贺哥,麻烦你去准备大浴巾。」

贺叔颔首快步走开,明爸接过剪刀对着上半身的毛衣衣摆开始下剪,当他剪到接近锁骨的部位,垂在地板上的

右手冷不防抬起来推开了明爸握剪的那手,虽是抖得十分厉害,却是用意甚显的抓住剪刀的其中一刃,颤颤然

的就往脖子上的咽喉戳!

「不可以!」乔志钧扑跪下地去抢曾颖超的剪刀,他一直都知道这个人偏执起来不容小觑,重逢之后,他没少

受过他的霸道他的强制,可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能残忍到连自己的命都能想不要就不要的地步!

「阿融,你去旁边,不要插手!」怕次子被另一刃划伤的明爸赶紧从制服曾颖超的双手中空出一手,捉住乔志

钧的胳膊往他身后拖,可看见曾颖超握剪的那手跟脖子都滴出血滴的乔志钧,怎么都不肯顺从父亲的意思!

曾颖超的动作让乔志钧明白他是真的不想活了,而这认知让他,惧怕得心惊胆颤!

「曾颖超,不可以,不可以啊!」乔志钧挥开父亲的手,整个上身俯向曾颖超,双手都拉住躺在地上执意寻死

的男人握剪的那手,再加上明爸本来就一手拽在其上,被牵制得不耐烦的曾颖超此时左手也能动了,也抬起来

朝那三只握在他肘上的手用力一推,离他最近的乔志钧登时被他推得跌坐在地!

「曾颖超,你住手!」看见次子被推开,明爸再也没耐性看这两个孩子沟通不良互相折磨了,看见那道脖子再

次因为剪刀刃尖多出一个渗血的小口,他决定再赞曾颖超一掌,「阿融肚子里的孩子你害一次还不够,就非得

亲手将孩子弄到没,你才甘愿吗?!」

明爸的话让眼睛始终不肯张开的男人动作一顿,那两帘掩着绝望的上眼睑动了动,总算愿意往上掀了。

你爸说的,是真的?曾颖超用眼神问。

是真的,原谅我,乔志钧也用眼神回。

然后,曾颖超抖着手指放开了剪刀,将淌着血的手掌朝上摊,示意乔志钧靠过来。

「还犹豫什么?你就过来,让他握着吧。」当老爸的人都快看不下去了,真想直接去拉次子的手,将他往曾颖

超手里塞,「我要继续剪,你替我安抚他,不要再让他添乱了。」

「……好。」乔志钧立跪起身,挪动膝盖跪坐到曾颖超的身边,自我斗争了好几秒,才伸手握住那只带伤的手

掌。

那只手掌虽然被划出好几道深深的血口,可还是很坚持的抖着慢慢收拢,将乔志钧的手,紧紧的钳住。

那双原本只有浓浓绝望的眼睛眸光流动,开始涌现无限的委屈,随着眼睑缓缓一眨,没让花洒直接洒到的眼角

滚动着两滴水珠,当它们滑向鬓角,混着汗毛上的细微水粒越滚越大,大到让人无法视而不见,这才没入半白

的,茂密的,发丛里。

「你的头发?」随着那两滴眼泪望向曾颖超鬓发的乔志钧蹙起了眉张大了眼,将新的发现带给他的冲击,完全

体现在外,「为什么发根白了那么多?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心上人的关怀,逼出了伤心人更多的泪水,看见曾颖超抿唇无声的恸哭,乔志钧的眼泪也跟着成串往下掉:

「分明还在台湾……在上个月以前,你是连一根白发都没有的。你到底遇上了什么事,能让你这么快就白了头

发?」

曾颖超只是垂泪,双眼痴痴凝视着乔志钧,嘴上沉默不语。

他的委屈,多到让乔志钧再也不忍睹卒,他想都不想的就拿没给曾颖超握住的那手抱住曾颖超的头颅,双膝再

往前挪一点,让曾颖超的脸颊,枕上了自己的大腿。

087

贺继博之所以能够留在精明厉害的乔仲凛身边服务二十几年,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当他再次出现在一楼的浴

室外头,手上不只有拿着大浴巾,还有一条电热毯,一只正在通话的手机:

「是的,我确定患者吐出来的血是鲜红色的……暴露在外头的时间多久?应该有一个多小时,不过他穿的外套

以及长裤都是防水的,倒在雪地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小时……」

听他跟电话里的对象对话的内容与客套的口气,应该是打给了官方急救专线,或是医院。

「当时的气温?约莫是,嗯,摄氏零下4至7度吧……好的,在你派车赶过来之前,我会让他持续冲温水的……

水温?不,这个常识我的雇主以及我都是知道的,从一开始,我的雇主就使用与正常体温相近的水温冲淋患者

……问他现在是否全身的皮肤都觉得刺痛?好的,请你稍待。」

贺继博在浴室门口停住了脚步,他已经换好干燥的衣裤准备陪曾颖超上救护车,手上的手机也不宜淋水,所以

不能再离花洒的淋洒范围太近,「志钧,你问问他,身上的皮肤是不是都觉得会刺会痛?要是有哪里还麻痹着

没痛觉,一定要讲出来。」

「曾颖超,你还能说话吗?」

被问着的男人转了转眼睛,望向自己的下半张脸。

乔志钧会意的拨开曾颖超那丛胡须,让那张曾经能言善道而今却被凝血封住的嘴巴露出来,边以中指无名指的

指腹沾着那些有若泉涌的泪水给曾颖超溶开那些血,边轻声问道,「你现在哪些地方会痛,哪些地方没感觉,

都跟我说好吗?」

曾颖超的嘴能张开了,第一件事情不是回话,而是将乔志钧与他相握的那手手背,贴到唇上眷恋的亲吻。

明爸正在剪表布是牛仔布,内刷是厚棉的长裤,眼睛的馀光瞄到了曾颖超的举动,一股想笑的冲动,让他忍不

住嘴角上弯。

真他妈的无赖啊,用这种苦肉计,这个年轻人总是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起老伴。

当年他到澳洲去看小真生小瑞的时候,老伴也是这样不屈不饶的极力挽回,不过比起凄惨的程度,只是挨了一

顿揍,脸上稍微被烟蒂烫卷汗毛的乔仲凛,那投入的心力又怎能跟当前拿命在搏的曾颖超相比?

曾颖超的唇冷冷的抖得厉害,却还是一下又一下很是坚持的,将乔志钧的整个手背弄得都是血污,他那双红丝

满布的眼里盈满那种只能容下自己的专注感觉,让乔志钧直觉躲开了视线,更加的心慌意乱。

「志钧?」贺叔又催了一声,电话那头可还等着呢。

「我来问好了。」该剪的都剪好了,明爸搁下剪刀,伸手拨开洞开的衣裤,用手指按压着淤痕遍布的胸腹,「

曾颖超,有感觉吗?」

明爸的手指并没有使上多少力气,可还是让曾颖超痛得闷声哼哼。

「我还没有按的时候,就很痛了?」

「……会痛,但是……迟钝。」

「全身?」

「……是。」

这是被冻过久刚缓过来。细胞尚未坏死的好现象,明爸点点头,「OK,再来换手脚。」

就在明爸将也事先剪开的袖子拨开,露出曾颖超两只淤痕比胸膛还要多还要深,被打裂的伤口没让纱布掩住的

边缘发白肿胀的上臂之时,那些渗着深褐血色的纱布,还有父亲将曾颖超按得呃呃哀鸣的刺激,让乔志钧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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