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 上——莫笑为月醉
莫笑为月醉  发于:2012年06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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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黯然,皎月犹照,凉风拂过面颊,只感到舒爽之意。

柴房里昏昏暗暗,点着一盏灯油,本是不该点的,这处是柴房,大意不得的,就怕灯火引起祸事。但这会儿不

是有人歇在此处么?没灯怎见明呢?

阿丑拿着灯油,平常他们是舍不得点灯的,实在是干活晚回了屋,见不着亮,才点一会儿。等摸到床上,也还

得吹熄了灯火,也就半刻钟不到的时辰。

这时点灯也是好让那人照明,不然谁舍得点这灯油,可贵着呢!照这样点下去,每月的月俸都不够买的。

拿来同今早一样的素菜米饭,那人也吃得好,没说什么咽不下去的话,都吃完了。

阿丑心里是欣喜的,赶忙收拾了碗筷,拿到厨房去洗了。回了柴房,那人说要洗身,可是那一身的伤,少沾水

为好。那人说了不碍事,阿丑也只得随他了,到井边打了清水来,没有浴桶,便只有打水的小桶,只对那人说

了,那人倒也没说什么,让阿丑先出去。

阿丑守在柴房外,那人是动得了的,不像那时在赵大叔家里,还得他为他擦了身子。想到这儿,阿丑只觉心跳

的厉害,又不知为何。

清夜里的凉风袭来,面上是凉意舒爽的,阿丑顿时平静心了。但还是感到有些羞愧,再不敢乱想什么,只好离

开了,等那人擦洗好了身子,他再来收拾也是行的。

回了住处的阿丑,也觉着自个儿好几日没洗身了,自从受了鞭打,只不时拿了湿巾子随便擦擦身,今日劈柴劳

累又出了好些汗,也不知他离得那人近了,那人是不是不悦的。

阿丑晓得他们那些生得好的人,多半是厌恶他这丑面的,虽也有真心待他的,可也是少的。只是从前二小姐和

三少爷,是一直待他好的,即便他生得丑。

初识那人,他不是也嫌他丑的么?他救了他,可见了他这张丑面,,还是赏了他几巴掌。

阿丑只想得单纯了些,就想着他看到和听到的,没细想什么。他可不知殷子湮是为何赏了他几巴掌,说话那日

殷子湮醒来,见了被个丑面的男子抱着,怎不恼怒了他?也是他救了殷子湮,不然就殷子湮那般的性子,赏他

几巴掌也是轻的了,没要他的命,他是该庆幸的。

从井里打了清水上来,淋着被汗水浸透的身体,洗净黏稠的不适,身体才是真正地清爽了。从头到脚都是凉意

,令人舒心,再有凉风送来,只觉今日的疲劳困乏都减轻了不少。

放下水瓢,随便披上薄衣,阿丑只看着空中的明月,今夜的月儿比往日都要好看呢!亮得很,也照得清黑夜。

就像……就像那人的眼睛,好看着呢!明晃晃的,闪着光。

阿丑眼中只有明亮耀眼的皎月,有人来了他身后,他都没察觉,直到那人冰冷滑腻的长指触碰他肩头结痂的伤

疤,他的耳畔飘起清丽的嗓音,他才清醒了。

“你这身伤倒是何时有的?”那人站在阿丑身后,轻轻说着话,阿丑甚至能感到耳边有热气呼出,一下就红了

面,不敢回过头去。

冰冷滑腻的指骨顺着阿丑的肩头游下,轻抚着他胸膛上的疤痕,慢慢来到他的腹上,那腹部也是有鞭伤的,一

条一条的都结痂了,摸着是硬硬的。

殷子湮蹙起眉头,这伤该是鞭子所致,且是伤得重的,伤口深进骨里了,所以这伤疤也硬得很。暮然间,他指

下使了力道,果然这丑奴就皱了眉,想来还是疼痛的。

他倒是时常伤身了?哪家的奴像他这般,时常惹得主子不高兴?

不过就他这呆愣的模样,倒是真不会讨人欢喜了。

“你便是不说?”看了阿丑的伤,他也知了这丑奴本就有伤在身,那夜还背着他急跑,这两日又干着重活,想

必是不好受的,硬扛着罢了!倒是难为他了。

阿丑是窘迫着的,面都红透了,只是这夜里瞧不太清楚,就算有那明晃晃的月儿照来,也不真真瞧尽了,他的

倒是担忧得多了。

身后的人离他近得很,那冰冷的指骨抚在他身上,他的面不仅红透了,还火辣辣的烧着。便是屏住呼吸,不敢

说话,身子也僵硬着。只怕身后的人会厌恶他,他本就生得丑,现在又是一身丑陋的疤痕,有谁不厌恶?

“不说也罢了!重新找件干净的衣来。”身后的人轻声笑着,冰冷的手指也离开了他的身,也不问他什么了。

身上没了冰冷的指头抚着,也不那么僵硬了,呼吸都顺畅了许多,阿丑拉好衣裳,但还是没回身去。那人是没

看见他这一身难看的疤,若是见了又不知怎的厌他的。

“呆了什么?还不去找了衣裳来!”身后的话语冷如这夜里的风,淡淡冰凉,没什么温度。

阿丑意识到这人不悦了,侧过身,照着身后人的话,进了屋子去,找了干净的布衣出来。拿着衣裳到那人跟前

时,看着那人披着他的衣衫,不知怎的,面颊慢慢又热了起来。

“你怎是来了此处……有人见了怎好的?”阿丑说得小声,也缓慢,试着说话,怕惹得那人不高兴了。

“这衣可得换了。”说着,殷子湮褪下身上的衣衫,拿过阿丑手里的,慢慢穿了身上,系好腰带。

阿丑看着他白腻光滑的身子,胸口缠着白布,腹上也是,即是这样的遮掩,没露完全。可那身子是好看的,修

长挺俊,是少年的身子,精瘦而柔韧,少有人能这般好看的。

他不敢多看,忙转了眼,刚一转眼,那黑夜中隐现的人就撞进他眼中了。

“殿下!”那一声殿下,叫阿丑记起了这人是谁,当日还是他让阿丑把殷子湮带走的。

阿丑下意识移了步伐,不想人看了那人,那人还没穿好衣呢!

殷子湮低声笑了,绕过阿丑朝邢风走去,阿丑只呆呆的,不知他笑了何事。

“殿下的伤可要紧?”邢风看着殷子湮,冷峻的面上透着一抹担忧。

“这小伤要不了人命。”他伤的是重,但他是习武之人,且身上也有治内伤的药带着,服药之后,运功调息,

伤是好得快的。他让阿丑去买的治外伤的药,也是金贵的,抹上去不出几日伤口就会结痂了,再过两日这身上

缠着的布条可以取下来了。

“殿下何时回宫?”殷子湮在夏府里呆了两日,身上又有伤,邢风是担忧的。

“此时回宫,露了面只怕会打草惊蛇,不如藏着身,等着那帮贼人自动现身。”那血红的双唇微微弯着,划出

优雅的笑意,却又带了一丝冷邪之气。

“殿下明知是……”邢风迟疑着说了半句,见殷子湮冷了面,就停了话了。

“明知又如何?没有把握,便不能行事,你也不可冲动了。先回了宫去,就说三殿下遭了人的毒手,下落不明

,到时……自能揪出那帮乌合之众。”他两次受袭,明了几分是何人所为,那人与他不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此事自然不是一时能了的。

第三十二章

阿丑每日早起晚歇,今日也是起得早,天都不亮就到厨房干活去。

由于刘婶还没病好,这厨房里管事的就换了一任,暂替刘婶的管理些事物,这刘婶的病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好的

,厨房可不能没了主事的人。

那管事的是个年轻的妇人,从前就在厨房干活,帮着刘婶打下手,晓得刘婶一直待阿丑如亲儿,这时也没待薄

了他。不说管他吃好,那也是管他吃饱的,没少了阿丑什么。

前两日刘婶起不来床,这厨房干活的下人也显得散漫了些,倒也不是偷懒不干活,就是没以往尽心。总管一看

刘婶这病一时好不了,厨房少了管事的,才说暂且换个人管着。

早晨阿丑一干完活,才想要走,那新管事叫了他,说是还剩了吃的,叫他拿去填肚子。阿丑倒不好意思了,从

前也不和这人多说话,淡漠得很,一直以为这人厌恶他生得丑,现在看来也不是了。

新管事是个年轻的妇人,一直知了阿丑是个憨厚老实的孩子,只是阿丑不大说话,同刘婶也是少说的,多半点

着头应声。她也是进府里不久,自然也和阿丑的话不多了,显得也生疏了。

刘婶向来待阿丑好,她是看着的,现在刘婶病了,她来暂替厨房的管事,也是不会待薄阿丑的。

阿丑得了两个馒头和一碗清粥,他吃了一个,还留了一个,想着那人早晨也是没吃什么的,便把吃的送了柴房

去。

清晨的凉爽,微风淡淡,朝阳升起。金色的柔光照来,暖暖柔和,并不炎热,也不刺眼。

阿丑打了清水端到柴房去,推开柴房的木门,没见那人的身影,等他回头一看,那人在他身后。只挑眉望他,

开口道:“你今日晚了。”

这人像是去晨练了,白玉般的脸上渗出细细汗珠,鬓发也是湿的,这习武之人每日都要练武的么?

“厨房活太多,今日府里有事……”阿丑听闻别人说今日二小姐会归府,如今不能称她为二小姐了,可得称了

太子妃,府里正张罗着布置,就怕出了什么差错。

阿丑把水端过去,等着殷子湮梳洗,殷子湮只说晨练出了汗,要净身,让阿丑去打水来,再来干净的衣衫来。

阿丑自是去做了这些,在他眼中这人是金贵的,他们这些习惯人伺候的贵主,自然也习惯发号施令使唤人了。

阿丑去打了清水来,又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还好刘婶有多做衣裳给他,不然他是没几件送来给这人替换的。别

的人终年也是那几件衣裳,他比别人多了几件,那也是刘婶为他做的,他向来是爱惜的,干活时怕将衣裳弄破

,他多半是脱了再去干活,事后再穿了。

他虽爱惜衣裳,可也有衣破的时候,现在手里的这件衣裳就是缝补了的,还不止一处,不晓得这人会穿了么?

阿丑踌躇着,没把衣裳给殷子湮递过去,殷子湮轻轻一笑,那唇色艳丽如花。阿丑看得一晃神,没拿紧手里的

衣裳,阿丑只感到手背有冰冷滑过,手里就空了。那衣裳就到殷子湮手里去了,殷子湮瞧了手上的布衣,只轻

声道:“你还不出去,愣在这儿要伺候谁?”

阿丑并没呆愣着,只是一时晃神而已,那人没嫌弃这衣裳,还拿了去。他当那人会不悦,把衣扔了地上,没想

那人竟接过去了。

有衣遮身,比没衣的好,荣华富贵殷子湮过惯了,早时还不习惯这些,在这儿呆了两日,倒是慢慢适应了。

等殷子湮洗好身出来,阿丑端着热过的粥等着,殷子湮看得一愣,那美面带着一丝疑惑。

阿丑见了他这样,不好意思地憨笑着,“这粥方才放着就冷了,又端到厨房热的,蒸馒头时今早刚蒸了,也热

了一遍。”

“你可吃了?”殷子湮打量着阿丑,总觉得他瘦了不少,没前几日看着有生气了。

“吃了的。”阿丑把粥放到一旁,白面馒头也放好了,还有一叠小菜,那还是新管事留给他的,他没吃了,也

留着。

这些清淡的东西,他吃了几日,也适应了,虽是粗茶淡饭,比不得宫里的吃食。可味道尝着还是行的,不是什

么美的滋味,吃着清淡,也是不厌的。

殷子湮刚抬碗吃着,便听到外面来人了,喊着阿丑,听着声音就是急切的,像是有事让他去。

阿丑忙出了去,临走时同殷子湮说了,碗筷且放着,等他回来收拾。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府里忙了,人手不够,今早府里就打理布置了一遍,现在多人都道前厅去等候差事

。后院人少,干活的忙着,便叫阿丑快去帮衬着。

阿丑来了厨房,新管事就让他跟着其余的奴仆端菜去前厅,这事换在以前可轮不到他的。只是新管事看他,是

同别人一样的,没觉着他哪里不同了,何不能去前厅呢?所以才让他跟着别的人去。

阿丑少有被派到前厅帮忙,一来是刘婶怕他到前厅去,遇了大少爷,惹了事。二来别的人不愿同他一起,自是

因他面丑,怕他惹了主子不高兴,若是有贵客来了,惊了贵客怎是行的。这样一来阿丑都是在后院干活的,前

厅就没去过几次,只是从前老总管还在,他跟在总管身边倒是常到那边去。

府中比以往整洁干净,不是说以往不整洁,可现在就连头顶的房梁看着也是光亮干净的,看着就没一点灰尘污

垢。

还没到前厅,隐约就有人声而至,听着是娇嫩的女声,轻柔轻柔的,细细的。而这声他是听过的,也耳熟,他

同三少爷进宫时,她不是就笑过了么?那笑靥还是美的,只是少了什么。

跟在别人身后,端了菜到桌上,每一步每个动作阿丑都是小心翼翼的,谨慎着的,在这前厅可不能坏了事。

只是他老感觉有一道冷寒的视线落在他身,他不敢望了是谁,但能猜到几分,这府里如此厌他的,还能有谁。

夫人和老爷也是在的,只是阿丑不敢乱望了什么,端了菜上桌就规矩地退了出去。临出了门槛,身后又有娇嫩

柔软的女声响起,阿丑只想着,她笑的还是那么美么?为何就是少了什么,不同从前那笑一样了?

第三十三章

阿丑同别的下人一样,都在门外候着,只听着里头的吩咐做事。

在外头站了有个把时辰,也没什么吩咐他去做的,每当差些什么或是添置些什么,别人的比他跑得快。倒是像

怕他进去丢了脸面,惹得里头的贵人不高兴。

这府里的奴换了好些,有些不知阿丑幼时的事,有些却是知的。这不知道的,自然厌恶鄙夷他了,知道的倒也

没如此小人眼光,只是也同他淡漠得很。

阿丑候在门外,就算没他去做的事,他也是不能离去的,得等到里头再没没什么吩咐了,才能散去一些奴仆。

等了好些时候,里头吩咐撤下饭菜,备好瓜果茶点,这又是一阵忙碌。

整顿饭吃好了,都过了午时了,里头散了些人,都是夏家的近亲,多半是权贵的门第。里头那贵人听说是下午

便要回宫的,这才走了好些人,不然又得候着伺候,忙碌又劳累。

老爷和夫人同里头的贵人说了好些话,而后老爷有公务处理,便只有大少爷和夫人陪着了她了。

这时只剩了自家人在,也没那么多礼数了,也吩咐他们下去,不用伺候了。

阿丑这才是心中轻松了,正跟着众人退下去,里头出来一人,喊住了他。其他人又以为阿丑惹了主子不高兴,

都走得快,怕沾了事上身。

“你倒是敢到这儿前院来了?”夏铭早些时候见阿丑来前院伺候,看了那丑面,就是厌恶的,倒是寻思着谁让

他到前院来了。寻思不出来什么,倏然间记起了那东西了,正好也问问他,到底何得了那东西来。

阿丑不晓得哪里又得罪这大少爷了,便退开两步,不想与他牵扯。午时已过,那人还没吃早饭,必是还等他去

送饭的。

“你怕个什么?本少爷有话问你!”那声冷了如冰,可那面确实微微笑着的。

随着大少爷的冷声响起,阿丑只感到肩头一痛,只转头一看,大少爷的手正紧扣着他的肩。似要捏碎他的肩骨

了,皮骨都生生地疼着,阿丑忍着疼痛,应着声。大少爷只笑笑,放了手,叫他跟着走。

离大厅远了,大少爷才停了脚,回头见没人经过此处,从袖里摸出一个精致之。阿丑一见那东西,心头就急了

起来,他要了许久都没要回来,现在出现在他眼前,他怎不欣喜?便是想要回来的。

夏铭拿着手里的东西,蓦然见阿丑那心急的模样,勾着唇,面容的笑意不减。没等阿丑瞧出他是何意,他就开

了口道:“这东西你倒是在何处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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