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七子 下——绯寒
绯寒  发于:2012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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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得偏过脸,怀宁捂着脸呆了好一会,撇嘴缓缓惨笑:「你还记得我是你弟!

你不是只当我提偶?」很多事他不是没察觉,只是哥不要他知道,他就不深入问。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总要

限制束缚他?「我不是你笼中的兽!」

阳焰瞥了眼李顺勤,示意他退开,李顺勤连忙退了几步。

「怀宁。」阳焰唤了怀宁的名,欲搭住他的肩,怀宁不耐甩开,阳焰不死心,紧紧按住怀宁双臂,不让他逃开

。「这些年来,我不该将你至于众矢之的。不该以守护为名箝制你。」

「我不会为自己脱罪。」见怀宁转过头来看他,阳焰悄悄舒了口气。

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不否认?怀宁登时有些错愕。哥是那般自信,是那般高高在上,哥怎能说出这般话?他

从没见过这样的哥!事情分明不该如此的!

「只是我也……不会道歉。」阳焰笑得苦涩,微微敛下眼,「因我仅想得着这种方法来保护你。」

怀宁涨红了脸,一口气哽在胸前似怎样也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只得不住喘息。

「若打我几拳能泄你愤的话,那你便打吧。」

怀宁瞪着阳焰,手扬起又放下,扬起又放下,怎么也使不上力。

见怀宁犹豫,阳焰索性阖上眼,「我绝不还手。」

「我不是……」这般意思。他没有想逼哥露出这般苦痛表情的,他从没想过要与哥决裂,他不是刻意要对哥发

怒,只是他需要一个管道抒发他心中的愤恨,心中的,痛。

他不愿去想,究竟是这宫廷困住了他,还是哥困住了他,他已不晓得。也早已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若非绣梅之事,他也不会去想不会反抗,因他晓得哥是真的对他好,是真的处处为他想,所以那些计谋那些暗

杀他都当作没看见没听见。哥不愿让他知晓,那他就不问。哥不要他碰朝政谋略,他就不碰。若这么做能让哥

安心的话……

「我不是……不是……」怀宁哽咽噎着气,斗大泪珠不断落下。他真的不想伤害哥的。或许他只是没办法接受

,没办法接受自己跟父皇一同,皆爱上了同性,那般地恶心。或许他只是没办法接受,绣梅……承恩不过是为

了某种原因接近他,海誓山盟曾说得那般笃定,如今回头看,宛若闹剧一般,只有他这个傻子还傻得相信那些

全是真心实意。哥的劝戒仍在耳畔,可他早已陷下。「哥……我……」

见怀宁无意出手,阳焰松开手,往常一般摸了摸怀宁的头,「没关系。」

一声呜咽,再忍不住心底伤痛,怀宁扯着阳焰前襟放声大哭,不断道歉。

阳焰拍着怀宁的背,低声安慰:「哥知道你不是存心说这些话。」他晓得,怀宁是真的这么想;是他自以为是

,囚住了怀宁。可他也倦了,或许真该放手了,再过些时候……只要局势真能若他布划那般。

任怀宁哭了好一会儿,阳焰叹了口气,要他别再哭了,要李顺勤拿过椅子来让怀宁坐下。「怀宁,哥不晓得你

与父皇约定了什么。」怀宁一震,阳焰搭上他的肩,「应不外乎就是放弃绣梅乖乖娶父皇指的王妃,」虽有些

不舍,仍是不住逼问:「哥说的没错吧。」

「……父皇说,若在宴前没寻着……」想起承恩脸上的不以为然,哽咽着再说不下。他是寻着了,绣梅没有死

,没有死……可他寻到的,却是同身为男儿身的……弟弟。他怎么也没想过,怎么也说不出口。

「绣梅……是老四找回的老八是吧?」很残酷,他分明明了这般遭疑苦痛,却又不得不问。

「……我从没想过……从没想过绣梅是男儿身……从没想过他会是……」怀宁低低笑了声,「我是那么珍惜他

,是那么……」抹了抹脸,咬紧牙,将脸埋入掌中。

因为珍惜,所以尊重。与他曾随便上床调情的宫女姐姐们不一样,他是恁般认真想携手共度一生。可另外那人

,却似是卯足了劲作戏。他觉得可悲。

阳焰飞快觑了眼靖凌,在那张脸上见着了隐隐不舍眷恋,刻意武装过的坚毅,让他觉得有些疲惫。在这事上,

他俩兄弟相似的紧。因为在乎,才无法随意出手;因为在乎,才不愿曲扭对方意愿。

阳焰喟然:「听哥一句劝,忘了吧。当绣梅早死在那大火里,忘了吧。」

怀宁仍是执拗:「可是!」他想问清楚!想知道为什么!他怎么能这般放弃?

「哥晓得这不过强人所难。」遭人背叛的恨,失丧至爱的痛,他再清楚不过。

「可哥不瞒你,现在……不是儿女情长之时。」

「父皇疑心当年是母后下药害死了梅妃,宸妃定会藉这机会挖翻旧帐。」

「母后她怎可能……」

「怀宁,父皇已有意撤换太子。」不正面回答怀宁质疑,阳焰以笑掩去心底烦闷,平稳语气淡然叙述:「如今

已不是追究真相时候,咱们得想办法保住母后。」

「所以,顾好你自己,别随意乱来。」阳焰望着怀宁的目光不似平时柔和,字字重重掷落,在怀宁耳中荡回,

瞢糊了视线。

「一个过失,就有可能要了咱们所有人的命。」假意没瞧见怀宁脸上呆愣,阳焰仅是淡淡威吓,不泄漏丝毫情

绪。若连他也乱了方寸,那还有谁能稳住局势?

不愿再与怀宁多说,阳焰晓得,怀宁需要点时间。

阳焰缓步走至琐窗旁,哨了声,在外头查看的影卫连忙跃入房内。

「雁寒、雁安。」

「小的在。」相似嗓音同时响起,影卫垂首单膝跪下。

阳焰背过身望着窗外,负手而立,「雁寒,从今起,你再不用守着怀宁了,我另有任务给你。」沉着从容淡淡

发令:「雁安,由你一个人担当怀宁护卫。」

「啊?」只有我?雁安张大嘴,不由得出声质疑。

「办不到?」阳焰登时沉下声嗓。

雁寒横了雁安一眼,不识相。

「办得到、办得到。」雁安连忙澄清。主子从来不曾只安派一名护卫在七殿下身旁,他不过困惑罢了。

「主子,您已有打算?」雁寒抬首,眼底满是笃定。

「现下咱们能做的,就是先发制人。」阖上窗扇,阳焰转身随意躺靠在窗沿,笑得迷人,「宸妃做过的肮脏事

可也不少。」

「母后不知自哪弄来了宸妃身旁那春嬷嬷联络盐枭书信,」未等众人询问,阳焰便接着道,「光凭这信,说不

穿就能让刘家翻身。」

久没听得盐枭,靖凌顿时有些反应不过。阳焰指的,是先前……那事吗?

阳焰瞥了靖凌一眼,没与靖凌时间胡思乱想,「宫靖凌,等等你随我回书房。」

「咦?」不晓得为何自己遭点名,虽是困惑,靖凌仍是应了声遵命。

环视一屋子的人,阳焰仅觉得可笑,他的亲信不过这些,他对他们推心置腹,却仍是有人叛了他……他从不愿

疑心他们的。

「入夜后咱们至宸妃的景仁宫探看。」

「主子,锦雪公子捎讯。」

「喔?」幸悯微微挑眉,自案卷中抬起首,「这般时刻?」接过折得小小的信笺,随意扬手要婢女退下。

方摊开读了几字,幸悯不禁发笑,「重锦。」声未落,便已见自个心腹自梁间跃下,「那事得提前了,你现在

就去办。事成后至母妃那守着。」

重锦深深叩首,「小的遵命。」

「记得,俐落点。可别让人家千金小姐疼着。」从没怀疑自个心腹能力,弯起的嘴角带了点轻蔑玩笑。

「对了,要承恩去拖住那小子,就按咱们说好的那般。」

「小的会转告小主子。」

「快去办吧。」摆了摆手,重锦身段敏捷俐落离去。

起身望着窗外灿烂日阳,树影间斜斜洒落金黄,盘算着仍有多少时辰,幸悯以指扬起信笺,眯细了眼冷笑。「

老大想玩,我就陪你玩。」

是夜,俪贤宫。

时近亥时,为有些光亮就无法入睡的主子吹熄宫灯,冬烟伏身庄重告退。往常一般仔细交代外头护卫得好生保

护主子,冬烟这才提着羊角灯离去。

小心掩着身形藏身假山后,待冬烟走远,他又耐心等了好一会。

他知道,皇后本就难入睡,睡前都得喝下一碗镇定安神汤药,十年如一日。兴许是亏心事做太多,怕遭人索命

吧。看着站得直挺挺的护卫身后那两尊绘在门扇上的门神,他忍不住轻轻哼笑了声。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睡着了,自怀中拿出吹箭,对准了护卫颈间吹气。没消半晌,两名护卫揉着眼瞌睡过去

。拍了拍衣上灰尘,提气一点一跃,绕过沉沉酣睡护卫,轻手轻脚推开门扇,就着记忆里摆设,摸着黑往柜上

探寻。

不出所料,皇后仍是喜欢将机密往暗柜里塞。

见着摺合摆放整齐的书信,心底不禁得意。他可不愿任何事碍着了幸悯,纵使……

「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还未来得及将书信放入怀中,霎时燃起的光亮令他目眩,直觉以手护眼。

「只可惜,你手上那份,不过臆造之物。」疲倦喟叹一般,沉着陈述。阳焰以为他已很习惯遭人叛离,可真正

揭穿之时,仍是闷瞀得令人生厌。

用力眨了眨眼,这才瞧见房内除了原应熟睡的皇后外,仍有好些人。他转身欲往外逃,却见窗外门外已围满护

卫,冬烟提着羊角灯,站在一旁。他回过身,见阳焰手一挥,几名护卫利索往前,将刀架在他颈间,将他双手

扣在背后。冷冷环视一室,见着宫靖凌也站在一旁,他失笑,看来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要至景仁宫,不过幌子?」

「不这么说,你会如此放心往俪贤宫来?」一旁皇后催促阳焰赶紧揭穿身份,想知道奸细究竟是谁。阳焰无谓

笑笑,示意护卫上前。

「您疑心我多久了?」

「没多久,」阳焰半眯着眼,「要不我不会输得恁般地惨。」

见阳焰无奈认输,他有些得意。仔细想想,又不禁摇头:「因我在您身旁最久,我还以为您定不会怀疑至我头

上。」姗笑自嘲,「看来是我多情,自以为够了解殿下您。」

「……若非这次梅妃之事,我确实不会疑心你。」阳焰扬手,命护卫拿下他脸上掩饰,「宸妃对当年母后宫里

情形太过清楚,而老四则是对怀宁行踪太过清楚。」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殿下您转了性。毕竟您自小就对在您身旁的人深信不疑。」

毫无反抗任护卫解开覆面黑布。他知道,他已无路可逃,知道真相的皇后决计不会让他好过。奇异的是,涌上

心头的并非惊慌,而是浓浓解脱。兴许他期待这日很久了,再不用扮演假装,这些年来他也真受够了。

他仅是笑。

覆面布自那人耳际飘落之时,耳际听见一声惊呼,靖凌看着那张熟识的脸,瞪大了眼,怎么也不敢置信。

李顺勤敛下眼,了然笑笑:「看来是我太多嘴,不该与幸悯说那么多。」

竟然是李顺勤!靖凌怎么也没想到奸细是李顺勤!李顺勤自阳焰孩提之时就在皇后娘娘身旁,直到怀宁出生后

转而至怀宁身旁,他在皇后娘娘身旁这么服侍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是……

皇后抖着身子,咆哮大怒:「李、顺、勤!本宫哪里亏待你了!」靖凌没拦得住皇后,随巴掌声响起,长长护

指金甲在李顺勤脸上画出五道爪痕。「你竟敢叛我!」

「母后,别这样。」阳焰向前拦住皇后,要她退一步。「晚些我再将他交由您处置,现在先让我问话。」

「大殿下,您就是对身旁的人太过温柔,才会让四殿下欺压利用。」李顺勤扯着脸,笑得惨澹,「这点您可真

该跟四殿下学习。他可比您无情多了。」

安抚拉开皇后后,阳焰回以冷笑,「这不过暂时。将你交到母后手上后,我相信母后定能让你生不如死。」

「你该现在就将他交给本宫,本宫恨不得抽这贱人筋骨扒他皮!」皇后寒着脸,怒目攒眉,「枉费本宫这般提

携他!这贱骨头好大胆子竟敢叛本宫!」

「母后,他打一开始便是宸妃的人。」靖凌别过脸,见阳焰眉眼间难掩疲惫,虽仅有一瞬,却令靖凌揪紧了心

,「我说是吧。李顺勤。」

「或者,该叫你魏锦雪?」

89.

李顺勤嘴抿成一条线,没料得阳焰已知晓那么多。

「魏?」难不成是……「他是魏家之后?」食指遥指着李顺勤,皇后蹙眉瞪着李顺勤,想看仔细一些,「那两

个后来没找着的漏网之鱼?」

魏家原也是开国世家之一,凡民帝之时因直言正谏触怒龙颜惨遭抄家,当年圣上便是藉此机兴兵篡位……靖凌

以为魏家早在当时就已遭抄灭,却没想到仍有遗孤。

李顺勤……或者该叫魏锦雪横眉讪笑:「是又如何?」

「那是凡民帝谕令,父皇登基之时,应已下令大赦……」

「大赦不大赦又有何干,当年午门外多少人命,」锦雪偏过头恼恨瞪着皇后,毫不掩饰。「您何不问问皇后娘

娘?」

阳焰不发一语,瞥了眼皇后。

「那时本宫早与圣上说了斩草还得除根,没想到……」皇后咬着指尖护指金甲,隐隐焦虑。

「我还以为皇后娘娘贵人多忘事……你们叶家,可欠了我们魏家不少人命。」听得皇后喃喃自语,锦雪笑得凄

楚。这么多年来,仇恨宛若鬼魅歇在心底,时不时啃噬他神智。「若非宸妃出手救了我们兄弟俩,还不知有没

有这番机会瞧见您这般受挫。」

「本宫可不晓得你胡说些什么。」皇后撇撇嘴,「下令抄家的可是凡民帝,干我们叶家何事。」

这些世家都一个样,踩踏他人尸首只为往上爬。锦雪冷笑,「若非你们叶家背后推波助澜,我们魏家岂会遭抄

灭?」字字句句说得缓慢,锦雪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拖延些什么。或许他仍是期待,对幸悯,仍有那么一点点期

待。「可别以为私下手脚没人看穿。」

「哈!可别含血喷人!当年凡民帝可容不得他人碎嘴多言呢。」见阳焰无意出声,皇后气势凌人,「只可惜,

魏平修什么都不多,就多了那张嘴。」似是拿魏锦雪解气。

听见自个父亲遭人非议,锦雪瞪红了眼,「娘娘什么都好,就是心肠毒辣了点,心狠手辣了点,害死不少无辜

人命,」豁出去一般,「可不知夜里有无遭人索命。」

「想来,你也是魏家子弟,就多了那么张嘴。」皇后摆手下令将魏锦雪绑吊起来,眯起的眼底满是狠绝,「你

知道太多了。」

阳焰冷眼看着眼前闹剧,弯起的嘴角有抹拭不去的隐隐悲凉。

靖凌心里推算了会,也大致明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凡民帝下令抄灭魏家之时,宸妃救了魏家两兄弟,将

他们藏了起来。后因圣上成功篡了位,大赦天下,待风声已歇,再无人关心魏家遗孤,宸妃便摆弄恩情并利用

两兄弟复仇雪恨之心,让两兄弟为曹家效命。

这么一想便都说得通了。

宸妃知晓当年始末,幸悯熟知怀宁行踪,绣梅之事……太多太多。

二十多年来,他们从未怀疑李顺勤这人。皇后娘娘当他亲信,阳焰当他心腹,自他待怀宁身旁十几年便能清楚

明了,他们对他的信任。魏锦雪就这般心怀愤恨作着戏,静静潜伏在宫里,待时机来临。

那被传颂二十来年的以身护主,说不穿也是设计好的,仅为赢得皇后娘娘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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