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七子 下——绯寒
绯寒  发于:2012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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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回过神,恺清几乎是自齿缝挤出声音:「众卿家平身。」

回过首,阳焰满足浅笑,看来称心如意,恺清不由得红了眼眶:「你可不许逃走。

我……朕等你解释。」

听恺清改了称谓,阳焰言笑晏晏:「我在锦阳宫等你。」

「你若骗我便是欺君。」恺清悒悒不欢,却又想不得好说辞。话道出口,竟有那么些孩子气。

阳焰随意摆了摆手,便欲离去。却又想得什么,附在恺清耳畔低语了几句。

「好吗?让他自己……面对。」

恺清蹙眉,心底知晓阳焰说的没错,只得颔首答应。

放下心中大石,阳焰迈步欲离开,不愿太过干涉新帝作法。那已,与他无关。

攫住阳焰手腕,恺清执意欲得承诺,「答应我你不走。」

「记得遗诏内容吗?」阳焰喟叹,「你最好动作快些,我怕老二挡不了太久。」

「哥……」

「别让烽火再起,可好?」拿开恺清的手,阳焰硬着心,冷声谏劝:「为天下苍生想想。你是帝了。」

「你做得到,不是做不到。不要让我成了你的藉口。」

转过身不愿见阳焰离去背影。鼻酸难耐,恺清死命攥紧拳抑止声,不让眼底热气汇聚成泪。

耳际足音渐渐消逝远去,恺清不断说服自己今非昔比,他得背起责任,得訩起这锦绣江山,绝不能让老四得逞

,这也是阳焰希望的……他已握有大权,他能奉诏,为娘亲报仇。

阖眼再张,已平静许多。恺清稳住声嗓,沉着下令。

点了几名将军聚集城中兵力,其馀大臣于文华殿待命。

听见自个王号,怀宁赶忙抬首。

「熙王听命,领兵包围景仁宫,别让曹氏逃了。」

「我……」办不到……怎么会是他?为什么?哥要走了,三皇兄奉诏成了帝,为什么都与他想的不同了?父皇

究竟想些什么?怀宁觉得如今宛若梦魇了一般,瞠目结舌:「皇兄……」

虽是不忍,恺清目光严厉,横了他一眼:「你想抗旨?」

「……我……」抗旨?他?为什么才一个转身,天差地远?怀宁咬唇,惶惶无措。

「快去!」恺清直言正色,怀宁吓了着,更是手足无措,回首已见不着阳焰。

怀宁揪扭着孝服一角,努力訩起身子站直,却仍是觉得脚下不稳。为什么一切都不同了?为什么?哥不是才是

皇帝吗?那不是一直以来哥努力的目标?为什么父皇要单单贬哥为庶人?若是为母后做的事,那为何不连他一

同惩处?或者是因康家之事,父皇认定是哥做的?

是不是因为他,所以哥才没办法登上那皇位?是不是都是因为他,才会有今日这般景况?是不是打一开始他没

落入圈套对人倾心,如今一切都会不同?

为什么他已经这么努力想补偿他曾错的,却仍是落得这般景地?

他不懂,不懂!

见怀宁仍呆愣迷惘,恺清轻拍了怀宁的肩,领着身后大批人马经过。尘沙随风扬起,就快掩去那声低语。

「去把你的心结解开。」

他的心结、心结……绣梅……

「你如今可是王爷。」

恶狠拭去眼泪,怀宁咬牙抑下鼻酸,嘴角尝到的血腥苦涩得令他欲吐,胸口不住发疼。他只是喑哑着嗓音发令

他不能抗旨。

101.(下)

光禅寺里,香烟霭霭,诵经木鱼声不绝于耳。

和煦冬阳辉映奢华皇城,朔风呼呼吹袭。

揽了揽身上氅衣,锦雪轻拍身下雪白坐骑。

幸悯分兵力为三,泰半在东安门外,部分伙同进宫,部份藏匿光禅寺。

若遗诏上真非幸悯,那至少能至光禅寺会合,再退至东安门领军逼宫。

他想,幸悯不过要姚翼看着兵马,并无寄望姚翼领军。

远远瞧见狼烟缓缓升起,锦雪握紧缰绳,藉护卫之口下令,领兵往东华门前行。

谁称帝并不重要,他只要幸悯安然无恙。

穿越一个个丹阙,相较远处骚乱,锦阳宫清冷杳然,仅有枝叶沙沙声响,死寂寥落。

不意嗅着寒梅清香初舒展颜,缓下脚步凝望周览。

这曾是东宫的地方,埋葬了多少想望,箝制多少情感,藏掩多少酸楚,早数算不清。

可真正要离开了,又不免有些寞然。

遗憾吗?他曾离九五那么近。离蝶衣的梦那么近。

后悔吗?为私欲推举弟弟登上那皇位……明明晓得那有多孤寂。

远远,仓皇足音逼近,藏起攘攘心慌紊乱意绪。

「大殿下……」

「宫靖凌,你要抗命?」头也不回,刻意说得淡漠无谓,「怎不去文华殿?」

「小的以为……那句话是说给我听的。」在锦阳宫等。

阳焰不置可否,仅是轻笑:「你晓得吗?我喜欢你这般转变。」

不着边际的称赞,听来朦胧恍惚,就快遭风吹散似的。

望着那孤寂背影,沉默了好半晌,好不容易才自咽喉挤出话语。

「……你想丢下我吗?」

「不。」毅然截断靖凌话语,「我从不想逼你选,我想让你自己决定……不管得花上多少时间。你在宫里前程

似锦,还有怀宁……」语末,竟觉些许孱弱。

「……这是试探吗?」

「我怕。我没有你们想像那么坚强……」往前几步搭扶寒梅枝干,昂首闭眼享受冬日暖阳洒落的耀眼金黄,「

纵使你说,那不是同情。」

「……我不晓得……」那是否是爱。

他是在意,是在乎,会心痛,会难受,可那真是爱吗?他以为,爱得花上更长的年岁积累……这情感来得太快

太急,他仍惶惑。

「可是我想帮你……只想帮你……不想丢下你……」近乎赔罪一般,呢声细语。

「这还……不够吗?」

风起,翻飞衣裳吹散小声喟叹,就连远处杂沓足音都掩了去。沉默僵持了好一会,才听得阳焰微弱嗓音。

「还记得吗?我承诺要带你出宫走走,去见你师父师弟、去见宫老。」

「……」

「你愿……跟我走吗?」明明晓得身后之人瞧不见,阳焰仍是訩起一抹笑,「虽然,我无权无势,不过是个庶

人。」

那贴着树干的指尖,微微发着颤。或许,真同他说的,他也很怕。

素白孝服上凌乱褶纹,衬得那背影寥寥孤凄。

「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几个时辰前曾有的询问,言犹在耳。

「陪在我身边……在我身边,就好。」

会不会,其实这才是他真正意指?

「有许多事,并非定要有个答案不可。」

忆起小叔眼中淡漠心死,靖凌仅觉难受。

他能否,不要强求自己定要给个准则,不要强逼自己厘清如麻心绪;能否,单单顺从内心想望?

朝前迈了步。

他以为,这一步之遥建起的藩篱,永远都无法毁除。

可好似,并无想像那般悠远。

几乎是颤抖着,将手臂轻轻环上。

「你承诺要告诉我,真正的你。」

「……我会与你说。一切的一切。」

发颤覆着指尖的掌心有些冰寒,让人鼻酸。

细碎呢喃道谢透着体热传至心口,仓皇心慌交织,却又那么温暖。

「我爱你。」虽然,不晓得你究竟爱不爱我。

含糊几声仍是成不了词句,额轻靠在那肩上,不由得,抱得更紧了些。

「……嗯。」

交由戚诠指点领军在后,樊沁先率一队亲卫策马追赶。

见着前头马蹄扬起的尘沙,樊沁示意鸣放镝箭威吓。

受惊坐骑嘶鸣乱了脚步,上头之人拉扯缰绳安抚停步稳住身形,樊沁趁势追上。

「老四,罢手吧。老三才是帝。」

没想得追兵来得恁快,幸悯强作镇静:「你什么时候与老三情感那么好了?」

樊沁撇撇嘴,不以为然。「他是帝。遗诏上清楚写着。」

「你不生疑吗?那遗诏。」手上打招示意护卫掩护,幸悯言笑自若:「二哥,我知道你不想称帝,何不考虑与

我联手?」

「我能承诺你玉食锦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并且不再对你的小五出手。」

「你说的话,能信吗?」一声二哥喊得樊沁浑身发寒,又听幸悯提小五,樊沁出言嘲讽,「很可惜,只要不是

你或那新返京的皇子,我想,谁都可以。」尽管,心底仍是希望皇兄登基。

「这话可不能说得太早。」冷下脸,幸悯鄙笑:「谁胜谁负还很难说。」手一扬,护卫全向前阻挡樊沁人马,

幸悯赶忙策马急奔。

「活捉他!」不愿多理会眼前碍路军马,樊沁吩咐身后几名护卫策马绕过,直追幸悯。

半点武功皆无,骑术又非熟娴,幸悯渐渐落了下风,遭团团包围。

眼看不远就是光禅寺,幸悯不禁啐了声。

「殿下,失礼了。」

彪形大汉正欲出手,却遭飞箭穿透掌间,痛得惨叫坠马在地上翻腾,其馀几人连忙抽刀警戒,四处观望。

前头不远,不知何时出现大半兵马,远非几人能匹敌,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方犹豫时,飞箭射穿咽喉,再无法出声发问。

雪白马儿缓步挨近,幸悯不禁咧嘴大笑。

「锦。」

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唷。」

推开门,里头那人单手訩脸,朝他俩咧嘴招手,笑得暧昧不明。

「余襄?」

靖凌愣了愣,旋即抽出腰间软剑,敏捷迈步向前,将阳焰护在身后,再三戒备。

机警环顾四周,却见若巧与雁寒侍立一旁,满脸犹豫踌躇。靖凌顿觉不解,身后阳焰也不作声。

「别激动别激动,咱们可都是自个人。」见靖凌杀气腾腾立马抽剑,余襄干笑,连忙解释。

靖凌仅是将手中剑柄握得更紧了些,提气随时欲攻上。

「就说了是自个人了,对吧?」回头想取得身后两人同意,却见若巧雁寒有志一同地别过脸不说话。余襄搔了

搔脸,只得再回首搬救兵:「喂,主子,您不说些什么吗?」

靖凌眯细了眼,低低复述:「主子?」

余襄嘟嘟哝哝几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还有,您整张脸都放松了。」

耳际听见阳焰轻咳了声,似欲掩饰什么一般。靖凌回过头,阳焰正以拳挡在唇前藏起笑意。

「没事的。余襄是自己人。」拍拍靖凌的肩示意收起剑,阳焰纵步越过靖凌,摆摆手下令雁寒若巧阖上窗扇至

外头守着,以防遭人窃听。

「你怎么在这,青逢呢?」闲适落座花梨木官帽椅上,阳焰示意靖凌也坐。

靖凌僵硬摇首,心底兜转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訩脸觑瞧两人互动,余襄饶是感趣地扬起笑,直至阳焰冷冷扫了他一眼才收起看戏嘴脸。

「 余襄,」阳焰冷声催促:「说是不说?」他的人是可让人随意打量的吗?

「我方才过去想再说服却发现他死了。」被瞪得背脊发凉,余襄赶紧直言正色:「似是知晓圣上驾崩便咬舌自

尽了。」

阳焰沉吟了会,虽是不舍,也只得接受。若真非必要,他其实,不想让青逢死。

若青逢愿留在怀宁身旁的话,那他也能稍稍安心……现在,说这些都太迟。

「处置好了吗?」

「嗯,留了封信。」余襄耸耸肩,笑得自信:「我这些日子假扮他可不是扮假的。」

「这么多年来,难为你了。」

「真的。」皱眉苦脸,余襄大嘴一张滔滔不绝抱怨:「主子您都不晓得要瞒过三殿下偷偷练字学声是件多艰钜

的任务,还得时不时伺隙放鸽与您联系……又要假意与您交恶什么的,」撇撇嘴,「简直吃力不讨好。」

任余襄唠叨诉苦也无意阻止,阳焰听而不闻,撇过头眼尖瞧见靖凌神色不对。

「靖凌?」连续喊了几声都无回应,阳焰起身轻拍了拍靖凌苍白的脸。

花了一番气力才自喉中挤出声音:「若说……余襄从未背叛……」越听思绪越混乱,靖凌不由得低语:「那为

何要至锦阳宫行刺……」

余襄连忙站起身,哆嗦着搓手臂:「等等等!那刀可不是我刺的,我没可那个狗胆!」

「不是你,那便是……」微微别过头,定睛阳焰身上。靖凌忽然觉得,有些疲倦。

阳焰头疼地扶额。他原想着先慢慢与宫靖凌解释……余襄这着可真乱了他盘算。

看来宫靖凌比他想的,还要在意他。这么一想,又有那么些心暖。

「所以,那也是作戏吗?」声调平板无起伏,直勾勾觑着阳焰墨黑双眼,想自里头瞧出些端倪,「只有我被蒙

在鼓里?」

「耶耶耶?才不呢。雁寒跟若巧也是方知晓,」唉唉为阳焰叫屈,余襄口不择言:「靖凌你可有好些个机会能

发现,只是你一直心不在焉,怪谁?」

「余襄,」阳焰横了他一眼,「别添乱,一同出去守着。」

又关他什么事?几年来被流放淮安当奸细兼护卫还不够,如今好不容易可以恢复职位,又因主子私情遭人嫌弃

。余襄嘟哝着委屈没心没肺踢蹬踱步出去。

待余襄不甘愿甩上门,阳焰小心翼翼执起靖凌的手。十指冰凉得可以,阳焰不由得有些心疼。

「我答应要跟你说,所有的所有。」

靖凌尝试抽回手,却遭紧紧握住。惶然心慌。

「什么时候开始……」脑中混乱一片,连自己都不晓得问出口的究竟为何,「那刀,是你自己……为什么?那

圣旨……余襄……」

「你晓得吗?那时我得保己。外头那么多人要杀我,与其任人当砧上肉,不若我自己下手。」以掌熨着冰冷指

尖,不任他逃避,「那是封宫的托辞,逼迫老三返京的藉口。」暖吻印上冰冷耳根,感受对方瑟缩身子些颤抖

,阳焰弯起嘴角,享受这般暧昧。

「父皇驾崩时,老三定要在京里接下皇位。」他筹算谋略了那么久,为了,就是让老三称帝。

「为什么……」细语耳际令心跳乱了拍,脑袋也发着热。靖凌退了步,想拉开两人距离,却怎么也挣不开阳焰

的手,「我不懂,你不是想称帝吗?不是讨厌三殿下吗?

若余襄假扮了青逢公公……那……」要称帝不简单吗?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阳焰做的一切都为那帝位,以为……他也不晓得心底宛若炸开一般的复杂情绪,究竟该如

何称呼。

「我不想当皇帝。」吻去靖凌嘴角疑问,贴着唇抑声轻喟:「我从没与你说,我想称帝。」如今,终于能坦言

。他处心积虑那么多年,就为把那继统大权交给老三。

以为,只要父皇走了窜改遗诏废他另立老三就行。可千算万算,没料得太过轻敌遭老四设计了去,没料得仍有

一名皇弟……

原本,母后跟雁安可以不用死的……

忆起两人,一阵难受涌上心头。阳焰紧紧揽靖凌入怀中,彷若这般才能感受对方真切存在。他该是要保住他们

两个的。「你们不晓得,我有多想走。」

掺杂了鼻音的低语听来些许可怜,环抱后背的手臂是那般出力。心口轻微疼痛,却仍觉得茫然不解。「我不懂

……」

「还有,我从来就不讨厌老三。」埋在他颈肩咕哝,似撒娇的声音听来气闷,「那是装出来的。」

「我好似从未认识…… 」真正的你。任阳焰抱着,靖凌只觉心底堵得慌,「我不晓得你究竟在想什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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