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星痕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孟月帆陶醉在他的美丽笑颜之中。

他突然觉得，只要这辈子能够常常看到他为自己而绽放的笑容，就再也别无所求了。

第7章

程慕枫决定尽快实施自己的计划。

因为他发现和叶朗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他的决心变得越不坚定。连他也开始觉得这样甜蜜的日子仿佛是回到了从前。

于是他开始多次询问叶朗当年的事情是否别有隐情。但叶朗总是摇头。因为他不想让程慕枫知道自己一向尊敬的父亲竟说出过如此残酷的话。程雄当年的决定他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他并不想造成他们父子间的裂痕。

更何况，现在武林中兴起了一个叫五毒教的组织，教主余泉年仅二十多岁，却身怀绝技。不知为何，这五毒教专门与星月山庄过不去，所以也实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

为了不陷得更深，程慕枫只好将自己的报复行动提前了很多。

那天，他一如既往地笑吟吟地递上一碗莲子汤。他从前就总是熬给叶朗喝，最近也常常熬给叶朗喝。

叶朗总会幸福地接过去，幸福地喝下去。这次也不例外。

程慕枫看着他喝完，突然道：“你可知道我这些年有过别的男人？”

“我知道。”

叶朗的平静倒大大出乎程慕枫的意料。

原来他竟然知道。

他知道了还愿意如此温柔地对待自己？程慕枫再次心软了。

“我再最后问你一次……当年的事情，真的别无隐情？”

但叶朗依然摇了摇头。

“好吧……那你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每当得到一次否定的回答，程慕枫有些柔软的心就会重新坚硬起来，他冷笑道，“你可有觉得浑身无力？”

叶朗一惊，发现真气的确提不上来。“你……你在莲子汤中放了什么？”

程慕枫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怕。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不过能让你暂时无力罢了，过几个时辰自然就好了。”

叶朗并未露出程慕枫期待中的惊恐与愤怒，他只是苦涩地一笑，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慕枫，是我对不起你，如今……你要杀要剐……我都毫无怨言……”

其实他早就觉得幸福绝不会如此轻易地降临在像他这样的罪人身上。尤其是当程慕枫一次又一次地问起当年之事，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也知道了程慕枫想要干什么。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用自己的真情打动程慕枫。不过，现在看来，终究还是不成的。这一天来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程慕枫冷笑道：“可我并不打算杀你剐你。你教会了一件事，那就是，身体的痛苦，再痛也比不上被爱人背叛的心痛！你说你并不在乎我和别的男人一起，是否真的不在乎，我倒想验证验证。”

叶朗仍旧平静：“我知道你并不爱他。”

“噢？你说的他是谁？”程慕枫冷冷地纠正道，“不是他，是他们。”

“他们？”叶朗闻言一震。

“自然是'他们'，如果只和一个男人上过床，我如何能确定我有让天下男人都为我神魂颠倒的本事？”看着叶朗终于失去了平静，程慕枫满意地笑了。他对着外面道：“你们都进来。”

四五个男人走了进来。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俊俏青年。一看到程慕枫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双眼放光。

程慕枫微笑道：“你们不用急，一个一个来。”

然后一个男人便饿狼般地扑了过来。

此刻事情的发展已大大出乎叶朗的意料。

程慕枫如何残酷地对待他，他都能接受。但程慕枫报复他的方式竟然是糟蹋自己！

“住手！！”叶朗大喝一声，急道：“慕枫，你听我说！当年的事情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事到如今，他再也顾不得隐瞒了。

程慕枫冷笑道：“我给了你多少次机会！你现在再来辩解，已经太迟了！”然后他对身边的男子道：“嘻嘻，我们开始吧。”

“不！”叶朗“唰”的一声，拔出了佩剑。

但没有人怕他的剑。大家都知道他此刻绝没有杀人的力气。

然而，没有人想到，他突然用尽力气割破了自己的脖子。

刹那间，血如泉涌。

“叶朗！！你！！！！”程慕枫大吃一惊，对呆若木鸡的男子们喝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他若有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幸好，由于药物的作用，叶朗的那一剑无法割得太用力。不然他早就已经死了。

程慕枫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他只知道他绝不能让他死。

但他已经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不能让他死。

只是为了继续实施他的复仇计划？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叶朗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发现程慕枫正双眼含泪地看着他。

他伸出手去，轻轻抹掉了他的泪：“慕枫，你别哭，你看，我没事了。”

“朗……”他几乎已经要忘情地呼唤一声“朗哥哥”，但他吞了回去。“谁哭了，不过是沙子进了眼睛。叶朗，你想就这么死了，没这么容易！”

“慕枫……你听我说……”叶朗也顾不得自己的虚弱，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当年的一切。他只能这么做。他原以为，久而久之，程慕枫一定会忘了他，找到新的幸福。但他发现他大错特错了。这六年来程慕枫离“幸福”这两个字实在太远了。他已经被仇恨折磨得发了疯，做出了很多骇人听闻的事情。所以他必须阻止他继续这么做。

程慕枫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才道：“这些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是不想让你恨你爹……其实……我后来仔细想了想，他那么说也多半是为了威胁我，并不是真的想……”

程慕枫冷笑道：“你太不了解他了。让他那样狼心狗肺的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反正我现在也不能替程家传宗接代，阉不阉都一样。”

叶朗一愣：“为什么？”

程慕枫“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这是谁的错？是谁让我抱不了女人的？”

叶朗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程慕枫成亲那么多年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同时，他的心中也涌起深深的歉疚：“对不起……都是我……”

“哎，罢了！这段时间我听你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对不起'，我已经不想再听这三个字了。况且……我现在已经明白……”程慕枫突然露出甜蜜的笑容，柔声道，“朗哥哥，我现在才知道这并不是你的错。这些年是我怪错了人。”

“慕枫……”叶朗百感交集，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程慕枫真心的笑。他本以为即使说出真相程慕枫也不会轻易相信。但他没想到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两个人终于冰释前嫌了。他想去搂住他，吻他。

但程慕枫的柔情又瞬间消失，只听他恨恨地道：“千错万错都是程雄那个王八蛋的错！”

“你……你不要这样说……他毕竟是你爹……”

“呸！我没有这样的爹！你可知道你走之后他是如何对我的？”

叶朗一惊：“我既然都已经走了，他难道还责怪于你？”

程慕枫摇了摇头，冷笑道：“他才懒得责怪我。从那以后，他连看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时我知道了男人是靠不住了，凡事只能靠自己。所以我想学好武功，学好本领。我叫他再找一个人与我合练星月剑法，向他保证我一定好好对待梦蝶，绝不再去喜欢男人，谁知他执意不肯，倒把这剑法传授给了两个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野孩子！从那以后，庄中上上下下没有人再叫我”少庄主“，大小事务也没有人再来问我，都只去问那狗屁星月双使！大家都把我当成废物！星月剑法是我程家家传的剑法！星月山庄是我的！！凭什么我要把这一切拱手向让？！”程慕枫越说越愤怒。

“慕枫……你别这样……庄主的苦心，我不是不能理解……若真再找一个人，你和他如果不同心，这剑法如何练得好；你和他如果太同心，那只怕会历史重演……”

“闭嘴！！”程慕枫怒道，“难道你也与他一条心？难道你也不肯帮我夺回我应有的一切？！”

“不……我会帮你，我当然会帮你！不管你有什么心愿我都会努力帮你实现。既然你想当庄主，我……”

程慕枫激动地打断他：“什么叫我想当庄主？！我生下来就该是星月山庄的庄主！！”

“是是……程庄主……你别生气……”叶朗连忙安抚他。

这倒是第一次有人连“少”字也省了，直接叫他“程庄主”。

见程慕枫情绪稍微平静了些，叶朗又道：“我只是觉得，现在五毒教与星月山庄剑拔弩张，我们应该一致对外，不该自相残杀……”

程慕枫冷笑道：“那余泉也不过就是个草包罢了，怕他做什么。他有几分本事，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不要跟我说那么多，就一句话，你到底是帮我，还是不帮我？”

叶朗想到这些年对程慕枫的种种亏欠，沉默了半晌，终于斩钉截铁地道：“帮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帮你。”

这下程慕枫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搂住叶朗的脖子，柔声道：“以后……有你帮我……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阔别六年，叶朗终于又见到了程慕枫真心的笑容，真切的温柔。

那一刻，他早已忘记了自己是个重伤未愈之人。

两人拥吻在一起。

这仿佛是雨过天晴的彩虹。两个人都幸福得即将窒息。

彩虹之美，虽稍纵即逝，但至少这一刻，他们的确是幸福的。

第8章

窗外雷雨交加。

荆少康心中也雷雨交加。

“你疯了！你竟然还要再相信那个男人！！你忘了他当年是怎么对你的吗？！”这是他第一次咆哮着和程慕枫说话。

“我要相信谁，不相信谁，还轮不到你来管。”程慕枫只冷冷地说完这句话，便再也不肯多看他一眼，只低头专心地缝手上的衣服。

“好久没有看他穿过我亲手缝的衣服了。他现在高了，也瘦了，当年那些怕是早就不合身了吧。”他喃喃自语，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那模样简直像极了一个深爱着丈夫的贤惠妻子。

这个模样让荆少康气得发疯。他简直忍不住要做些什么。

但他什么也不能做，因为周围都是程慕枫的人。

他也什么也不敢做，因为眼前的是他心目中的神。

更何况他也不是没见过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柔弱男子出手的时候是多么狠辣。他们没有交过手，但他却几乎可以肯定若动起手来他一定是败的那方。

“滚。”程慕枫头也不抬地说了一个字。

荆少康乖乖地滚了。

他发疯一样地冲到雨中，冲到翠竹苑，冲到绮香的房中。

绮香看到他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因为通常这么恶劣的天气不会有客人来。

但更令他吃惊的是，荆少康一改往日的彬彬有礼，竟二话不说地径直扑了上来。

绮香不是没有见过粗暴的客人。按理说，不管怎样的客人，小倌都必须接待。

但此刻他却拼命挣扎反抗。他不会武功，反抗自然是很难奏效。所以他情急之下狠狠地咬了荆少康一口。

这一口让荆少康冷静了下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实在很卑鄙，竟然拿无辜的人来发泄。

他正想向绮香道歉。

但绮香已经开始忙不迭地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荆大哥，求求你不要告诉老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饶了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他的脸色已苍白得全无血色，声音不住地颤抖，泪珠不住地滑落。

这情景让荆少康目瞪口呆。

因为绮香在他眼中绝不该是这样的人。平时，他和程慕枫一样，脸上总是挂着从容不迫的微笑，让人看不到他真正的喜怒哀乐。--当然，那是因为他没见过程慕枫在叶朗面前真情流露忽喜忽嗔的样子。

其实荆少康很讨厌男人动不动就像女人一样哭得梨花带雨。但不知怎的，此刻他的心中却充满了怜惜。他柔声安慰道：“香儿，你不要怕，我不会怪你，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其实刚才都是我不好……”

绮香突然扑到他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弄得荆少康手足无措。他一向不擅言辞，不知该如何安抚才好。

这时，窗外打了个响雷。绮香浑身重重地一颤。

荆少康这才知道他怕打雷。他只好一直紧紧地抱着绮香，不时轻拍他的背脊。

后来雷声终于渐渐小了，绮香也终于渐渐停止了哭泣，在荆少康的怀里睡着了。

而荆少康却一夜难眠。

第二天早上，绮香醒来的时候，发现荆少康还在温柔地看着他。

“天亮了……荆公子是不是该走了？”荆少康万万没想到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逐客令。

“这……我……你没事了吗？我……我也不用急着走。”他实在是一点也不想走。他既放不下绮香，更不知回去该如何面对程慕枫。

“我有什么事？”绮香冷冷地道，“荆公子不知道么？客人支付的银子是到天亮为止的，这是翠竹苑的规矩。不过昨天晚上没有服侍好，我也不要荆公子的银子了。请这就离开吧。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再来了。”

荆少康懵了。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就像他也不知道星月山庄的那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一样。

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绝不该是一个小倌应有的态度。就算要他走，也总该再客气些。如果是平时的绮香，一定会娇滴滴地说：“人家累了嘛，要休息了，荆大哥你就先回去吧~下次再来找香儿~”

荆少康觉得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直就是一团糟。那些他认为自己已经很了解的人，其实全都丝毫不了解。

荆少康终于崩溃了：“好！很好！！你要我走！你们都要我走！！你们都把我当成一条狗是不是？在不需要我的时候，就一脚踢开是不是？！”

“不……不是这样的……我……”绮香咬了咬嘴唇，“我只是觉得……我昨天有点……不，不只是有点……是非常……奇怪……难道荆公子不觉得绮香很奇怪吗？明明……不该……那样……所以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