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

“唔——”

“不要发出小动物的声音，说实话，养个小狗小猫还比你容易些。”秦笑虽这么说，嘴角的笑却越发荡漾开来。

帮秦笑唰盘子原来也是件快乐的事，美人哼着小调，烦恼全飞走全飞走。

下午两人窝在床上，秦笑把玩着遥控器把电视台从一调到六十，旁边的美人则努力联系怎么用筷子。话说秦笑已经十分耐心细致孜孜不倦循循善诱，可惜这筷子功夫也是熟能生巧的活计，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看着美人一脸对付阶级敌人的嘴脸，秦笑决定成全他。

秦笑记得床地下有一盒跳棋，里面的玻璃珠子可以用来做练习，猫着身子钻入那被隐藏起的床下，那里似乎是另一个世界，藏匿着我们许多过往甚至秘密，一些连本人都淡忘或者掩埋的记忆。

那些年少时陪伴自己的游戏如今已经被灰尘覆盖，而年少时的梦想是否也被时间的灰尘所蒙蔽呢？当秦笑面对着那些曾经价值不菲的画具看出了神，他过往的一个梦，在心底没有破碎却已经死去。

秦笑眼一闭、心一狠将那些刺目的画具往床底更深处塞，却被一双手拖了出来。

“唔——好棒！”美人手舞足蹈地抱着那些画具，然后一一摊开。

“你怎么不用它们？”

秦笑苦笑，没想到有人会对这些感兴趣：“用不着了。”云淡风轻，也不过是自欺欺人，不去理会自己的心情，秦笑将玻璃珠子到在一个碗里，又在美人面前摆上另一个碗，示意他夹起珠子放入空碗。见美人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后秦笑有点颓然地倒回床上。

听着珠子一个一个落入碗中发出的清脆声响，秦笑倦倦地入梦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而房间里寂静得吓人。

“Tom？Tom——”原本以为只是上厕所或者在天台，可是秦笑寻遍能藏人的地方都不见美人踪影。

仔细扫视了遍房间，美人的大背包不见了，那可是他的所有家当，他会去哪儿了？秦笑心头不由一紧。

“沈哥，Tom来过你这吗？”

“妈的没空和你罗嗦，没来过？要是他来了你给我电话。”

马不停蹄地摁手机——

“妈，小汤来过店里吗？”

“不是，我没把人气走——放心，大概饿了去买吃的了吧。”

其实最不放心的就是他自己。

秦笑放下手机，发现手机都快进水了。其实说不定他真的只是去附近买吃的，就他那三口百胃的构造很有可能。

秦笑这次将电视频道一个一个走马灯似的换。

“皇阿玛——”救命，换！

“娘娘，不是这样的娘娘——”换！

“你好，我也好。”秦笑胃里不爽，换！

直到第N轮，秦笑甩了遥控器，拿了钱包和手机便冲了出去。

不过刚下了楼又折了回来，匆忙找了张纸写下

TOM：CALL 1391XXXXXXX 随后将纸贴在门上。

第十一章

这个城市如此之大，该去何处找一个人，一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中，却似乎很重要的人。

他会不会不告而别？他会不会碰到坏人？他会不会……秦笑思绪万千，基本没一件好事，难怪天誉一直骂他乌鸦嘴。

而此刻心情很爽的美人正淮海路上领略这个不夜城刚刚醒来的美丽姿态。

这个有点小恶毒的主意是美人在注视秦笑的脸半个小时之后想出来的——玩失踪。

美人拖着腮，静静看着略带疲倦的秦笑在梦里皱着眉，他皱眉的样子真有趣——他常常皱眉，无法表达自己时，心急火燎时，美人这么想着，那么在梦里他又是为何事而皱眉？他是否也会为了自己如此皱眉？他的此次出逃仿佛就像《罗马假日》里的小公主般经历了从未想象过的一切，而他自己此刻却在奢望更多。

那个有些稚气有些冲动有些可爱有些……会着急吗？怀着这个小小的恶作剧，一路逛下来的美人在隐隐等待什么。

秦笑在附近的公园，商店逛了个遍，还逮人就问：“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这么高，”比划一下，“这么宽，”再横着比划一下，“栗色头发，蓝色眼珠的外国人。”

秦笑死也没想到会得到诸如以下回答：

“大哥哥，我觉得外国人都长一样的。”眨着无辜大眼睛的小妹妹喃喃道。

“小伙子，外国人怎么可以随便勾搭？小心泄漏国家机密。”无语……

“帅哥，你不会是穿越来的吧？现在还有人这么找人的？恩，你是哪个朝代来的？是个皇子？大臣？还是侠客？”一个貌似纯良的腐女发问。

这半点线索也没捞到的秦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突然他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貌似当年风靡一时的格格片中，某男配角寻找失踪的爱人时也似如此这般，霎时秦笑汗毛根根立正敬礼。

而此刻成功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让司机明白自己目的地的美人正心驰神往地看着窗外迷人的夜景，而殊不知某人已如他所愿开始发疯。

“笑笑，你别急，那么大个人独自出去走走也没什么大不了。”电话那头辛辰宽慰道，隔着电话他肆无忌惮地扭曲着表情，真是难得除了自己的死党和母亲，笑笑会如此担心一个人，辛辰贼贼地咧着嘴，如果让笑笑看到他此刻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一拳赏了过来。

“妈的谁要你安慰我，我要你想办法！”吼叫。

“你多大的人了自己没办法吗？脑子白长了。”

“唔，你！”秦笑想骂人，可当下全没了心思，口气一软，“他，不会有事吧？”

辛辰倒吸一口凉气：“你，不要，吓我，笑笑，你没事吧？一个成年男子，深夜，不对，夜晚独自出门，被劫财劫色的可能性很低。就算是外国人，他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哦，也是，法制社会现在是法制社会。”

“笑笑……”辛辰欲言又止。

秦笑最恨别人吞吞吐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切，还是那么粗鲁。你是不是……算了，你就安分点在家里等吧！”

“傻B，有嘴巴是说话用的不是吊胃口用的！我快到城隍庙了，那小子说要去那里玩，我最近一忙，忘记了。”

辛辰手里的烟一抖，坠落，“你，不要逼我总你去北桥（精神病院）……”

“你他妈才去北桥！”到了目的地，秦笑猛地掐了电话。

人流如志，川流不息——

冲进茫茫人群，秦笑有种视死如归的高尚情操。

不知和多少个人摩肩接踵，不知道和多少个人续了前世五百次回眸的缘，秦笑突然想到以前某女友说过的一句极其肉麻恶心的却令无数少女心向往之的话：我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你，因为别人都是踩着地面走，你是踩着我的心在走。

秦笑的心不曾被任何人践踏过，所以，他从未在茫茫人海中认出过谁来。而这话到了他嘴里便是：我能在茫茫人海认出你，因为你是那么与众不同，那么弹眼落睛，因为你是一只粉粉的猪！此话一出口秦笑差点成为停尸房的新住客。

抛开那些形而上的东西，秦笑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驻足着——

他有种错觉，那么多人，他注定会失去他……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力感和淡淡的绝望将他包裹，人潮的涌动将空气带走，难以呼吸的痛楚让秦笑几乎是逃离开的。

没有钱所有秦笑是跑回家的－ －

回到蜗居，秦笑听到浑身骨头分崩离析的声音，以至于美人归来朝他花枝乱颤地笑，他也失了反应。

秦笑想骂他，料想他也听不懂，自己还是不浪费体力的好。

美人看着秦笑呆坐着毫无反应，不免有些失落——原来，还是自作多情。秦笑紧紧抠着人造皮革沙发的面子才没让自己濒临失控的手伸向那个快让自己发疯的身体。

秦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越是想要忽视那个人却偏偏盯得紧。不过就是一次无聊的小出走，也很平常，再说两人平时沟通不多，就算有也不知彼此意思自顾自地说着，秦笑实在是庸人自扰，但是他那时就是担心非常担心，似乎一种莫名却强大的力量让他往不好的地方想，恐惧就似瘟疫般在全身蔓延，这种感觉为何在此时此刻还如此强烈，强烈到秦笑想立刻冲进浴室，将那个人，将他……秦笑对于自己可怕的想法还没有反应过来，浴室的门“哗地”开了。出来的美人看到秦笑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神情虽然有些难以形容，但总算是看着自己了，美人学习希腊故事中海伦的一笑，原本以为秦笑也会回应自己，大家笑笑缓和一下有些凝滞的气氛，谁知秦笑竟是狠狠瞪他一眼便别过了头，留下那一抹孤独的笑容在潮湿的空气里腐败。

倒在床上将自己全部裹在被单里，却又被热浪蒸了出来，几乎是偷鸡摸狗状地找到空调遥控器，硬生生将温度下降了两度。

隐约中听到美人还在洗衣服整理东西，秦笑舒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轻松什么。

假寐的秦笑在美人上床的刹那似乎听到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那么轻幽，似怕惊扰了世人或是宁静的夜般，却让秦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美人环抱着膝盖并没有躺下，他看着猛头睡着的秦笑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一下，旋即眼里流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忧伤，淡得也似这夜间的雾，风一吹便四散了。

TOM不敢过多试探，他怕吓跑了身边这个让他流连的理由，他这次是真的怕了。回想起他对自己的凶，对自己的柔，对自己的宠，他起初是不敢奢望什么的，也不敢多想什么，可是贪是人类的天性，而无厌更是贪的一种境界。

他也许有点喜欢自己——TOM这么想着，眼里的甜可以酿出蜜。可这念头却又被自己残忍地镇压了，不能这样，他不是同性恋，自己也不是，不能被一时的意乱情迷毁了他。那个看似庸碌平常的少年，似乎也有着一些类似自己的过往，想到这里美人眼底波光一闪，也许，自己还是能在他心里烙下一个痕迹，哪怕很淡，也是聊胜于无。

而此刻窝在被单下的秦笑胸口还是一阵一阵小鹿乱撞。话说先前秦笑那一眼瞪的不是小汤而是他自己——在他看到美人出浴时，仿佛如同看了春宫图，A片般迅速起了反应。上帝啊，他一定是被魔鬼上身了。秦笑只有在万般绝望的情况下才会想到上帝。

怎么办怎么办？他竟然对一个男人的身体有了最原始也最诚实的冲动，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太久没自己解决了可是现在下床去厕所解决似乎有些……于是秦笑向革命同志学习用坚强的意志顽强的毅力将这已经抬头的“恶”势利压制。

真是天知道有多么辛苦，秦笑朦朦胧胧睡去之际，似乎感觉到被单被掀走了。

看着被单下那张在月光下有些泛红的脸，美人秀眉一展——做春梦了吧。

坏心眼的他轻轻抚摸着秦笑的轮廓，再从眉心到鼻尖，细心滑过秦笑饱满的双唇。

“万能的主，我只能这样做，请原谅我。”喃喃说着，美人借着月光轻轻俯下身，感受着秦笑均匀温热的鼻息，柔柔吻上那张唇。只如蜻蜓点水般，却让美人欣喜不已。够了，这样就够了，太贪心，只会一无所有，他已经领教过贪心的惩罚，所以他懂得知足。

还在熟睡的秦笑感觉鼻尖痒痒，唇上也痒痒，仿佛被狗尾巴草扫过，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清新和香甜——权当是个美好的梦吧。

第二天起床，秦笑再次失神，旁边的床单已经叠整齐，而桌上有还在冒烟的豆浆和油条。可是却不见了美人。秦笑再次很没出息很有联想功能地想到了——田螺姑娘。桌上留了字条很简单的几句话，秦笑查了下字典明白他是向自己告别。就是离开了。

揉了揉很后现代的头发，秦笑对着镜子里国宝装扮的自己苦笑一声，昨晚一夜和自己的春梦斗争，似乎还在梦里和谁亲吻，貌似还做了更加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秦笑觉得有些害怕，虽然做春梦也不是第一次，可是从前都是性感妩媚妖娆的女子，而昨夜，梦里的似乎是个胸部平平，下半身的构造居然是和自己完全一样——惊醒的刹那秦笑觉得心脏都要离开地球表面了。即使没有看清那个人的容貌可是赤裸裸的构造却历历在目，秦笑不禁打了个冷战。难道自己欲求不满，竟然动起同性的脑筋，上帝啊，你不能放逐我～

洗了个冷水脸人似乎也冷静了下来，扭头看着有些空落的房间，发现那个大背包也不见了，心底一沉，突然又想到一句很酸的话：有些人注定只是过客，来也匆匆，去亦匆匆。结果是他自己被西伯利亚冷空气寒到了。

秦笑隐约觉得自己这些天来的变化和这个房客有关——他那么喜欢看到他笑，听到他的声音，哪怕自己压根啥都不懂，喜欢凝视他美好的睡颜，喜欢注视他吃美食时认真专注的神情……秦笑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世界末日。

不会的，不会的，秦笑努力安慰自己，他有过N打女友，也曾想上床，只是责任心和道德观念束缚着他而已，他不是同性恋，不是变态！绝对不是——

可是一想到美人的“失踪”（现在看来只是一次无妨的出游）和当下的不告而别，秦笑的心就隐隐抽痛，痛楚慢慢扩散，大脑麻痹，四肢瘫痪。

如果不是窗外的太阳如此嚣张，秦笑一定以为今天是2012年12月12日（世界末日）。

到了女王的餐厅，秦笑一阵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后便是凄凄惨惨戚戚。

“小刘，那个外国人呢？”秦笑终于在逗逗转转了N圈后按耐不住地问道。

小刘毫无心机，坦白道：“听说辞职了。”

“女王肯了？”秦笑差点没提起小刘的领子。

小刘对着秦大少喷火的眼睛弱弱地点点头：“应该是的。虽然有些可惜，可是毕竟不会一直留在店里，人家总有一天要回国的。”

秦笑木然地放走了无辜百姓，百姓说得对：他总有一天要回国的。他总有一天会离开，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带着微笑面具的秦笑觉得很累，平时只要看到美人他就能发自肺腑地微笑，可是如今他却只能机械地笑，连他自己都觉得丑。

有些落寞有些寂寞有些颓唐有些恍惚，似乎那个人入住以来，自己呼朋唤友的时间都没有了，原来生活是会被一个人改变，甚至摧毁。

不行不行，秦笑是多么怀念以前那种被众人环绕众星捧月的那种感觉，虽然他不是富家子弟不是豪门贵族，但是他的亲和力和魄力或者说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都让他成为焦点。（在流氓堆里的焦点－ －）

第十二章

就这样在极度郁闷的心情下度过了几天。每天的生活就是吃，睡，拉，僵尸般工作。某天傍晚，秦笑的“手下”成功召唤到十几个人一齐涌向“老地方”酒吧。

“天誉，咱够兄弟吧！”说着抛了个媚眼给他，可沈大老板却早就习惯这套，冷淡道：“又要我给你免费这个免费那个，最好通通打一折对吧。我说秦笑你脸皮也忒厚了点！”

秦笑嘿嘿傻笑：“哥哥，给兄弟一个面子。”

天誉意味深长道：“好，不过等会看到什么都不许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