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见有人来搅局，不爽地转过头来望向凌轩。此时凌轩脸上的疤痕已经消得完全，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紧绷的脸带着一种不可亵玩不可靠近的威严。男人见到凌轩脸色突然大变，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好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的失态，忙调整过来问：“你是谁？”语气不像是恼怒更像是惊恐。

“凌轩，沈总的贴身保镖。”凌轩没什么表情地回他，接过清明递来的橘汁，微微啜了一口。

那人紧盯了他一阵，深呼一口气，道：“徐进，以前是峰哥的手下。不过他已经被卧底害得连命都没有了。”

“是么？沈总真好心，收留了你。”凌轩没什么兴趣地瞟了他一眼，那样地轻描淡写，却深深刺了刺徐进。是，他是被收留。沈奕留下了他，却至今为止也没有用他的意思。像养着个闲人。

徐进努力忽略掉凌轩的讽刺，认真端详了他一眼后，起身离开：“打扰。”不是他，外貌轮廓相像罢了。那个人已经死了，死得支离破碎连样子都认不出来了。

看着那人的身影走出酒吧，凌轩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这种小喽啰都是跟着大佬才能进来，如今出了去，再回来门卫是不会放行的。这样想着才又回头，温柔带笑地望望清明：“阿清，你没事吧。”

第二十一章

闲聊着，沈奕便出了来。远远地就看到凌轩毫无顾忌地柔情似水地看着清明，手掌在他脸上游移。清明拍不开他的手，脸上却是宠溺温和的笑容。沈奕皱了皱眉走向吧台。清明看见这个压迫感十足的人，忙就着被凌轩乱摸一气的姿势朝沈奕侧身：“沈总。”

“你总这样被别人轻薄？”沈奕好笑地看他一眼。

清明不敢搭话，就被凌轩拉过去，隔着吧台在额上印下一吻。“我又不是别人。再说，我这是疼爱。阿清多好啊。又温柔又可爱，纤细的身子，柔柔软软的，脸蛋还长得漂亮，真是赏心悦目的可人儿。”

沈奕冷哼一声。凌轩轻薄的话语并没有带讽刺成分，却是隐隐对比着另一个人。清明已习惯，没有任何作用地瞪了凌轩一眼，拍开他的手朝里走去。

收回空了的怀抱，凌轩又啜了一口橘汁，半眯着眼一副享受的模样。不远处，云飞带着一个人走来。秦楚跟在云飞后面，走到沈奕面前：“沈老大。”微一鞠躬，抬起脸来。

凌轩从椅子上下来，站在沈奕身边。怎么说都是保镖，还是不要太放肆的好。秦楚目光一下转到这个起身的男人身上，眼里闪过一丝光，便又很快收回目光，对沈奕说：“沈老大，您之前吩咐的事已办妥。”

“从医院撤出来，干干净净？”疑问的语气却带有命令的味道。凌轩转头微笑地看着秦楚。

“是。”秦楚点头，微带点讨好的笑。“都按您的吩咐来。”

沈奕点点头，喝了一口酒。秦楚看了一眼凌轩：“这位是……”

“老大的贴身保镖，凌轩。大家都是好兄弟了现在。”云飞上来解释：“这位是西区老大，秦楚。”

“您好。我是凌轩，秦老大。”凌轩笑得张扬，没有探出手去。

“哦，是嘛。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试探的语气，秦楚眼里闪着异样的光。

凌轩一下子笑出来：“秦老大，这样的搭讪方式已经老土了。看上我就直说，我一直奉行男女平等的原则，不过可能就要委屈秦老大在下了。”凌轩眨眨眼睛，却并没有勾引的意味，反而像是一种警告。

“这么说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了。那……你有兄弟么？”有些执着地问。

“没有。不过很难说我那风流的老爸有没有四处留情。”斜眼看了云飞一眼，勾住他的脖子：“小云，说不定我们是亲兄弟呐。哎呀哎呀，这可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是乱伦呀？”

云飞嘴角抽搐——小云？这是男人的名字嘛？

秦楚近乎固执地盯了他几眼——看来不是。脸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是性格却相差十万八千里。更何况，那已经是个死了的人。不想引起沈奕的兴趣或怀疑，道了别预备告退。沈奕看了两人一眼，微勾起唇角将手里的酒杯握紧你了，朝秦楚点点头。就去把凌轩勾过来：“你忘了你是我的人了，嗯？”

呵呵呵，凌轩只得干笑，用嘴唇随便敷衍地贴了贴沈奕的脸颊，满意地用余光撒到云飞下巴掉到地上的场景，又朝几步远的秦楚扬声：“秦老大，我想起来了。您有个兄弟对吧，他的名字好帅好酷，单名一个狩猎的狩哦！”

凌轩并没有太大声，酒吧里又吵闹非常，但秦楚确定听得到。他停住脚步先一疑惑，后明白过来咬牙切齿地回头瞪着笑得无害的领袖，愤然离开。

“胆子蛮大的。”沈奕淡淡说，并无责备，松手放开凌轩。

“我是老大的人，自然是不怕的。”凌轩笑笑，朝清明勾勾手：“阿清，我还要。”黏腻的声音故意带着诱惑的味道。清明换了一杯橘汁给他，眼里有笑地抱怨：别闹。

“你没兄弟姐妹？”沈奕回身问他，眼角余光却瞄向清明。清明就像没听到一样，镇定自若地拍开凌轩蠢蠢欲动的贼手。

撅嘴不满地收回手，又啜了一口橘汁，淡淡看自家老大：“我这个祸害一个就够了。”清明笑了笑，十分认同他这句话。

“秦楚看来认识你。”沈奕决定还是不要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表达了疑惑。

“哦？但我不认识他。他大概只是想认识我吧，唉，这种老土的搭讪方式真是让人提不起兴趣……创新果然是必要的。”凌轩没什么意思地摇摇头，伸舌舔舔橘汁，半眯起眼睛，神色如猫般慵懒。

沈奕微一笑，又叫来一杯酒，仰颈喝了，打量着凌轩：“你的魅力真是不可小觑，看上你的人都来头不小。”不管是“星火”的老板，顾家大少爷还是这个秦楚。

“怎么，嫉妒了？吃醋就大大方方地吃。”凌轩右手食指点着下巴，笑看着沈奕。

“不来一杯？”扬了扬手上的空杯。

凌轩摇了摇头，仰靠在身后的云飞身上：“老大，我要保持清醒。更何况云特助在这儿，我怕酒后乱性。”

云飞极不满地瞪他一眼，却没有推开他反由着他躺着，在凌轩闭眼的时候与沈奕交换了一个眼神。凌轩微一笑，略带嘲讽，又有些伤感。一切就绪了。凌轩闭着眼对自己说，要做就做大一点。

警告已送达。

第二十二章

晚些时候，云飞去招呼其他兄弟了。这样的场合他总是主导从不缺席。沈奕继续喝着酒，漫无目的地望着整场群魔乱舞的人。凌轩坐离了沈奕，偏在吧台一角，饶有兴趣地看着一个站在彩光灯下少年模样的孩子，朝他勾起一个笑。那个孩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往这边看，怯怯诺诺的惹人怜爱。凌轩好脾气地朝他勾起一个笑，招了招手。那孩子像中了巫术似地朝他走来，略有些青涩。

“你叫什么名字？”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少年坐上去。

“吴宇。”少年摇摇头。自己的身份是不能坐的。

呵呵一笑，凌轩将人爱怜地圈在怀里，下巴抵在他头上。叫吴宇的男孩很温顺，乖巧地靠进他怀抱，没有什么别的动作。“真乖。是哪两个字，谁给你取的名字？”

“口天吴，宇宙的宇。自，自己取的。”少年有些羞涩，似乎紧张得结巴。

“说谎可不是乖孩子的表现哦。我会对你很温柔的，但是我可不希望跟一个每天变换著名字的孩子上床。”凑近少年的耳朵，手沿着耳廓轻刮，热气喷进耳道。少年轻轻一颤，害怕似的缩在凌轩怀里。“乖，我会带你回去。不过相对的，你也要对我说实话才行。”

沈奕一直看着凌轩的动作，那一脸的温柔如水却让沈奕觉得冰冷。这就是凌轩对待每个床伴的温柔？假得可以。

“请您一定带我回去，不然秦哥不会让我好过的。”少年微颤。凌轩拥住他答应着。“我没有名字，只叫小奇。”

凌轩点点头，轻声笑笑：“乖小奇，今晚我会让你舒服的。”温柔完了便走向沈奕，走近了才咧嘴笑：“老大，我今晚要他，可以带回家么？”

沈奕看了看他，又看看那孩子。自己店里的孩子应该还是可以信任的，略微沉吟一下便点了头。

次日是周六。沈奕起来吃了份简单的早餐，看了会儿报纸。周末不是特殊情况他是不回公司的。抬眼看看钟，此时凌轩应该已经下楼了才对，沈奕便招了李伯过来：“凌轩还未起床？”

李伯笑笑：“一大清早的就和那孩子出去了。还早早叫我去弄了许多大冰块和中型保温箱，早餐都没吃就和那孩子一起出门了。

冰块，保温箱？沈奕皱眉，不知道凌轩又搞什么鬼：“要的量很大？”

“挺大的，也没和我说是干什么用。”

沈奕略略想了想，拿出手机拨了个号。那头很快接起：“老大，今天怎么这时候……”每天都是凌晨了才汇报一天的情况。

“他在哪？”沈奕直接打断。

“是。刚才和一个少年去了个废旧工厂，但工厂里有隔间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不过出来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提着一个很大的保温箱。我们的人去查了查，隔间里有大量血迹，还有脱下来的衣服，但看不到那孩子。现在他正朝邮局去。”

“去查他把东西寄去哪里。”沈奕低低吩咐，眼里的思考变幻莫测。

半小时后，凌轩回到处所，见沈奕坐在客厅看报，冷冷一抬下巴，将一个东西扔在茶几上：“你的手下好胆量，想把这个东西装我身上。”

那是一个窃听器。沈奕皱眉：“哪个？”

“秦楚。”从牙缝里逼出两个字，凌轩一屁股坐在沙发另一头。

“那个孩子在哪？”

“送回去了。”凌轩冷哼，眼里竟没有一丝温度，看得很明显他眼里波澜起伏，像是有什么情绪还没平复下来。察觉凌轩的不对劲，沈奕定定望着他，突然想起之前遇袭的那一晚，还有凌轩朝顾涵扣动扳机的那一霎。凌轩嘴角没有温度地上扬，如同撒旦般残酷：“送回去了，一部分一部分，冰冷地送回去了，大概现在已经到了。”

意识到凌轩做了什么，沈奕并未有任何表示。他默默看凌轩一眼，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握了握他的肩，半有些温柔地唤：“阿轩。”不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只想消除凌轩那沾着血腥的暴戾阴森之气。

“阿轩”是一副极有用的解药。凌轩一下子安稳了许多，身体也不像之前那般紧绷。他微靠在沈奕肩上，拿起沈奕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沈奕沉稳冷静的气息让他莫名心安。勾起一抹不自在的笑，沉声问：“很得意？抓住我的软肋了是不是？”

其实沈奕并未得意的意思。他想起那天下午自己拥住自己的凌轩，想他一直是这样自助地度过所有恐慌和痛苦。想起那个睡梦中不安到说梦话的凌轩，和刚醒来迷迷糊糊抚上他脸的凌轩，干净纯粹地孩子气。那才是真正的你。沈奕有点希望凌轩能以那个样子待在他身边。这个随时做戏的男人在小宇面前大概是好不保留地坦率出自我吧，单纯无杂质地对他笑，亲吻他，抚摸他，甚至带着这样的笑和小宇上床？沈奕脸色沉了沉，握他肩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凌轩吃痛地皱眉，拨开另一只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有些不解地抬头看沈奕。晶亮的瞳仁里倒映着沈奕的脸，似乎此刻的他真的变作阿轩，没有丝毫防备。

几乎一丝犹豫也没有，沈奕俯下脸吻住怀中的男人，轻柔的吻，却绵长。他托着凌轩的后脑勺，加重了这个吻。凌轩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安静而乖顺地仰着脑袋承受这个绵得化不开的吻。

谁都没有注意，有什么东西急速地穿过空气而来，直直打在凌轩的小腿上。

第二十三章

“都修养一个星期了，你身体真有这么虚弱么？”云飞没好气地坐在凌轩床边。某病患正大口吃着苹果，毫无歉意地笑笑。

“你试试。老大的小美人脾气真火爆。”那可是真枪啊，啧啧，我上次可没真打在人身上。“他的枪哪来的呀？”

“谁叫你要惹老大。”云飞吐吐舌头，一副你自作自受的样子。又鄙夷地看了凌轩一眼：“顾家当然有枪啊。说起来，你的警觉性都到哪里去了，有人进了屋都不知道。”

“谁叫李伯也不说一声。况且老大吻技那么好我失了心神嘛。”凌轩又咬了口苹果，笑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副吃惊的样子掩面：“该不会是老大串通了李伯谋害我吧？哼，为了帮顾二少报仇他可真做的出来。我上次可没真伤了顾二少。”

“老大不会这样的。”云飞断然说：“我们都信任你，都是兄弟嘛。”

凌轩笑笑，没太理会云飞认真的模样，淡淡说：“是是是，兄弟嘛。”兄弟？没有血缘关系的维系，口头上的承诺算得上什么。

此时房门被敲开，沈奕和顾少文立在门口。凌轩随着声音看过去，看到顾少文手捧一大束鲜花，提着果篮，微有些歉意地笑着。沈奕领他进来，顾少文便跟着，有些赎罪的意思。凌轩不在意地笑笑，大声招呼：“顾大少，麻烦你跑这么一段路了。我不碍事，倒是令弟……”

顾涵似乎受了些刺激，情绪变得很不稳定，有时候会歇斯底里，被顾少文送去疗养。顾少文摇摇头，看了沈奕一眼，平静地问：“我能单独和凌先生聊聊么？”

沈奕木然点点头，同云飞一道走出门去。凌轩偏头笑笑，不做声。顾少文将手中的花和果篮放下，带笑看着凌轩：“凌先生，相信您知道小涵和沈总的关系，现在小涵情绪不很稳定，希望你不要再做出什么令他受刺激的事。”

凌轩嘴角划过一抹冷笑，却温柔道：“可是沈老大同我说，他和顾二少的关系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也是他一直提醒我，我是他的人。”把玩着手上咬了几口的苹果，说得异常漫不经心。顾少文脸上已是有些挂不住，隐隐有了些怒气。凌轩绽开一个笑，说得真诚：“我和沈总也不是您所想的那种关系。我对许多人都有兴趣的啊，但我不会爱上任何人。您放心，保镖合同结束我自会走人……况且也快了。”暗示般的语气。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顾少文看着这个男人，半晌才说：“凌先生请记得今天说过的话。先告辞。”看着顾少文走出去，凌轩轻轻笑了出来。

沈奕在顾少文走出去不久后就进了来，坐在凌轩床边。沈奕没说话，只看着凌轩。凌轩笑笑，意外地没有任何肢体触碰，避开他的眼睛：“老大，你累我被人责骂了。有时间多多关心顾二少吧，我可不想再被人兴师问罪。”紧握手指又松开，那里空空如也。“真好，永远有那么多人关心他。因为他活得真诚的缘故？”

并不期待回答的问题，凌轩将脸转向窗外。他总习惯向窗外望，好像那里有什么等着他似的。此时的凌轩像是虚幻的一样，一眨眼就能不见。

谁也抓不住他。他就是这么个无牵无挂的人。

休息了好几天，凌轩才终于肯下床，受伤的腿仍有些不灵便，但还能算是正常走路。于是某个停不下来的人就一直在房间走来走去，走上走下，一路顺便接受众女佣们深切关怀的眼神。凌轩非常绅士地笑笑，表示自己并不痛，下一秒就扭曲了好看的脸。